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他曾经是她的阳光,默默收留在心底。
但这一生,她实在不想这样缚着沉重的心,想要改变一切,想要重新来过,就要忘记过去的所有,而第一件事,就是先忘记他……
只有这样,才会有新的自己。
可是,谭慕铭啊,只是这样想起这个名字,就会让她心头冒出淡淡的苦涩滋味儿的人。
叶英看着从刚才就一直反常,低头默默不语的余眉,不由打量一会儿,有点吃惊的问道:“余眉,你不会刚才看见谭慕铭,喜欢上他了吧?”
余眉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看着地面,慢慢走着。
可是叶英却立即脑补了,喜欢这种事其实不需要直接说出口,有时沉默也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认,她不由怜悯的看了余眉一眼,拍拍她的肩膀劝道:“那个潭慕铭确实长得帅,但那又怎么样,你长得也不差,只是咱们高中是市重点,学业挺重的,还是得以学习为主,情啊爱啊还是留着大学吧……”
余眉何尝没这么想过,所以她用三年的时间埋藏自己的心,拼命的学习,拼了命的努力,追着他的背影,他的成绩,他要上的大学,他报考的学校,每当她忍不住累的想哭的时候,就会像叶英所说的这么想,到了大学,考上一个大学,她一定要跟他说话,哪怕只是让他认识自己,哪怕是相处很短的时间。
可是到最后,一切都是成了泡影,最终还是以几分之差与他失之交臂,从此隔一方海,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有时余眉也觉得,是不是就因为自己从没有得到,所以回想起来才执着的觉得好,把一个人美化在回忆里,一个人不可自拔。
余眉认真的思考着,不经意,轻抬头问了叶英一句话,“如果,你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很喜欢,喜欢到你想忘记他都很困难,你会怎么办呢?”她用自己重生前的心情,来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知道眼前这个女生的想法,这个未来无论生活还是事业都幸福的女人,她的选择,她会怎么做?是不是与自己不同,也许那个答案有很高的机率是通向幸福的最近的路径,也有可能戳破她虚幻的泡沫,幡然醒悟……
叶英明显一愣,看着那双漆黑的眼晴看着自己异常执着的模样,她也有些认真起来,仔细想了想才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那我就会不顾一切的追他,让别人都没有任何机会,让他只能选择我,直到我追到他为止,不过,我的性格,即使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学业的,我可不想在爱情上失败了,连同自己整个人生都成了失败品。
就像我妈说的,干什么都要有后路,有退路,不能一朝输的底掉,这是我的想法,不过余眉,你和潭慕铭才见一面,你可别说你深陷情潭不能自拔了啊,虽然那个潭慕铭很帅是真的,但是我也听说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咱宿舍的于嘉嘉不就是吗?
