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请吧!”瑞草已经过去向她抬了抬手。

秦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脑门一阵眩晕,咬着牙转身退了出去,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沈二老爷顿时又气又愧,不由得暗自懊恼不该听了秦姨娘的撺掇带她来,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向姚存慧退步。这一退步便输了气势,这时候再说起事情来,可就没有方才一进门那时那般锐气了。

沈二老爷咳了一下,便道:“我只想问一句,为何今年分给我们二房的过年费用只有这么几个银子?府里的收入,就只有这么点吗?”

姚存慧闻言诧异道:“二叔拿到的不是三千银子吗?莫非有人克扣了?”

“正是三千!”沈二老爷听她这么说更加来气,冷声道:“区区三千够做什么的?金玉堂一桌上好的席面、庆春班一台好戏也要上百两!还有人情往来、各种应酬走动,没有八千两怎么够?”

姚存慧一怔,忙笑道:“这个我却不知,我只是按着府中的规矩分配,二叔若是有疑问,便去寻赵管家拿账册瞧仔细便是了!各处田庄铺子收入虽然不少,可也不算多,还有明年一年的嚼用、府上的人情往来、一年中几次大的节日等也要将花费摊算在里头,这算下来可不就是——”

“你少跟我说这个!”沈二老爷冷笑道:“侄媳妇真好算计!将银子紧紧攥在公中,明年怎么花还不是你说了算!哼,只怕到时候,都进了侄媳妇的腰包吧!”

容妈等听了这话无不脸色大变面有怒色,想不到沈二老爷竟如此无耻,明目张胆的便直言姚存慧贪污银钱。

姚存慧听了却是不恼,微微一笑,和气道:“二叔想多了,府中各项支出皆有帐可查,二叔随时可以去看账本,若有何出入,咱们可往老太君跟前分辨去!呵呵,说起来,我也是偷了懒,先几年那些账册都不曾细细的理出来呢!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二老爷闻言心中一惊,搁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识握了握,先前几年薛氏当家都做了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薛氏垮台的时候虽然查出了账面上的亏空,可沈老太君并没有让细查下去,萧夫人也不好揪着不放,这事便如此含含糊糊的过了去。如果姚存慧以王妃的身份定要彻查,沈老太君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会查出什么结果来,沈二老爷再清楚不过。

姚存慧察言观色便知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有些疑惑的瞧了沈二老爷一眼,奇道:“难道,这笔账我竟算错了?去年二叔收到的过年费用不止这个数吗?不能够啊!去年府上总收入的银子,还没有今年这么多呢……”

沈二老爷心中一凛,去年收到的银子当然不止这个数!去年可是他们二房当家,亏了谁也不会亏了他们!不过这话却不好说出来,不但不好说,反而还要隐瞒着、要打消姚存慧的疑虑,若她追查下去,却是一桩麻烦。

“当然也是这么些!”沈二老爷咳了一声,气势顿时去了一大半,想了想,皱眉道:“我大略估算了算,今年府上的收益应是比去年要好,本以为分到的银钱也会比去年多些,不想仍是这般!罢了!既然侄媳妇这么说想来也不错,同僚间走动、礼尚往来,我自己想办法便是!”说着一刻也不愿再呆,起身告辞。

“原来如此!事情说清楚了便好!那么二叔慢走!”姚存慧恍然大悟,起身客客气气的将沈二老爷送了出去。

“王妃……”容妈扶着姚存慧的胳膊,瞧着沈二老爷离去的背影,心中忿忿,欲言又止。

姚存慧抬手止住了她,淡淡说道:“秦姨娘那边,叫人看好了!”

踏出熙和堂的门,沈二老爷便觉一股怒意不可抑止的冒上心头,越翻越猛的冲上脑门。

窝囊!

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感觉,是此时此刻来自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明明他是上门问罪的,不想结果除了一肚子气什么也没有得到!

