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吗?你是血魄玉之主,我是应该守候在你身边的。”

“没忘,”柳语夕顿了顿,“这么说来,这两年你都在找我?你不是有寻石嘛?”

青鸾“哈哈”一笑,“你在说什么?两年?两个月前,我们才在天元皇宫里找到了血魄玉,然后我去找你,带你去玉带山…”说道这里,青鸾的脸色突然变得跟火烧云一般地红亮。

“然后呢?”柳语夕此时心中已如波涛翻滚,明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两年,为何青鸾说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但她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对青鸾后面要说的话感到好奇。

青鸾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还不小心被呛到了,一边咳一边摆手,“没然后了。”

柳语夕虽觉得他有什么话隐瞒了自己,但此时她更多的注意力投放在两年和两个月的时间差上。

柳语夕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道:“这两个月来,你一直在找我?从天元找到苏什?”

青鸾脸上的红晕渐渐地退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自然随意多了,他点了点头,“是啊,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找你,丫头。你看,我都瘦了,”说着撩起衣袖,让柳语夕看他细长却比薄弱的手臂,分明肌肉分明,哪有半分瘦弱样?

但眼看青鸾佯装可怜,还硬是挤出几滴眼泪含在眼中的可怜模样,她还是忍住了,同意了他很瘦弱的说法。

“丫头,你要怎么报答我?”青鸾眼巴巴地看着柳语夕,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哈巴狗。

“你想我怎么报答?”

青鸾突然眨眼一笑,“那就让我一直留在丫头身边好了,你管我吃住。”

说完,柳语夕还不及表态,一旁的月儿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爆发一声类似河东之狮的滚滚咆哮,“你休想…”

青鸾没料到旁边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绵延不绝的气息,那声音惊得他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片刻后,他稳住心神,脸上露出一个老少通吃的笑容,无害而纯真地看着月儿,“这位姐姐是…”

他毫不客气地称呼柳语夕为丫头,此时见到如此厉害的人物,便自降了一级,恭谨地称呼月儿为“姐姐”。

但月儿显然不吃他这一套,脸上怒气未消,颇为不屑地转过头。

柳语夕看着不对盘的两人,微微一笑,“这是我妹妹月儿,”对着青鸾说完后,她又转头对月儿说道:“月儿,青鸾是我的朋友,他帮助过我许多…”

月儿听青鸾帮助过柳语夕,脸色才渐渐缓和,然后转过头看向青鸾,颇不情愿地说道:“你要留下也可以,可休想骗吃骗住。”

青鸾脸上马上堆上一个阳光般灼亮的笑容。“好好好,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语夕轻轻一笑,没想到青鸾竟也有吃瘪的时候,随即想起逍遥城中的雀羽,莞尔一叹,这两师徒,真是…

如此一来,青鸾便也住进了心悦客栈,每日里听着月儿和他拌嘴,柳语夕总是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柳语夕未再去炎逸的府上,只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心悦客栈住了下来。

某一日,三人一齐上街游逛,不时听到路人谈论太子。而苏什的太子,正是柳语夕不愿多想的楼言初。

“你们知道不?离国多年的太子就要回来了。”

“切,谁知道是真是假,以前也有听说过太子要回国了,但后来不一样没有消息。”

“说的也是,你们说说,这太子是不是早…”说话的男子咧着嘴,用手在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敢乱说。”

那男子胆子颇大,听人提醒仍不知收敛,反而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虽说国主向外一直宣称太子的存在,但我们谁见过?你见过?你见过?”他挨着指了指身边的人,旁人齐齐摇头作答,“就是了,大殿下和三殿下,我们倒是都见过,唯有这太子,像是根本不存在。”

柳语夕皱了皱眉,便从议论的行人旁边走了过去,而身后的月儿和青鸾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仍是互相斗着嘴。

接下来的三日,太子回国的消息越传越炙,哪怕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大厅中的议论声仍然能透过薄弱的纸张传进来。

“这苏什太子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议论?”月儿不解地望着柳语夕问道。

柳语夕摇了摇头,“他们好奇,许是从来未见过太子,人们总是喜欢对未知的东西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月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知被青鸾接了句什么话,月儿一怒,便转移了注意力,继续和青鸾掐了起来。