而且不提家里背景,光看潭慕铭就知道很不好追的,这种聪明眼光又高的人很臭屁,我跟你说,这种男生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你会幻想破灭的,如果是我,我最多当模特看看过过眼瘾罢了,等着将来要找男友,我才不找帅的,就找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家务全收拾,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那种,我问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救我,否则坚决不结婚,我可受不了他什么都听他妈的,还要我在家一天三顿饭低眉顺目的去伺候男人,那样我会疯掉……”
余眉听完震惊。
震惊的是,此时面前这个女生,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说的话却一针见血,都是她要多活十几年才能想明白的事。
而这些,在她早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明白了,明白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一点点的道理。
余眉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叶英,这是一个青春四射的女孩,开朗又有活力的性格,敢爱敢恨,又有自己的原则与想法,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永远不会像她一样躲在角落里张望,她的人生是积极向上,是成功的,像一轮太阳,永远生活在人群中耀眼的地方。
而自己,就算身体回到十六岁,却似再也没有这样青春如娇阳的活力,惊讶的看着她,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失败一生的原因。
那么一瞬,她的心如拔开了迷惑她的沉雾,豁然开朗……
余眉不由粲然一笑,如从云中现出的一片光亮,叶英觉得这笑容亲切温暖的笑进了她心里,见着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过后不好意思极了,急忙道:“这话你可别说给别人听,要不我脸都没地儿搁了……”
余眉也不言语,只看着抿唇,直笑得她发毛,不由着恼的伸手咯吱她,顿时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躲,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儿,感情快速升温起来,随即高高兴兴一起去书店买书。
回宿舍的时候,叶英买了很多日用品,余眉没敢再花钱,只买了几本大有用处的参考书决定晚上多啃啃,把成绩提上去,刚回宿舍,便有几个同寝的同学提前回来,其中就有于嘉嘉和与她要好的两人当初因为换床位余眉没有同她换,她看余眉一直不顺眼。
回来时见余眉身上的连衣裙,不由将嘴一撇,冲其它两个呶呶嘴,阴阳怪气的道了句:“农村来的土包子也能穿得起连衣裙了。”
“拣亲戚剩的吧,像我家的穷亲戚都拣我穿旧的,当宝贝一样……”说完几个人就笑了。
这是极其看不起人的话,当初的余眉因为这些言语与她们争吵过,也气得流泪,那时觉得脆弱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跟天塌下来一样大,可是现在,在重新回来后,这些言语幼稚真的十分可笑,实在伤不了她一丝一毫。
而此时她心中有了目标,也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屑将目光放在这几个人身上,根本不动丝毫怒气,她将叶英买的东西放到她床边,随口回了句:“你们家往上数八代也是农村的,现在连祖宗也看不起了……”噎得于嘉嘉直翻白眼。
叶英直冲她竖指,低声道:“说的好,就得这么顶她,毛病!当在家里,谁惯她!”
第7章
执迷不悟的暗恋一个人十四年,如果重生了,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一般人想要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的接近这个暗恋的人,将他圈养起来,追求他,在他还是年少时,在他感情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就像叶英说的,在他在还没有喜欢上别人的时候,先在他心中留下重重的痕迹,直到将他追到手为止,应该要这样……