“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熙和堂那是你能轻易踏足的地方吗!”沈二老爷不由沉着脸训斥秦姨娘。

他将事情怪在了秦姨娘的身上。如果不是秦姨娘非要随同一起过去,也就不会惹恼了姚存慧,这样一来,看在他这个长辈的面子上,姚存慧也不会那样下他的面子!说来说去,都是秦姨娘的不好。

不过,沈二老爷一时似乎忘记了问一声自己,为何回想这事的时候会忌讳惹恼了姚存慧。

“老爷!”秦姨娘也委屈,泪眼汪汪道:“王妃分明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当着老爷的面便如此毫不客气的对待妾身!老爷这下子该知晓了吧?妾身在这府里的地位如何!人人都捧着王妃去,谁将咱们二房放在眼里呢?妾身便是想帮老爷看着内院,想着为老爷打听各处事项出入也不能够啊!”

“来来去去你就会这么几句!若非你一开始得罪了她,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你惹恼了她,难怪老太君也不待见你!她肚子里可揣着沈家的嫡长孙,老太君能不向着她吗!”沈二老爷越想越心烦沮丧,不由暗度:妾室就是妾室,不中用!若是妻子还在,断断不可能弄成这样!如今倒好,区区三千两,叫他怎么过年?给上司送份厚礼都不够的!

秦姨娘自打进门以来从未受过他这般的重话,此时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女人的第六感一下子冒了出来,敏锐的提醒她他心中此刻转的念头对她十分不利!

“老爷!”秦姨娘拉扯着沈二老爷的袖子,愤愤不平道:“王妃仗着主持中馈的身份,分明不把老爷你放在眼里!他们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王爷分明故意避开老爷,好教王妃给老爷没脸!若他们真当老爷是长辈,岂会这般不给老爷面子?连一个银钱也不肯给!若说贫穷拮据,还有那等卖身葬父的呢!大老爷去得早,老爷是长弟,这些年来对大房照顾有加,又是王爷亲叔叔,怎么着也当得起半个父亲吧?可王爷王妃如今是怎么对老爷的?妾身说句难听的,他们想必巴不得老爷早死呢!好独占这一份家私!”

“你住口!”沈二老爷听着秦姨娘这一连串的分析心中也意动了几分正自气恼,听到那最后一句他嫌不吉利,不由得沉着脸喝斥,“大年下的,你诅咒老爷我呐!”

“妾身不过实话实说,天地良心,老爷你是妾身的一切,妾身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盼着老爷出事!若说诅咒,那也是王爷、王妃!他们两口子处处针对二房、针对老爷,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老爷有什么不明白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处心积虑算计得二夫人身败名裂连带老爷的名声也受牵连!妾身不过是个姨娘,他们就更不放在眼里了,糟蹋践踏妾身也只有受了!还有四少爷,王爷素来冷清不喜同人来往,独独却对四少爷十分笼络,若说安着好心,妾身是怎样都不信的!”

“那一对狼子野心的奸夫淫妇!”沈二老爷越听心中越上火,拂袖恨恨道:“当初大哥去世后我就不该好心照料他们母子,如今他们翅膀硬了倒算计起我来了!”

“谁叫老爷您本事大、有能耐呢!他们嫉妒,生怕被您的才华压倒,逮着机会不算计您算计谁呢!还有四少爷,刚刚结上一门好亲事眼看着便可在京中大放光彩,转眼就被王爷下放去了军营——

第449章 秦姨娘撺掇

“混账东西!”沈二老爷怒火中烧,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不甘、不忿、不平一股脑儿涌上心头,雪球般越滚越大,冲击着他的理智和感情。

“混账东西!我沈鸣凤不是软柿子,任凭他们搓圆搓扁!”沈二老爷恨恨说道。

“可不就是!”秦姨娘见成功的将沈二老爷的怒火转移,暗暗地松了口气,眼珠一转,便笑道:“老爷您如今可是府中辈分最尊贵的男丁长辈,您的话谁敢不听?您要做什么,难不成还得经过晚辈的允许?”

沈二老爷听着这话有些门道,不觉扭头望着她,片刻缓缓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秦姨娘笑道:“妾身只有一点儿小主意,怕未必会合老爷的意思,妾身——”

“好了!”沈二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言道:“你心里向着老爷我,老爷我自然明白!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爷还能跟你生气不成?”

秦姨娘便笑道:“那还不简单!老爷要用银子,只管去账房支取便是了,难不成几个奴才还敢阻拦老爷不成!府上的田庄也好、铺子也好,可都有老爷的份!老爷拿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东西!老爷您瞧瞧三房,从前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他们才管事多久呢,不知从中捞了多少油水!老爷忙着做官为家里争体面,原本该得的府上这一份收益却半点儿也捞不着,白白便宜了旁人!”

