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瑾玮蹙了眉,“此事究竟是怎样我是不得而知,可那一夜若是娘娘不来,你又会怎样?当真比此时好么?一旦失手打死了人可怎么好?”
奕枫听着十分不耐,扭头就走,瑾玮一把拉住他,“表哥!我来就是想问:你究竟是为何要对沐芽动刑?”
“与你无干!”
“是与我无干,那是否与玉佩有关?与七哥有关?”
一连追问,奕枫拧了眉看着她,却是不开口。瑾玮急道,“你当真是有事瞒着!我告诉你,娘娘连夜就动用了敬事房的人查找,可是,沐芽根本就没有抬回敬事房!”
“什么??”
奕枫大惊闻言,当时敬事房的人来得蹊跷,奕枫事后就想到是七哥做的手脚,遂他料定沐芽进了敬事房就会被秘密看管起来,养好伤定再被七哥弄到身边,却万没有想到这人竟是根本不在敬事房!小太监徐力的是敬事房大太监的远方侄子,他探听不到已见事情严密,可母妃的势力都找不到,那…
奕枫一阵心慌,“真的??母妃说找不到她??”
“表哥!”看这原本憔悴无意之人一时竟是急红了脸,瑾玮更觉事情蹊跷,“究竟是为什么?娘娘目下身子不适顾不得,可我想着,待娘娘身子好些定是不会放过。这要追查下来真与七哥有关,这可…”
瑾玮深知姑母的脾性,后宫之中没有她探不到的角落,那一夜表哥心急大声护着沐芽,回到翊坤宫姑母就恨得咬牙,说玉佩之事定是与那贱婢有关!即刻派人往敬事房去,就是要打死她,岂料人竟不见了。因而更加生疑,转头就盘问瑾玮,瑾玮咬死牙关只说是自己往头所去亲眼得见,可私下里心也生疑,七哥急急传话让她搬姑母往头所去,究竟是救玉佩的急还是救沐芽?沐芽不见,可是跟他有关…
“表哥,你究竟与七哥又生了怎样的过结?七哥他三年不见,熬平了心气,早已不似从前,与你已是几番示好,你不领他的情、不喜与他亲近倒罢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儿为何动手打人,他又为何…可是有人在你二人之间传错了话?是不是沐芽?”
“瑾玮!”
奕枫一声喝,瑾玮怔了一下。余辉落尽,甬道忽地暗了下来,他的脸上也随之阴沉,“瑾玮,听我一句话,早些回府去,再莫与他瓜葛!”
“表哥!!”
…
正是传晚膳的时候,宫里各处都开着门,灯火通明。四所之中,几盏玻璃烛灯照得十分明亮。桌边林侦披着衣裳手中拿着本书,对面坐着一个低头抹泪的人。刘捻儿拎了食盒送进来,打开,两碗红枣莲子粥,几样小菜,一笼点心。
林侦搁了书,端起一小碗粥递到对面,“来。”
“我不饿。”
她推开,眉微蹙,眼中含泪,依旧一脸郁郁的颜色。
林侦无奈地笑笑,“你来问我话,不吃饭就要我说,我倒无妨,可你得多少吃一点,好有精神听啊。”
“七哥你还笑得出来。”
看她眼泪又要掉,林侦只好道,“好了,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沐芽…那个小宫女与你…可有渊源?”
“有。”林侦应下,“原先她是浣衣司一个受苦的小宫人,我曾赠她寒衣,解她为难,后来又将她调进了司衣司。”
“还有…旁的么?”
“旁的?”
他一挑眉,瑾玮红了脸颊,抿了抿唇,轻轻提了口气又问,“是,可还有旁的?”
“瑾玮,你此问究竟何来?”
“七哥你想好再答,若是…若是有一日有人去探查这个小宫女,会查到你么?”
这一问林侦心里的疑问果然坐实,“瑾玮,尹妃娘娘在查沐芽?”
瑾玮轻轻搭了眼帘,摇摇头,又点点头,“此时还不曾,可我想着,会查的。”
“为何?”
“那一日在头所,表哥打她,却又在娘娘面前死活护着她,语无伦次,直说都是他的错,那情形根本不像是在护一个下人,回来后,娘娘,娘娘就觉着…”
林侦蹙了眉,“觉着什么?”
“觉着表哥他…他与那小宫女定,定有…说不得的内情。”
女孩儿家这一句说得好是艰难,听得林侦心里咯噔一下,“尹妃娘娘怎么说?”
