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吕家是什么人家?是太后的娘家!这位吕宪崇公子是吕家现任家主吕放的嫡次子。

吕家家主一共两个嫡子,嫡长子吕宪昌统领着御林军;嫡次子吕宪崇并不在朝廷任职,听说是打理着吕家的田庄商铺。白慕鸢若是投取晋身,不是应该跟吕宪昌结交吗?怎么会是吕宪崇?

吕家如今虎视眈眈着三处的生意,一是江宁织造,一是米粮买卖,一是漕运海运,这是姚存慧早就知晓的。

“千山,还能查到关于他更多的消息吗?”姚存慧问道。

千山苦笑着摇摇头,“姚小姐,小的已经尽力了!实不相瞒姚小姐,正是查来查去查不到什么,小的心里觉得不对,这才赶紧通知姚小姐!姚小姐,小的也觉得此人想必不简单,如今姚老爷又不在京中,您可得早做准备啊!”

姚存慧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千山的意思:如果白慕鸢只是一个普通以求进阶的读书人,家世清白,他没有理由查不到!如今千方百计查不到,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谢谢你千山!”姚存慧想了想,缓缓说道:“如果,他真的是个吕家勾结冲着我们来的,这个时候他必定在京城里,请你再帮我查一查,能不能查到他的行踪!”

“是,姚小姐!”千山当即答应。

“谢谢!”姚存慧点点头,无心再说什么,出了茶馆大门立刻就往总店过去。

“哟,慧儿啊!”姚二老爷看到姚存慧出现在院子里,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不冷不热道:“不是到你外祖家给老人家祝寿去了吗?也没多住两日?”

“今日刚刚回府,二叔!”姚存慧上前屈膝福身微笑道。

“哈哈!”姚二老爷仰天打了个哈哈,似笑非笑道:“慧儿真是劳心劳力啊,今儿刚刚回府,这时候就跑到店里来了,比大哥还要上心!不愧是姚家米行的接班人,不愧!”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二叔和郝掌柜、林账房他们说,二叔,我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吧!”姚存慧避开与姚二老爷的口角之争。

姚二老爷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清水样,心中一阵气闷,眼看着走过的伙计们都下意识放慢脚步或者干脆停下脚步往这边注目,他终于放缓了脸色,点头淡淡笑道:“好啊,那就回屋说吧!”

不一会,郝掌柜、林账房等几个核心成员都到了,姚存慧便缓缓的将事情说了。

“白慕鸢?吕家?”姚二老爷一听就急了,“那吕家先前就想入股我们姚家米行,被大哥给婉拒了,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慧儿,那个白慕鸢不是跟着你走了一路吗?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呀!”

“一开始我们也有所怀疑,可是一路上他们主仆三个并没有跟我们的伙计接触,也没有上前讨好巴结等引人生疑的行为,所以——的确是我疏忽了!”姚存慧苦笑。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姚二老爷皱眉道:“但愿大哥早点儿回来!”

郝掌柜等闻言不约而同的露出赞同的神情,同时眉间又微微的蹙起,姚老爷不在,大家仿佛被抽去了主心骨,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不着地的恐慌。

“二小姐,你这消息可靠吗?那个姓白的,真的和吕家有关?”颧骨高高、眼睛细长的林账房问道。

“消息绝对可靠!”姚存慧说道:“我回京之后便隐隐察觉此人不对,便央了可靠之人暗地里查他,错不了的。”

“你是让谁帮你查的?”姚二老爷问道。

“请恕侄女暂时不便相告。”姚存慧垂眸。

姚二老爷无声一哼,沉着脸不再问她。他知道,再问也是自讨没趣。姚存慧打定了主意不说,恐怕谁也问不出来。

第167章 神秘的故人

“二东家,您看,这事该怎么办?”郝掌柜沉吟半响,抬头望向了姚二老爷。

郝掌柜的意思很明白,无论如何姚老爷走的时候交代由姚二老爷负责京中的一切事务,这个头,总要他来牵才名正言顺。

姚二老爷心里也明白郝掌柜心里必定已有主意了,问自己这么一句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他心中暗恨,心道这会儿顾起我的脸面来了,怎么当日伙同那死丫头摆老子一道的时候你倒毫不客气?哼,别以为你不承认老子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还能怎么办,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些日子大家多多小心提防,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上报!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局势,一切等大哥回来再说!”姚二老爷叹道。

