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her站了起来,从腰侧掏出一把枪,直指裴白墨的额间,手丝毫未抖,甚至微微一笑:“我喜欢你。”
他将枪口完全贴向裴白墨的肌肤:“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也能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站在这里——杀你。”
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Esther面色凛冽,裴白墨听不到,却能捕捉到Esther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看起来埋在手臂刀口里的追踪器也没有失效。
额间的枪口温度很低,裴白墨面部表情始终清淡如水:“我不知道,不确定,但是你刚才亲口告诉我,解开了我的疑惑。”
“我以为是空心死后,你出于对他的怀念,才开始复制他的手法作案,为他复仇;没想到,是遇到他的时候,你已经是个罪行在身的杀手。”
“他死了,你失去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抱歉,完全不像,我从未杀过人。他想要杀你那晚,你一定神色如常对他阐述了一系列自己杀人的凶狠经历。”
“他没有杀你,不是因为偶然心软,而是他杀了太多人,也需要同类分享,也会孤单。”
“你杀人是为了给他报仇?不,你只是给自己杀人的欲念找一个借口,一个理由。”
“哈——哈——哈——哈——哈——”Esther不断地笑,“这个故事编的不好,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桥段。你猜今天你死在这里,有没有全尸?”
话音刚落,他突然打开紧急应险箱,敲碎车窗。
他拖着裴白墨倚向破碎的车窗后。
站台上,快速移动的冲锋队里,为首的队长认识裴白墨,只见身为人质的他不断摇头。耳麦里也传来上级要求慎行待命的通告。
他们便停了下来,无数枪口指向Esther。
“呵,他们拦不住我。”他在裴白墨耳侧说。
手铐撞向车厢叮当作响,裴白墨感觉到而后温热的气息,语调清冷:“听不到,我是个聋子。”
他笑,Esther却没有时间考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装置,身处站台上的冲锋队员,即刻便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滴——滴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们太过熟悉——炸弹。
Esther笑,直面裴白墨的眼睛,唇齿轻动:“睁大你的眼睛,努力看我说的话。毒气不在这里。想知道我要投放在哪儿吗?”
他看了眼一旁一边四处探查炸弹所在联系外面待命的拆弹组的警察,一边枪口对准自己纹丝不动。
裴白墨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看到他额间一点红光。
已被瞄准,他随时会毙命,可是毒气…
“别开枪!”裴白墨用尽全力吼出这三个字,声音粗嘎喑哑不堪,转脸看到Esther脸上明媚的笑。
对面疾驰而来一辆列车,Esther跳上去之前,扔了一个东西在离裴白墨不远处的地方。
他回头对裴白墨说:“突然觉得今天在这里和你们同归于尽是最蠢的决定,见面礼,只有一分钟,这个电子屏便会自毁,剩余的沙林毒气地点在上面。”
他看着裴白墨再度脱力从勉力站直身体变成滑落在地,而那个电子屏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爬过去,或者直接砍断你自己被缚的手腕,亲爱的,我相信你能看到那个地址。”
他笑:“下次再见,希望你没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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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
裴白墨已经没有力气大吼将地址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他听不到嘀嘀嘀的炸弹倒计时,听不到除了追Esther而去之外,剩下的警员边跑边向自己大喊危险的声音。
沙林毒气…如果拿不到那个地址,会有很多人因此殒命。
手腕被拷在列车里的金属杆上,他只能将手腕下压,让手铐滑到金属杆最底端,自己横躺在列车厢底。努力伸直双腿,下拉自己的手臂,去碰远处的电子器。
手腕因为拉扯被手铐脱去一层皮,可他依旧毫无感觉。
最疼的地方,并不在那里。
脑中似乎有很多声音在喧嚣。
“他们因你而死——”
“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
“你和杀人犯有什么不同——”
然后是当年柏林地铁爆炸那剧烈的声响。
他感觉到自己口腔里上涌的血腥味,用力下咽,终于触到了电子屏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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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地址简短陈述给警员,被担架抬走的时候,裴白墨已经无力再出声。
他想知道夜色的去向…可是担心一张口,就会有些东西喷溅出来无法止住。
他只能放任自己沉重的眼皮阖在一起,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在摇晃中带着满身酸痛醒来,他慢慢睁开眼适应光线。
眨过数次之后,清明的视线中最终出现的那张脸…不是他期待的夜色,也不是医生或者警员。
竟然是…Esther。
他笑,手指贴向裴白墨缠着厚重纱布的手腕,缓缓一擦:“没断?”