可是,偏偏余眉是个另类,她在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默默的,无私心的,不打扰对方的情况上,喜欢对方一辈子,待到她有一天醒悟过来,不喜欢了,就算让她重新来过,就算有了小金鱼,有了比别人多十几年的经历,她却再无一丝兴趣与想法,就像自己构建出来的泡沫,被自己用力戳破一样,再不存在。
而这一次,即使见了一面,她仍然还会对这个人紧张,但她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要为别人活着,将能拥有的一切抓得牢牢的,努力改变自已,然后……在自己年纪最好的时间,找一个最爱她的人,过前世她曾羡慕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
而现在她最需要抓住的,就是学业,当然,对这一点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上辈子她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进戒城,后来也一直是吊车尾,但高三那年却厚积薄发,拼着一股劲成绩突飞猛进,最后从差等生进入了尖子班,惊掉不少人的眼珠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摸索出来学习经验和方法,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底子,好好合理安排下时间,这三年会过得轻松些。
当然,最让她不急不燥的,无疑是高考试题,这也是她有恃无恐的最大优势了,这一个星期她都在埋头翻找着书,从高三的卷子书里划出了不少试题出来,合在一起大约看了下,约摸差不多占了七成。
倒不是她记忆力有多好,而是当年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有考入想进的那所学校,甚至打算重读高三,再冲刺一回,所以她有将当年的高考所有题目一道道题的研究过,虽然后来还是作罢,但现在想想,一些重要的题目仍然记忆清晰。
随即,她将所有可能考的题目,分类都归在一本空白的读书笔记上,时不时的拿出来翻看吃透,打算每隔一段时间再复写一遍。
当她极为专心书本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周末,宿舍几个离家近的,下课回来换个衣服就直接走了,叶英把来不及洗的脏衣服全塞包里,打算拿回家洗,顺便要余眉到她家里玩,余眉摇了摇头,重生这么久,她还没有回家看看,明天打算回去一趟。
九月末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上起来她在包里翻来翻去,实在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只得换上没舍得穿的新牛仔裤和米色针织衫,套了鞋,将昨晚洗过的头发扎了起来,将早先留着的钱取出来揣兜里,看了眼时间,打算先去市场买点东西,再顺道坐车回去。
想想也有点头疼,家离学校太远了,光车就要坐三个小时,路还不好,能把人颠簸晕三倒四的,为了状态能好点,别吐在人家车上,她走前在矿泉水里滴了一滴水精华,留着路上不好受了喝两口,又给小鱼润了水,这才出门。
先到附近的市场,在一些物廉价美的鞋店转了转,挑着模样给老妈买了一双穿着舒服,模样又耐看符合老妈眼光的黑色皮鞋,里面带着一层毛,冬天也可以穿。
余眉的眼光高,不是她有钱,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宁买一双贵点的穿三年,不买一双便宜的三个月丢,每一分钱都计算着长远的打算,结果一小心就花超支了,光老妈的一双鞋就花了一百二。
又给弟弟买了几本启蒙带图画类的识字书,和一套拼图积木,本来还想给小弟再买一套衣服,但是拿回去老妈肯定要念叨的,农村的小孩都不穿新衣服,拣亲戚家旧的穿,说是好养活,想了想,又带了一大瓶五颜六色的糖果,现在家里钱紧张,老妈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肯定舍不得给小弟买糖吃。
顺便又给老爸买了瓶好点的酒,这么几样不起眼的东西,就花了将近二百,远超了预算,但给亲人买东西,余眉从来都不心疼。
东西都买好了,跟老板要了个大黑色塑料袋,将买的几件东西商标去了,价钱也去了,鞋只用小塑料袋随意装着,连鞋盒都扔了,一起丢进一个袋子里装,这么随手杂乱的放在一起,立即就像是地摊买的十来块钱的东西,果然好东西也是要靠包装的。
