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杜牧元的房间外,引导员这才停下闲扯,说了些关于杜牧元的情况。
“8075号刚来,最近这几天表现一直都很好,就是对每个人都喜欢先自我介绍他是精神病人。没有出现狂躁、歇斯底里的情绪,对人很温和,也能正常交流,并不抗拒外面的世界。”
引导员摁密码锁开门。
夜色这才看到这个传说中阅历饱满的男人的真面目。
如夜色所想,这是个举止、衣着一板一眼的男人。
他有着英俊的外表,虽不如裴白墨出众,却也足够凭借这幅皮相赢得路人的好感。
引导员说他喜欢对每一个人自我介绍他是精神病人。
他将自己定义为精神病人。
许南康对夜色点头,夜色慢慢走向杜牧元。
他听到声响,很敏感地抬起头来,没有丝毫反应迟钝地表现。
“你好”,他温和地笑,“我是8075号,我是精神病人”。
他安静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软塌上,话毕低头继续盯着手中拿着的适才便在反复审视的油画看。
夜色弯腰微微往他身前凑。
杜牧元再度抬头,指着油画上唯一一颗星星问夜色:“它亮吗?”
夜色认真看了一眼画,画上唯一那颗星星,在图中也是一副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情况。
她微一迟疑:“还算亮。”
杜牧元摇头:“不。”
他将指尖从星星移到一旁的黑暗夜幕中,对夜色说:“这里才是亮的。”
夜色笑:“你是对的。”
她很自然地接了下一个话题:“你喜欢这里吗?”
杜牧元轻轻点头,视线绕过夜色,对着后面的引导员说:“我要睡了。”
夜色敛眉…这是在逐客。
于她,这才刚刚开始。
她想要继续谈话,许南康伸手拦住她的进一步动作。
他们退出杜牧元的房间,继续和引导员交谈,了解杜牧元的情况。
“他今天也许心情不好。”引导员替杜牧元解释。
“他到这里来以后,有人来看过他吗?”许南康问。
引导员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他有每天必做的事吗?”许南康接着问。
引导员思考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如果吃饭、睡觉、晒太阳不算的话,他每天的生活只有两外两件事一定会做。”
“听《G弦上的咏叹调》和看每天的晚报。”
“他看晚报有特别的喜好吗?比如每次最先翻阅的板块,或者看两遍的版块。”夜色追问。
引导员蹙眉:“这我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到,但是他特别喜欢看广告。”
《G弦上的咏叹调》、广告。
五线谱,音符,联络,信息…
一时间,许多的词汇在夜色脑海里交叠反复。
“今天的晚报这里还有吗?”许南康和夜色对视一眼问。
引导员随即带着他们去找今天的晚报。
“巴赫的这首曲子我小时候联系过很多遍。”夜色拿过报纸翻到广告页面,回想《G弦上的咏叹调》的乐谱,对照文字位置找出广告页面对应的信息。
3,对应第一行第三个字——我。
下一个字是——今。
晚。
请。
人。
食。
用。
自。
己。
这。
个。
主。
意。
怎。
么。
样。
“是我今晚请人食用自己,这个主意怎么样。”
夜色话毕,想起裴白墨不久前说过的,“等你们和杜牧元谈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经开始了”。
、第024章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四章食人,诗人,是人(九)
夜色和许南康往云山疗养院行进之后,裴白墨就回到杜牧元居住的那座小区等待下午那一场邀约的到来。
市局刑警队的人留了一组人马在小区内蹲守。一是为了保障裴白墨的人身安全,另外也是预防凶犯以身犯险,突然出现,可以及时行动,不至于太过被动。
落日余晖和华灯初上的夜景交叠,这一日,即将落幕。
裴白墨很期待凶犯的现身。
上一次这样和罪犯亲密接触时隔已久,久到他无比怀念这种血液逐渐沸腾的感觉。
他的师姐,也就是夜色在德国的导师Charlotte亲切的形容他的这种喜好为变态。
事实上,裴白墨一直觉得漫长的人生一直在规矩地生活的人,才是真得变态。
一个凶残的食人杀手,呵…光想想就心情甚好,如愿调动他身体内所有的敏感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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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元的这所公寓,厨房宽敞明亮,也符合裴白墨卫生要求里光洁如新的那一点标准。