事关姚家米行存亡,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更重要的是,闵家粮店他已经盘下来了,只要能够证明这件事他对了、姚存慧错了,就凭抢印鉴一事,姚存慧也绝对不能够再在米行立足!所以,目前最不希望再有意外事件发生的,就是他!

一旦发生意外,就保不齐有控制不当的风险,一旦控制不当,他这个大东家指定的留守人责无旁贷要负起第一份责任,那么,到时候他就不能够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指责姚存慧的不是!

“这样是不是太被动了?爹恐怕还得十天左右才能回来,难道这十天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姚存慧试探着道。

“哦?”姚二老爷冷笑一声,似笑非笑问道:“不知慧儿又有何高见呢?”

“咱们米行要查一个人,不知道难度有多大。请二叔和几位长辈安排人手查查白慕鸢的底细!”姚存慧语气温柔,却带着一股子倔强坚韧。

众人心头皆是一凛,震惊的望着姚存慧。

姚家米行岌岌可危,不求自保,她竟然还想主动出击?

“你疯了吗?白慕鸢的背后如果是吕家,那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你别忘了,咱们的粮源已经断了,各地收上来的粮只有寥寥,已经是杯水车薪!也不知道大哥南下向谢家求救会是什么状况!自家的事还顾不上,你还想去招惹吕家?”

姚二老爷简直又气又急,不知该夸她胆大还是该骂她无知。

“不是吕家,是白慕鸢。”姚存慧望着姚二老爷一字字说道。

吕家好歹是皇亲国戚,权力再大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一家皇商没理由的挑了。也许正是如此,吕家才让白慕鸢出面。那么,只是紧紧的咬住白慕鸢不放,吕家自然也不便出面!

退一步说,如果吕家的目标真的是将姚家米行吞并,求自保就能万无一失吗?

其实依吕家的财力,想要涉足粮食买卖并非不可,只是他们胃口太大,野心也太大,偏偏又急功近利,不愿意自己创业,想要将姚家米行全盘接手过去捡现成的便宜!

“二小姐说的不错,咱们不能坐以待毙。”郝掌柜缓缓道:“商场如战场,咱们不能干等着东家,总得做点什么!二东家,咱们还是查查这个白慕鸢吧?不光是他,还有京城里有名有号的那几家粮铺,都叫人盯住了!还有细细的打听打听,近期有没有什么新的粮号开张!”

姚二老爷想了想,笑道:“既然郝掌柜也认为有这个必要,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全权负责,如何?”

郝掌柜顿时一梗,瞟了姚存慧一眼,点头道:“二东家如此看得起老朽,老朽恭敬不如从命。”

“呵呵,郝掌柜是米行的老人了,这么说见外了!”姚二老爷笑吟吟的,转而又向姚存慧道:“慧儿,米仓那边,你还得盯着啊!将所有的新粮旧粮盘点检查一次,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姚存慧明白他这是不让自己和郝掌柜联合一起,顿生反感的同时也觉好笑:自己一个大活人,明着不行私底下还不能和郝掌柜有联系吗?他要阻止又怎么阻止得住?何必白白枉做小人!

