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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了多久,初末的眼泪干了,除了一双眼睛红红的,根本就看不出她在之前难过过。
夏图帮她到了一杯热水,问:“好一点了么?”
初末点点头。
夏图说:“我也不问你发生了什么,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但你要知道,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夏图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
“嗯。”初末应了一声,说:“图图,你今天忙吗?”
“本来是有点事的,但现在肯定没事了,怎么了?”
初末说:“我们出去玩吧?”
“好!你想去哪里?”夏图问。
这一问,初末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偌大的b城居然没有她想去的地方。
似是看见初末的茫然,夏图说:“要不然去我家吧?我说过要带你去我家看看的。”
其实跟夏图认识是在同寝室之前,那时是初末在最后一站波士旅行,偶然遇见b城土生土长的夏图,加上她活泼开朗的性格,跟初末做朋友的过程是这样的——
有一天,她们在同进的一家旅馆租房,初末正在订房的时候,夏图满心欢喜的凑过来问她:“你是中国人吗?”
初末点头。
“我也是中国人,真是太有缘分了!不然我们做朋友好吗?”
“……”
于是夏图非常迅速的退了自己刚订的单人间,非得要跟初末同住一个双人间。
初末那天被这个太过于热情的女孩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却并不排斥,因为她在夏图的身上,看见了久违的罗希的影子。
初末跟夏图一起坐地铁去夏图的家。
秋天的黄昏,天色暗的很快,可这里整天街巷却热闹非凡。
这一条被人称之为“平民窟”的街道开了不少发廊,已经快到六点了,有的发廊已经开始营业,门前站了一些衣着鲜艳的女人,脸上都画了浓厚的妆,看不出实际的年龄,时不时的和过往的男人搭讪。
初末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过,但真实见过还是第一次。路过一个个发廊的时候还能闻见一股股刺鼻的劣质香水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不过夏图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走到一个破旧的房门前的时候,夏图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一下瘸子在不在,要是他在的话可能就不能去玩了。”
说完就蹭蹭的跑进一家发廊店没了影。
初末站在一边的台阶上等她,头顶是被街道两边的屋檐遮住只剩下两条平行线的天空,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方形,一直绵延到路的尽头,远远的还能看见来路时的天空高耸的那道高级小区的楼层。刚才下地铁的时候,夏图就指着那栋高楼羡慕的对她说:“能住到里面的都是有钱人,初末,待会儿你可千万别被我家的气势给吓到了哦!”
起初,她还奇怪,难不成夏图的家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守护门神么?现在才恍然知道她所说的“气势”里的自嘲之意。
正呆想间,屋子里面传来的尖叫声把初末吓了一大跳。
她条件反射的往发廊里面冲,在后面的院子里,一个老男人正一瘸一拐的追着夏图打:“我叫你乱跑,我叫你乱跑,老子是没给你吃没给你穿?整天就往外跑……”
夏图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跑,在一个凸起来的山丘后面躲起来。
初末一看,倒吸一口气,那竟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坟墓旁边有棵桃花树,因为希图图的摇晃,落了一地的桃花。老男人追到这里就不追了,像是发疯的神经病人被打了镇定剂一样的安静,然后一个人对着那座坟丘哭了,哭的特别的迷茫。
后来,初末跟夏图走出来的时候,夏图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本来还想带你来我家看看的,没想到瘸子在家,吓到你了吧?”
初末还未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只觉太诡异了,从没见过谁家会把坟做在自家后院里的。当她问夏图的时候,夏图的口气淡的像在聊天气:“那是我妈。我妈死了,那个瘸子不舍得就把她埋在这里。”
初末问:“谁是瘸子?”