凶犯首次来电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分。
凶犯指定的一个小时之后那个大餐开始的时间,自然就是六点十分。
裴白墨看了看时间,五点五十五分,距离对方限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他移动到厨房,拉开吧台一侧的冰箱门,从里面挑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洗净。
在杜牧元的厨具矮柜里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姑且能被称之为水果刀的刀具。
他把苹果皮削干净,一圈一圈连在一起的果皮被他妥帖地摆放进果盘里。清嫩的果肉则呆立站在苹果刀的刀片之上。
他再度看了看时间,才只过去四分钟,还有十一分钟。
十一分钟,够林瑟那个以食为天的家伙解决掉十份牛奶蘑菇汤…这可真是段漫长的间隔。
他把削皮的苹果含在口里轻轻咬下去,视线在杜牧元客厅倚墙而立的庞大书架上逡巡。
很自然地,便被书架上那一本横向搭在一列书上的诗集所吸引。
杜牧元和凶犯一样熟读Shelley,这一本诗集,便是诗人Shelley的诗作选集。
裴白墨对照着书签所在的那页翻看过去。
最先跃入眼帘的,便是这起食人案中频繁出现的那首诗《On A faded violet》。
杜牧元在这首诗的每一句下面都做了注解,
The odor from the flower is gone,
Which like thy kisses breathed on me;
The color from the flower is flown,
Which glowed of thee, and only thee!
A shriveled, lifeless, vacant form,
It lies on my abandoned breast,
And mocks the heart, which yet is warm,
With cold and silent rest.
I weep ---- my tears revive it not;
I sigh ---- it breathes no more on me;
Its mute and unplaining lot
Is such as mine should be.
枯萎、凋谢、残缺…
似乎他标注在书本上的词,每一个,都是黯淡缺少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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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白墨刚把诗集阖上,就听到杜牧元公寓客厅的座机电话在响。
裴白墨在心底默数十秒,才在电话转入语音信箱前摁下了免提。
一个男人的哭声从低到高,喑哑艰涩的传进他的耳朵。
一个人在重压之下,声音可能会发生截然不同的改变。他此刻不能判断,这几声哭腔,是否属于他在下午见过的那位出租车司机。
很快,哭声停了下来,一个颤抖着气息不稳的中年男人在电话那端对他说:“开门。”
裴白墨依旧立在原地没有动。
陡然尖锐的男声再度嘶吼:“开门!!!!”
这声含着无限惊惶,始终说不出第二个词的男人,突然让裴白墨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他淡淡地笑,拉开门,门外出现的是一个满脸泪痕,止不住抽泣的男人。
“救救我。”男人说。
“求求你。”
他缓缓拉开将自己包裹的臃肿的大衣,打开拉锁,亮出来的,是个捆绑在他腰间,已然开启倒计时的管线炸弹。
呵,原来这个准时送上门的,不是人肉大餐,而是人肉炸弹。
、第025章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五章:食人,诗人,是人(十)
红、白、蓝三色的线看起来是那样醒目分明。
裴白墨嘴角轻掀,接过面前轻颤的男人递给他的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他摁下免提,内里经过变声器处理得异常机械的男声漏了出来。
“杜,还记得多年前我告诉你的,炸死了四个小孩的那个炸弹吗?”
这个不明人物称他为“杜”,话里流露出的意思是,多年前便与杜牧元相识。
他若是杜牧元旧识,听过自己的声音却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裴白墨轻阖眼睫,此人和杜牧元的交往方式,一定不是面对面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