“六年前怎么了?”沈楼听到六年前的事,立时开口问。

“这镇上六年前曾一夜之间死了数人。”林信小声给他解释,说起这个,不免有些心虚。这些人的死,跟他也有关系,都是镇上那家醉荷居的小二和跑堂。

那年他刚封了割鹿侯,清明时节回来祭拜尊师,想在醉荷居买一份师父最爱吃的酱鸭舌。

“半斤鸭舌,一只烧鸡,一坛梨花酒。”林信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坐在醉荷居大堂里。外面春雨绵绵,行人匆匆。

“呦,这不是割鹿侯吗?”三名绯衣金玉袍的修士,认出了低头喝茶的林信。

林信抬头,那三人没有戴鹿璃额坠,不是朱家的嫡系,但也是南域朱家的人,“见本侯却不行礼,绛国公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呸,你还有脸提国公爷,”其中一人将手里的竹筐摔在桌上,筐里放着刚买的香烛纸钱,“弑师杀父的小畜生!”

林信单指按在弯刀吞钩的刀柄上,声音中透着冰碴子,“你骂谁是畜生?”

“骂你!二公子把你从小养大,教你仙术,还亲自到南域求家主给你铸剑,你却杀了他!皇上竟然封你这不仁不义之徒做割鹿侯,我呸!”三名朱家子弟义愤填膺,大声叫嚷,引得过路之人纷纷驻足。

众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割鹿侯竟然是个未及冠的少年,无论凡人仙者,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想知道他有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夜叉嘴。

是,他是个弑师的畜生,朱家人骂也就骂了,但割鹿侯的威严,不容挑衅!

吞钩出鞘,凶悍的杀伐之气瞬间将大堂内的一排桌椅震得粉碎。那三人丝毫不惧,纷纷祭出鹿璃灵剑,摆出了六璃三绝阵。竟然是朱家的高手“叠剑三尊”!

这三人都使的双剑,一次就要消耗六颗鹿璃。然朱家财大气粗,供应得起,六把灵剑纵横交错,呈蛛网状朝林信扑来。

吞钩以一敌六,丝毫不落下乘。然朱家鹿璃充足,斗了小半个时辰,吞钩上的鹿璃便化为齑粉,朱家三人却轮番换了新鹿璃。林信什么也没带,手边只有一包鸭舌一坛梨花白,强大的灵力兜头压下来,将酒坛子压碎了,清香的酒液淌了一地。

单膝跪地的林信,嘴角溢出了鲜血。

“师父,灵力的本源是什么?”

“灵力,其实就是日月精华,鹿璃天生地养,乃是存储日月精华的上品。”

“那魂魄是什么?”

“魂为天地精华,吞吐日月;魄为肉体禁锢,接地入土。”

鹿璃里的日月精华可用,魂魄的精华自然也可用!逆转灵脉,抽取周遭魂魄之力,无数光点自周遭汇聚而来,妖刀吞钩的银刃忽如浸了血池,红光大盛,将与天灵盖只差半寸的剑光绞了个粉碎。

“这是什么妖术!”三人大吃一惊,纷纷回剑防御。

对方的魂力被源源不断地抽取,越战越虚弱,而没有鹿璃的林信却越战越勇。

“轰——”三人被扔出了醉荷居,因为魂魄虚弱,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林信合刀入鞘,深蓝色的眸子亮如星辰,仿佛上古的吞魂大妖,吸了魂魄,涨了修为。

回头看去,躲在角落里的小二和跑堂,已经魂飞魄散,没了生机。第一次悟出了魂魄之力,抽取得没有章法,将方圆三丈内的魂力尽数抽走。

仙者,修魂,将魂与魄剥离而成神魂,失了魂力会虚弱;凡人魂魄相连,又脆弱无比,吸魂力便会连带着毁了魄。

“啊,杀人了——”百姓们四散奔逃。

割鹿侯滥杀无辜,连手无寸铁的百信也不放过,凶名一夜传百里,可止小儿夜啼。

再次回到雁丘,林信第一时间去了醉荷居,却打听到,这里的小二、跑堂,六年前突然死光。老板吓破了胆,卖了酒楼回乡种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信信:(递剑)老攻,老攻,我要山下捉妖