“娘娘恨,说这要是给什么人传了出去还了得?连夜就着人往敬事房去寻人,没寻着。这两日表哥罚跪,娘娘卧病在床,将将端阳家宴就闹了这么一场,心里定是恨得很,无来由的就都栽到那小宫女身上。我想着等娘娘病好,沐芽定是凶多吉少。”
林侦闻言不觉有些后怕,那天奕枫犯浑,根本说不得理,不通知尹妃,敬事房去了人也救不出来,闹下去一旦惊动了昭仁殿就是大祸;可通知了尹妃,万没想到奕枫的骄傲被如此践踏竟然还要当着他那势利娘的面护着芽芽,真真是用情已深,还是蠢得在故意惹事??心里骂他,又暗自庆幸自己听从了江沅的劝告将芽芽留在了公主府,好险。
“遂我想问七哥,查沐芽,会查到你么?”
女孩儿问得羞涩,却也心急。林侦看着她忽地生了一丝异样,果然不愧是庄家的女儿,深知会有人用小事而起大谋的阴险,也恰恰给他提了醒,一旦尹妃知道背后有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口中只能安慰道,“查我也无妨,并无可查之事。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瑾玮,那天还是多亏了你。”
“七哥哪里话来,那天若不是你,表哥不知要惹多大的祸了。”
林侦笑笑,没有再接话,情急之下他不得不用了瑾玮,此时更觉得事情远没有完,不能再把她牵扯进来,重端了粥递过去,“好了,粥要凉了,能吃了么?”
瑾玮抬手接了,“多谢七哥。”
两人对坐吃饭,她眉头依旧不展,显是还有心事,林侦却不打算再问。原本计划端阳节就是诀别宴,谁料一块玉碎生出了无尽的后续。与瑾玮的亲近起先源自目的,后来的帮助却也是真心,林侦并非不喜欢她,只是经过这一场,他与奕枫、翊坤宫的关系短时间内很难修复,他与瑾玮的关系就显得更敏感,还是不再走近为好。
“七哥…”
“嗯,”
“我…明儿就要回府去了。”
“哦,是么?明儿我恐怕不及给妹妹送行,先在此道别了。”
一小碗粥搅了半天依旧咽不下去,他这一句送别的话又牵得泪在她眼中打转…
“这一走…往后,我就不会再进宫住了。”
“还是家中自在。”
这一句他明明说得很柔和,不知怎的她却觉得很委屈,“…嗯。”
许是看出了些什么,他夹了一只小点心放在她碟中,瑾玮看着那点心越觉酸酸的,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轻声问,“七哥…你会来我府上看我么?”
“若是哪日到府上拜望庄大人,定会…”
“算了。”她夹起那只点心送回到他碟中,“我不爱吃这个。”
林侦挣挣眉,也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七哥…”
“嗯,”
“我若进宫来,…能来四所看你么?”
林侦抬眼,两人相视,瑾玮红了脸颊,低了头。进一次宫时辰都有限,还得空儿往北五所来看七皇子,这若是给姑母和爹爹知道,还了得…
…
角楼上敲起钟声,四处传来,悠悠地抚过整座皇宫;云遮了月,夜似泼洒了墨汁,浓重,深沉。
一日的惊心动魄,一日的关门锁闭,此刻的头所又恢复了从前的灯火,只是静,异常地静。
小太监徐力恭敬地站在镜门边候差,眉头禁不住拧了起来。炕桌上摊了一桌子的功课、纸墨,可那笔尖却是始终干燥,不着一点;主子像被点了穴,已是快一个时辰了,靠在那儿,一动不动。
徐力小心地走过去,“主子,时候儿不早了,奴才伺候您歇着?”
人终于动了一下,坐起身,两手扶了膝,目光怔怔地看着桌上空白的题目。
徐力看看主子,看看那题目,心想是不是太难了,主子下不了笔?想起从前夜里做功课主子都是拿着一堆方框子、三角架子比划几下就能写了,忙道,“主子您等着,奴才这就给您拿去!”
不一会儿徐力就搬了个木盒子来,奕枫一眼看到,“滚!”
