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骁转身的时候腹诽了一句:这脸变得也太快了,莫名其妙。
这次再回去的路上,他走得慢慢吞吞,小心顾忌着全身巨大的疼痛感。他还觉得自己刚刚跑回去拿硬盘的行为颇为明智,传闻有小演员从场务开始,一路睡过制片人、副导演、导演,最后却愣是因为这些人相互推诿,白睡一场什么也没得到。
这个过程中间,牵扯的人越多,事情就会变得越复杂。睡一次就够可悲了,多了,就会怀疑到底值不值得。
何况硬盘到了迟明尧手里,等到要回来的时候,还能趁机问问导演那边的情况,不至于搭话搭得太尴尬。进可攻退可守,李杨骁觉得自己刚刚这一趟没白跑。
回到家里,李杨骁瘫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刚刚跑得太猛,冷风一吹,从里到外都被吹透了。他觉得有些犯恶心,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胃里实在太空了。
他对着水龙头洗了把脸,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支温度计,打算先量个体温。
量温度的时候,李杨骁闭着眼睛,听着墙上的挂钟里,秒针一步一步细碎的声音,他又想起迟明尧手机里传出的那句话了:“那个跳钢管舞的李杨骁……”
后面说的会是什么呢?
跳钢管舞的李杨骁……这个定语也挺搞笑的,说起来,他学跳钢管舞,还是因为去演一部片子呢。
想到这里,李杨骁猛地坐了起来——那部片子似乎被放在那个硬盘的第一个位置。
一部纪实风格的三级片,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在他所有作品的第一个位置,尤其是那位“导演”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对他存在偏见。
李杨骁头皮一炸,立刻抓起手机翻迟明尧的微信,没找到,这才想起之前把他拉黑了。
他硬着头皮,把迟明尧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发了条消息过去:
“迟少,那个硬盘里作品的顺序有些问题,能稍微帮我调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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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来惹!四月不是我的谎言啊哭 人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呢呢!!
第十四章 难过
迟明尧坐回车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想起了刚刚听了一半的那条语音,他黑着脸给曹烨回了条信息,问他最近怎么天天念叨李杨骁。
没想到那边很快回了信息:“唉,明尧,我好像看上李杨骁了。”
操。迟明尧这回眼皮连着太阳穴都是重重一跳,他立刻拨了电话过去。曹烨没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迟明尧只好又发消息:“真的假的啊?接电话。”
“开会呢。真的。”
“你不是号称钢管直啊?”
“那是曾经。”
“滚。我现在去你公司。”
迟明尧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觉得头大得要炸了。曹烨看上了李杨骁?真的假的啊?李杨骁的确长得够好,但光凭一张脸哪来这么大魅力,当世苏妲己?
迟明尧一路踩着油门把车开到了曹烨的公司,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曹烨这人号称百人斩,从嫩模睡到影后,涉猎人数之广泛,足够让人叹为观止。这圈子里能与之战绩匹敌的大概也就只有陈瑞这人渣了。只是曹烨睡人向来讲究你情我愿,谈交易谈资源都得趁早滚到一边——这厮恬不知耻地以这点为荣,从来不忘吹嘘自己器大活好。当然,还有一点和陈瑞不同,他睡过的都是女的。
迟明尧上了电梯,才觉得自己这趟来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脑子一抽信了曹烨的一句玩笑话?但来都已经来了,索性就上楼和曹烨聊两句吧。
曹烨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迟明尧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打情骂俏的声音:“换香水了?和你今天的口红颜色很搭啊。”
接着是一个女声:“曹总,您好懂啊。”
“祁妍昨天的口红颜色和你一样,但你涂着比她好看。”
“您可别逗了,这话被妍姐粉丝听到,还不得集体冲上来围攻我啊。”
迟明尧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在门上敲了两下。
“实话实说而已……”曹烨话说了一半,抬头见到门边的迟明尧,讶异道:“……你还真来了啊?”