“慧儿明白,米仓那边二叔放心就是!”姚存慧点点头。

“那就好!”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郝掌柜找人商量彻查白慕鸢等人的事情,于是大家便散了。

第二天,姚存慧又开始往城外的仓库跑,继续做磨洋工的监工。

不料,第三日,姚存慧的马车还在半路上,就被郝掌柜派来的人截住了。

姚存慧心中一惊,顾不得多问什么,忙掉头回城往朱雀南街总店赶去。

“郝掌柜,发生了什么事吗?”姚存慧急急忙忙来到郝掌柜办公的屋子中,看到他人好好的在着,心里顿时一松。

“二小姐!您看看这个!”郝掌柜却是眉头紧蹙,将一张单子双手递给她。

姚存慧接过一看,瞳孔骤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细细再看,且不论单子上的内容,单单下边的署名,白慕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器宇轩昂,明摆着跟她挑衅!

这边才刚刚决定要彻查他,不想,他自己就跳了出来!自己跳了出来还是以如此的方式!

姚存慧拿在手中的,是一纸购买合同,白慕鸢欲向姚家米行购买两千石上等粳米!

两千石,相当于近二十万斤。

“这不合规矩!”回想着白慕鸢那副绝美的容颜、温文尔雅的行止,姚存慧气得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除了愤怒,她还有一种被骗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刺,又像一击重锤,狠狠的击打在她的心上!

一次性购买两千石大米,这分明就是恶意的挤兑,若放在灾后荒年,这样的人属于囤积乞巧谋取暴利,是要进监狱里吃牢饭的!

“咱们不卖!”姚存慧气道:“如今虽然不是荒年、不逢灾后,西域那边不是在打仗吗?万一朝廷仓库中粮食不够,咱们姚家身为米行龙头,必定逃不掉向西域供粮的责任,咱们的粮食,得自己留着!就拿这个回绝他!”

“二小姐!”郝掌柜轻叹道:“话虽如此,可如今正当敏感非常时刻,咱们拿不出粮食,就等于坐实了坊间谣言,若是这姓白的再加一把火,姚家的声誉可就完了!那姓白的正是瞅准了这点,才敢如此放肆啊!”

“那这么说,这笔粮食,咱们是非卖给他不可了!”

“只能如此。”郝掌柜轻叹道:“在下算了一下,从各铺子中抽调,两千石粳米还能供得起。”

姚存慧苦笑:“郝掌柜,既然他下定了决心要以此搞垮姚家,这两千石也许只是个开始,如果他再要两千石,您打算怎么办?”

郝掌柜顿时语塞,昭这样下去,铺子迟早要关门!

“不会的,粮食与别的东西不同,他买了这么多回去如果用不上,那就只能等着发霉!二小姐您别忘了,他们手里还掌握着咱们姚家米行十几个大户手中的粮源,若是没有正常的销售渠道,哼,到时候他们就等着哭死吧!那背后的金主财势再大,也禁不起这么玩!”郝掌柜说起来的时候有点儿咬牙切齿。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姚二老爷突然“哐啷”一声推开门大步进来,满脸不快。

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的逼问。

姚存慧默不作声,郝掌柜连忙将事情从头至尾向姚二老爷说了一遍,然后道:“二东家既然已经将此事命在下负责,在下便想将此事拿出个章程来再去禀报二东家,不想二东家已经知道消息了!”

姚二老爷听他这么说神情缓了缓,轻哼道:“那你现在拿出了章程没有?”

“还没有。”郝掌柜摇摇头。

“既然如此,索性将林账房他们都请过来吧,大家一同商量商量!”姚存慧说道。

姚二老爷见郝掌柜征询的望向自己,略一沉吟,便也点头道:“也好!就请他们都过来吧!”

林账房等被叫过来,听了此事之后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对于白慕鸢和吕家的怀疑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坐实的!只是,如今追查白慕鸢的身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就是那神秘对头的明面代表,而那神秘对头就是吕家!

如今要紧的是,对方显然已经发起了攻击。

“咱们还指望收粮撑过去了,怎么能一下子卖给他这么多?想个法子回绝了吧!”