“你舍生忘死为了别人的命用力在地上爬,可他们放弃了你。”
“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Esther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可你现在是和我一起被通缉的杀人犯,我自然要从医院带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未说明的下章会给解释…比如为什么裴黑土突然成了被通缉的杀人犯
、第057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七章:血字屠戮
N市很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雨水顺着伞沿下滑,阻挡人的视线。从进入墓地的那一刻起,夜色眼前就只剩下黑白灰三色。
灰色的天,白色的墓碑,黑色的衣,黑色的伞。明明每样事物和人都那样多,却每一个看起来都那样孤寂。
夜色向许南康的遗孀叶青靠近,一瞬不眨地捕捉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安慰叶青,她从林垦口中听到叶青最初得知消息时崩溃无助的模样,如今从叶青眼底却已看不见黯淡悲伤。
反而是叶青主动开口,轻拥她的肩,柔和的语调里夹杂着些许伤痛,更多的却还是坚强:“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回来我身边,会是一堆骨头。”
满场同仁硬汉,夜色知道她需要倾听。
“色/色,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句,是我最后对他说的话。”
她的泪缓慢从脸上滑落。
夜色眼底一恸,她一样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是这样疏忽身边人,不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身边出现的是替代品。
随着叶青在她耳边诉说,她脑海里跃出一个个许南康过去生动的影像。
最后人群散去,林垦来到她身边时,她眼前的视线已经被眼底涌上的雾气晃花一片。
“许组会怪我们”,夜色咬牙,“他从来都是看似温和,实际凶得要命,而我们一直是这么没用”。
林垦站在她身旁岿然不动,看着雨水浇散许南康墓碑前的花束:“那个德国人——”
他略微停顿,语带犹豫:“在上次画舫爆炸的时候,我曾经听到他说——”
夜色敛起自己的悲伤,问:“林瑟?”
“对。他当时对许组说,不要嫉妒你”,林垦皱眉,“我当时并不理解,单纯觉得他的话很奇怪”。
夜色的心紧缩:“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认为,那个时候在我们身边的,已经不是老大?”
林垦默认。
夜色看着叶青远去的身影,许多愧疚纷至沓来,一点点侵袭着她的理智。
许南康如是,无可挽回,而裴白墨…
她想起自己被冲锋队搜寻获救后,得到的第一则消息。
许南康尸骨被埋的现场法医鉴定报告出炉,发现了属于裴白墨的DNA。
第二则消息,一样是坏消息。
沙林毒气,并不在他们以为的地铁站。
Esther留下的地址是地铁站的一个储物箱,警方搜寻之后却只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同样只写着一个地址——裴白墨在殡仪馆旁的住所。
如同当初第六个遇害人现场发现的凶器带有她的指纹,如同前五个受害人均是吕宋宋曾经的采访对象一般…一时间,这个案子所有的证据,又都指向了裴白墨。
如此刻意。
而第三则,她握伞的手缺失温度,一片冰凉…是警方放出来的,他在被警方控制后,从医院金蝉脱壳的消息。
短短几个小时,他只身来到自己身旁,在自己耳边讲冷笑话;他离开她身旁,她恢复自由还未及相见,他却又再度失踪。
嫌疑被洗刷,可她仍旧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而针对裴白墨的通缉令,已经发出。
她希望这是警方的布局,引蛇出洞。
可她同时也知道,如果是这样一个布局,未免太过明显。
蒙面人和他的同伙并非弱智,不至于这么简单地自投罗网。
见不到,才会更担心。
担心他的耳朵,担心他的眼睛,担心他癖好鲜明的味蕾,担心他不懂转圜的话语会引来灾祸,担心他骄傲的模样惹人不愉。
她担心很多…最怕的,是他再度受伤。
她已经为身边很多人引来无妄之灾,她不希望他,为她曾经年轻气盛的跟踪空心杀手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该有此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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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逼自己思考其他事情,比如吕宋宋。
已经回归正常生活,吕宋宋对于之前的这段变故并不介意。
她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永远的斗志昂扬:“因祸得福。”
夜色看到自己公寓外,送她来的那辆黑色轿车,蛰伏在晦暗的路灯下,不语却存在感强大。
“想开了?”她问吕宋宋,“以后有他千里迢迢给你制造惊喜,是不是就不用我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前了?”
吕宋宋摇头:“不知道,只是重见天日看到他以有生之年我见过的最狼狈最难看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特别想立刻睡了他。”
“真得很难看”,夜色听她继续吐槽,“下巴青青的胡茬,眼睛下面顶着一圈烟熏妆一样的眼袋,噢,再加上瘸了一条腿”。
“实在是和玉树临风没有关系。”
她一边故作懊恼,一边自己笑:“真后悔,在傅少爷还是个高富帅的时候,没有据为私有。”
“色/色,我可能还没有到爱他的地步,但是他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感觉到心动了。”
“所以我愿意试试看。”
她另一边又自嘲:“可惜他自从那天看了我一眼,掉头就走,只把他的司机留给我,赶都赶不走,自己倒是消失的很彻底。”
“这意思难道是要撮合我和他的司机?”
夜色拧她耳朵:“饶了这司机吧,傅云深什么脾性你应该了解,你可别害这司机被流放利比亚。”
她们一起笑,像过去无数个日夜发生过的场景一样。
夜色心里默想,她和吕宋宋一直是这样默契。
傅云深瘸了,而她的裴白墨,远离她的视线,此前咫尺之距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笑着笑着,就听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分崩离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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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宽敞阴暗,所有的光线都被密不透光的窗帘遮挡。
Esther端着一个餐盘坐在自己对面,刀叉简单流畅地切割数下,牛排就断成薄片,规矩地摆在眼前。
内里的血丝太过明显,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真怀念切开人体时的感觉。”
他看着被自己捆在木椅上的裴白墨,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捆在数个十字架上的数个少女:“不知道哪一个更可口。”
他很享受身后投来的惊惧的表情,却不满意裴白墨的无动于衷。
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再度向裴白墨逼近,动作很慢,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重新端起食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