楼言初回国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后,终于在某一天清晨,城门打开,一身玄炮的中年男子骑着壮硕而英武的马匹,飞蹄而过,带起阵阵尘灰,清晨的宁静,被整齐的踏步声和马蹄声打破。

第二十四章苏什太子归(中)

月儿和柳语夕被这些声音吵醒,推开窗户看去,刚好见到玄色衣袍的男人飞驰而过,后面紧随着两人,尘枫骑着褐色骏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而另一人,脸上仿佛被妖娆的雾气笼罩,饶是平平淡淡的一个笑容,便有无限旖旎延伸。

经过柳语夕的窗前,炎逸缓缓地抬了眼皮,刚好对上柳语夕的眼神,只那么一瞬,他又转了开,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般。而另一边,尘枫策马而过,眼睛一直看着柳语夕,自从对上她的视线,他嘴角淡淡的笑容便慢慢加深,丝丝邪气蔓延出来。

等几人踏尘而过后,柳语夕便离开窗户边,坐回凳子上,月儿一边朝外张望,一边对柳语夕说道:“姐姐,这么热闹,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你和青鸾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两人不疑有他,青鸾好看的脸上笑盈盈地,“好啊,走吧,我陪你去看。”

“谁要你陪我,我自己去。”说完和柳语夕道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青鸾见月儿出去,自己也有心想去瞧瞧热闹,但又不忍心把柳语夕一个人抛下,于是说道:“丫头,你真不和我们去?”

柳语夕微笑着摇头,“你快去吧,一会儿月儿走远了,人山人海的,你找不到她。”

“我找她做什么?我看我的,她看她的,”

“好,你看你的,快去吧,等会儿人都走*了,就没你看的了。”

青鸾有些意动,想了想又说道:“我先去了,等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说完便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锣鼓震天,十里绵延的仪仗相接,光是整齐的踏步声,都持续响了半个时辰才停歇。

柳语夕一直坐在桌子旁,心里白茫茫的,说不上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仪仗远去,锣鼓阵歇,柳语夕才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遥遥地望了一眼,便伸手拉回窗户。窗户紧紧地闭合上,隔绝了喧嚣。

刚转回身,便听门口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请问,柳姑娘是住在这里吗?”

柳语夕缓缓走到门口,看到一个身着暗青色长衫的男人,眉目清秀,见到柳语夕后,微微一笑,很是礼貌。

柳语夕也回以一笑,“先生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柳姑娘?”暗青色长衫男人再次询问以求无误。

柳语夕点了点头后,那男人脸上的笑容更恭敬了几分,略前躬着身子,“柳姑娘,我家殿下有请。”

“你家殿下是谁?”尘枫?炎逸?还是楼言初?

“殿下说了,姑娘去了自会知晓。”

心中揣着疑惑,柳语夕不由点了点头,随着长衫男子出了客栈。离开时,让掌柜告诉月儿,她去见一个故人,让他们不必担心,只管在客栈等着她回来便是。

客栈门前停了一顶轿子,长衫男子恭敬地站在轿子边,伸手挑起帘子,躬身示意柳语夕坐进去。

柳语夕略微点了点头,便勾着头坐了进去,随着轿身离地,摇摇晃晃地朝一个方向走去。柳语夕偶尔挑开帘子看看,发现轿子竟是往炎逸的府中而去。

果然,穿过两条大街,轿子停在了炎逸的府门前。

长衫男子再次挑帘,躬身请柳语夕下轿。

柳语夕再次勾头出了轿子,在长衫男子的带领下,柳语夕先是进入了一个花草繁盛的花园,接着进入了一座阁楼。

长衫男子先进去,柳语夕刚迈步进门,便听到炎逸的声音传来,“你先出去吧。”

柳语夕微愣,便见前面的长衫男子恭敬地点头离开,紧接着,他的视线转到了站在门口的柳语夕身上,目光如扫射灯一般把她从头到脚扫过一遍。

柳语夕看着眼前的炎逸,束发戴冠,璎珞垂颈,紫色蟒袍加身,妖娆之气收敛不少。柳语夕从未见过装扮如此正式的炎逸,以前见他,多是散着发,衣衫颇为随意,整个人散发着慵懒而靡丽的味道,而此时,换上这身装束过后,平添了几分肃然,把那如烟一般的妖娆遮掩。

蓦地,炎逸轻轻一笑,“你盯着我看什么?”