“可如今风口浪尖——”

“……”

姚存慧和郝掌柜相视一眼,众人的讨论跟刚才他二人的讨论相差不大。

总而言之,如今怎么做都是错。

“不好了!不好了!”姚二老爷的贴身伙计阿景突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煞白着脸。

“大呼小叫什么!”姚二老爷断喝,瞪着阿景:“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说毕,姚二老爷谴责的瞪了姚存慧一眼,认定是白慕鸢又闹出了什么新的花样了。

郝掌柜等也是满脸的紧张,敛着呼吸紧紧的盯着阿景。

“二东家……”阿景抹了一把额上脸上的汗,瞅瞅屋里的众人,为难的望向姚二老爷,难以启齿。

第168章 意外之变

“说!”姚二老爷目光一扫:“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不得!快说!”

“二东家,出大事了!”阿景被他沉着脸一喝,当即跌足烂着脸道:“二东家,那闵家粮铺,出大事了!”

姚二老爷瞳孔骤然一缩,眸光凛然锐利起来,绷着脸一字字道:“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最难说出口的一句话已然说了出来,阿景仿佛在鬼门关外顺利的走了一遭,心里最重的那层负担也去了,口齿也伶俐了些,立刻急急的说道:“闵家粮铺那边今儿突然来了许多手持欠条的农人讨债,说是闵家粮铺买了他们的粮食打了欠条没付银子!听说咱们姚家米行盘下了闵家粮铺,他们都找来了!这会儿正堵在门口呢!”

众人齐齐低声抽气,尽数心底一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不说话。心里却都明白,这肯定又是白慕鸢搞的鬼!

姚二老爷也坐不住了,白着脸强行镇定道:“胡说!那是闵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要找他们也该找闵家去!”

郝掌柜瞟了姚二老爷一眼,嘴角微微的抽了抽,心想,不是“咱们”,您应该说“我”才对!

“闵家已经跑了!那些人手上的欠条盖着闵家粮铺的大印,上边说的清清楚楚,凭欠条提银子,认印不认人!”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姚二老爷也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冰凉冰凉。

林账房垂眸不语,郝掌柜和姚存慧相视,均想如果那闵家的账目让林账房亲自看过,凭他什么猫腻都不可能得逞,要怪只怪姚二老爷自己贪功冒利,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自己就做了主张!

如今果然出了大事,怪谁?

姚二老爷情绪激荡,眼神因愤怒而狂乱起来,犹在大声的喝骂那些上门讨债的农人,大骂阿景,让他叫人去把人赶走!

整个花厅中,充斥着他愤怒而尖利的声音。

“二叔,您冷静点,既然这是圈套,必是人家早算计好了的,要怪只怪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事已至此,咱们商量商量该如何解决吧!”姚存慧轻叹着劝道。

郝掌柜等众人脸上均显出不平、不快的神情,抿着的嘴唇线条也直了直。

这件事是二东家自己惹出来的,闵家粮铺也是以他自己的名义买下的,跟姚家米行何干?

但他们跟姚存慧一样心知肚明,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些农人既然认定了如此,而姚二老爷又与姚家米行东家是亲兄弟,这件事想要彻底撇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众人均想,二小姐当日抢走印鉴,怎么不顺手把二东家给绑起来?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个亏,我绝不会认!大不了去见官!”姚二老爷的声音明显的小了下来,姚存慧给了台阶,他也就没有再硬撑着。

“二东家,如果二东家信得过,请将闵家粮铺的账册和交接到您手里的各类文书让在下和郝掌柜看看。”

“是啊二叔,林账房和郝掌柜专做这一行的,经验丰富,没准他们能看出点什么!”

“等会儿我送到你那里去。”姚二老爷勉强保持着风度,含糊点头。

“外头来了多少农人?”姚存慧扭头问阿景。

阿景见姚二老爷光顾着叫骂,郝掌柜等又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有个开口的林账房,说的又是什么账册、文书,他在一旁急得心里直冒火又不敢插嘴,听见姚存慧问到了,连忙说道:“二小姐,人数不少,总共有三百多人呢!”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姚二老爷眼前一黑,握着椅沿的手直颤抖,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

三百多人!三百多人围在姚家米行总店门口讨债,这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单凭这事,大哥回来就饶不了自己!