余眉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看包装老妈会起疑会问,如果她坦白,说这些东西花了二百,她妈一定二话不说,拿起扫帚追着她打,那时候二百块钱顶打工半个月的工资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周日回家的人多,售票员极热情的拉客,看到余眉手拿着袋子,立即上前帮她拿着,并安排了座位,将袋子塞到上方包架上。
近三个小时走走停停,下了车后,她又在镇上买了些新鲜的排骨和老爸爱吃的卤猪头肉,这才又搭了台镇上的摩托车,捱着冷风一路到了家,余眉赶紧付了师傅车钱,待人走后,她拎着黑袋子往家走,结果走到泛着铁锈的门前,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是小眉啊,放假回来了啊,快到家里坐坐啊……”邻居赵婶抱着她小弟出来倒拉圾,见到拎着袋子站在家门口的余眉,顿时极为热情的招呼道。
“婶子,你知道我妈去哪了吗?大中午的,家里怎么没人啊。”余眉忙走过去问道,三岁的孩子正是记事儿的时候,虽然有两个星期不见了,也没忘记这个姐姐,算没白哄他两年。
看着极是扭着身体冲她伸着手,一夏天小脸晒的黑乎乎的小弟,她立即放下袋子抱了过来。
“你妈有事刚出去,让我帮着看下孩子,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吧……”赵婶边说边打量余眉,米色的针织衫,黑色紧身牛仔裤,显得人即苗条又时尚,跟城里人似的,哪还像农村的,不由啧啧出奇。
也没回屋,跟她亲亲热热的唠嗑道:“小眉啊,你在市里上学挺好的吧?那边伙食怎么样啊,我看你比在家时白了,模样也水灵了,你大爷也说那边的水土养人,孩子个个金贵,果然不假啊,看你才过去几天,婶子都有点不敢认了……”这个是真话,走的时候跟回来看着就跟两个人似的。
村里本来都是代代土里刨食儿,谁知会出了块读书的料,还考上了市重点,人都说进了市重点,那就是大学生了,将来都是要到B市那边上大学的,在他们眼里,B市可都是大人物去的地方,那里大学里出来的也都是大人物,所以人人都说老余家这次祖坟冒青烟了,女儿有出息,将来熬出头,一家人都要到B市享福。
余眉笑着回:“婶子你别笑话我了,你从小看着我长大,还能认不出我啊。”说完她见赵婶看了眼她旁边的袋子,便放下小弟道:“我在镇上买了些新鲜的卤肉,买多了我爸也吃不完,婶子你拿点回去,给叔中午填个菜吧。”余眉边说边从袋里取了一小袋卤肉。
“哎呀,不用不用,你叔中午吃不了多少东西,你快留着给你爸……”正说着余眉就把袋子塞到她手里了,“叔跟我爸一样,就好这口,再说,婶子经常帮着照看小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呢,婶子就收下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婶见状,也就笑呵呵的拿了,随即道:“你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小眉啊,你到我家来坐吧,菜也快好了,中午就在家里吃……”
“不了婶子,我有带钥匙……”
余眉打开大门,进去先给小弟擦了擦嘴巴,他前面的几颗牙都长出来了,正冲她嘻嘻的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小弟从小就特别聪明,精神头足着,早就见着那个袋子,知道里面有好东西,虽然说话还不利索,但已经会呜哇啦的发音一通表达自己的急切了。
余眉把它抱屋里,将包里的积木拿出来给他玩,顺带喂了他一块糖,总算是老实了,她有多久没有抱小孩子,这段时间他又沉了,抱了一路出了一身汗。
这时才有时间打量十几年前的老家,三间房子,里面堆满了东西,厨房更感觉无处下脚,土豆袋子都放在墙角,有一袋还倒在地上,滚出一半土豆,墙角几个坛子腌的是咸菜和鸭蛋,还有一盆碗没刷。
以前这都是自己的活,放假带小弟,回家刷碗做饭洗衣服,还要喂猪鸭鹅,那时她即要学习又要干活,一个人顶大人使,也怪不得赵婶看着自己吃惊,那时她就是个闷不作声天天洗衣做饭的农村丫头。
小弟离不了人,只得哄着给抱厅里把积木放大盆里,让他蹲在那摆着玩,自己就将袖子一挽,刷锅洗菜做饭,再将土豆拣几个刮了皮,切成块跟排骨炖了,又用卤好的猪耳朵切丝跟绿辣椒丝拌一盘。
她将小金鱼的水精华滴了一滴到水缸里,若是直接放菜里,会出一身的黑灰,容易让人起疑,但是分几天就不太看出来,这个水精华对改善身体挺有好处的,虽然不是什么神仙妙药,包治百病,但是能净化下身体,补充些水里的矿物质精华,对老爸老妈来说有益处。
别说,用这个水烧的菜,格外的鲜绿,看着很有食欲,见排骨用锅焖的差不多,翻了几下,便将盖子又盖上,打算过个两分钟就出锅,顺手把家里厨房收拾了下,再把桌子搬了出来放厅里,偷偷又喂了小弟一口香喷喷的肉,就等着家里人回来吃饭了。
谁知道余眉的老妈,张淑华阴沉着脸推开大门,一进门,就见到余眉站在院子里,顿时怒从中来,从门边寻了把扫帚,握着扫帚把就朝她打过去……
