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古灵夕一把抓住钟岳霆的手,大声说,“撑着啊!一定撑着,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钟岳霆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看了看跟在身旁跑得满脸流汗的古灵夕,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最后双眼一闭,头重重搭在钟晨煊的肩膀上。
“老爷子!”古灵夕惊叫,“老钟!你爹他…”
“别吵!”钟晨煊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头也不回地说,“我爹还没死,还有心跳。”
听他这么一说,古灵夕放了一大半心,正想把手抽回来,却发觉钟岳霆把自己拽得太紧,此时她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得由着昏迷中的老爷子抓着自己的手,一路跟着钟晨煊朝钟宅大门奔去。
很快,跑得只剩半条命的古灵夕终于见到了那扇朱红大门。
出门后,钟晨煊跑到自己的汽车前,一把拉开后车门,把钟岳霆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哎哎!别忙啊!”古灵夕一手拉住正要转身关车门的他,指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先帮忙把我的手取出来吧!”
见状,钟晨煊俯身托住钟岳霆的手,挨个掰开他的手指,很快便把古灵夕的手解放了出来。
“快点上车,坐后头扶住我爹!”钟晨煊关好后车门,两步跨到前排,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好了好了,开车开车!”古灵夕立即从另一侧钻进车,双手扶住钟岳霆,让他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软软的座椅上。
车轮飞转,深夜寂寥无人的大街上,留下阵阵心急如焚的轰鸣声,飞扬而起的尘土中,钟晨煊老练地掌握着方向盘,慌而不乱地往医院赶去。
一阵尖利的刹车声后,汽车稳稳停在慈济医院的门口。
钟晨煊背着钟岳霆跑进医院,刚一进大门,迎面便碰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啊?!钟先生?!”这医生一眼便认出了钟晨煊,再看到他背上的钟岳霆,更是讶异,马上召集了一大帮医生护士涌了过来。
“李大夫!快!我爹他伤得不轻。”钟晨煊把钟岳霆小心放到急救推车上,然后抓住这医生的胳膊,说,“无论如何,请救回我爹!”
“放心,我们绝对会尽全力!”医生重重点头。
如果省城钟家的老爷子在自己的手术刀下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就永远别指望再当什么大夫了。
这一点,不仅李大夫清楚,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大概都清楚。
看着钟岳霆被推进手术室,钟晨煊这才走到走廊一侧的座椅上坐下来,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沉默地看着手术室门上那块亮着红光的“手术中”三个字。
而古灵夕是肯定坐不住的,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在钟晨煊面前走了不下二十个来回,边走边捏着下巴作沉思状。
“坐下来!”钟晨煊实在按捺不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晃得我头晕!”
“哦。”古灵夕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说,“你一直不说话,我是怕打扰到你思考问题。”
“呵呵,你几时学会这么为我考虑了?!”一个向来以聒噪和给别人找麻烦为标志的丫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钟晨煊自然是一脸的不相信。
“不跟你瞎说了!”古灵夕瞪他一眼,正色问道,“你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还有,他昏过去前说的,什么‘割’什么‘运’,还有‘尸’,究竟是指什么?”
钟晨煊叹口气,说:“我早告诫过他,不能再用潜镜之术,他也答应了,可,他还是偷偷地用了。”
“潜镜之术?!”古灵夕疑惑地问,“这是什么?邪术?”
“钟家的人用邪术?”钟晨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看你也需要进去动动手术了,脑子有问题!”
“你…”古灵夕气愤地挡开他的手,“你明知道我不懂你们说的这个术那个术!”