“就是我爸啊。那个夏瘸子。”
说完这一句,她顿了顿,改了口气,“算了,那个瘸子虽然可恨,但是毕竟是我爸爸,有时候我还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那是初末第一次认真看着这个与她认识这么久却乐观异常的女孩,她的脸上泛着淡淡倔强的光,和碑墓上那个女人容颜相似,眼长,眼尾略宽,秋波清澈,叫人心荡意牵的桃花眼。
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初末开始相信所有在她命运中出现过的人其实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就比如像夏图,若不是今天的这一趟,或许她还以为夏图是她印象里整天没有忧愁,可以为了心爱的人早起煲汤无怨无悔的乐观少女。
可如今,她却在她身上看见了阴霾的命运和向日葵般的微笑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她与罗希的合体。
那天夏图对她说:“末末,其实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不管你身世如何,至少你还有个慕流年对你不离不弃,而我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我。”
初末想起在墨以然家里,流年的不信任,只能苦笑。
原来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我羡慕你,你羡慕她,她羡慕他的恶性循环里。
part4
晚上两人在学校后门的烧烤店点了几瓶啤酒对着烧烤吃,已经忘记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放肆过了,初末拿着酒瓶就往嘴巴里灌,说:“图图,今天我们两不醉不归!”
夏图心知她心情不好,当然不会跟她一样喝的太多,但表面上还是很配合的说:“好!你想喝多少我就陪你喝多少,喝醉了之后就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掉!人生嘛!开心和不开心都是自己选择的,为什么我们要舍弃开心,选择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让自己过的郁闷呢!”
“说的好!”初末呵呵地笑:“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就是sb!可是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爱流年,把他放在最心底,可是我在他心里算什么啊?他居然不相信我,我们是普通人能比的关系吗?我们难道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嘛?他居然不相信我的人品!”说到这里,她又灌了自己好大一瓶酒,她说:“还有墨忘那小子,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姐姐是他姐姐,我就不是人吗?这样设计我,他们心里就不会不安吗?我就是没有背景,我就是一小平民,如果今天我家里像墨以然那么有钱有势,我爸妈会任由他们欺负我吗?可是我爸爸老早就死了,我妈妈又失踪了,我就靠我一个人活到现在,谁不是父母捧在心底的宝贝啊?就她墨以然是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爸爸一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找她拼命的!”
“那些有钱人就是个渣渣!”夏图说,“我们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俗话说清者自清,我们只要问心无愧,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可是我委屈啊!”初末难受的指着自己的心脏说,“你知道吗?我这块地方就跟压着什么东西一样,透不过气,好想对全世界说,我他妈的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可是有人会相信吗?”说到这里,初末沮丧到受不了,她呜咽的说,“没有……没有人会相信我……图图……你知道吗?没有人相信我……”
夏图看她这样真难受,她说:“我相信你!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都相信你!”
初末就是在这样的话里嚎声大哭了起来,她趴在桌子上,哭的那么难受,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那是怎样的一种委屈和痛苦,让她这样隐忍而强大的女孩哭的这么伤心。
夏图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初末,如果说被人冤枉的确委屈,但这样的委屈远比被心爱的人不信任要淡的多……夏图想,其实初末难过的不是被墨以然设计,她难过的是在谁都不相信她的情况下,连慕流年都不站在她这边。
最后两个人都喝的有点多了,烧烤店的老板娘看见这样的状态有些忧心忡忡的走上前,道:“姑娘们,就算再难受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做对,喝多了酒伤身体啊……”
初末迷茫的看过去,然后拉着老板娘说,“我们不喝多,不喝多哦!”随后举着酒瓶对老板娘说,“阿姨……我敬你!我们马上就要毕业啦,也许就再也见不着了……我要敬你一杯!”
老板娘好脾气的接过酒杯,笑道:“怎么会见不着了呢?只要你们常回来看看,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我才不要回来。”初末忽然愤怒地说:“这个破学校,当初我是带着多好的梦过来,我以为我能跟流年同一所学校了,终于能接近他了……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我活的一点都不快乐,我还被冤枉……呜呜呜……我好难受……”
说道最后她有些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边一个乱不算,那边也喝得醉熏熏的夏图走过来说:“我也不喜欢这里……你们、你们知道嘛!从我他开始追他,他对我说的话永远都是——夏图,你能不能不要再熬汤给我了?夏图,你能不能不要老缠着我?夏图,你离我远点行吗?夏图,你能不站在教室门外吗?夏图……你能不出现在我面前吗?我特么不就是喜欢他么?不就是想追他么?追他不就要天天缠着他么?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为什么宁愿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喜欢我?”