被他如此一问,柳语夕有些尴尬地转开头,说道:“没什么…”

炎逸嘴角扬了扬,倒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指着身侧的一套玫红色的衣物,对柳语夕说道:“换上这身衣服。”

柳语夕眼睛转到那件衣服上,然后抬头问道:“为什么?”

“随我进宫。”

柳语夕一怔,“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

炎逸伸手拨弄了一下胸前的璎珞,嘴边噙着笑,眼皮却未抬一下,“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谁?”

炎逸手指陡然一停,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楼,言,初。”

柳语夕摇了摇头,“不想。”

“是吗?”说罢,嘴边的笑容越发地深郁,“若是陪我进宫呢?”

“为什么要我陪你?”柳语夕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炎逸原本是靠在床边的木梁上,此时,他突然站直了身体,缓缓朝柳语夕走来,直到走得近了,他才停下脚步,站在柳语夕身前一尺处,微微前倾着身子,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容,轻轻说道:“如果我想你陪我呢?”

最终柳语夕不知道究竟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只记得炎逸微笑着踱着步子走了出去,片刻后几个侍女走了进来,在她身上鼓捣了一番。

“小姐,你看看还满意吗?”

柳语夕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那个粉靥生花,明眸流盼,朱唇微启的女子,微微地愣了愣,一身枚红色的紧身长裙拖曳到地上,手臂上一片纱也无,白皙韵致的玉臂晃得人眼花,胸前是深V的领口,大片的雪肤露了出来,搭配着玫红的色彩,让肌肤更加清透几分,纱裙紧紧包裹着上半身,及腰处时,裙纱突然撒开,把纤腰衬得更加楚楚动人。

行动起来,便似有风拂过柳枝,轻轻扬扬地摆动起来。

就连梳妆的三个女子也不由感叹,这姑娘真美!

第二十五章苏什太子归(下)

柳语夕走出房间。白晃晃的日光照射到她的身上,树荫下,背靠着树干的炎逸悠然抬头看向离他越来越近的女子,那女子周身仿佛被云烟笼罩,散发着一种不真切的美,宛若易碎的瓷器,一不小心便会消散。清透白皙的肌肤,乌墨高盘的鬓发,偶有两丝垂在颈侧的肌肤上,黑白鲜明,美不胜收。

他的视线仿佛被牢牢黏住,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但是眼睛却不听使唤,随着那女子蹁跹的步子而转动。

走入树荫,女子身上的强烈阳光瞬间消失,只余些许透过树叶洒落而下的斑驳光斑,两人相距不过两尺,那细腻肌肤上的白色绒毛带着淡淡金光,竟说不出的可爱诱人。

炎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自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时。他已经迈出了脚步,往前而去,一面走一面说,“你随我来,”步伐既大且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柳语夕无奈地提了提裙摆,稍稍用了点轻功,才能勉强跟在他身后。

走到府门前时,已经有两顶轿子在府外候着,炎逸没有坐平日里的那顶紫色步撵,而是走到一顶明黄色的轿子前,自行挑帘坐了进去,再未看柳语夕一眼。

柳语夕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刚刚那个暗青长衫男子微笑着走上前来,先行了一礼,“姑娘,这边请。”

柳语夕略点了头,随着长衫男子走到另一顶轿子前,他挑帘躬身,柳语夕颔首感谢,然后坐了进去。

帘子放下,挡住了外面的阳光,狭小的空间瞬间暗沉几分。

轿子摇摇摆摆地前行,经过几条喧闹的大街后。周围慢慢地安静下来,柳芯羽掀了身侧的窗帘向外看去,长衫男子走到前面的一顶轿子旁,而这时,周围的街道楼宇皆被树木,花草所替代。远处,在树木掩映下,巍峨的殿宇和碧色的琉璃若隐若现。