如果只有三二十、三五十人,就算多赔些银子也就打发了,三百多人,该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这么围下去!会出大事的!二东家,我这就陪您出去!林兄,闵家粮铺留下的账册文书,希望你抓紧时间看完,最好能够从中找出对我们有利的东西!”郝掌柜霍然起身,又向姚存慧道:“二小姐,您陪着林账房看账册文书吧!”

“好。”姚存慧顺从的点点头。她身为姚家的小姐,的确不宜出面应付这种场面。

姚存慧瞟了姚二老爷一眼,说道:“这件事跟姚家米行没有关系,要让他们清楚这一点,更不能任由他们在总店门口这么围着。”

姚二老爷心里一阵气闷,瞪了姚存慧一眼忍气吞声没有说话。

“二小姐说的是。”郝掌柜略一沉吟,说道:“这样,我把顺风茶馆包下来,请他们到茶馆中慢慢说去。”

“这个钱我来出,就这么办吧!”姚二老爷抬头说道。

郝掌柜没有异议,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

郝掌柜和姚二老爷出去了,林账房与姚存慧则细细翻阅姚二老爷心腹搬过来的一堆账册和文书。

账册自然是林账房懂行,姚存慧则拿起了那些文书细细过目。

半响,林账房重重一叹,将账册合上,颓然苦笑道:“二小姐,不必看了,这账做的天衣无缝,还有这两份契约,您一看便明白了!这一回,二东家是栽了!不但要栽,恐怕还要倾家荡产连囊儿都赔个干净!”

“林账房这是何意?”姚存慧只觉得指尖都凉了。

“您过来看,”林账房向她招招手,翻到某处,指甲重重一划,又翻了许多处指给她印证着看,一边滔滔不绝的解说着。

见姚存慧微微发怔,林账房便住了声,想了想,转而说道:“简单的说,二东家是被人骗了!闵家粮铺卖给他的粮食,您知道是以什么价格从农人们手上收购的吗?高出市价整整五倍!也就是说,二东家买下闵家粮铺的粮食价钱虽然合适,但是还得向向闵家粮铺讨债的农人们支付一笔高出市价五倍的粮款!这可不是小数目!嘿嘿,那闵家一个小小的粮铺,竟然藏龙卧虎有如此做账、做文书合同的高手,实在是令人佩服!”

“为了盘下闵家粮铺,二叔的家底已经掏的差不多了……”姚存慧轻叹。恐怕他此时已经看到那些农人们手里的欠条了吧?不知此刻是何等心情!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林账房似乎不甚关心这个,继续说道:“那姓白的不是个善茬,哼,我担心的是,二东家买到的那些粮食,也会有问题!他这回怕是要人财两空了!”

“人才两空!”姚存慧脸色“唰”的变得苍白,心惊肉跳。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吧?

林账房的话没有说错,姚二老爷买来的粮食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是,当天晚上,莫名而起的一把火将闵家粮铺和仓库烧得干干净净!

因为白天的打击本就颓败丧气心痛到了极点的姚二老爷闻讯后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当即昏迷了过去……

“二老爷只是气急攻心,无妨,无妨!只要放宽心好好静养,休息几日就好了。”大夫诊断之后,掠着花白胡子如是说。

姚存慧、马氏、毛氏等却暗暗说道:放宽心好好静养?此时这个不是难如登天吗!

“有劳大夫了,乔妈妈,拿了药方便叫人抓药去。好生送程大夫出去。”马氏见毛氏坐在姚二老爷榻前只是垂泪,只得开口吩咐。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大夫一走,毛氏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揪着姚二老爷的被角,哀哀欲绝。

这一下子,将二老爷所有的积蓄家产都卖光了也不够赔的!

“二婶,您别这样,让二叔好好的休息吧!”姚存慧瞥了一眼榻上面如蜡纸、双眸闭合,奄奄一息的姚二老爷,与昨天上午的生龙活虎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她心里也忍不住恻然!