说完后,她抱着初末哭的更惨了起来。
初末哭着说:“图图,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呜呜……”
夏图摇摇头:“不……你被慕流年不信任,你比我更惨呜呜呜……”
这时候店老板走过来,看着评比谁更惨,抱团哭成一堆的两人,问自己的妻子:“怎么回事?”
老板娘叹了口气:“都是在感情里受了伤的孩子啊……”
年少时,我们被冤枉过,委屈过,在不被信任的时候,还好有那么一个人,你可以在她面前没有出息的痛哭,可以毫无形象可言,可以像个白痴一样全身都是弱点,不管你是怎样的,那个人都不会笑话里,因为她是你最好,对你最真的朋友。
part5
那天晚上初末和夏图是被烧烤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一起送回寝室的。
初末是中午的时候被手机吵醒的,打开手机,里面是罗子嘉发的一行信息:“我在楼下等你。”
然后上面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罗子嘉的。
初末放下手机,揉了揉剧痛的头,坐起身,才发现寝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夏图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起床,想要洗漱,经过桌前的时候,发现上面熬了汤夏图熟悉的字体,大意是让她起了之后把汤喝了,头疼会缓和一点,上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向日葵笑脸。
初末心里暖暖的,虽然还会有些难受,但相较于昨天,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洗漱、喝完汤之后,初末才下楼,本来就没想着罗子嘉会一直在楼下等自己,她只是下去看看的……毕竟对于短信和电话,她也没有回复什么的。
没想到下楼的时候就看见罗子嘉停在那里的车,楼下人来人往的,他倒是淡定极了。
初末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对于她无声无息的动作,罗子嘉并未吃惊,只是看了她一眼,道:“没睡好?”
初末摇摇头,说:“带我去吹吹风吧。”
罗子嘉“嗯”了一声,便发动车子离开。
车厢内彼此都没说话,初末也不奇怪罗子嘉会来找自己,他跟那群人也算是熟悉的,这样的事情,以墨以然巴不得谁都知道是她杨初末陷害她的个性,罗子嘉自然也会知道的。
她很感谢罗子嘉一见她并没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给了她一个很静的思考环境,让她有足够的放松余地。
车开了好一会儿,初末才主动开口:“罗师兄,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说。”
“就是关于医院翻译的事……能不能拜托你找一个人代替我?我想这段时间,我可能做不好这份工作了。”
她敢这样对罗子嘉说,一是因为罗子嘉是院长公子,自然好办事,二是,原本这份工作就是学校枪手的热门,所以不怕没有人会不愿意代替她。
罗子嘉没问原因,只说了句:“好。”然后又说:“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出去散散心,反正最近课程也不紧。”
初末说:“我会考虑的,如果没事的话就在b市周边转转。”
罗子嘉“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那天罗子嘉陪在她身边很久,她没说话,子嘉也不做声,有时候她想着自己的委屈,忍不住趴在副驾驶座位上掉眼泪的时候,他就将车停在路边,用手轻拍着她、哄着他。
仿佛他永远都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不想说话的时候绝对不会多话,想说话的时候也会静静的陪他聊天。
后来罗子嘉带初末去吃了东西,让她点餐,初末说自己真的没胃口,子嘉就点了几个菜,然后静静的等着菜上桌。
菜被端上来,初末才发现全是平时她喜欢吃的菜。
初末看着罗子嘉,原本擦掉的眼泪仿佛有要涌出来似的,但她还是控制住了,哽咽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尽管她知道这两个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吃完饭后,罗子嘉车一直开出了b市,来到一座有名的山上,初末看着下面一片枫树林,笑问身边的人:“带我来这么高的地方,是方便我想不开自杀算了么?”
罗子嘉笑看着她:“还能开玩笑说明离想不开还很远。”
初末撇撇嘴巴,看着山下面,忽然就将手卷程筒状,对着山下狂叫:“啊!啊!啊!”