沈二老爷一琢磨,想想三房果然如此,从前拮据得连份例外的点心也吃不起一盘,如今是下边的丫鬟婆子们走起路来都抬首挺胸、趾高气扬的!若说没有从中捞取好处,那是说什么他都不信的。如今细细想来,没有机会从公中捞好处的好像只有他们二房了!反而他的俸禄每个月还有一部分要划拨公中!

沈二老爷越想越觉肉痛,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大哥早就不在了,倒不如分家的好!”沈二老爷不由抱怨,说着又叹了口气。分家,他当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敢认真当做一件事来考虑。沈老太君还在,分家的话他是绝不可能提的!而且,沈佺如今圣眷正隆,背靠着镇西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没有那么傻坚持要分家。除非沈佺要垮台了,那时候则另当别论。

“老爷您消消气!为这个您越气人家那边越称意呢!”秦姨娘连忙哄着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哼了一声,吐了口气淡淡道:“你说的不错,爷不能白白称了旁人的意!哼,这么说来,这一份银子我还非要不可了!不过,不能直接从账房里支取,得想个万全之策。”

“还是老爷想的周全!”秦姨娘忙笑赞了一句,眼珠一转,笑道:“妾身倒是有个主意,老爷不如假托开铺子做生意为名,从账上支取本钱岂不是天经地义?”

至于铺子赚钱不赚钱,这种事情谁敢保证?便是到时候配的精光,那也是天有不测风云!

“妙极!妙极!”沈二老爷一怔,继而抚掌哈哈大笑起来。正好,他是顺天府尹,对京城中市井时事了解甚多,如今虽已年下,要寻个妥当的店铺生意掺和一脚进去易如反掌。

沈二老爷越想越痛快,转脸好生的将亲姨娘夸赞了一番,亲姨娘见自己帮得上沈二老爷,不由也大为开怀,咯咯娇笑起来,柔若无骨的往他身上贴去,又撒娇撒痴的缠磨着他答应,银钱到了手得好好的给自己添置几件好首饰和貂皮大氅。

这边商议妥当,熙和堂暖阁中,姚存慧也听完了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一五一十的禀报,安抚一番厚赏了银子,命人悄悄的送那丫头从角门出去。

“容妈,二老爷若要支取银子,账房若来回,我也不见了,你简单问几句,便让账房支给他吧!”姚存慧淡淡吩咐。

容妈抬眼瞟了姚存慧一下,终于什么也没说,垂首应了声“是”。

转眼便到了年,京中愈发热闹了起来,东宫太子妃小产之事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很快便平息了下去。众人各自忙着亲人团聚、忙着听戏品酒、忙着访亲拜友,很快便淡忘了此事。

除夕这晚,沈府中人数虽然不如去年多,也仍然称得上热闹。沈二老爷如愿以偿从账户上支取了数额满意的银钱,对沈佺和姚存慧也客气了几分,除夕家宴上居然没有挑衅讽刺。他不找茬,沈三老爷和卢氏自然更不会挑事。倒也安宁祥和的过了年。

原本在年前,沈老太君试探着提起让四房回京过年,那意思是让他们回来过了春节再下江南。萧夫人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没有丝毫犹疑的拒绝了沈老太君的要求。四房差点害死她的儿媳妇,也等于要间接毁了她的儿子,没有要他们偿命已经是她宽宏大量了,岂能这么轻易便让他们回京?

此事上沈老太君自知理亏,对大儿媳妇的态度虽然心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心里那一口闷气却是萦绕不散,除夕年夜饭桌上便显得有些强颜欢笑。饭后略坐了坐,便推说疲倦了,先去休息,留萧夫人、卢氏等人守夜。

众人便一起送了沈老太君回房休息,回到厅中仍旧坐下说笑解闷,又有得脸的婆子媳妇上来凑趣说话,倒也十分热闹。一直到午夜过后,放过了烟火,受了下人们的磕头拜年,吃了饺子,众人方散去各自回房。

姚存慧和沈佺一同送萧夫人回燕顺居,走在路上,寒风冽冽,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你们也快回去吧,不用送我了!这么样的天气,孝顺也不在这上头!”萧夫人见状便携着姚存慧的手柔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满是温柔怜爱,“慧儿你还怀着身孕呢,更不能马虎大意了!”