原来苏什的皇宫是建在这样一处地方,倒显得有些别致,仔细看地面,每一颗鹅卵石仿佛都经过打磨,圆润且泛着莹莹光泽,越走近,便如拨开云层见青天,那巍峨的殿宇耸立在两顶小轿面前,颇有泰山压顶之势,宫墙上的两扇白玉门缓缓打开,足有十人高,再往里走,雕栏画栋,飞檐接天。琳宫合抱,玉栏绕砌,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巧妙,真如鬼斧雕成,处处透着灵心,却无丝毫匠气。

轿子沿阶而上,最后停在一块宽阔的平台之上。长衫男子替她挑开帘子,柳语夕微勾了头走了出来,往后一瞧,几百级玉阶仿佛连接了天与地,下面的人真如蚂蚁一般渺小。

炎逸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走吧。”

柳语夕点点头,随着他继续前行,而轿夫和长衫男子则朝另一边走去。

绕过曲水,但见佳木葱茏,奇花闪灼,偶有雕栏飞檐隐于树梢之巅。再行数步,便能听到细微的礼乐歌声,炎逸一直未曾回头,笔挺的背脊挡在她面前,仿佛遮去了所有光景,眼前只有这一个背影。

走了约一刻钟,那歌声也从缈杳变得清晰起来,原来是一女子在抚琴低吟,间或会有几声赞美,嬉闹声传来。

穿过翠绿的叠嶂,视线陡然开阔,园中花团锦簇。首席一人身着绛色华服,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九颗明珠的玄色宝冠,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相俊美,带着英武之气,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气质,但是此时,他低声与旁边那人说着什么,杀伐之气转柔,多了几分慈祥,而他旁边那人,一身暗金色莽纹长袍,如缎的长发都束在暗金华冠里,他微垂着眼眸,面色平静,与旁边那绛色华服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这人正是楼言初。

炎逸嘴角微微一挑,停下脚步,柳语夕未想到他会突然停步,她脚下的步子已经迈了出来,两人间本来就只相隔这一两步,柳语夕未有刹住,而炎逸又刚好转过身来。轻轻伸手,把柳语夕环在了怀里,以免她摔倒。

不知是否两人动作太大,原本专心聆听琴音歌声的众人都转过了头,齐齐地把视线聚焦到两人身上,就连首座上的绛色华服男人和楼言初也都抬起了头向两人看来。

突然,绛色华服男人向炎逸招了招手,这男人不笑的话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但此时,柳语夕看到他笑起来,眼角有些细微的纹路。蓦地染上几分沧桑,年纪也一下增至四十,“逸儿,你快过来,看看你二哥。”

男人说完后,炎逸仿佛没听到,扶着柳语夕的手臂缓缓朝一个空位走去。周围的安静让柳语夕如有芒刺在背,她暗中扯了扯炎逸的衣袖,示意他快回答。他却只是略抬了下眼皮,看着她微微一笑,便转开了视线。

直到两人坐定,炎逸才散漫地抬眼看了看绛色华服男人身边的楼言初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轻笑,“二哥?谁知道他是不是,十年未归,现在回来做什么?”

楼言初此时早已看到了炎逸身边的柳语夕,但是他的视线只在柳语夕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了开去,微垂着头,看着手中的酒水,仿佛这天下所有事加起来都不如他面前那杯酒水重要。

“逸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绛色华服男子微带怒色地叱道。

炎逸没有争辩,只轻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端起桌上一杯酒仰脖喝下。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袭月白长袍的尘枫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老远就听到老三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今日尘枫也与往日不同,腰间系了一条织金莽带,同色发带衬得他玉树临风,把以往的妖邪之气尽皆收敛。想起前几日,尘枫一袭黑衣把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此时…柳语夕不自觉地朝尘枫的手掌看去,白皙修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人之手,哪有半分衰老或是粗糙之相?