助理整理好签完的合同,笑靥如花地对着迟明尧叫了声“迟总”,便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出去了。
迟明尧走近了,转了下曹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天天这样说话,你不腻歪啊?”
“腻歪,”曹烨把手里的笔扔到一边,“所以我弯了。”
迟明尧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话你说了不算,得梁思喆说了才算。”
曹烨一听就皱眉了:“操,关梁思喆什么事啊?”
“你俩睡过的妞重合比例得有30%了吧?要弯你也是对着他弯吧。”
“滚,别恶心我,再提梁思喆我跟你翻脸啊。”曹烨扔过来一支烟,自己又点了一支,故作深沉道:“唉,我看上李杨骁了,这次是真爱。”
迟明尧没说话,低头点着了烟,吐了口烟雾,又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把李杨骁给睡了。”
“卧槽——咳咳咳,”曹烨被嗓子里的一口烟呛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喝了口水问,“不是真的吧?”
迟明尧弹了弹烟灰,说:“你是真的,我就是真的。”
“我说的是假的啊!”曹烨大声道,又随即压低了声音,上身朝迟明尧倾了倾说,“但你说的是真的吧?”
迟明尧“嗯”了一声。
曹烨靠回了椅背说:“操,我就知道。”
迟明尧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都给他演电视剧男二了,我总不至于以为你是乐于助人的红领巾吧?”
迟明尧皱眉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你没听我发的那几句语音啊?张桐今天上午和我谈投资的时候说的,就是《如果云知道》的制作人,我给你发消息那会儿他刚走。”曹烨抽了口烟说,“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说这李杨骁是你介绍进来的,问我知不知道和你什么关系。但你进来了就知道,这个圈子里压根没有秘密这一说。”
迟明尧又“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平白无故地空降过来一个小演员,任谁都会多想,这也不奇怪。
“你疯了吧,给自己找这么大一麻烦,”曹烨掐灭了手里的烟说,“封杀一个人也就一句话的事,但解封可就太麻烦了,总不能你也来个群发吧?而且陈瑞你又不是不知道,阴险着呢。又不是真爱……哎我说明尧,你是不是太久没性生活了啊?我就说憋久了会憋出毛病……”
迟明尧没好脸色地让他滚,又问:“你投吗?”
“啊?”
“《如果云知道》,你要投这个项目吗?”
“说真的,那剧本我看了一遍,人物关系有点太套路了,男主就是霸道总裁那款嘛,女主有点类似灰姑娘,这种搭配如果搁十年前还有看点,现在大众都审美疲劳了,倒是你给李杨骁那个角色还有那么点意思,是个美丽的小傻`逼……不过迟总,您睡了一场就丢这么个小资源过去,在帝都娱乐圈金主排行榜上,排名怕是不太好看啊。”
迟明尧嘴角抽了一下:“当时哪想这么多了,手边上有什么就随便给出去了,不过贵圈还有这个榜啊?”
“当然有啊。”
“这么有意思。在哪?我看看。”
曹烨一本正经道:“在我心里。”
迟明尧忍住了没把烟头摁在他脸上。
李杨骁把消息发出去之后,拿出温度计对着光仔细看了看,37度4,有点低烧。
他也没当回事,想着自己整整两年没生过病,这次居然被折腾得发烧了——也不知道是迟明尧太生猛还是他太脆弱。
他把温度计放到桌子上,整个人窝到了沙发里。
手机又开始振动,他闭着眼睛接起来,电话那边宋昶的声音传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可终于接了,昨晚去哪了啊?”
“宋昶啊……”李杨骁清了清有点哑的嗓子,“我有点感冒,昨晚早早睡了。什么事啊?”