“娘,还是让我们送您回去吧!不然,我们心里也不安啊!娘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有王爷在身旁更不会有事!”姚存慧忙笑道,偏头温柔的望了沈佺一眼。

沈佺同她相视,不觉抬手替她拢了拢出风毛的大氅笑道:“是啊娘,横竖也不差这几步路,我们送你回去放心些!”

萧夫人见他二人举止亲近、神态亲昵,心中也十分欢喜,微微一笑便不再作声。

一行人回到燕顺居,姚存慧又问了一回留下伺候的丫鬟们热茶热水炭炉可都准备的齐全?床铺可熏暖和了?待萧夫人更衣妥当,二人方告辞而去。

出了燕顺居,沈佺见跟着的都是心腹,便将姚存慧打横抱了起来,低笑道:“天晚路滑,还是这么着我才放心!”

姚存慧本欲挣扎却不敌他的力气只得作罢,见跟着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下意识的落后几步低头垂眸,便抬手圈住沈佺的脖子,轻轻笑啐道:“你走快些,叫人见了本王妃体面何在!”

淡淡的温热的气息触在他的脖子上、脸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沈佺心窝不禁热了热,低笑道:“王妃此言差矣!本王任凭王妃差遣,给王妃当苦力,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有王妃这份体面?”

话说完,两人不由得相视笑了起来。

沈佺这么说着,脚下却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晚间寒凉,又夹着雪花,他怎忍心让爱妻受寒?

姚存慧的脸颊轻轻的偏过去,轻轻的依偎贴在他的胸前衣襟上,隔着厚厚的衣裳,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一阵一阵的透出袭来,她的心底温柔一片。

不知不觉,她嫁给他在沈府已经过了两个年了。短短的两年,却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风浪。每一次,两人都携手并肩闯了过来。在那看不见的未来,不知还有多少风浪、多大的凶险在等着他们。不过,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

“本王的怀抱这么舒适,王妃竟舍不得下来了吗?”姚存慧正神思飘摇,冷不防头顶上传来一声低低的戏谑。她一怔,这才发现已经进了熙和堂的起居室中。

“你!”姚存慧脸上一热,挣扎着从沈佺怀中下来,抬手轻轻拂了拂身上细碎的雪花,姚存慧恨恨嗔了沈佺一眼。红蓼等丫鬟们无不抿着唇低垂着眉眼偷笑。

“我来!”沈佺见她害羞起来,俏丽的模样更惹人心动意动,忙上前殷勤替她解着大氅,随手递给一旁的红菱。

“王爷、王妃,大家伙儿还等着给王爷、王妃拜年呢!”一时斟上茶来,容妈上前笑着说道。

“自个院子里用不着这么多规矩了,叫她们在外间磕个头、把红包发下去便是了!夜深了王妃早该休息了!”沈佺听了便道。

“老奴也是这个主意呢!热水都备好了,卧房里也暖和着呢,王爷、王妃早些就寝吧!”容妈忙笑着,一边吩咐人出去传话。

沈佺点头一笑。跟着便听到外间一叠声的恭贺新春拜年之声,容妈、红蓼、瑞草等屋里伺候的也一起跪下,笑着拜了年。

姚存慧忙笑着抬手命起,放了赏,到底又说笑了好一阵才和沈佺梳洗了回卧室躺下休息。

第450章 初一

“娘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临睡前姚存慧不放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沈佺拥着爱妻温软的玲珑娇躯,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如兰馨香,早已经心猿意马,碍于天色已晚将心底的欲望压了又压,只盼着早早的闭上眼睛睡过去,哪里还禁得住她啰嗦?闻言有些不耐低哑着嗓音道:“我看娘精神好着呢,乖,快睡觉!明儿大年初一,想偷懒都不成,还得早起呢!”

“你也觉得娘精神好得很么?”姚存慧听了这话眉头却是蹙了蹙,眼睛反而更加幽暗深凝了些。

“慧儿你——”沈佺顿时皱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我看娘这段时间精神气色都甚好!怎么?难道你不喜欢?”