徐力本就搬得吃力,这一喝,惊天炸雷一般,吓得他一个跟头栽倒,木头盒子摔到了地上,大大小小的框子都摔了出来。
奕枫正要骂,忽见那模型里头夹着一个信封和一本册子。他腾地起身,光着脚大步走过去捡起那信封,打开:
“树下的主子”遵鉴,
“树上的妖精”手书…
第59章 ,
夜深了,角楼上的钟声都静了下来。万籁俱寂,幽深的皇宫里夜风悠悠地走在狭长的甬道里,不时轻轻地扣着门扉,吱嘎的木头擦触,像窃窃的语声。
帐帘搭下,小烛点在床头,没有玻璃盅罩,烛光十分柔和,将天青的帐子笼出一片暖暖的颜色。奕枫披着衣裳趴在枕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封信。
…
她说她真的是树上的妖精,不但读过很多年书、会数学,还懂得一些自然哲学,那其中包括物理学和化学;从小学画,走过很多地方,西至乌斯藏,南到琼州岛;
她说在她们树上,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奴隶,每天读书,也教学生,每一个学生都比他强;
她说玉佩是她回家的钥匙,她不想跪,不想伺候人,她想回去读书,想跟哥哥一起过他们的日子…
…
拿玉佩是我不对,对不住你了,树下的主子;等回到树上,我还会常想起你,像我的友人,最漂亮的一个;
有一天,你成了大将军,我会求神让你不要流血;战争,除了保家卫国,都不值得,切莫站错了阵营;
我会一直记得很多跪过你的日子,也会记得你让我站起来的那一天;
最后,再叫一声你的名字行不行?
奕枫。
…
她的信不像信,像在他耳边悄悄诉说,一字一句都是她的话,却不是那小奴婢的神情。描述的情形匪夷所思,比他看过的《山海经》还要玄妙,亦或者,《桃花源记》?
若是搁在从前看到这样的疯话,他一定会以为写信人得了癔症,可是,他偏偏见过这个妖精,见识过她的画、她的数学,听她讲过乌斯藏的历史,更听她亲口叫过主子的名字…
树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妖精,被他捉到了。
反反复复,看着最后几个字,奕枫的心像被烧开的水,咕嘟嘟的滚烫,烫得他心血沸腾。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朝夕相伴的情形都是真真切切,她的数学和她的画,还有拍到他头上的巴掌;他恨,恨的是七哥,想要她的只是一句认错的话,来安抚他略显轻薄的骄傲,谁知,得来的多了这么些…
老天果然厚爱于他!
这几日,他一直懊恼自己的蠢,一手摔了珍贵的玉佩,一手打没了可心的小丫头。可此刻他却按捺不住心中庆幸,幸亏啊!幸亏她不肯告诉他,要悄悄行动,让他无需假做好人,不得不答应她回树上做“人”;幸亏他大怒之下砸了玉佩,从此断了她的去路!否则,她真的走了,他的妖精就再也不见,若从此再不见,征战之时,谁为他求神?受伤之时,谁叫他的名字…
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打开帐帘,清凉的夜,靠在床头,拿起那本画册,又一次轻轻打开:第一幅是西六宫外的甬道,他在仰头大笑,她跪着,抬头看着他,小月牙儿弯弯的,也在笑,那是初相见,他们一起嘲笑母妃窗外那诡异的海棠…
烛光慢慢乏去,混入了晨曦,人的两眼放着异常的光亮,疲惫的红丝如此亢奋…
…
五月十七。
几近夏日,午后的日头积蓄了一前晌的热,已是火辣辣的。奕枫今天破天荒没有下校场,关门闭户,趴在房中八仙桌上仔细地研究着一张地图。
经过多日的秘密寻踪,奕枫终于摸到了大太监武方在宫里巡职、当差的时辰和落脚之处,几时身边有人,几时无人,多久会有人寻他,多久会自己溜闲差,一清二楚。
这张图描的是整个东院宫,是他从文渊阁里偷出来的。虽说从小长在宫里,可太监们当值的几处地方和横七竖八穿插相通的小道奕枫还真是没去过,再者,宫里空房子多,可真要寻下一处可行事的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沐芽是被武方这个老阉货给带走的,这般隐秘的事不会再转手他人,他一定知道下落。想抓他来问,可他脸面大,奕枫又不能借助自己在宫里熟知的几方关系,不但不能借,还得提防着,不能让母妃得到一点消息。如此一来,只有使自己亲自出马使暗招。
套供,无非就是两种手段,一是贿赂,二是威压。只是这些内臣背后都有大靠山,且一旦站定一方都是死心塌地,一点子银票根本就不会让他动心,一旦弄不好,再被他捏住把柄就糟了。
只能是威压。