“哎,那个,也没啥重要的事,就是我昨天……哎,昨天不是珊珊生日嘛,我求婚成功了,就是这个事……对了,你帮忙挑的那个戒指,珊珊喜欢得不得了……”
宋昶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说着好消息,兴奋得有些结巴,那种天大的喜悦通过他的语气传递过来。李杨骁从来不知道他可以开心成这个样子,这让他觉得,他现在若是不表现得比宋昶更开心一点,那便是罪大恶极。
可他偏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反他很难过,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那种难过,难过得连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
那一瞬间,他好像被巨大的难过感吞噬了,他试着从嘴角扯出一点笑,用尽一个演员所有的天赋与技巧,想要说出一句听起来无比真诚又发自内心的祝福。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就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沉默每多一秒都让李杨骁觉得自己用心险恶。
说不出话,他就开始装着咳嗽,像一个重感冒的病人那样咳得停不下来。宋昶在电话里说:“怎么感冒这么严重啊?赶紧去喝点水,快去。”
于是他就真的去拿杯子接水,还像腾不开手一样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他站在饮水机前面,看着躺在桌子上的手机,听着饮水机发出的“咕咚”声响,觉得在这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一切都在配合他演戏。
他喝了水,又拿起手机对着那边说:“喝了水,好多了。恭喜你啊宋昶,只说恭喜好像有点太敷衍了,但我想不出还能说点什么特别的。”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喜庆,反倒像是背台词一样不自然。他敏感地从一瞬间沉默中察觉出宋昶在那边的僵硬,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演,竭尽全力地笑了一下,很轻快地说道:“是不是有点太郑重了啊?我……我特别开心,真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他觉得自己越解释越糟糕,但直觉停下来会更糟糕,于是就只能一直说下去,“……我,那个,我刚睡醒,脑子不太转……”
宋昶在电话那头打断他:“杨骁,你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太好啊?”
李杨骁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涌上来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爱哭,但他对着空气眨眨眼,又给憋回去了。他拿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说:“没有啊,挺好的。对了宋昶,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要演电视剧了,男二号,主演是魏琳琳呢,就是那个演《遮天蔽日》的魏琳琳。”
宋昶明显把分享喜悦的情绪表现得更真诚一些,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杨骁讨论起魏琳琳,毫不吝啬地以一个直男的眼光夸赞魏琳琳前凸后翘的身材,末了还不忘说:“魏琳琳现在这么火,你跟她搭伙演一部电视剧,到时候还不得一夜爆红啊。你看看吧,我就说演戏这种事情急不来的,都是得看运气嘛,你现在运气不就来了,哎唷,我都能想象到时候咱们高中群里得炸成什么样。”
李杨骁一点都没被他高昂的兴致感染到,他只觉得悲哀,觉得自己特别可悲,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从某一个节点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他说:“不过……这部电视剧跟我毕业的时候推掉的那一部好像啊,绕了个大圈子,又回来了。
宋昶倒是看得开,安慰道:“嗨,人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嘛,绕来绕去的,你也不能说,这一圈就完全白绕了,是吧?”
李杨骁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
迟明尧从曹烨的公司走出来,心情显然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曹烨答应以洛蒙传媒的名义投资《如果云知道》,但由迟明尧出资。迟明尧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既省去了说服迟明恺投资这个项目的步骤,又不至于搞得轰轰烈烈看上去像李杨骁带资进组——曹烨说得没错,又不是真爱,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坐到车里,迟明尧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到了李杨骁发的那条换作品顺序的消息。
他拿过那个硬盘,转着圈端量了一会儿,想了想,给助理发了个地址,让她送点吃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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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这么久,大家是不是都不记得前面的情节了= = 这两章基调挺低的,逗逼担当wuli骁完全down掉了……(摸头
不过看到坑里还有这么多小伙伴,感觉hin开森啊!
十五章 江朗
李杨骁洗了个澡,包着浴巾出来,冻得瑟瑟发抖,低烧让他对屋子里的湿冷尤其敏感。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走近了俯身看一眼,迟明尧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怎么改?
