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被逼无奈的KEN,一咬牙,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吐出一个名字:“钟晴。”
其实,连天瞳心中早已猜着几分,可是,在她头一回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时候,KEN的回答,即刻打破了她的愿望。
沉默,在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喂!”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了KEN的肩膀上,钟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奇怪地瞪着他们二人,说:“你们俩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KEN被他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回头问道:“帮苏老伯他们修好屋顶了?”
“当然!”钟晴走上前,拿脏手擦了擦额头上残留的汗迹,问:“别光问我,你们自己的活儿做好了没有呢?!就看你们两个在这边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闲聊而已,你不也跟圆月聊得很热闹么。”连天瞳瞪了他一眼,旋即转过头对KEN说:“你的话,我会考虑,给我几天时间罢。”
“嗯!”
KEN从绝望的低谷一下子跳到希望的顶峰,狠狠点了点头。
“考虑什么?”钟晴听得糊里糊涂。
“没什么。”连天瞳走过来,推了他一把,“快回去洗脸罢,跟只花脸猫似的。”
不由分说,她押着钟晴朝前走去,不准他再聒噪下去。
KEN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眨眼间,又过去了五天时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边村里的生活,平静依旧。唯一不同的是,村民们不再为衣食担忧,连天瞳和钟晴带回来的礼物,给了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物质保障。
刃玲珑仍然没有消息,而连天瞳也一直没有再同KEN谈起那件事,每天只是为村民们瞧瞧病,外出采点药,要么就跟钟晴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
一直等不到连天瞳肯定的答复,KEN心里虽然着急,可是有钟晴在场,他又找不到机会单独跟连天瞳交谈。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打算让钟晴知道。
村头的空地上,抬头看了看阴霾重重的天空,KEN随口说道:“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差了。”
“也越来越冷了。”连天瞳朝手掌上呵了口气,而后继续把刚刚采回的草药一一铺开在竹筛子上。
钟晴把已经铺满的竹筛子端到一旁,换了个空的摆到连天瞳面前,不以为然地说:“本来就是冬天了嘛,我看你穿得太单薄了,赶紧弄点厚衣裳穿上吧。”
“嗯。”连天瞳点点头,继续低头摆弄她的草药。
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听着他们简单的对话,KEN头回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
连天瞳和钟晴,这两个起初很是八字不合的男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彼此间少了几分火药味,多了一点默契,点点滴滴的微妙变化,看在KEN眼里,却不知是喜是悲。尤其是在听钟晴告诉他,他是连天瞳那个很“重要”的人时,他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表述自己的感觉,震惊?高兴?还是…恐惧?
“天瞳姐姐,又采了那么多药回来呀?”
圆月的声音,惊醒了神游在外的KEN。
“呵呵,是啊,晒干了好分给村民们。”连天瞳抬头,冲着路过的圆月笑了笑,问:“要出去?”
“嗯。”圆月拉了拉背在身后的背篓,说:“我出去拣些柴火回来生个暖炉,家里的不够用了,天冷了,我怕爷爷冻着。”
“你一个人去?”钟晴拍拍手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天气很差呢,你出去万一遇到下大雨怎么办,我那儿还有柴呢,你拿去用吧。”
“用完了你的,还不是一样要去拣。”圆月嘻嘻一笑,又抬头看看天,说:“我看一时半会儿这雨也下不来,我快去快回。”
“那你多加小心,别走太远了。”连天瞳嘱咐道。
“我知道。”圆月朝他们挥挥手,脚步轻快地出了村子。
“圆月真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钟晴赞赏地说道,“勤快又孝顺。”
“是啊。”连天瞳赞同地说,旋即惋惜地说:“只可惜从小父母双亡,这么多年,日子本就艰难,还要照顾苏老伯,小小年纪,不容易。”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KEN叹了口气,“人的命数,太难参透了。”
三人一时无语。
是夜,狂风大作,风里,不时裹来一些雨雪各半的水点,不密,打在人脸上却硬硬地疼。
苏老伯颤巍巍地站在自家门口,焦急地朝村口张望着,扶着他的KEN不时出言安慰。
打开手里的油伞,连天瞳回头对苏老伯说:“您老莫要着急,我们这就出去找圆月。”
“您老赶紧回屋去吧,马上要下大雨了。”钟晴也对老人家喊道,又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十来个村民,“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出去,很快就能找到她。KEN,你快把苏老伯扶进去吧。”
“有劳大家了!”苏老伯感激不已,但是始终不肯回屋去。
苏老伯担心,村民们担心,钟晴他们也担心。
因为,下去就出去拣柴的圆月,到现在都没见回来。
顶着愈发恶劣的天气和漆黑的夜色,钟晴他们一众人匆匆朝村口走去。
一个凡人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她,连天瞳的担心要远胜过刃玲珑。
然而,意外的是,大家还没走到村口,便看见一个背着沉重背篓的瘦弱身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村子。
“哎呀,那不是圆月吗?”马上就有村民辨认出了来者。
“谢天谢地,是她是她,这下苏老伯可放心了。”
“我这就去告诉苏老伯。”
圆月的回归,让笼罩在半边村里的焦虑之情烟消云散。
钟晴大步走上去,一边帮她接下沉甸甸的背篓,一边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把大家担心死了,正要出去找你呢!”