第8章
别人家的孩子回家,爸妈都是好菜好饭伺候着,余眉从来都是回家干活,但她没什么怨言,就算在学校受到一些白眼和闲话,也委屈过,但回到家,看到家里情况,还能说什么。
父亲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每天起早贪黑的镇上做买卖,小弟的奶粉,她的学费,家里的花销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要养家里四口人,辛苦可想而知。
老妈就更不用说了,家里的,地里的活儿不仅要做,还要带小弟,有时忙的一天三顿饭都吃不上,为了多赚点钱,一家人都累,比想象中的累,所以,她就算在学校受了再大的委屈,看见累的躺下就睡的爸妈,什么也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忍着,回到家里也是闷声的能多帮干一点是一点。
而余眉对家人来说,也一直是羞涩胆小又懂事的孩子,无论是老爸还是老妈张淑华,都很少打她,像是这一回来突然抓了东西就冲过来,记忆里根本是没有的。
所以,余眉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了,结结实实的站着挨了老妈两下,疼的弓起腰,吓得直道:“妈,你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妈,妈,别打了,别吓着小弟……”
小弟正坐在大盆里玩积木,听着话顿时向她们看过来,小人不知道打人,还以为妈妈和姐姐在玩游戏,啊啊啊扬着手里的积木跟人显摆自己的新玩具。
余眉后背火辣辣的,眼晴不由看着老妈手里的扫帚的方向,挪了挪脚。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老妈太多,当年她那么苦的熬着,从嘴里省出来的钱供自己上完大学,结果自己不但没出息,还让她操那么多心,没让她享一天福,所以,以这种心态,就是再多打两下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现在的她可不是三十岁的时候,而是十六岁。
考上市重点,也算是老妈骄傲向村里邻居炫耀的资本了,放假回来就算没好饭好菜,总也要给笑脸的,谁能想到会见了面就开打,把她都打懵了。
上辈子可不记得被这么打过啊……
余妈看到她手腕上一抹浅红,更加生气了,举着扫帚把便在余眉头上挥舞着,吓得她直缩着肩讨好道:“妈,妈,有话好好说,别让人看笑话,咱,屋里吧……”
余妈这辈子是个爱钱要脸的,自然也不想让邻居看她闺女的笑话,背后说闲话,顿时憋着一张脸进了屋,进去就把扫帚往桌上一放:“说,你手上的纹身哪来的?”
余眉一听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跟表妹李雨蓉有关系,本来还打算若家里人问起,就应付说是纹身贴,现在市内流行的一种小玩意儿,贴的好玩儿,但这一套对此时的余妈,肯定是不好使了,但如果说实话,说这金鱼确实不是纹身,而是画中的一条钻石小金鱼半夜三更钻进了手里……除非她想吓到人,否则还是闭紧嘴。
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道:“哦妈,你别生气,我跟你坦白说这个事,这个确实是个纹身,但不是刺在肉皮上的,而是一种城里新兴的染料画的,涂上就洗不掉了,要洗掉需要花钱买一种药水,我是周末和一个同学去逛街遇到的,说是免费试,所以好奇就试了一下……”
她还是欺负余妈的,因为余妈是农村妇女,肯定是不懂城里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是除了这么说也没其它办法,金鱼纹身是去不掉的,可如果她要承认真是纹的,以余妈现在火冒三丈的脾气,绝对能把扫帚再轮一遍,只得撒个小谎先应付过去。
“总之,就是这东西没花一分钱,只是好玩的,本来我也想洗了,但是觉得挺好看,而且买那个药水要花很多钱……”
余眉说的跟真的一样,还把手腕上的金鱼给余妈看,果然,余妈脸色缓了缓,但还是生气的一把扇开余眉的手,“你以为你妈没念过书,就什么不知道了?你这是染料,那你表妹的手怎么染烂了?”
“什么?手烂了?”
“要不是你小姨找上门来,我还不知道这事儿,雨蓉现在皮肤发炎,正在镇上卫生所里挂水,我匆匆忙忙的赶去看,那手纹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青青黑黑又红又肿起大水泡,大夫说是纹身导致皮肤感染发炎,将来可能要留疤,很大一片面积,还是在手腕上,你小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我鼻子骂,你知道你小姨说什么?