“钟家是干什么的,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钟晨煊把头扭向手术室那边,“天下的邪灵魔物,都各自有各自藏身的方法,因此绝大多数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等到日落夜深之时,它们便从各自的地盘中流窜至人界,为所欲为。而我们为了尽力减少这些邪灵对人类的侵害,就会用潜镜之术追查它们的行踪。”
“我…还是不太明白。”古灵夕挠了挠头。
“看到刚才我爹桌子下头那堆碎片了吧。”钟晨煊问。
古灵夕忙点头。
“所谓潜镜之术,就是将自己的一半精元放入钟家家传的双仪宝镜中,之后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巡遍方圆百里,获知该范围内所有邪灵的踪迹和动向。因为双仪宝镜与本身精元相结合的缘故,所有带镜面反射作用的物事,都会成为我们监视邪灵的眼睛。所以,每隔一年我们都会用潜镜之术来确认周遭有没有害人邪灵的存在,如果有,不太棘手的小鬼魅我们会就地将它们捉入镜之结界中解决,如果是比较难对付的大邪灵,我们会留下记号,待精元回体之后,再带上武器真身上阵。”钟晨煊一口气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说,“按照钟家的规矩,每一代只能由一个成员使用双仪宝镜,除非该成员离世,才可以由下一代中的一个来继承。所以,自我记事起,双仪宝镜一直是我爹在用。不过自打他患病之后,我便告诫他不可以再用潜镜之术,一来他的身体会有损耗,二来万一遇到不可预测的状况,怕会吃亏。唉,谁知道果然被我说中了。”
“原来如此…”古灵夕恍然大悟,“有了这面镜子,岂不是天下邪魔外道都逃不出你们钟家的眼睛了?!那…为什么世上还是有这么多邪灵除之不去呢?”
“钟家不是救世主。”钟晨煊转过头,看了古灵夕一眼,“宝镜一年只能用一次,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罢了,只好比一次粗略的大扫除而已。我说过,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在‘尽力’这个前提下。只要人界依然有冤有怨,邪灵鬼魅就没有灭绝的一天。说到底,很多都是人的自作孽罢了。”
“自作孽…好像有点道理。天下这么多冤魂,不也是人变的么。”古灵夕瘪瘪嘴,又问,“对了,那个双仪宝镜,变成那堆碎片了?怎么会这样呢…还有你爹,难道是因为想再看看最近省城里有没有邪灵作祟,不顾体力不支硬去使用宝镜才伤了元气?”
“不是这个原因。”钟晨煊摇头,“宝镜只是起着眼睛的作用,虽然使用它的确会损耗元气,但是因为一年只能用一次,所以还不至于用到伤重昏迷的地步。我爹会受伤,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遇到了棘手的敌人。但是,在使用宝镜的过程中,因为我们的精元藏于镜界,跟外部几乎是两个空间,所以我们可以观察邪灵的一举一动,而它们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以我爹的经验与本事,他断不会以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去捉一只棘手的邪灵到镜界里去,而且自打他患病以后,如果发现有大邪灵出没,他一定会先告诉我,不会擅自动手。”
“会不会是他以为抓到的是个不抵用的小鬼,谁料到后来才发现抓来的是个凶狠的阎王?”古灵夕疑惑地打着比方问。
“他是我爹,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钟晨煊当即否决她的猜测,“还有个可能…镜界里的他,被一个厉害的敌人发现了。不仅伤了他,还把双仪宝镜都震碎了。”
“你不是说镜界里是另一重空间,邪灵根本不会发觉吗?”古灵夕觉得他说话前后矛盾。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钟晨煊站起身,踱到对面的窗户前,看着窗外沉寂的夜景,喃喃道,“或许,真的出现了一个能‘例外’的敌人。”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六章 神父罗德4
“不是这个原因。”钟晨煊摇头,“宝镜只是起着眼睛的作用,虽然使用它的确会损耗元气,但是因为一年只能用一次,所以还不至于用到伤重昏迷的地步。我爹会受伤,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遇到了棘手的敌人。但是,在使用宝镜的过程中,因为我们的精元藏于镜界,跟外部几乎是两个空间,所以我们可以观察邪灵的一举一动,而它们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以我爹的经验与本事,他断不会以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去捉一只棘手的邪灵到镜界里去,而且自打他患病以后,如果发现有大邪灵出没,他一定会先告诉我,不会擅自动手。”
“会不会是他以为抓到的是个不抵用的小鬼,谁料到后来才发现抓来的是个凶狠的阎王?”古灵夕疑惑地打着比方问。
“他是我爹,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钟晨煊当即否决她的猜测,“还有个可能…镜界里的他,被一个厉害的敌人发现了。不仅伤了他,还把双仪宝镜都震碎了。”