难道是她那日感觉错了?再联想那日里尘枫的反常行迹,越觉得自己不会感觉错,可是。今日的尘枫分明又无半分怪异之相。

尘枫坐定后,扫过柳语夕,炎逸,和楼言初三人,心中早已明了,却故作不解地问道。

这样问了过后,那绛色华服男人脸上怒气更胜了几分,而炎逸却仍旧懒洋洋地斜倚着案几,不以为意地笑着。

柳语夕盯着对面的尘枫瞧,她当然知道尘枫这话不是随便问出来的,只是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有何好处,聪明人绝不会只在这种事上逞一时之快,但以她的了解,尘枫不仅仅是聪明,心机也足够深沉,那么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带着,柳语夕的目光不由朝首座之上的楼言初看去,此时,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杯盏,眼睛正看向自己,柳语夕正想转开视线,突觉手掌一热,随即有种被碾压的疼痛传来。

柳语夕转过头,对上炎逸的视线,他的笑还是那么慵懒妖娆,但是眼睛里却多了一丝霸道和戾气,柳语夕只要尝试着转开视线,手便会受到挤迫,仍她如何使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也无法抽动半分。

两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在外人看来,两人无疑是琴瑟和谐,可是两人视线间,分明迸射着火光。

突然,对面传来清脆的掌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尘枫,尘枫拍了掌后,便笑吟吟地对首座的绛色华服男子说道:“父皇,我看三弟与这姑娘躞蹀情深,不如就趁今日二弟回来,赐了与三弟作个侧妃,双喜临门,岂不好?”

苏什国主脸色缓了缓,两边都是自己的儿子,而旁边这个更是多年未见的爱子,正愁如何来化解多年前的那段冤仇,如今见尘枫出言,便正欲准奏,谁知旁边一直未有吭声的儿子,突然出声说道:“今日究竟是庆祝我回国呢?还是庆祝三弟纳妃?”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但瞬间打消了苏什国主的念头,他微笑着用略显沉厚的嗓音说道:“当然是庆祝你回国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父皇没有一日不在想你,还有你的母…”

苏什国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楼言初淡如凉水的声音打断,“如今我已回来。”

短短六个字,便让苏什国主满心的话语噎在了肚中,唯有暗自叹息,罢了,只要他回来便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呢?苏什国主脸上的笑纹逐渐加深,“是,你回来就好,就好…”绵长的尾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激动。

左首的尘枫看着两父子上演亲情戏,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仿佛层层叠叠的云雾,酝酿着深沉的风暴,只待得某一日挥剑斩开这些云雾,得见天光。

“父皇,我们几兄弟好多年没有一起习练了,不如今日来比一比,看这么多年,有没有谁生疏了?”

“好”苏什国主眼中染上笑意,“仍让父皇再给你们评一评,究竟谁输谁赢。”

第二十六章输赢还尚早(上)

众人随苏什国主来到一块宽阔的草坪上,三位王子皆是手挽雕弓,箭羽则挂在马鞍上。三人坐于马上,气质截然不同,只听锣鼓阵响,三匹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在草坪上跑了一圈,楼言初和炎逸仍旧并排而行,尘枫却渐渐地吃不消了,他的马儿竟突然停下脚步,原地打起转来,就是不听他的话再继续前行。

尘枫无法,只好牵着马退出比赛,众人惋惜不已,柳语夕却知道,除非他故意,否则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低级错误的,他退出,只是为了让那两个人正面对上。

渐渐地,曾经不太明白的一些东西,她仿佛找到了源头,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清晰浮现出来,尘枫做的一切看似显得有些笨拙,但无疑把那两人的关系更加地炙热化了,如此直接,如此简单,他的目的,竟是要让两人的怨恨更加深,这样一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不由自主地,柳语夕的目光对上了尘枫的眼神,尘枫轻轻一笑,好看的狭长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丝邪气。

他想要皇位,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两人也有同样的思想,这一点毋庸置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未必不知道,但尘枫除了拥有渔翁的智商,还有六亲不认的狠心。炎逸,他满心满眼似乎就只有一个楼言初,他要对付的也只有楼言初。而楼言初,虽然心机智慧不在尘枫之下,但他却并不会采用这种损人利己的方式。

想到这里,柳语夕暗自心惊,她怎么会知道他不会损人利己,她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为什么她心底就认定了,他要做什么,必然是会强势地自己夺来,而不会去阴险地算计亲人,手段他不缺,同样,他许会狠心,但是他不会对亲人下手。