李杨骁拿过手机坐到沙发上,把浴巾裹得更紧些,然后回复道:第一个《迢迢》,放到最后一个吧,谢谢。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又改了主意,撤回了刚刚的消息,又发了一条:还是删掉吧,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迟明尧的回复:好。
李杨骁发完消息便躺到床上,很快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中考的时候忘记带准考证,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出租车,路很堵,汽笛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宋昶骑着单车从他眼前飞快经过,他对着那个背影,大声叫他的名字,可宋昶头都没回一下,很快就变成了视线中的一粒小黑点。
然后面前一辆车停住,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了迟明尧的脸,迟明尧很冷淡地和他说,上车。
可梦里的他直觉迟明尧不是好人,他很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不用了。
迟明尧和他对视几秒,然后升起了车窗,二话不说地开车走了。
他便还在原地苦等出租车,左等右等,却一辆都等不到。他频繁地低头看表,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可触目所及的地方却一辆出租车都看不到。
前面不远处,从拐角处驶过一辆出租车,他拼命挥手,可那辆车却没看见他似的绝尘而去,他追着跑过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只能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远……
然后他就急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很急促,好像真的跑了几百米似的。
这个梦有点莫名其妙,李杨骁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想,迟明尧在梦里像个要拐卖未成年人的人贩子,眼神冷得有点可怕。
他晕乎乎地想了一下,梦里的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未成年来着。
不知道如果在梦里上了迟明尧的车,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迟明尧坐在办公位上,把李杨骁的硬盘连接到电脑,对着那个叫《迢迢》的视频文件点了右键,在按下删除的前一瞬,他突然改变想法,把鼠标移到了“打开”两个字上。
为什么非得删掉这个作品?黑历史?迟明尧的好奇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既然没说不许看,那看看也没什么关系吧,迟明尧心安理得地打开了视频。
片名淡去之后,出现了一面破败的墙,上面写着四个斑斑驳驳的大字:江朗作品。
江朗?迟明尧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片子的开头一上来便是一个长镜头,拍的是一段长长的地下楼梯,黑黢黢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和地面接触时发出湿漉漉的粘腻声响,然后逐渐亮起昏暗的光,李杨骁的背影在昏黑的氛围中若隐若现,走得摇摇晃晃,镜头也摇摇晃晃。
进度条过了5分钟,长镜头还是没结束。迟明尧有点不耐烦,直接点到了视频的中段,画面上李杨骁又在走路,这一次是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走,空气热得镜头都起了雾。
“真够闷的这片子。”迟明尧皱了下眉,然后又往后拖了一截进度条。
这下直接进到了床戏,镜头上只有一个裸露的脊背,但喘息声听上去很诱惑,带着压抑不住的粘腻潮湿的鼻音,像是在一种极度欢愉状态下的呻吟。
但坏就坏在,迟明尧用的这台电脑,一个小时之前刚外放过一段设计小片,声音开得不算太大,但足够被推门进来的助理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俩人一瞬间都尴尬了。
时隔多年,迟明尧再一次体会到被母上撞见看AV的感受,他抓着鼠标迅速关掉视频,但一不小心按到了最小化,于是只好再点开关掉——一顿折腾之后,视频上的李杨骁已经消停下来不喘了。
迟明尧觉得自从遇到李杨骁之后就莫名点背——他哪想到这闷片后面会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一段床戏,光看前面,还以为是个公路片呢——而且是没车开只能徒步走路的那种。
助理比迟明尧还尴尬,表情有点抱歉地说:“啊,迟总,不好意思……我看您办公室的门没关,就直接推门了……”
迟明尧脸色不太好看地解释道:“没事,影业那边打算投的片子,让我看一眼。你什么事?”
助理战战兢兢道:“市场部把昨天说的那个小片修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眼?”
“拿过来吧,”迟明尧说,“饭送到了?”