“你不是说镜界里是另一重空间,邪灵根本不会发觉吗?”古灵夕觉得他说话前后矛盾。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钟晨煊站起身,踱到对面的窗户前,看着窗外沉寂的夜景,喃喃道,“或许,真的出现了一个能‘例外’的敌人。”
(以上为前情回顾)
“你爹晕倒前说的那三个字,你能从里头琢磨出什么线索么?”古灵夕觉得事态的复杂程度越来越超离她的想象力。
“割,运,尸…”钟晨煊的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沉,“我爹给的线索实在是太‘精简’了。”
古灵夕皱起了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摊开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钟晨煊埋头一看,她白皙的手掌上,蜷着一小缕油黑的发丝。
“这个…”钟晨煊拈起它,细一打量,“女人的头发。”
“之前你爹一直死死拽着我的手,松开后,我一直觉得还是有股压力缠绕在我的指间。”古灵夕盯着自己的手掌,“一直到他被送进手术室后,我才突然发现手指间多了一缕这个玩意儿。”
“你确定这不是你自己抓耳挠腮扯下来的?”钟晨煊的目光从头发挪到她脸上。
“怎么可能!我再急也不会扯自己的头发啊!”古灵夕直想踩他两脚,“我肯定这个东西是凭空出现在我手里的!”
“怎么不早说。”钟晨煊信了她的话,继续端详这缕看似普通的发丝。
“我见你一言不发忧心忡忡,所以不想打扰你。”古灵夕撅着嘴,脚在地上画着圈儿,“刚才我走来走去,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惜,没想出个门道来。这东西实在太奇怪了,怎么就会凭空出现在我手里呢?”
钟晨煊离开窗口,走到椅子旁边的灯盏下,取了张黄色符纸出来,将头发裹进去后,夹在指间,闭目低念着什么。
纳闷中的古灵夕只看到一层幽蓝的半透明光纹从钟晨煊的指间流出,把符纸包裹在一个小小的满圆光环里头,缓缓地转动。
片刻,光环连同那张薄薄的符纸一道,渐渐消失。
钟晨煊睁开眼,脸上竟有了丝喜色,说:“这个不是凭空出现,是我爹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交给我们的又一条线索。”
“什么?”古灵夕走到他面前,诧异地问,“那为什么当时我没发现,要到后头才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手里?”
“人的身体和精元一旦分离,就成了两个互相牵连但是又彼此独立的物体。”钟晨煊坐下来,耐心解释,“当精元通过另一个空间获得一件东西,然后再回到身体,那么自然而然地,这个身体同样会获得这件东西。但是,精元和身体重新契合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体质越好的人这个时间过程就会越短。而我爹年事已高,而且又受了重伤,所以在他握住你手的时候,他的精元与身体并没有完全契合,故而他通过镜界得来的这缕头发不能在同一时刻出现,所以他只能将这股意念之力强留在你手中,等到他的精元与身体彻底契合后,你的手中便出现了这缕头发。”
“原来…是身体比精元慢了半拍的缘故啊…”古灵夕恍然大悟,随即又看着钟晨煊的脸,狐疑地问,“这缕头发,让你这么高兴么?!”
“我是为我爹松了口气。”钟晨煊转过头,看着依然闪亮的“手术中”三个字。
古灵夕一脸问号。
“你的手中能出现这个,那证明我爹的精元已经完全回到体内。”钟晨煊松了口气,“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我就怕他的精元受了这意外的一击不能顺利回来,如果这样,他的身体将会迅速衰竭,神仙都救不回来。”
“真的呀?!”古灵夕不由得也跟着他舒了口气,“那你爹一定会没事了?!但是我看他吐了那么多血…”
“我每年都会拨给慈济医院一大笔款子。省城里设备最好,医护人员质素最高的,就是这里。”钟晨煊笑了笑,“现在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哦…”古灵夕点点头,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虔诚地说,“希望老天爷赏脸,让老爷子平安渡过这一关。”
“呵呵,他心里还挂记着你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为了那杯媳妇茶,他一定会挺过去的。”钟晨煊故作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要总是把这件事搁在嘴上好不好?被别人听到了我的清白就全没了!”古灵夕受不了这男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拿她开涮。
这时,一股夜风从窗口迎面窜入,拂过两人的鼻子时,除了带来一股更浓的福尔马林味之外,还夹杂了一股更让人作呕的味道。
钟晨煊眉头一皱,恶心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古灵夕的反应确让他颇为意外,这丫头非但没有叽叽喳喳地跳起来说好难闻的味道,反而对着味道的来向猛吸了几下鼻子。
“你这是…”他不解地盯着她。
而古灵夕四下搜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钟晨煊手中的那缕头发上。
“这个!是这个发出的味道!”古灵夕一把抓起他的手,拿过头发放在鼻子下又仔细嗅了嗅,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大喊,“我记得这个味道!”