这片刻功夫,炎逸和楼言初已经在草坪上骑马跑了一圈,楼言初略靠前一些。对于这个比赛,柳语夕并不清楚规则,以为跑得快便是赢了,殊不知,草坪旁边突然冒出一个草靶子,炎逸和楼言初两人同时看到了,皆同时拔箭搭弓,风驰电逝,蹑景追飞,瞬时,两人已扬鞭远去,而草靶子中间并插着两根箭羽。

又驰过一段距离,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子,举着一个草靶子绕着草坪跑动起来,两人又同时搭弓射箭,再一次同中红心。

苏什国主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而附近的女人们皆不由地松了口气,若是那箭稍有偏移,那举着草靶的人性命定然堪忧。殊不知,那举靶之人丝毫不紧张,这不过是他做惯的工作,这三位王子从来没有偏过靶子,更莫说射到他身上。

两人气势如虹,再一次从柳语夕等人所在的位置飞奔而过,真有凌厉中原的气势。

“唰,唰,唰…”再一次全中。

就在众人心眼儿被越来越激烈的赛事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尘枫突然出现在柳语夕身旁,低着声音,笑吟吟地问道:“你想他们谁赢呢?”

柳语夕下意识地移开一步,“怎会是我想谁赢,谁就能赢的?”

尘枫看到柳语夕的动作,脸上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眼中的被遮掩的邪气又窜出了几分,他含着笑道:“是吗?”接着又靠近一步,柳语夕退无可退,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诡异笑脸,“怎么我觉得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呢?”

柳语夕尚未答话,尘枫又道:“不如我来帮一帮你…”说话间,有什么东西从拢在袖里的手掌中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炎逸的马突然前脚离地而起,仰头嘶鸣,炎逸抚着马儿的鬃毛,贴着它耳边说了些什么,马儿便渐渐安静下来,接着向前跑去。此时,两人间本只相距三尺左右的距离,经此一事,生生地拉开了几丈远。

炎逸心中也明白,若是想在接下来的一半路程里,赶超回去,可谓不可能。但他却不愿输给他,哪怕马腿断了,他自己也要跑到终点。

这时,跑道左右两边同时出现五个草靶,不规则地在草坪上乱跑。楼言初面色沉静,双眸微眯,瞬间俯手从箭筒里抽出十支箭羽,真有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的气势,动作更是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这样子的楼言初,柳语夕从来没见过,印象中的他总是清雅淡然,仿若飘离凡尘之上,这样子策马挽弓的他让她陌生也让她震撼。她只感觉眨眼间,那十支箭便从他手指间窜了出去,依次的钉在移动的草靶上。

这一番动作做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包括那些自认为有两把刷子的皇室亲贵,此时见了楼言初这一手连续十连发,也不由张大了嘴,惊奇不已。

而炎逸见到楼言初这一手后,扶着弓箭的手略微地颤了颤,但只这一颤,那箭便微微偏离了草靶的中心,虽然仍射在草靶上,但却不甚完美,况他习练至今,自认为连发五箭便已无人能敌,却没想今日,自己一心想挫败的对手,实力竟是自己的两倍,让他情何以堪?

再连发五箭,箭箭中红心,但心中一旦有了那不可逾越的距离感,接下来的发挥便没有初时的气势和完美,又有两箭射偏后,终于冲过了终点,差了楼言初整整三丈。

比起小时候最差的一次也多了两尺,难道这些年,自己不仅没有赶上他,反而差得更远了?炎逸脸上的慵懒妖娆尽敛,既无初时的张扬,也无失败的气馁,他只翻身下马,在众人簇拥在楼言初面前称赞的时候,他默默地走远。

楼言初耳听着众人的称赞,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但又有几分是真正被他听到心中去的?

炎逸走到席桌前,背靠着软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周围的喧嚣渐渐响起,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在众人中略略一扫,便看到了那个玫红色的身影。笑容慢慢浮上脸颊,他朝柳语夕伸出一只手,“过来…”

第二十七章输赢还尚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