楼楼:好

信信:你拿剑做什么,要跟我去呀?哎,真是粘人

楼楼:…

信信:(递润滑剂)老攻,老攻,我要睡觉了

楼楼:好

信信:哎呀,你干嘛呀,这个色鬼!我本来打算修身养性呢_(:з」∠*)_

楼楼:…

第20章 芄兰(四)

“信儿,你来看看。”朱星离冲林信招手。

林信拿出腰间的小铜镜,扯过剪重的手指咬了一口。

“嗷!”剪师弟惊叫一声,被攥着手指在铜镜背后快速画了个符,就被丢到一边,委屈巴巴地举着受伤的手指。

铜镜里的景象逐渐变成了正向,镜中的人脸倏然消失。将镜子挪到棺材附近,寻到不游魂,但能看到尸体上未曾离体的魄。凡人死去,则魂魄分离,魂升天,魄随肉体入地。

三具尸体五官完好,皮囊没有塌陷,“魂没了,魄还在。活不过来了,但还能投胎。”

“令郎是在哪里找到的?”朱星离问了三人出事地方,没有多做停留,便带着徒弟们入山去寻。

采药的山,在镇东三十里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古木高树遮天蔽日。朱星离寻了块平地,拿出一盒朱砂,一根玉笔,开始布阵。

“师父,真的是吞魂蛊雕吗?”剪重寻了片药草叶包住受伤的手指。

山中寂静无声,暮春时节,却没有鸟叫虫鸣,只有山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林信端着尚未失效的阴镜四处看,三两下爬上一块高高的圆石头,沈楼就一步不错地跟着他,“你画符为何要咬师弟的手指?”

“咬自己的多疼,”林信笑道,把镜子凑到沈楼面前,“看,你牙上有片菜叶子。”

沈楼下意识地看过去,镜中却显出了一只野猪的游魂。

“哈哈哈哈…”林信忍不住笑起来,心道少年时期的沈楼真好玩,比二十几岁的时候好骗多了。

沈楼错开一步,挡在石头边缘,防止他笑的时候掉下去,“下次你可以咬我的手。”

“我哪舍得。”林信正笑着,随口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说完两人都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林信摸摸鼻子,转身跳下石头,去给师父捣乱了。

朱砂列阵,一丈见方,最后一笔画成,朱星离摸出一颗鹿璃,让林信摆到阵眼上去。

满地的鬼画符,他也没说哪里是阵眼,林信毫不犹豫地就给放到了艮位。刚一落地,仿佛火山岩浆崩裂了地面,红光以鹿璃为中心四散蔓延,几息间点亮了整个法阵。

阴镜中看到零星几只野物的魂快速向阵中飘去,一道人影如白驹过隙倏然闪过。待要再看,镜面映出了林信自己的脸,符已失效。用肉眼看过去,朱星离画的大阵除了越来越亮,并无任何动静。但林信知道,这山中死去不足七日的魂,都被聚拢到了阵中。

聚魂阵会让死魂显出生魂的气息,倘若真有噬魂的怪物,这些魂应当能把它引来。

“北域有蛊雕吗?”林信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往沈楼身边凑。

百年前吞魂蛊雕如蝗虫泛滥,经过这些年的捕杀,几乎已经绝迹,偶有出没也很难遇上。上辈子他只见过一次蛊雕,还是在大漠上。对于今日的捉妖行动并不抱多大希望,多半要让想看新鲜的师父大人失望了。

“有,”沈楼言简意赅地回答,大荒那家的惨案,就是蛊雕所为,不过当年就提了一句,小林信肯定不记得,便换了个说法,“你可记得,赵家大少爷是怎么死的?”

“他才不是蛊雕吃的。”林信撇嘴。

“你怎知…”话没说完,山中忽然狂风大起,四周飞沙走石,枝叶翻飞,沈楼立时把林信拽到身边。

“哇啊——”近似婴孩哭嚎的嘶鸣,尖锐地穿透耳骨,漆黑沉重的大翅膀从林信方才站立的地方划过,罡风将林信狠狠推出去,一头跌进了沈楼的怀里。

“哎呀,没站稳。”林信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趁机在沈楼肩颈上蹭了下脸,正待站好,却被沈楼一把揽住,跃上虞渊剑腾空而起。

那怪物原本是直冲聚魂阵而去,半路上瞧见了新鲜可口的林信和沈楼,顿时调转过来。

虞渊落日剑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飘摇至朱星离身边,朱星离两眼冒光地拍了二徒弟一巴掌,“重儿,上!”