圆月侧过脸,目光不复以前的光彩,像个倦极之人一般呆滞,额前的头发不知是遭了雨雪还是汗水,湿湿地贴在面上。
“圆月?!”见她半天不说话,连天瞳又唤了她一声。
圆月迟钝地眨了眨眼,说:“我去拣柴,走了很远,拣了许多,很累。”
“早叫你别出去的,看吧,都累傻了。”钟晴帮她背起柴火,推了推她,“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爷爷都等急了。”
她缓缓点了点头,抬脚朝自己的家走去。
然而,意外的是,大家还没走到村口,便看见一个背着沉重背篓的瘦弱身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村子。
“哎呀,那不是圆月吗?”马上就有村民辨认出了来者。
“谢天谢地,是她是她,这下苏老伯可放心了。”
“我这就去告诉苏老伯。”
圆月的回归,让笼罩在半边村里的焦虑之情烟消云散。
钟晴大步走上去,一边帮她接下沉甸甸的背篓,一边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把大家担心死了,正要出去找你呢!”
圆月侧过脸,目光不复以前的光彩,像个倦极之人一般呆滞,额前的头发不知是遭了雨雪还是汗水,湿湿地贴在面上。
“圆月?!”见她半天不说话,连天瞳又唤了她一声。
圆月迟钝地眨了眨眼,说:“我去拣柴,走了很远,拣了许多,很累。”
“早叫你别出去的,看吧,都累傻了。”钟晴帮她背起柴火,推了推她,“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爷爷都等急了。”
她缓缓点了点头,抬脚朝自己的家走去。
“好了,既然人已经回来了,大家都散了罢。”连天瞳对大家说道。
待村民们放心地一一散去后,连天瞳快步追上跟在圆月后头的钟晴,悄悄拉了拉他。
“干嘛?”钟晴放缓了脚步,盯着她问。
在跟圆月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连天瞳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钟晴说道:“圆月似有些不妥。”
“不妥?!”钟晴一愣,随即点点头:“看起来是有些不对劲呢,是不是累过头了?你看看我背上,满满一筐柴,不知道她今天究竟走了多远的路。”
“累极?!”连天瞳看了看钟晴的背篓,笑了笑,“也许,是我多虑了罢。”
走到苏老伯家,大门敞开,还没进屋已经听到老人又急又气又喜的声音。
“你这个孩子,怎的出去这么久?是不是贪玩去了别处?害得村里人都为你担心!阿弥陀佛,还好回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爷爷怎么办哪?!”