宫里五日一轮小值,十日一大值,今儿是武方轮去巡看的小值第二日。昨儿夜里奕枫已悄悄跟踪了他一夜,与之前的记录一分不错。今儿夜里只要按着计划行事,该是万无一失。
计划的关键就是时机的把握,起更后,御林巡卫军兵分三路,一路从中轴往东,一路从宫门往西,一路走中,彼此相错半个时辰,且每两路路线有交错,这就把遇见巡卫的间隔缩成了一刻钟。
那武方虽早已绝了男人的根本,可依旧长得人高马大的,把他制服不难,想悄无声息拖到僻静隐蔽之处问话不易,遂奕枫决定随身带一把腰刀。这腰刀是去年围猎之时皇父亲赐,开了刃的,这要是被巡卫搜到,可就是死罪了。
奕枫直起身,拧拧手腕子。太监混到武方这地位,已是成了精。一点子小打小闹的胁迫恐吓根本就吓不住他,一辈子在这宫里走,巡卫几时几刻在哪儿他都知道,熬一会儿就能得救,遂对他得下狠手。一招制敌,不能残,要疼。
这一合计就是整整一后晌,晚膳什么也吃不下,房中只留了徐力一人伺候,行事回来这房里要有人接应他才行。
待角楼上钟声传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起更。奕枫换了夜行衣避在房中,耐心等着。
…
东院宫角落里难得的几棵树,春日茂盛,一枝树杈探过一处废置院落的矮墙边,墙那边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尽头便是太监们上夜歇脚之处。奕枫翻身而上,轻巧得像一只黑猫。
时辰卡得准,很快,武方就从远处走了过来。
近些,再近些!眼看着他还有几步到了脚下,奕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忽地从树上跳下一个什么东西正扑在他背上,一瞬间不及应,已被那人抱着翻落墙头。
两人一起滚倒在石转地上,轻飘飘,竟然十分默契地存了力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人的手臂紧紧地勒在奕枫的脖颈上,平日校场厮打搏斗,他根本不怕这等招式,更况这力道相比他实在是差了很远。可就在他想反身将那人背过时,突然感觉不对,这力道虽然不致命,却似正勒在一处穴道上,卡得他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头已发晕。
奕枫用力大口吸气,怎奈喉咙锁闭,一点点缝隙让他勉强存活,没有气息,体内精气力道根本无法聚集,四肢很快就软了下来。奕枫心道不好,这是碰到了真刺客!奕枫拼着蛮力往后一挣,带着两人重重地磕在院落一处石头花圃上,那人丝毫不松劲,任凭那石头硌得骨头响。
耳听得墙外的脚步声终于路过又走远,奕枫正是苦苦挣扎,努力要封闭自己的穴道存下精气,身后忽然松开了,奕枫狠狠吸了口气,正要运功,忽听一声喝骂,“你这是要疯啊?!”
这么熟悉的声音!奕枫扭头一看,心头蹭地蹿上一股火,“怎的又是你?!”不待那人起身,一拳照着他的脸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非要跟我过不去?!”
林侦抬手一把挡开,看着眼前这一身夜行衣、一副标准的刺客模样还敢跳脚发狠的人,气实在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就骂,“你个混蛋玩意儿!学这点子本事大半夜的出来作死,你还有理了?!”
奕枫气得口鼻生烟,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他心窝,林侦往后一错,两臂一打十字死死将他的脚卡住,奕枫恨声喝道,“你还当我是三年前么?也不怕伤了你自己!!”
“三年前怎样?三年后当哥的照样打你!”
林侦反手一提,奕枫身子后仰,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林侦腾地起身直扑过去,右膝磕在他下颌喉结处,坚硬有力的腿膝准确地压着他的呼吸和心脏,动弹不得。
任是他有武功绝学,却招呼不住现代军校出身的林大夫。背后偷袭,就是要准确地勒住对手的脖颈穴道,勒到他大脑缺氧,只要力气把握适当,可以让他在死亡和神智清醒之间反复游离。刚才从墙上翻下来,林侦已经把奕枫勒得四肢酸软,武功讲究元气,此刻又压迫着他的心脏,血泵无力,供应不足,就是浑身的力气他也使不出来!
看着膝下的人,林侦真想一拳砸下去再把丫的鼻子打歪,可是这张漂亮的脸一旦又破了相,又是一番是非,林侦咬牙,“你个混蛋玩意儿!做事从来不带脑子,作死也不挑个地方!有本事你战死沙场,在后宫逞什么威风!”