说你不知在城里跟哪个不正经的人学了下三滥的东西,还要害你表妹,卫生所里那么多人,说得你妈脸都没地儿搁了,你说你学什么不好,你学人家纹身,纹身那是正经女孩子学的东西吗?你将来要上大学,你说你纹这个干嘛?我和你爸省吃俭用的赚钱供你上学,你就让我和你爸生这个气啊……”
余妈坐在那里眼圈都红了,这时候的余妈不是五十多岁时的样子,她结婚早,到现在也才三十七岁,就已经辛苦拉扯大一个女儿,还有个小儿子,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可是再怎么穷她也要脸面,活着就是一张脸,现在被人指着自己骂,骂的还是她闺女,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路上也不知是怎么回来的。
果然是表妹!余眉咬咬牙,但看见老妈的样子,急忙过去心疼的搂着余妈脆弱的肩膀,“妈,表妹来找过我,见到我手腕上的金鱼好看,也想纹,但我没带她去,就跟我借钱去店里,我没答应,我真不知道她自己跑去纹了,妈……我错了……”这个时候除了解释和认错,真的不敢有一点点顶嘴和反驳。
余妈丧气的坐在那里,擦了擦眼泪:“算了,回学校就把纹身给洗了,花多少钱妈给……”
“嗯……”
“你知道因为这事儿,咱娘俩惹了什么祸?生生坏了你爸的事啊,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爸说……”
“啊?”
余妈吸了下鼻子道:“你爸当年当兵时有个要好的战友,前些日子在镇上遇到,两人一起吃了饭,就说了个事儿。
这个战友要到S市做生意,镇上有间五十坪的商铺,因为急着走所以想便宜出手,你爸说那铺子位置地段都好,因为跟这个战友当初在部队关系好,他又看你爸骑个三轮车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想帮一把,就有意把铺子让给咱,只要给九万就行……
你爸说了,镇上好的铺子一平怎么都要三千多了,现在五十坪只要九万,就是不赚咱钱,平兑给咱的,这几天你爸就没睡着觉,愁这个事,还跟我商量来着,房子卖五万,再跟亲戚借四万,我本来也不同意,可是,不就是为多赚点钱吗?可是,同意又怎么样,这钱不是一千两千,这么多,四万块啊……”
余眉一听还真记得有这么件事儿,当初她回家老妈念叨过,余爸的战友有个铺面有意要卖,老爸当时到处借钱,那时余爸在镇里做生意,脑子活泛,就想卖了家里的房子,再跟亲戚们借点钱,把铺子买下来,结果最后也是因为亲戚反悔不借,又到处凑不到钱,不了了之。
后来这事儿余爸就一直后悔着,因为几年后,镇上黄金地段的商铺涨势惊人,一平从三千多涨到了八千再到一万,翻了三倍不止,光是租出去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买下铺子的那家人余爸恰好认识,当时也是东捣西借的,后期却因为铺子着实发了笔财,在镇上也买了房子,这让余爸每每想起就连连叹气,极为遗憾。
余眉在心里暗暗算了算,五十平九万块,一平才一千八,简直跟拣的差不多,要知道这是五十平的商铺啊!这个价钱便宜的像大白菜,等到几年后房价飞涨,九万块只不过是商铺的一个零头。
“这不,正求你小姨呢,你姨夫那边有几个有能耐的亲戚,兴许能借,可是……”
“那妈,要不,我去倒个歉吧……”余眉觉得认错事小,如果认个错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她愿意认。
余妈摇了摇头:“你小姨不能借……”
“因为表妹的事吗……”
余妈哼了一声,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她骂你不三不四,就被我揪着头发打了两巴掌……”
余眉……
“你小姨我还不知道,最记恨人了,打死也不带借咱一分钱了……”
“妈……”她不由搂着余妈的脖子,她妈永远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打她狠,但护得也狠。