“别激动,小声点,这里是医院!”钟晨煊拉住激动万分的她警告。
“老钟,这个味道我记得!”她赶忙压低了声音,说,“这缕头发上的味道,我在别处闻到过!”
“先别急,慢慢说。”钟晨煊看着手中的头发,也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强忍住心头的不适,问,“你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味?”
“辅诚中学教师寝舍里的开水房!”古灵夕无比肯定地报出了地点,“就在我被卡在老鼠洞的那天,我去开水房打水,锅炉里头流出来的水,就是这个怪味道!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
“辅诚中学的开水房?!”钟晨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对!就是那里!我一辈子都没闻过这么古怪的臭味,所以印象太深刻了!”古灵夕拍胸脯保证。
钟晨煊沉默半晌,又拿了张符纸将头发裹好,放进衣兜里,说:“等我爹手术结束,我们回一趟辅诚中学。”
“嗯!”古灵夕连连点头,又说,“幸好那阵风把这味道送到我们鼻子里,不然我们还一头雾水,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
“我想,不是那阵风让我们闻到这个味道的。”钟晨煊否定了她的说法,“刚才我们一直站在窗前,它离我们那么近我们也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古灵夕想了想,也觉得事情不对:“对呀,刚才站在窗口,那么大的风,我什么也没闻到,怎么…”
“头发的主人,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钟晨煊打断了她。
“理由呢?”古灵夕看着神情凝重的他,又想到刚才他取符念咒的一幕,“刚才你夹着头发念咒,难道…”
“我在确认头发的主人是死是活。”钟晨煊接过话头,“最起码,在三分钟之前,我确认对方还活着。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
“死了吗?”古灵夕直截了当,“你确定?!”
“十之八九。”钟晨煊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肌肉骨骼,头发指甲,不论大小,都可以反应出我们的生命状态。哪怕分割开来,有灵力的人依然可以从中分辨出其主人的残留信息。如果头发的主人依然保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她的头发是不可能散发出如此腐败恶臭的味道的。”
听他这么一说,古灵夕下意识地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有什么好闻的,一股子汗味!”钟晨煊白她一眼,半点面子也不给她。
“比起那个味儿,我的汗味简直是天下第一的香水!”古灵夕以眼还眼瞪了回去,随即又不无担忧地说,“你爹还没出来,恐怕你不能那么快离开医院吧,他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钟晨煊摆摆手,打断了她,说:“等到手术完成,确认他度过危险期之后,我们就去辅诚中学,把这整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才是当务之急。医院有专人会照顾我爹,你不必担心。”
“哦。”古灵夕点头,心里却一阵暗喜。这头老牛,现在说“我们”说得如此顺口,跟之前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相比,差别着实太明显,莫非,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古灵夕突然红了脸。
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将可以想象的忙碌与紧张隔绝在了里头,给外面这条长长的走廊留下一地的安静。钟晨煊和古灵夕并肩坐在长椅上,没有交谈,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两人都在观注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何时熄灭。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阵阵倦意不可遏止地爬满了古灵夕的全身,折腾大半夜,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过去了,在上下眼皮斗争了数次之后,瞌睡虫终于胜利占领她的全部意识,左右摇晃几下,古灵夕顺势靠向钟晨煊的肩头,呼呼睡了过去。
钟晨煊侧过脸,看着在自己肩头酣睡的她,听着从她不安分的嘴巴里不时传出的吧唧声,他轻轻一笑,喃喃道:“睡相真是难看啊…”