站在苏老伯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圆月,揉着自己的手指,嚅嗫着说:“爷爷,对不起…圆月看天气不好,怕柴火不够,所以走远了些…”
“苏老伯,不要再责备圆月了。”连天瞳进了屋,笑着劝道:“人平安回来就好,她也是一片孝心。”
“就是,她跟我们说过,是怕您老人家冻着,这才冒着坏天气出去拣柴的。”一旁的KEN和钟晴赶紧作证。
“唉,老朽也是担心她呀。”苏老伯无奈地说,“这么些年,就只有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若她有个什么闪失,百年之后,我如何向她九泉之下的父母交待啊。”
圆月垂着头,委屈而难过地抿着嘴。
“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未发生么?!”连天瞳继续着打圆场,走过去拉起圆月的手,说:“看你累成着副模样,快去休息罢,以后莫要再做让大家担心的事就好。”
圆月点点头,沮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老伯也早些歇息罢,天寒地冻的,莫着了凉。”连天瞳走过来,冲KEN使了个眼色。
“没错,苏老伯别生气了,我扶你进去休息。”KEN立即会意,马上扶着长吁短叹的苏老伯进了房。
站在空空的外屋,听着从苏老伯房间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连天瞳摇摇头,对钟晴说:“今夜恐有暴雨,莫睡得太死了,谨防自己被风刮走都不知道。”
“嘁!哪有那么夸张!”钟晴白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说:“房子已经加固过了,就算下大雨吹大风,应该也不会有事了吧。”
“但愿无事。”连天瞳走到门边,拿起搁在那儿的油伞,甩了甩上面的水迹,“回去罢。”
大风仍旧不停地刮着,降下的雪雨也越来越密集,到了后半夜,果真应了连天瞳的话,一场在冬天少见的瓢泼大雨倾盆而落,半边村里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很快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坑,满了,溢出来,又集结成一条条迅速流动的雨河。幸亏之前的加固工作做得到位,各处房舍虽然在风中摇摇晃晃,但是暂时都没有被损毁的迹象。
躺在床上,呜呜的风声尖利刺耳,一阵阵从钟晴耳旁呼啸而过,搅得他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在换了无数种睡姿仍不奏效后,口干舌燥的他干脆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外头去倒水喝。
一出房间,就看到KEN独自坐在桌子前,对着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发呆,虽然有灯罩护着,可是油灯的火光,依然微微颤动。
“你也失眠啊?”钟晴揉了揉眼睛,走过去提起茶壶,连杯子都省了,直接往嘴里灌着水。
“风急雨骤,动静那么大,吵死人了。”KEN抬起了无睡意的双眼,看着咕嘟咕嘟喝个不停的钟晴,“你向来嗜睡,难道也被吵醒了?”
喝够了,钟晴放下茶壶,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苦恼地说:“什么被吵醒了,我根本就没睡着。天知道怎么搞的,往常我一沾枕头就见周公,可最近几天,这睡眠是越来越差了。”
“你说你这些日子常做噩梦?”KEN盯着他的脸。
“是啊,那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钟晴坐了下来,“前天跟昨天我又梦到我的家人了,还是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是我知道是一定是他们。到了最后,又是一片血海淹过来…好怪的情景。虽然只是个梦,却搞得我有点不安呢。”
“也许是你想家了?”KEN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却不动声色地找了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安慰他,“没有想过回家吗?”
“想过啊!”钟晴肯定地说,“只不过…要让我现在走的话…”
“舍不得这地方?”KEN笑了笑,两簇灯火在他的眸子上跳动,“还是…舍不得某人?”
被戳中了心事,钟晴这回竟也不再辩驳,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看着灯罩里昏黄的火光,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哦?”KEN把头一歪,目光绕过油灯看着钟晴,“什么事?”
“上次在大庆殿下头,我被盘古斧劈晕的时候,曾经在恍惚间听到了连天瞳说了一句话。”钟晴目不转睛地盯着油灯,顿了顿,“‘他若死了,我定不让你好过。’,这话,就像是从她心里直接传到我这儿似的,直到到现在想起来,她说话时的那股子绝然和狠劲儿,我依然印象深刻。”
“是吗?”KEN把头转了回去,笑,“听起来应该是对温青琉说的,呵呵,看来她也是很维护你的呢。”
“也许吧。”钟晴傻笑了一下,“其实我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我最初对她是什么态度,你最清楚。可是到了后头,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了,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不想离开她了。实话跟你说吧,当初替她挨那么一斧子,我后头虽说什么救人是我们钟家的责任,可当时要真换了别人,我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那会儿我就一个念头,就是不想她受伤,其他的根本没考虑。后来,在知道了那个预言的事之后,对她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我跨了整整一千年时间,看似一个意外,可到了现在,我觉得我好像就跟专门回来找她似的。嗳,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居然有这么玄的想法?”