“你瞎说什么!”姚存慧推了他一把,轻叹道:“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娘的身体恢复得也太快了些!今晚熬了这么一大晚上,也不见什么不妥,我总觉得——”

沈佺听毕不由也注意了起来。

看到母亲的身体好转,他自然是千般万般愿意的,从来没有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每每想到只会是满心的欢喜和安定。可姚存慧说的没错,母亲的身体早已损伤透支得不成样,断断没有恢复的这么快的道理,难道这其中,果真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难道,是回光返照?沈佺心中一凛,眼睛骤然睁大,脸色也变了变。

“你别胡思乱想!”姚存慧见他这样便料到他心里想着什么,一时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回光返照只得一时半刻,哪里会像萧夫人这样的?

“你说的是!”沈佺自己也回过神来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爱妻轻轻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不拘如何,娘身体好总归是好事。好了别想了,这两日有空我问问娘,或者问问黎妈妈!”

“你可别说这里头有我的话!”姚存慧忙说道。

“为何?”沈佺奇怪的反问。

姚存慧跟他解释不清,只坚持道:“横竖你听我的便是了!”萧夫人身体恢复得好,她身为儿媳妇,不说欢欢喜喜反而质疑,萧夫人听了心中岂会没有疙瘩?可她亲生的儿子去多嘴问几句,那却是不要紧的。只是这话跟沈佺说了,沈佺恐怕也是不以为然。

“我听你的就是!”沈佺见她不说只当她累了想要休息,笑了笑也没有再刨根问底,轻轻揽着她一同安睡,一夜无话。

初一又整整忙碌了一日,到了傍晚两人都有些疲惫起来,早早的用了晚饭,便准备沐浴就寝。

姚存慧命人备了热水,眉头下意识的便蹙了蹙,心里一阵别扭。如今她怀着身孕,沐浴时不能坐在浴桶中,只能坐在浴凳上,热水刚刚漫至小腹下,不让腹中胎儿被水覆盖。不光如此,每次沐浴,容妈是坚决不许她一个人在浴房中,非要有人在一旁伺候着帮她搓背擦身,任凭她怎样反对也无效。姚存慧不得不屈服——她总不能不洗澡,那越发的令人难受!只每次沐浴时,无论经了多少次,心中总是既别扭又尴尬,匆匆忙忙的便结束。

她刚刚进了浴房,沈佺却坦然自若的跟了进去,将正在宽衣的姚存慧吓了一跳。

解下一半的衣裳下意识的又穿了回去,“你,你怎么来了!”姚存慧结结巴巴。往日沐浴得早,沈佺往往还未回来,今日难得他却在家。

沈佺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向为她宽衣的红蓼努了努嘴使了个眼色,红蓼面上一红,慌里慌张的忙后退两步,低头屈膝无声行礼,慌忙退了出去。

“你——”

“我伺候你岂不比她们好?”沈佺笑着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在她白嫩的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下巴搁在她肩头低笑道。

姚存慧偏头瞧着他眨了眨眼,不觉心中微动。在他面前,她似乎真的不必羞臊,至少要比在丫鬟们面前轻松坦然得多。毕竟,她身上哪一处是他没有见过的?先前二人也不是没有共浴过。

姚存慧脸上红红的,扭捏道:“可是,呃,我现在好丑的,我……”

她的手下意识的抚摸在隆起的腹部上,有些难为情。哪个女人不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夫君看、不想将丑陋掩藏?如今的她身材臃肿,实在算不上好看。

“傻女人,”沈佺闻言好笑起来,心中一片柔软,自她身后环抱着她,大掌轻轻的覆盖在她的小手上,柔声道:“你是我的妻子,怀着我的孩子,在我眼里是最美、最美的,怎么会丑?我的慧儿永远也不会丑!”

“真的?”姚存慧心中一荡,有些傻又有些迷茫的望着他,一双眼睛里闪亮闪亮,泛着柔柔的光芒。

沈佺难得见到她也有这副傻样子,当时就乐了,好笑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你夫君什么时候骗过你!来,为夫为你宽衣,一会水都要凉了!”