回想着这么些日子来,他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想到当初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霍青云,她几乎连命都丢掉,又想到刚才在宅子里,自己用“魅”变出那个丑恶的“自己”,她不仅没有被吓跑,反而那么着急地抓住自己问发生了什么事…呵呵,这个又多事又多嘴的小丫头,明明自身都不保却还总是挂念着别人的种种行为,突然间让他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脑细胞的频繁使用,加上同样的疲乏不堪,钟晨煊吸了口气,把头靠向古灵夕,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支撑着,在飘散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寂静空气里,沉入梦乡…
黑暗之中,白色的光影流星般划过,在闪烁间造出一方迷离的世界。
一个人影,乎远乎近地漂浮着,黑白光华从他身上缓缓流过,映出在空中翻飞不止的黑色衣袂。
“灵夕…灵夕…”
“晨煊…晨煊…”
清脆而温柔的浅笑荡漾在声声呼唤之中。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呵呵…”
梦中的钟晨煊和古灵夕,眉头同时皱了皱。
声音依然继续,不断叫着他们的名字。
突然,不断飞过的光影停止了流动,另一个迫切而焦急的声音像一把不合时宜的利刃,劈开了这个迷幻绮丽的世界——
“不要…不要…陷阱啊…”
古灵夕和钟晨煊几乎在同一时间,猛睁开了双眼,钟晨煊石像般呆了半秒,神色颇为异常,而古灵夕更像是屁股下坐了个弹簧,噌一下跳起来,抹着额角的汗珠,半晌没回过神来。
窗外,几缕淡金色的晨光洒了进来,照着雪白无尘的墙壁。
以为只是打了个短短的瞌睡,谁料到醒来已是青天白日。
他和她面面相觑。
“你也听到了?”
两个人同时向对方问出这一句。
“又是他…”古灵夕捂着心口,急急对钟晨煊说道,“我已经梦到过这个人两次了,梦里他总是叫着你我的名字,可是我从来看不到他的样子。”
钟晨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想,而梦中所见所闻的一切,已开始渐渐淡去,除了抹煞不去的古怪感,他无法从中抓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看来你的怪梦把我也传染了。”半天不说话的他,抬头一笑,“你真是个麻烦的丫头,不知道还会不会把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传染给我。”
“你又拿我开涮?!”正冥思苦想中的古灵夕怒目叉腰,大声说,“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做梦从来不会做同样的,而这回我居然做了三次同样的梦!里头一定有问题!你严肃点行不行?!”
“请你说话小声些,这里是医院!”
一个护士推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头从古灵夕身边走过,一脸严肃地警告分贝超标的她,老头穿着病号服,混浊的双眼有些害怕地看着母夜叉般的古灵夕。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古灵夕马上尴尬地道歉。
“遇事总是这么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臭毛病。”钟晨煊没事人一样翘起二郎腿。
古灵夕正要反击,却听得对面传来咔嚓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钟晨煊忙起身快步走向一脸倦容的李大夫。
“手术很成功。”李大夫当然知道钟晨煊现在要知道什么,主动说道,“不过令尊胸椎受损,胸腔有少量积血,虽然现在已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您知道他老人家的心脏本来就有问题,如果不好好调养,我怕撑不到做手术那天…”
“行了,我知道。”钟晨煊朝手术室里看了看,冷静地吩咐,“那就麻烦李大夫安排专人看护,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办,稍晚点再来看我爹。”
李大夫忙不迭地点头。
钟晨煊转过身,拉起古灵夕就朝楼梯那边走。
“喂!你不看看你老爹再走?!”古灵夕回过头,正好看到钟岳霆被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推出手术室。
“麻醉药还没过,看了跟不看没有区别,我知道他现在平安就是了。”钟晨煊头也不回,只顾噔噔地下楼梯。
“奇怪的父子…”古灵夕嘀咕着,哪有做儿子的在父亲刚做完大手术,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撒腿跑路的?!
匆匆出了医院,钟晨煊却没有直奔车子而去,只让古灵夕先到车子旁等着。
“又要干嘛…”古灵夕嘟嘟囔囔地朝车子走去,边走边眼馋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正美美地嚼着油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