“你妈啊,这辈子就是土里刨食的命,好了好了,不想了,快去把饭菜端过来,我走了半天路都饿了……”
饭菜一上桌,余妈普大口的吃着,余眉心里装着事,有一搭无一搭的没吃几口,只听得她难得夸道:“我闺女行啊,将来不愁嫁不出去了,菜烧得香,待会让你爸也尝尝你的手艺……”
余眉在一边给小弟喂着饭,随口“嗯”了一声,十几年在外面一个人生活,这些技能早就练得纯熟了,闭着眼都不会错。
这么一等,便等到了晚上,余爸才推着三轮车回来,显然脸上有憔悴,似乎几天没的样子,低着头愁容满面,看来借钱的事不顺利,不过看到余眉回来却很高兴,并绝口不提这事儿。
余眉把给他买的酒,还有给老妈买的鞋都拿出来,还有小弟的图画书,虽然被埋怨好一阵,说她浪费钱,以后生活费不给那么多了,但看得出两个人都很高兴,老妈拿着鞋有点爱不释手,看来看去。
晚上她做了一桌家人爱吃的菜,余爸还多喝了两盅,吃到醉了才终于躺下睡个囫囵觉,可是,余眉却是躺在房间里,瞪大眼晴,望着房顶,毫无睡意。
脑子里都在想,怎么才能弄到一笔钱帮老爸,想得头都疼了,才记得高三那年的生日,他爸凑趣以她的生日号买了一股双色球,结果没中,却没想到隔天就出了一模一样的号,五百万擦肩而过。
可是,那都是两年后的事,现在还没有福彩呢,股市行情正好,可她从来没研究过,其它的一些她能想到的赚钱方式,都不可能快速的带来收益。
而这一夜就在她心情沉甸甸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余眉就要返回学校了,上午坐车要三小时,下午有充裕时间还要看复习下功课,小弟不舍的挂在她身上,走时老爸偷偷塞给她二百块钱生活费,她没要,说手里还有钱,下次回家再拿。
坐上车时,她回头看向送她到车站的父亲,长年做买卖四十岁的人,看着要更老一些,余眉的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面带微笑的冲爸爸挥手,直到车缓缓驶走,看不见身影了才回过身。
大概是心里不好受,她并没直接回宿舍,而是下意识的去了上次放乌龟的海边,慢慢延着海边走,大海似乎能包容一切,看着风景,走一走心情就会好多了。
不由自主的走到上次歇脚的地方,随便坐了下来,便低着头有一下无一下的用手撩着海水。
结果这才划了几道水花,就见一个碗大的盖越发的发绿的东西,张着四个爪子甩着尾巴,跟狗见食一样,飞快的游了过来。
余眉吓了一跳,见这东西是她上星期放生的乌龟,顿时哭笑不得,干巴巴的道了句:“你怎么还在这啊……”这次可没好东西喂你了啊。
可是乌龟听不懂人话,它仍然伸长了脖子,冲她左摇右摆,像不满足一样瞪着绿豆眼,余眉看着有趣,不由摸了摸它的头,乌龟顿时用脑袋拱了拱她手心,随即一个潜身,又游了回了水里。
不知怎么,余眉就想到了上次小龟吐出来的金戒指,一时心头一动,不由的朝水里望,果然,不大一会儿,乌龟又游了回来,然后冲着她一张口,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掉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拣起来一看,不由略略的失望,手里这个即不是金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颗珍珠罢了,虽然大一点,但可能泡过太久的水,整个都泡酥了,用手一捏,漱漱的往下掉末子。
余眉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关心则乱,想给父亲凑钱想疯了,只不过一次幸运的拿到个金镏子,就以为小龟真能从海里带来宝贝。
可它毕竟只是一只乌龟,不是财神爷。
不过看到它摇动着尾巴,浮着爪子抻着头,瞪着绿豆眼看她讨赏的样子,又没办法无视,只得将小金鱼里存着的一滴水精华给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