“啊?”还没看清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的剪重,就这么被师父推了出去。

雕身褐花羽,兽首生角,尖嘴浑圆如竹管露着空空的黑洞,正是古书中所言的异兽——吞魂蛊雕!

剪重被推到了蛊雕的屁股后面,只得抬脚踹了上去,好接力翻身。这一踹,立时把蛊雕给吸引过来,不再追杀沈楼两人,掉头来冲着剪重吼叫。

半夏剑未出鞘,剪重御剑与蛊雕在空中周旋。

那蛊雕因常年捉魂,比寻常的鸟都要灵活,可在半空中直接折返,丈许长的身子竟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一掌拍在那仿佛要吸人脑髓的长嘴上,剪重侧身拔剑出鞘,削断蛊雕几根翎毛。

“对,砍它脖子!”林信跟朱星离两人闲闲地抱着手臂看热闹,不像是降妖除魔,倒像是来遛徒弟的。

剪重的剑法学的不错,只是御剑稍差点,无法灵活地在御剑和砍怪物之间衔接。躲过巨翅,跃上蛊雕的脊背,剪重提剑欲刺,却不料蛊雕突然翻身,巨大的利爪朝上,直朝他胸口抓去。再要向上提升已然来不及!

“唰——”一道凌冽如霜的剑光袭来,稳稳接下了那一爪,沈楼身形如电,挡开利爪之后毫不停滞地闪至外侧,松手让灵剑滞空,单脚踏在剑上,接力向上,收剑回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鹰踏!”剪重看到沈楼的动作,吃了一惊。

修士凌空需要借助飞剑,空中打斗只能在跃下剑的瞬间出招。这一招鹰踏,是仿照老鹰在空中踩在其他飞鸟背上借力向上的动作,极为难练,要与灵剑连到人剑合一才能使得出。

剪重至今还没学会滞剑于空,沈楼竟已把“鹰踏”用得炉火纯青。

“好小子,”朱星离收起没来得及出招的春痕,重新抱起手臂,愤愤道,“沈歧睿是积了什么德,竟生了个如此颖悟绝伦的儿子!”

“那肯定是人家玄国公教得好。”林信凉凉地说。

“呸,他会教个鸟蛋。”

沈楼并不着急出剑,绕着蛊雕来回绕圈,“这东西十分灵活,须得激怒了它才好下手,左边。”

“哦!”剪重应了一声,立时向左挥剑,蛊雕的大翅膀正好扫来,被他一剑斩断了前半截。

“不错,”沈楼淡淡地说了一声,晃身向下,直击蛊雕门面,剑刃与堪比金石的长喙相撞,擦出一串火花,“斩它尾羽,会虚空斩吗?”

“会!”手起刀落,剪重于虚空中挥剑,一道亮如闪电的剑光虚空斩向鸟尾。失了尾巴,蛊雕的身体开始倾斜,难以平衡,越发暴躁起来,长鸣一声,张开利爪朝剪重抓去。

这时候沈楼却御剑飞到了高处,没了帮助的剪重狼狈躲闪,“现在怎么办啊?”

林信挑眉,这沈清阙,恐怕一开始没打算帮到底,但一出手就忍不住开始指挥,自家师弟竟还如此听话,真是叹为观止。这场景,上辈子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跟我来。”沈楼感觉到林信正盯着他看,在空中使了一招极为华丽的扶摇,引着那蛊雕追随而来,直扑到了朱砂满地的招魂阵中。

招魂阵突然红光大盛,一圈光柱冲天而起。沈楼加快速度,在光柱越过他之前逃出阵,那红光便如牢笼一般将蛊雕困在其中,封顶难出。

剪重吃了一惊,这招魂阵里竟然还套着一个困阵,沈楼是怎么看出来的?