“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开,应该是不在家吧,我给挂到门把手上了,回来应该就看到了。”
迟明尧点点头,说了声“可以”。
李杨骁烧得全身无力,他给黄莺发了条请假的消息,然后带着耳塞睡得天昏地暗,起来之后天已经擦黑了,他一天没吃东西,有些饥肠辘辘,摸过手机想点个外卖,没想到屏幕上有条消息:“迟总给您定的餐挂在您门外把手上了,记得回来取哦~”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果然挂了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子,包装看上去还挺精致。提回来打开袋子一看,四菜一汤,还挺丰盛,只是过了一下午,饭都凉透了。
李杨骁整个人都有些蔫,也懒得拿去微波炉热一下,就这么凉着吃下去了。
眼见着去酒吧的时间要到了,黄莺始终没回消息,打电话过去也没接。李杨骁想着要不旷工一天算了,反正接到了戏,也打算把驻唱工作辞掉了。但他对着桌子愣了半天,还是起身给自己吃了两片退烧药,裹着件冬天的大衣出门了。
就在当天晚上,曹烨作为《如果云知道》的出品方出席饭局,说什么也要把迟明尧拉过去挡酒。迟明尧一贯排斥这种吹牛拍马的酒局,但这项目怎么着也是他投的,演员也是他塞过去的,就算出于敷衍的态度,他也该过去给导演和制片方个面子。
饭桌上,迟明尧受尽恭维,敬过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亏得他酒量好能镇住场面,等到中场一桌人喝高了一大半,他还能在一边面不改色地看着一群人群魔乱舞。
但没过多久,迟明尧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拿过手机正想把司机叫过来,“李杨骁”这个名字却恰在这个时候传到他耳朵里。
小导演正被问到新片的演员,介绍说:“除了男女主是徐景晔和魏琳琳,其他都是新人,男二是李杨骁,迟……”
话还没说完,一个编剧抢过了话头:“李杨骁?名人啊,当年在学校里,那可是天王巨星一样的架势,一般般的话剧小本子找他演,人家那可都瞧不上的。”
这编剧话一说开便停不下来了,喝了口酒说:“江朗知道吗?前两年吸毒被抓进去那个。你们估计不知道,但当年在我们学校,谁不知道导演系的江朗啊,被董成其那老头子捧得啊,简直百年一遇的天才。这俩人当年在学校,那可是除了对方,别人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那叫一惺惺相惜……”
迟明尧记起了下午看的那个片子,那四个斑斑驳驳的大字“江朗作品”,当时他脑子里还想,这人名不见经传的,倒还搞得挺狂。迟明尧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了,他对这个话题有点感兴趣。
编剧显然喝高了,红着一张脸粗着嗓子说:“关键别人捧也就罢了,自己得认清自己的斤两吧,毕竟学校嘛,矬子里面拔高个,每一届不都得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啊。这俩人倒好,真把自己当成了拯救国产电影的正义使者了,愣是要把毕业作品搞个大新闻出来。那李杨骁,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当时接了一电视剧,就是后来还挺火的那个,叫什么……《谁人使你爱偏离》,对,也是演男二,虽然这剧是有点玛丽苏吧,但放在当年好歹也算个大IP吧,愣是给推了,说要去演江朗的电影……”
“江朗那剧本吧,是个公路片,据看过的人说,叙事结构和逻辑还玩得挺牛`逼的,当时俩人又是拉投资又是挑演员,一通忙活,那架势真让人觉得奥斯卡非他们莫属了,结果呢,都要开始拍了,江朗吸毒,被逮进去了……”编剧一拍桌子说,“嗨,全都白忙活了!最后这江朗啊,连毕业都没毕得了,李杨骁倒还好点,起码毕业了,但前一阵不是说被瑞哥封杀了嘛,听说是都谈好包养条件又自己跑路了?真是人生如戏啊,当年在学校里面,谁能想到他能混这么惨啊,就算在娱乐圈当个花瓶,也不至于被封杀吧……”
编剧说到兴起,旁边却有人听不下去了:“都谁啊这俩人,说他俩干吗啊都不认识,哎,徐景晔上次被拍那事你们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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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当天晚上,迟小攻的助理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我司那个冷面霸总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看GV》,正文是:好想冲上去要老板给我拷贝一份啊!