姚存慧心中一甜,点头应了声“嗯”,顺从的任由他脱下自己的衣裳。却见这人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专注的倾视在自己身上,赤裸裸的毫不遮掩,她顿时大羞,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他两句,却发现舌头仿佛有千斤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像一张嘴心就要跳了出来。只得垂眸避开他缠绵火热的目光,任由他的动作。

身上微凉,他的指尖轻轻的滑过细腻的肌肤,姚存慧忍不住轻轻的颤了颤,抬眸娇嗔道:“你——”

“真漂亮!我的慧儿真美!”姚存慧一句话还没说完,沈佺已经轻赞了起来,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唇角微翘,眸底满满的尽是温柔和赞美。在他的赞美中,姚存慧的脸变得更红了。

沈佺见她羞答答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由得心中怜意大起,唇角含笑,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你,你看什么!”姚存慧嗔他一眼,修长的一双玉臂不由得交叉搂抱在胸前,扭身朝浴盆走去。

虽然浴房中早已烧着两个大炭炉暖烘烘的,可她身上不着寸缕,他却是衣冠楚楚,让她就这么在他跟前,她怎么受得了?要不然两人掉个个,他也来试试!姚存慧心中不由怨念。

“慧儿小心,我来抱你!”她不遮掩还好,这一遮掩更显撩人诱惑,沈佺顿觉口干舌燥,忙上前两步,小心的将她抱起,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她白皙的身子上逡巡而过,眸光骤然一敛。自她小腹凸显之后,她便不肯在他面前再赤身裸体,便是晚上偶尔亲热时,轻纱帐中,也是一片幽暗朦胧。如今再见她的身子,只觉比之先前丰腴细嫩了许多,叫他如何忍得住。

“快点!”姚存慧叫他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不觉抬手一下子蒙住他的眼睛,恨恨嗔了一声。

沈佺一愣回神,低低笑了两声,偏头避开她蒙在眼睛上的小手,抱着她上前,轻轻放在浴盆中。

温暖的水流包裹而来,热热的水汽萦绕周身,姚存慧仰头倾身向后靠在壁上,舒服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水是清水,可浸身水中,却令她感到心安,仿佛身上有了遮盖一样。

“来,坐好,我帮你搓背。”沈佺笑着,将澡豆倒入了浴盆中,捞起柔软雪白的浴巾,一下一下轻柔的帮她搓洗起来。

他的手掌不时触碰在她的背后、手臂、胸前、腰身,仿佛在她的身上烙下一点一点的火印,姚存慧的身体渐渐的变得柔软起来,一颗心也轻飘飘的云里雾里,如同踩在棉花堆中。她不由暗笑自己没用,两人又不是没有亲热过,比这更亲热的时候也有,为何却会如此反应!

也许,是怀孕之后,太久不曾如此了吧?不,是从未如此过,她单纯的享受,而他在伺候着她,还有那肆无忌惮的灼热的目光,真正是叫人——

“舒服吗?慧儿?力道可适中?”沈佺在她耳畔低声笑问。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姚存慧只觉得耳膜微震,也许是热水水汽腾腾的缘故,她的心跳也骤然加快了许多。

“恩,还、还好!”姚存慧连忙点头,有些语无伦次。

“呵呵!”自己的慌乱明显很好的取悦了沈佺,沈佺忍不住又低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慧儿,放松一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姚存慧脸上更热,差点儿要恼羞变成怒,嘴唇动了动,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可是呢,自己紧张个什么劲?背后卖力殷勤为自己服务的是自家的夫君,又不是旁人!

念及此,她索性将眼睛一闭,舒舒服服的放松身子朝后靠着,在温热的水中舒缓着身体的疲乏。

许久不曾这般轻松自然的沐浴了,整个人放松下来,姚存慧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等沈佺发现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轻唤了她两声不应,本想恶作剧去捏她的鼻子,见她睡颜恬静,呼吸均匀,又不忍打扰,便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浴盆中抱了起来,胡乱擦拭了身子,将她放在床榻上。随后自己也匆匆洗了一回,上床歇息不提。

第451章 姚府拜年

姚存慧感觉到响动这时才醒,睁开朦胧的眼睛瞪着他,眨了眨,好一会才从迷蒙茫然中醒过神来,手掌摸了摸身下的床褥,失笑道:“什么时候睡下的,我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沈佺见她凝神思索的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再想到那被温水泡得微微泛红、沾染着晶莹水珠的细嫩肌肤,心头的火一股一股的窜,没好气道:“你当然想不起来了,你睡得一塌糊涂,是本王抱了你回来!”