毛氏闻言怨恨的瞪向她,朝她啐了一口:“你现在得意了?你赢了!哈哈,你赢了!你该满意了吧!不用你假好心,滚,还有你,”她一指马氏,厉声道:“都给我滚!”

“哎呀弟妹呀,她二叔都这样了,你还闹个什么!”马氏虽然也觉他们很惨,看起来很可怜,心中却又忍不住的感到快意!

“滚!滚!”马氏嘴角眼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没能逃得过毛氏的目光,毛氏心头骤然火起,厉声咆哮着往外赶马氏。

“住口!吵,什么!”榻上的姚二老爷气息恹恹的喝道。

“老爷,老爷!”毛氏泪水簌簌而下,以帕掩嘴泣道:“老爷,你可不能有事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娘儿三个啊!”

“瞎嚷嚷什么,我还没死呢!”姚二老爷喘着气,挣扎着要起来,毛氏忙挪了个引枕搀扶着他微微靠坐着。

“老爷,你好好休养着吧,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们娘几个陪着你一起!”毛氏心底成灰,泪水落得更快。

第169章 意外之变(二)

“二婶,只要姚家还在,天就不会塌下来。让二叔静心休息吧!”姚存慧轻轻说道。

无论如何、不管怀着什么目的,毛氏总归帮过她,如果没有毛氏,她想要在姚家内宅扭转局面翻身做主人,也没有这么容易。毛氏之所以会怨恨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得了父亲的重用而二叔却没有得到吗?毛氏只不过是为自己的丈夫不平而已!

她和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用不着你在这儿说风凉话,你给我滚出去!”毛氏恨恨的瞪着她。

“住口!”姚二老爷低声呵斥,喘息着轻轻道:“你们都出去,大嫂,有劳您了,请您也回去吧!慧儿,二叔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毛氏见丈夫直着目光固执的望向自己,只得点头答应,临走时警告的瞪了姚存慧一眼。

马氏笑着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场面话也出去了。

姚存慧从棠梨院出来时,便忙去了朱雀南街。

今日的总店里,上至掌柜管事,下至伙计跑腿,人人都面色凝重,气息收敛,整个院落中流荡着紧张低沉的气氛。

昨日那些农户,郝掌柜已经帮着暂时打发了,可虽然如此,这一笔银款是非付不可的,目前只能是跟对方的代表商量,按照市价而不是市价的五倍支付,至于结果会怎样,眼下还说不好。

姚存慧来到总店的时候,郝掌柜已经派人去闵家粮铺、仓库那边善后了。据他派去查看情况的伙计回报:烧得干干净净,一颗粮食都不剩!

“这把火蹊跷呀!”郝掌柜轻叹摇头,却也无可奈何。

姚存慧亦是如此认为。

这样一来,姚二老爷买下的是粮食还是草屑都没有人知道了,死无对证!

两人正讨论商量着如何彻底解决这件事,伙计来报:购粮的白公子来了!

郝掌柜冷冷一笑,眸光一寒:“二小姐,您不必出面,小老儿去会会这后起之秀到底有几斤几两!”

“您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姚存慧微微一笑。

郝掌柜淡淡笑道:“也不算什么好主意,现买现卖罢了!他不是使了花招阴二东家吗?小老儿就明着跟他要价!”

姚存慧隐身在隔断背后,听着郝掌柜与白慕鸢的对决,忍不住新潮澎湃、叹为观止!

郝掌柜身为姚家米行的总掌柜,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滔滔不绝、丝丝入扣、有理有据的道理分析下来,差点没把白慕鸢堵得说不出话来!

郝掌柜表达的中心意思很明确,姚家米行身为皇商,首先要顾的是民生,售粮的对象是广大百姓;西域正在打仗,暗指白慕鸢此时购进这么多粮食是想奇货可居、居心不良!

最后,郝掌柜明白坦言:白公子如果真的铁了心要从姚家米行购这两千石上等粳米,除非以高出市价一倍的价钱,否则姚家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