第十六章 黄莺
李杨骁到了酒吧之后,发现黄莺并不在吧台,他于是去找了临时负责管事的酒保,商量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今晚的钢管舞能不能换成唱歌。
但酒保说什么也不同意:“黄莺姐不在,我哪做得了主啊,再说好多人那个点儿都等着钢管舞呢,突然不跳了,一准会有人闹事。”
李杨骁看出酒保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撂挑子走人。他没再和酒保说什么,想着反正时间还不到11点,先上台唱歌等黄莺回来再说。
但一直唱到11点,黄莺还是没回来。看来今晚的钢管舞非跳不可了。李杨骁唱完歌,便提着立式话筒起身去后台换衣服了。
出门前吃的那两片退烧药似乎起作用了,身上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但乏力感还在,身后的疼痛感也依旧没有消退。
李杨骁喝了口水,绕到台前,回头对着DJ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音乐响起,他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然后两只胳膊攀着钢管往上一跳,开始做旋转动作。
快速变幻的灯光加上缓慢旋转的动作,让他觉得更晕了,乏力感愈加明显。
还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响动,他从钢管上掉下来了。
落地的那一瞬间,李杨骁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操,摔骨折了。
台下静默了一秒,然后立即燃爆了,口哨声和欢呼声接连不断,还有人高喊着“再来一个”。气氛简直比他之前每次跳钢管舞的时候都要热烈。
李杨骁暗暗骂了句脏话,一只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但右脚脚踝处实在是钻心的疼,屁股还没离开地面,手上就不自觉松劲了。
全场那么多人,看热闹的和维持秩序的都各司其职,没有一个人肯上来搀他一把。他缓了缓,抓着钢管,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台。
李杨骁坐到后台椅子上检查伤处的时候,听到外面黄莺回来了。
黄莺走到台上,先是和下面的一群醉鬼道歉,然后又安排了下一个驻唱上场。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走到后台,对着李杨骁说:“什么情况啊?怎么摔了?”
李杨骁抹了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今天身上没什么劲儿,不好意思啊。”
黄莺凑过来看了看,李杨骁的脚踝处已经迅速肿了起来,瘀血也很快扩散,因为皮肤太白,伤处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她皱眉道:“不会骨折了吧?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吧。”
李杨骁“嗯”了一声,把刚刚卷上去的裤腿放了下来。黄莺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上,说:“还能走吗?要不要找人背一下?”
跟到后台的酒保想过来搭把手,被黄莺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他刚摔的时候你们去干嘛了啊?!一个人都没有上去扶的?”然后又转头问李杨骁:“还行吗?”
李杨骁站起来说:“没事,我觉得应该是脚崴了,没骨折那么严重。”
黄莺说:“去看看吧,这颜色看得我瘆得慌。”
李杨骁没再说什么,被黄莺搀着上车了。
车上灯光幽暗,黄莺从后视镜看了看李杨骁的脸,说:“今天不舒服啊?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
李杨骁说,有一点。
“不舒服就不跳啊,你也真是,”黄莺顿了一下,勉强开了个玩笑说,“这万一骨折了可算工伤啊。”
李杨骁说:“商量过了,你不在,他们不敢做主。”
“操,没点主见。”黄莺骂了一句,又缓下声音说,“我朋友出车祸了,下午走得急,忘带手机了,不好意思啊。”
李杨骁摇摇头说“没事”。
两人沉默片刻,黄莺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有挺多人喜欢你吧?”
李杨骁愣了一下:“嗯?”
黄莺接着问:“但应该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你吧?”
李杨骁眨了眨眼,说:“大概吧。”
“不是我说你啊,今天这事,要是换成小枝,说不定就不用来酒吧了,跟酒保说一声就好了。但你啊,平时来了就唱,唱完就走,连个招呼都不跟他们打,这时候遇到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了,你觉得他们会当回事儿?”
李杨骁没应声,坐在黄莺的侧后方看着她。
黄莺叹了口气说:“你看起来太傲了,真的。你知道临时负责管事的那人叫林俊吗?”