姚存慧一怔,顿时有些惭愧,讪讪笑道:“难怪呢,我说我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劲。”

沈佺轻哼了一声,又有些兴致勃勃,大手在她腰间轻轻来回抚摸,低哑着嗓音在她耳畔喷着气道:“慧儿,你歇够了,这会儿不困了是不是?”

姚存慧一愣,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面上大羞泛红起来,不由抬起肘弯掩住面孔,偏头讪笑道:“呃,天色不早了,还是早早睡了吧,明儿还得回我娘家呢……”

“正好,明儿一早不必请安!”沈佺听了却越发涎着脸凑上前来,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肌肤上,所过之处酥麻难忍。

姚存慧一呆,不等她回答,沈佺头一低,轻轻吻住了她嫣红的唇,唇齿不清的含糊叫了声“慧儿”,加深了这个吻,手下的动作也用力了起来。姚存慧本就娇羞了一晚上,再得他如此相待哪里还有招架之处,嘤咛一声轻轻环上了他的脖子,只得俯仰由人了。

次日起身,沈佺心满意足、神采奕奕,眼睛里也闪闪的发着亮,怎么看自个媳妇怎么好看,嘴角始终微微的翘着。姚存慧见了又羞起来,嗔他一眼扭身不看。沈佺乐得大笑,忍不住揽着香肩亲吻抚摸,甜言蜜语的温存起来。

姚存慧招架不住,忙推他笑道:“你快别闹了,这就要去我家里了,若出门迟了,惹人笑话呢!”

“王妃说的是,那便回来了再闹吧!”沈佺一笑放过她,命人进来伺候梳洗更衣。

一时收拾妥当用了早饭,两人禀了萧夫人,便带着仆从出府前往姚家拜年。

姚存慧想着容妈、红蓼等姚家出来的人也可趁机回去同昔日姐妹们聚一聚,便欲将她们几人都带了去。容妈却笑着道:“红蓼、红菱和杏儿她们如今办事越发的妥当了,让她们陪着便好。老奴还是留在府里吧!横竖老奴也没有什么真心说得上话的好姐妹要叙旧!”

姚存慧知晓容妈是不放心,自打她有孕之后,容妈对熙和堂上下看得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便也不再勉强,笑着应了。

姚存慧和沈佺没有想到的是,姚存美和赵纪远竟与他们是前后脚到的姚府。

姚存慧、沈佺在姚府花厅坐下,父女、姐弟说话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管家便来禀报:“三小姐、三姑爷拜年来了!”

姚老爷闻言眸光微敛,姚诗赞却当即显出一脸嫌恶:“他还有脸上咱们家的门!”

“赞儿!”这一声却是姚老爷和姚存慧同时出声。

父女二人相视一眼,姚老爷便沉着脸斥姚诗赞道:“爹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不可无礼!”

“爹的话你可记住了?好歹是你三姐夫!”姚存慧也说道。不为别的,她很清楚赵纪远的性格,生怕姚诗赞惹了他遭他暗算。

“这个人一提起我就来气!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姚诗赞到底年幼,当着二姐夫这个“外人”的面被爹和二姐训斥觉得大没面子,脸上不由一热,低声分辨道。

“你倒越发说上了!”姚存慧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

姚老爷也很无奈,其实儿子如今已沉稳内敛了不少,只是赵纪远这个人的确太惹人厌恶,姚家还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更令人觉得吞了苍蝇般的难受,别说儿子,就是他每每想起此事也觉憋屈的紧!可当着二女婿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悄悄瞟了一眼仿若无事的二女婿一眼,姚老爷命姚诗赞:“去吧,同管家一起迎一迎你三姐和三姐夫,莫要失礼了!”

