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她才明白,有些分离其实早就注定了。
严以律离开的时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戴着她织的米色羊毛围巾。
他脸色雪白,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律……”
她刚开口,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滚了出来。
可不可以不要走。她在心内呐喊。
她从杨晓武和乌云海的口中得到了严以律要走的消息。
据说是严以律失联已久的父亲家族来人了。
她想拦着他,不想让他走。
杨晓武叹息了一声,安慰她,“小七,那是小律的人生,你应该让他自己选择。”
乌云海摸了摸她的脑袋,“小七,小律家境比我们想的都要好。或许回家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她的眼泪慢慢落了下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分离呢。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快乐。
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大黑,感觉男生忽然上前,轻轻搂住了她。
“小七,忘了我。”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她眼泪滚滚,喉头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没有回头。
轿车门开了。
他钻了进去。
再也不见。
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严以律!严以律!我会忘了你的!我真正会忘了你的!”
把这个占据了她所有青春的男生彻彻底底给忘了。
只是——
怎么可能忘。
她所有的甜蜜都是来自他。
所以的痛苦和不安也是。
她的眼泪掉入了大黑的脖子,大黑喵了一声,不太懂人类的离别。
她哭着哭着,最后却是笑了。
“大黑,你看他,连你都不要了。”
所以怎么可能要我。
严以律就像水珠一般,遇到太阳就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没有在滨海出现过。
严苓春的房子一如既往的空着,任由爬山虎爬满了整个墙壁。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记得严以律。
他们会在茶余饭后说起,曾经在滨海一中,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少年,数学满分,代表滨海去参加国家奥数比赛得了不菲的名次,然后彻底消失在滨海。
渐渐的,他的名字提的少了。
就连一贯喜欢他的石总,也有了新的栽培对象。
他真的消失了。
2012年的12月20日,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
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教室的电忽然停了。
一片漆黑。
乌淇淇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心中却期待着,如果这真是末日,希望能再见到他一次。
这样的话,她将会真正把他忘记了。
但睁开眼睛,一片光明。
没有世界末日。
也没有他。
进入高三的乌淇淇忽然成绩突飞猛涨。
夏雪说她好像开窍了一般,忽然有了学习那根筋。
上次月考,她考进了全班前五,年纪前五十。
虽然是文科班,但班主任杨老师说她是稳上重本的料。
乌淇淇没有太开心,她更加努力学习了。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孟琦忽然转学了。
据说去了北市。
孟浩然倒是没有走。
他还是经常来她家吃酱猪蹄,偶尔帮她补习数学。
久了,杨晓武和乌云海都认识他了,每次给他那份酱猪蹄都会特别的多。
孟浩然嘻嘻哈哈,武姨海叔叫得亲亲热热。
后来,乌云海果然不说他智商有问题了。
也是,数学常年考满分的人能有什么智商问题。
孟浩然把订正好的卷子递给乌淇淇的时候,看了少女的侧脸一眼。
这一年,乌淇淇瘦了不少。
少女开始抽条了,身体也开始婀娜多姿了。
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少女的娇憨和婴儿肥。
他觉得有些口干,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乌淇淇,你和严以律还有联系吗?”
乌淇淇握笔的动作一僵。
她已经不确定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
他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
包括杨晓武和乌云海。
如今,再被孟浩然用那么轻描淡写口气说出来的时候,她心中微微刺痛。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
孟浩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乌淇淇,你不要这样。你也不用等他。他那种家世的人,是不会回到泥淖的。”
她想,原来在她心中,所有的甜蜜,在其他人看来,只不过是束缚他的泥淖。
难怪,他从走后再也没有和她联系。
电话永远是空号。
微信,从来不回复。
如果不是大黑还在身边,她想,他会是她少女春光浪漫的时候的一个梦。
美丽的绮梦。
虽然美,但是足够虚幻。
“我没有等他。”
乌淇淇放下笔,很认真和孟浩然说道:“我会忘了他。然后好好学习,去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一份开开心心的工作,买一个宽宽敞敞的房子,这样的话,我爸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孟浩然似乎很错愕。
片刻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乌淇淇,对一个人太好,会受伤的。尤其是,他对你并不好。”
乌淇淇重新低头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数学卷子上。
“嗯,我知道。”
但她不觉得严以律对她不好。
严以律一直对她很好。
只是——
如同杨晓武说的,他是一只大鹏,有更宽广的天空。
她也是。
那年的高考,乌淇淇考得有些不太好。
她原本报的滨海大学最好的专业作为第一志愿,但差一分没有上。
后来调剂到了北市的A大。
虽然A大也是一个重本,但在重本云集的北市,很不起眼。
拿到结果的时候,她有些失落。
她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复读一年。
但夏雪和孟浩然都去了Q大,连夏冰也进了T大。
这几个学校都在北市。
一群人好像从来没有分离过。
夏雪劝她,“去嘛,A大的新闻学在全国也是能排上名的。你不是从小就说当记者很酷吗?”
夏雪最后又说:“孟浩然不是说吗?严以律的父族是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你能再见到他呢。”
乌淇淇笑了笑,她不奢望。
只是,嘴上笑着无所谓。
心里却是有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能在陌生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重逢。
那个炎热的六月,她抱着一堆书离开了教室。
走到走廊尽头,她碰到了石总。
“来得正好,小七。这里还有一些严以律的东西,你带回去。”
她嘴角动了动,想说不要,但身体却诚实地跟着走进了石总的办公室。
石总难掩老师本色,一路都在碎碎念。
“原本以为严以律会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学生,现在想想,也是不省心的。小小年纪居然去地下拳场打拳。”
石总摆摆手,“不过,现在的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吧。毕竟,他一直是那么的优秀。”
几本数学辅导书放在了乌淇淇的手心。
“走吧,小姑娘,向着前面的康庄大道出发吧。”
夕阳西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总。
他的身影渐渐变小,变得模糊。
依稀间,她还能看见他的笑容。
他朝她挥手,送她走上人生的车站,然后转身独自走向站台,迎上另外一批即将进站的乘客。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
而他,是不折不扣的引路者。
乌淇淇回去的时候,把书收在了自己柜子里。
严以律的那几本,她放在最上面。
犹豫了一下,她又拿起来,翻了翻。
当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她眼眶一酸,隐忍的眼泪终于簌簌掉下。
只见那几本数学辅导书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解题的过程。
旁边还标注着:这道题,她不会。
这道题,她会了三分之一。
这道题,她只会笨的解法,没有掌握简单的解法。
书的后面,满满的一页,全是她和他的名字。
乌淇淇和严以律。
两个名字并排着,颇有些天长地久的仪式感。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很快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