然后整个山里都回荡着她的叫声。
“虽然我知道这样叫很不文明,但我真的忍不住了,想着是从这里跳下去,还是尖叫发泄自己心里的郁闷,我还是觉得后者比较靠谱一些。”
罗子嘉凝视着她,问:“初末,有时候何必让自己活的这么累?如果可以的话,我……”
“罗师兄!”罗子嘉的话未说完,初末便及时打断,她笑了笑说:“你说的对,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其实初末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罗子嘉在那时候要说的话是什么?
只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情,还是不要摊开来说明会比较好。
最后她微笑的对罗子嘉说:“罗师兄,你放心吧,虽然心里还有些难过,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有你们这些朋友站在我这边相信我,我自己怎么能怀疑自己呢?何况我相信真相总有公开的那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坚强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但当你在绝望的时候挺过去了,回头再想时,你会发觉时间是最好的药,能缓解所有的伤。
我们年轻的时候被人冤枉,总是怒气冲冲,性格暴烈,想要还给自己一个公平,那时候表面上坚强,背地里躲着哭泣,替自己委屈。后来我们会想办法解决,我们的情绪不那么容易触动,我们的表情淡然,好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再也不会哭泣。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知道眼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part6
晚上班上再次发出了聚会的邀请,这一次是在b市某家著名的酒吧里。
本来就像好好放纵一下的初末自然是没有拒绝,下午跟夏图两人在寝室的时候,夏图提议说:“不然我们化个浓妆惊艳一下全场吧?话说初末你整个大学太低调啦,最后的时刻就让自己高调一回,以后回忆起来肯定很值得纪念!”
初末想着也是,既然要放纵就彻底放纵吧!
于是整个下去两人都在寝室里捣鼓化什么妆好看,最后两人都花了深沉的烟熏妆,夏图照镜子的时候就在哪啧啧的感叹:“魔镜魔镜,快告诉我,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为什么画了个妆,就这么妩媚了?我都快被自己迷死啦!”
初末笑看着在镜子面前自我陶醉的夏图,很感谢自己身边永远都有一个这么乐观的女孩。
晚上两人到达酒吧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high了起来。
原来不止她们两人,其他同学也一样突破了往日的风格,女生们化起了浓妆,男生们打扮的帅气,仿佛大家都知道,以后相聚的时间不多……可能就算能相聚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了。
那天初末跟以前不太熟的同学们玩的很疯,虽然外面风言风语,但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不会像其他班一样将她视作为情敌或者怪胎。
当初末在跟班上一群好玩的人喝啤酒,学玩骰子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流年……
愣了一会儿,那边有同学喊她继续玩,她笑了一下,说:“我去接个电话。”
便匆匆的出了包厢。
酒吧一向都很吵闹,她对这里也不熟悉,只能尽量找一个比较静的地方接。
可即便是静也能听到大厅那边的劲爆音乐。
所以刚接起,那边就问:“你在哪里?”
换成平常初末被这样问一定会很心虚的,但是现在她怕什么啊?在她被冤枉的时候他都没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现在干嘛要管她在哪里?想到这里,初末的脾气就上来,对着电话懒洋洋地说:“我在酒吧呀……”
“……”
那边沉默让初末有些心不安,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居然敢挑衅流年。
但竟然挑都挑了,难不成还能反悔吗?
她想了想又说:“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不会是想跟他们一样骂我吧?反正我没做错,如果你骂我的话……我就……我就……”就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就挂你电话!”
“……”那边人似乎挺无语,他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才不要!”初末马上拒绝,“我在这里玩的很开心!我不要回去……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便传来“嘟嘟”声……他居然挂了电话。
初末有些心虚的想,流年肯定生气了啊……如果不是生气,他都很少会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初末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变态,明明前一秒还很气流年不相信自己,现在见他因为自己而生气,居然很心疼……
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将这些纷扰的情绪剔除脑后,今晚,就让她痛痛快快的好好玩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