“你现在应该还算正常。”KEN牵强地笑了笑,眸子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或者,你们真的是对方很‘重要’的人,缘分这个玩意儿,不会受时间地点乃至时空的限制吧。可是,照那预言的后几句看,你们…”
“唉,你还别说,那几句话看得我到现在心里都起疙瘩呢。”钟晴皱起了眉头,“什么心魔什么未知劫,说得恐怖兮兮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魔…”KEN喃喃道,“每个人都有心魔…胜不过它,你就会被吞掉…”
“你说什么?”钟晴直起身子,紧张地问,“难道看出点什么苗头了?”
“没有啊…我随口说说的。”KEN见他那么紧张,忙摇头否认,接着又看定他的眼睛,很慎重地说:“钟晴,你放心吧,不管什么魔什么劫,有我在,断然不能允许他们伤到你。”
钟晴一愣,旋即嘿嘿笑道:“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好啊?”
“因为我与你妈妈是故交啊。”KEN嘴角一翘,“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大侄子了,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嘁!谁是你侄子?!”钟晴噌一下跳起来,“你看起来没比我大上多少,别随便冒充长辈行不行?”
“哈哈,我外表上跟你差不多,可是我真的比你大上好几百岁呢。”KEN笑不可遏,“这个长辈我是当定了。”
“你…”
钟晴被他“倚老卖老”的神情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扣门声响起。
“咦?都这么晚了,谁来找我们啊?”
钟晴和KEN对视一眼,嘀咕着走了过去,拉开门闩,咣一下开了大门——
一把陈旧的油伞,下头站着瑟瑟发抖的圆月。
“圆月?”钟晴吃惊地看着她,“怎么这会儿还跑过来,有事吗?”
圆月的嘴唇被冻得乌青一片,颤着嗓子说:“爷爷…爷爷让我来请刃公子过去,说有急事要跟他说。”
“苏老伯?找KEN?”
钟晴忙回过头把KEN叫了过来。
“你爷爷大半夜要你来找我?”KEN有些奇怪,他跟苏老伯好像并没有太多来往,“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圆月焦急万分地摇着头,以乞求的语气对他说,“爷爷很着急的样子,一个劲儿要你快些过去!刃公子,求求你,赶紧去一趟吧!”
见她急得快要哭出来,钟晴忙推了KEN一把,“愣着干嘛,赶紧去啊!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
“钟大哥!”圆月拉住了钟晴,说,“爷爷特别吩咐我,只要刃公子一个人过去!”
“啊?!”钟晴挠了挠脑袋,嘀咕,“怪,到底叫他去干嘛啊?”
“刃公子!”见KEN还没动静,圆月几乎要跟他跪下了,“我不知道爷爷怎么了,他就是马上要见你!”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去。”
KEN抬头看了看屋外的大雨,一咬牙,连伞都没拿,只拿双手遮在头上,快步冲了出去,踩着一地泥水,往苏老伯家跑去。
见KEN终于去了自己家,圆月松了口气,说:“打扰钟大哥了,我也回去了。”
“圆月,你爷爷他…”
钟晴正要追问,却见圆月偏过头,看向屋内,小口一张:“哎呀,钟大哥家中还有别人么?圆月怎的看到一条黑影从屋内窜过?”
“黑影?”钟晴一惊,当即转身跑进了屋,上下左右查看了个仔细。
可是,什么也没发现,整个屋子一点异常状况都没有。
“哪儿有黑影啊,圆月你是不是眼…”
钟晴回过头,那个花字还来不及出口,却惊见一把寒光刺目的匕首朝着自己的眉心刺了过来。
连退后一步的机会都没有,钟晴的双手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匕首,迫使它停在了离自己脑袋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心头的震惊让他忽略了手掌的剧痛。
“圆月!你干什么?”他咬牙呵道。
匕首的主人,正是那刚才还是一副楚楚可怜之相的圆月。
这时的她,总是挂在小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不知去向,两只曾是水汪汪的圆圆大眼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除了透出两道犀利至极的凶光,再无其他,乌紫一片的嘴唇只机械地吐着同一句话:“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钟晴的手腕剧烈抖动着,匕首离他越来越近,圆月的力气,突飞猛长了上百倍不止,他越来越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