李杨骁笑了一下说:“被你说准了,我还真不知道。”
黄莺看了他一眼说:“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两人到了医院,黄莺陪李杨骁拍了片子。
李杨骁这一摔倒是没伤到骨头,只是韧带拉伤得有点严重,接下来一个月不能剧烈运动。
回程路上,黄莺开着车说:“这几天你就在酒吧住吧,来回走路不利于恢复。”
李杨骁说:“没事,没多远。”
说这句的时候,他脑子里在想要不要和黄莺直接说辞职的事情。
但黄莺说的下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住在这吧,就当帮我个忙,这几天我得经常跑医院照顾我朋友。你就在吧台那帮我看一下,顺便学学怎么做人。”
李杨骁“哦”了一声,又说:“黄莺姐,你这话噎得我没法接。”
黄莺笑了两声,然后说:“你要不改改这性子,以后准得吃亏。你还没跟曹烨他们一块玩儿过呢,他们比你还傲。对了,等他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吧,曹烨人还是不错,估计能帮忙介绍点资源。”
李杨骁知道黄莺说的“曹烨”,那是个娱乐公司的CEO,但类似帮忙的话他也不知听多少人说过,结果却总是不了了之。不过他脑子里却出现了迟明尧,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少爷,他看起来的确比自己傲得多。
他于是问出了口:“对了黄莺,你认识迟明尧吗?”
黄莺打了把方向盘,说:“认识啊,曹烨的好哥们。怎么了?你还认识他啊?”
李杨骁摇头说:“没有,饭局上见过一面,觉得还挺帅的。”
“迟明尧,艺术家啊。”黄莺把车停在了酒吧门口,熄了火,又说,“他就一小孩。”
李杨骁还没来得及接着问什么,黄莺电话响了。等再想问的时候,话题已经被岔过去了。
李杨骁想着黄莺对迟明尧的评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就一小孩?
李杨骁在黄莺的酒吧里一待就是一个周。在吧台坐着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很闲,兴致来了就一边看调酒师调酒一边抽烟,没兴致的时候就对着空气发愣。
走过来请他喝酒的人也有那么一些,有几个还问他有没有兴趣来演个小角色,不过大多数都是骗炮的。这种情况遇见多了,他都快免疫了。
导演的通知也很快过来了,让他三天后去试镜。
第二天靠近中午,李杨骁还没起床。黄莺从医院回来了,下了车对着后面的两个人问:“帐篷要几顶啊?”
“明尧,四顶够吗?”曹烨转头问迟明尧。
迟明尧说:“你一共叫几个人啊?”
“十个吧,不一定都来啊,拿四顶吧,不行就在车里睡。”
迟明尧跟在后面下楼梯的时候,突然觉得这道幽暗的长楼梯十分眼熟,他想了想,回忆起那天在办公室偶然点开的那个视频。
他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盏昏黄的壁灯,确定那个片子就是取了这里的景。
黄莺指挥着安保把帐篷搬出去,然后给迟明尧和曹烨一人递了一支烟。迟明尧接过来问:“你认识江朗啊?”
黄莺给他俩点完烟,又点了自己的,说:“认识啊,他还来我这取过景呢。”
迟明尧吐了口烟雾说:“你们驻唱演的?”
黄莺稀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曹烨也想起了那晚编剧在饭桌上的话,同样稀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迟明尧说:“我还知道有段床戏。”
黄莺说:“我去,你蒙的吧?那片子冷门得很,网上都找不到资源的,难不成你还看过?”
迟明尧没说话,不置可否。
黄莺又笑着说:“不过说起那段床戏,我倒想起个比较好玩的事情。当时前一段戏拍得挺压抑的,床戏本来也比较压抑,全场的气氛当时特别到位。我们驻唱上衣都脱了,江朗是导演嘛,跟他说不要害羞,放开一点。结果我们驻唱一开口,我去,本来营造好的那种氛围全没了,全场都尴尬了,大家都憋着笑又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