“是,爹!”姚诗赞压下忿忿之色,只得起身去了。

不一会,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正是姚存美和赵纪远。他们是晚辈,姚老爷和姚存慧夫妇都没有起身迎出去,只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略微倾了倾身笑着招呼寒暄。沈佺纹丝未动,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赵纪远射过去,赵纪远恰也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激出无形的一串火花。

赵纪远一滞,朝沈佺客气的笑着点了一下头,沈佺挑了挑眉,下颔微动。彼此是什么身份心知肚明,沈佺可没什么精神同他做表面功夫的戏。

借着寒暄的功夫,姚存慧将他二人通身打量了一遍,赵纪远穿着宝蓝暗纹亮缎长袍,足蹬云靴,神采奕奕,面色温和,不动的时候看不出高低脚,依旧那么丰神俊朗、人才楚楚。姚存美却比往昔低调了许多,盘着普通的牡丹鬓,鬓上发钗簪花除一支小小的蝴蝶芙蓉点翠嵌红宝石簪花,并无出奇之处,身上穿着也是普通锦缎的海棠红绣缠枝莲纹通袖袄儿,同色袄裙,薄施胭脂,眉目尽敛,一派温柔敦厚、贤良淑德,无半丝往昔所见的张扬刁蛮。

姚存慧不由得暗暗吃惊:赵纪远倒是好手段,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还将姚家的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姚存美落在他的手里,也不知日子难不难过。

丫鬟将大红圆形的猩猩毡垫子铺在地上,姚存美和赵纪远上前,双双跪下给姚老爷拜年,姚老爷少不得让了一让,倾身抬手命人扶起,命坐下说话。

“没想到这么巧,竟碰上了王爷、王妃也在!”赵纪远目光轻轻扫过姚存慧和沈佺,微微一笑。

“是啊,你我同为连襟,平日里亲近的的确太少了!”沈佺淡淡道。

赵纪远爽朗的笑了起来,优雅拂袖,含笑道:“王爷身居高位,日理万机,可说是无日不忙,岂是赵某一介废人能比的?”

沈佺亦笑道:“吕家的馆可不是一般人能坐镇的住的,妹夫想必费了不少心血吧?怎么能说是废人?就算废,也是身废心不废嘛!还有,本王如今闲居在家调理身体,什么日理万机、无日不忙,不知妹夫是从哪里听来的?”

赵纪远一怔,大着哈哈笑了两声,忙笑道:“随口说说而已,朝廷大事,我如何知晓,倒叫王爷取笑了!”

沈佺一笑,低头饮茶不再理会他。

姚老爷见他二人明来暗往,心中暗道不好,见沈佺止了话不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道:“两位贤胥既然都来了,用过午饭再走吧!我们府上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时候还早,不如一道书房里坐坐如何?”

姚存美也忙笑道:“爹说的是,我也好久没见着爹和姐姐了!姐姐,不如咱们也回院子里坐坐说说话去吧?”

“好啊!翠玉轩已经收拾了出来,不如就上那儿去吧!”姚存慧也笑了笑。她主动要同自己亲近,断断没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她也想看看,年余不见,姚存美究竟长进了多少。

“你们姐妹去吧,好好亲近亲近!等吃饭的时候我叫人去叫你们!慧儿,你怀着身孕,行动间小心点。美儿,你二姐身子重,你顾着她些!”姚老爷便也笑道。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两个女儿从前是何种关系他心知肚明,姚存慧腹中怀着孩子,若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以沈佺的阴狠手段,姚存美吃不了兜着走,只怕连姚府都要受牵连。

“爹放心!女儿明白!”姚存美温和一笑,袅袅屈膝行礼。

“爹,我陪两位姐姐一起去吧!爹放心,我可不放心!我要保护好我的小外甥!”姚诗赞对姚存美虽不至于憎恨,却也绝对不喜欢。更怕她暗藏祸心。

“胡闹!你随爹一道去书房!”姚老爷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儿子别的什么都好,唯独涉及到他二姐的事情,那是上心到了十成十!

“你男孩子家凑什么热闹,还是去书房陪着两位姐夫说话吧!”姚存慧一笑,朝姚存美点了点头,在丫鬟婆子们簇拥下一同出去了。

姚诗赞没奈何,张了张嘴,沮丧的低下了头。

姚存慧的身边自有伺候的人,除了红蓼、红菱等从姚府带去的心腹,还有王府跟着来的丫鬟媳妇,前前后后的将她环绕簇拥着,姚存美跟在后边,根本沾不着她的边。

姚存美也没有凑上去欲使坏的迹象,双手微微拢在身前,不紧不慢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