“呀——”断了一节翅膀和尾巴的怪物在困阵中挣扎不已,朱星离立时上前,一剑斩断了兽头,而后祭出一只巴掌大的捕兽笼。笼子在空中变大,咣当一声将异兽罩住,逐渐缩小。

这笼子有空间叠加阵,可以将东西变小,但只能装死物不能装活物。

“却笼?”沈楼认得这东西,乃是朱家的宝贝,世间仅此一件,“你师伯还真疼你师父。”

“有吗?可我师父每次回家都要挨打。”林信小声跟沈楼咬耳朵。

“哈哈哈,竟然真给我捉到一只,走走走,回家去!”朱星离把却笼揣回袖子里,支使剪重弄些水来冲掉朱砂阵,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沈楼的肩膀,“你怎知我在招魂阵里叠了困阵,你懂阵道?”

“猜的。”沈楼避开朱星离的拍打,言简意赅道。

朱星离拍了个空,呲牙骂了声臭小子,转而去揉林信的脑袋,同样被躲开了,“师父,我方才在镜子里瞧见一条人魂。”

“是么,我瞧瞧。”朱星离接过镜子捏了个法诀,虚空一抓,便将刚从聚魂阵里散出来的一条人魂投进了镜像里,那魂很是虚弱,隐隐绰绰的,勉强能看出是个少年。

“这不就是药铺那家的药童么!”剪重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记性极好,特别是认人脸,镇子里那匆匆一瞥,在场四人就他记住了。

应该已经被吃了的魂,为何会在外游荡?

“估计是蛊雕吃多了,打嗝吐出来的残魂。”朱星离说着,放了那条懵懵懂懂的魂。

“也可能是放屁…咳…”林信说了一半,意识到沈楼在场,生生给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楼楼:你本来要说什么?

信信:也可能是它放霹雳无敌二踢脚的时候给炸出来的

楼楼:→_→

第21章 芄兰(五)

回到雁丘,朱星离就迫不及待地把蛊雕尸体拿出来,摸了把刀开始拆解。

蛊雕是上古传下来的异兽,有些部位是比较珍贵的炼器材料,尤其是那长长如黑竹管的嘴。

林信就蹲在一边看,“这嘴能做什么?”

“你觉得能做什么?”朱星离把嘴剜下来,扔到竹管引来的山泉活水下冲洗干净,随手抛给林信玩。

吸魂之物,自然是做个用来抽魂的灵器,林信这般想着,却没敢说出来,把中空的鸟嘴抵在一只眼睛上,透过空管看向树下饮茶的沈楼,“师父,你今日抓魂的那一手,是什么功夫?”

“摄魂,嗬!”朱星离抡起斧头,把那坚硬如铁的爪子给剁下来,一斧头下去,只剁了个豁口,无法,便捏了块鹿璃出来,嵌在了凹槽里。在斧头上留鹿槽,也就朱家人能干得出来。

灵力包裹的斧头削铁如泥,“咔嚓”一声就断了鸟爪。

“教教我呗,我也想学。”林信把鸟嘴别到腰间,殷勤地从师父手中夺过斧头,帮他砍另一只。

摄魂,御魂术中的一个小法术。御魂术乃是偏门法术,用处不大,寻常修士都不会练,早已失传,朱星离是自己照着古书瞎琢磨的。上辈子林信只学了个皮毛,以至于后来用魂力的时候走了不少弯路。

朱星离接过徒弟砍下来的鸟爪洗干净,“回头把这对鸟爪给你师伯送去,好叫他给你锻灵剑。”

眼看着林信要满十五岁了,作为最亲近的长辈,朱星离要给他准备本命灵剑。而南域绛国公,也就是朱星离的兄长,乃是大庸最好的炼器师。

想起那把师父去世多年才到手的灵剑,林信没接这话茬,垂目道:“前日读《青云纪》,书中说上古的修士都是靠自身的灵力御剑,为何我们却要靠鹿璃?”

“上古的修士还能移山倒海呢,为何你不能?”朱星离反问他。

“上古修炼之道失传,我哪知道,”林信抽出腰间的鸟嘴挠痒痒,“我是说,既然灵力的本源是日月精华,为何我们不能如鹿璃一般将日月精华存于灵脉之中?”