奕枫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此刻喉咙快被碾碎,心气无力,恨道,“老七!!你,你使阴招!!”
“还敢叫我老七??”林侦真是忍无可忍,一拳砸下去打在他下颌处,“叫七哥!!”
奕枫被打得颜面尽失,看着身上的人,顺手就去摸去腰间。
寒光一起,林侦一把握住他的腕子,“你还带着刀?!”正要争夺,却没想到这混蛋之意根本不在刀上,手下一软,声东击西,趁着林侦分神,奕枫一脚点起勾在他肩头,全身一用力,两人连带着一起翻滚。
不待他反扑过来,林侦握着他的腕子狠狠磕在青石花砖上,奕枫手里的腰刀飞了出去,很清脆的一声。
终于脱了身的奕枫这才使上功夫,两招出手就将林侦压制在树下,两人正是打得不可开交,墙外忽地一声喝,“什么人??”
两人猛一惊,糟了!光顾彼此教训,竟是忘了一刻钟就会遭遇巡卫!看着对方愣了一下,小院门上已经是在动锁,林侦一把拉起奕枫就跑。打开小院后门,两人迅速跑进黑暗的夹道里。
出来前把地图都研究了个透,可此刻跟在林侦后头,七拐八拐,错综复杂的甬道和时暗时明的宫殿已然在奕枫脑子里错乱了方向,只知一路往北,具体身在何处哪里还知晓??
身后脚步声已经巡着他们而来,狭长的甬道里两人正跑得疯,另一端门外已经有了火把。遭遇两队巡卫,眼看着就是前后夹击,却一时判断不出墙那边是什么。奕枫正是心急,林侦回头低喝,“奕枫!那边是浣衣司场院,快!”
一听这话,奕枫一步点地,轻松地上了墙头,回头看,见那人还在爬墙,“哎呀!这么笨!”才记得他根本没练过轻功,赶紧跳下来,蹲下//身,“快!!”
林侦一脚踩上奕枫的肩膀,奕枫用力一托,两人迅速翻墙而过。
跑出浣衣司场院,刚出了门,身后追来的巡卫已经兵分两路与中路一队会合,眼看着火把在宫里一处处亮起来,奕枫狠狠喘了口气,对林侦道,“莫跟着我了,赶紧往养性门去,你穿着便服碰到他们也不妨事!”
林侦思索了片刻,拉起奕枫迎着火把跑去。奕枫惊得不知所以,脚下却随着他一路狂奔。
眼看着那路人马要转进甬道与他们狭路相逢,林侦拉着他撤进一个敞开的小院,跑上台阶,林侦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去捅锁孔。
“啊?这就你的主意啊??”奕枫一面喘气,一面恨,“你就是捅开能怎样?一会儿他们过来,看到没锁的屋子都会进去查!”
“你闭嘴!!”
横竖也跑不了了,奕枫就站在他身旁等着,很快门开了,两人赶忙进去,林侦又从袖口抽出一条极细的线,一头栓在铜锁的插头上,另一头系在刚才那条铁丝上,然后将铁丝穿过锁孔。
眼看着火把越来越近,奕枫急道,“七哥,快啊!!”
细线终于贯穿,捏在手中,林侦轻轻把门合闭,而后用力一拉那线,铜锁“啪”地一声轻响,锁上了。
几个巡卫巡到院中,左右查看,一个人大步上了台阶,看了一眼结结实实的铜锁,火把迅速照了一下房中便转身离去。
待人声走远,两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第60章 ,
角楼上又传来钟声,殿外的甬道里火把来来回回,两人在黑暗中默声坐着,都知道这是惊动了三队巡卫在彻底搜查,虽然还没有到通知御林军和内务府的地步,可这一夜,他们是别想出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又远去,林侦摘下腰间的水袋,打开喝了几口。
“你还带水了??”奕枫惊讶地看着那人。
林侦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黑暗中静了一会儿,“我也渴。”
林侦又抿了一口,把盖子拧好。
“给我喝点儿。”
林侦随手将水袋挂在腰间。
“怎么收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那鼓鼓的水袋别了起来,奕枫挑了眉,“我渴!”
一步之外,那人靠在门边,手腕搭在曲起的膝头,合了双眼悠然地养起了神。“呸!”奕枫啐了一口,正要扭头,心里不服,起身就挪到了他跟前儿,林侦立刻握住他的腕子,“明抢啊?”
“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