朱星离握着鸟爪,宛如握着拂尘的老神仙,以“仙人佛顶”的姿势在林信脑袋上拍了拍,“血肉之躯,如何存储日月?”

“神魂就可以,”林信言拍开鸟爪,言之凿凿地说,“魂也是日月精华凝合而成。”

听到这话,不远处喝茶的沈楼顿时皱起眉头,起身朝林信走去,刚迈出步子,就被从天上而降的剪重给挡住了去路。剪重方才在练“滞剑于空”,多少摸到点门道了,便想试试今日见到的招数。足尖轻点,一招“飞鹰踏鸿雁”,整个人弹射出去,一头栽到了沈楼脚边。

“呸,”剪重吐到吃到嘴里的草屑,抬手抓住沈楼的衣摆,“沈兄,你是怎么做到鹰踏不摔下来的?”

“滞于空而剑随身动,自不会摔下。”沈楼不想跟他多说话,但也没有藏私的意思,简明扼要地指点了一句,便抬脚离开。

剪重琢磨了一下沈楼的话,茅塞顿开,一咕噜爬起来又去练。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必须用勤补拙。师兄比自己小,却学什么会什么,几年时间就把师父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原以为就林信是个妖孽,如今见到跟自己同龄的沈世子,这才彻底死心,当真是自己的天资太差。

“魂不可再生,炼魂之术古书有载,是为邪术。”沈楼试图阻止林信继续探究下去,吸人魂力代替鹿璃,太过阴损,他不希望林信再走上这条路。

听到“邪术”二字,林信指尖微颤,低头小声道:“我没说要炼魂。”

沈楼见他不高兴,顿觉自己话说重了。

“大道三千,不拘一格,修炼之道万不可死脑筋,”朱星离见两个孩子有分歧,貌似公正地调和了一句,将装了蛊雕血的葫芦递给林信,“去药室画个聚魂阵。”

“叠困阵还是叠杀阵?”林信拍拍手,把鸟嘴还给师父。

“叠个护灵阵吧,”朱星离想了想道,转头看向沈楼,“你,洗个澡,过会儿到药室去。”

不找边际地忙活了这么久,仿佛才想起来沈世子还身患重病。

灵兽血绘制的聚魂阵,比朱砂绘出来的要好,相对也温和一些。沈楼坐在阵中央,看着林信在他身边笔走龙蛇,“这是要给我治病吗?”

“非也,算命而已,”林信乜他一眼,“手拿来。”

沈楼递给他一只手,掌心立时被红艳艳的笔尖画了一道,“算什么呢?”

“算命数,”林信一本正经地盘膝而坐,“我问你答,不可说谎,否则会被阵法惩罚。”

沈楼莞尔,“好。”

林信阖目,念念有词地诵了几句经,而后神色肃穆地睁开眼,“无量天尊问沈世子,可有婚约?”

“尚无。”

“可有通房丫鬟?”提笔画了个叉。

“不曾有。”仿佛被小猫舔了手心,又麻又痒,沈楼蜷了蜷指尖,努力忍住缩手的冲动。

“年十八,还没有通房,骗谁呢?”林信画了个圈,“想好了再说。”

沈楼无奈,修仙之人,过早泄了元阳容易毁根基。通房是凡人才会有的,没见哪个修仙世家有这规矩。未等他申辩一二,林大仙就自顾自地开始了惩罚——给圆圈添上了脑袋尾巴。缩手回来看,掌心里躺着一只圆壳扁脑的王八。

“做什么呢?”朱星离走进来,关上了药室的大门。

“给世子点守宫砂。”林信呲牙笑。

“呦,点这个作甚?”朱星离煞有介事地问。

“在我娶他之前,叫他守身如玉。”林信随口胡扯。

朱星离嫌弃地瞥他,夺走朱笔,在林信鼻尖画了个叉,“一边儿去。”

第22章 芄兰(六)

聚魂阵套上护灵阵,是查验神魂所用的。修士的神魂乃是御剑、修炼的关键,传说上古时期的仙者,可以练到神魂离体。神魂脱离肉身,化神而去,便是飞升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