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瑞斯继续撇嘴角。
弗朗西斯掏出了第三只白色的。
“哟，看来你们今年的佣兵任务能完成的很不错了。”纳瑞斯开口，疾风兔产量大减，虽然和他无关，他却是知道的，“真没想到，猛虎社团能有这样的收获啊。”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继续掏，这一次，他掏出了一只灰色的疾风兔，就连纳瑞斯也忍不住挑了下眉。就算对于他来说，灰色的疾风兔也是奢侈品了，他嘴唇张了张，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猛虎社团这算是大手笔了，但是，难道以为他会就这样算了吗？”他在心中冷哼，说到交情，他其实和王嘉不是太深厚的，他们总共也没认识多长时间，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其实，所谓的生死兄弟又能如何，在这林登堡，他见到过太多背叛了。
他会为王嘉做些什么，但牺牲什么……他觉得是不会的，他不会为了王嘉连命都不要，但是，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三只白色的疾风兔不行，一只灰色的疾风兔也不行，这些加在一起也不行！
他不爱钱吗？
不，他爱。
虽然他不缺钱，虽然在这林登堡他的日子已经过的相当舒服了。可他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他还有孩子，虽然他的孩子不是特别油、有天赋，但他，还是愿意为他多努力一把的。只是一想到王嘉的样子，他就觉得不能就这么把他牺牲了。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继续往外掏东西，当他掏到第四只灰色的疾风兔的时候，就是纳瑞斯，也不由得倒吸了口气，他看向伯尼——这手笔，也有些太大了吧，他不是看不起王嘉，可是，难道就为了不让他追究这事，省厅就愿意付出这么多？
他没有考虑猛虎社团，几只白色的疾风兔猛虎社团也许是能拿出来的，灰色的……当然不是拿不出来，可他在林登堡这么长时间，太知道这些中小型的佣兵队是什么样子了。也许他们有高手，也许外表看着光鲜，可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绝对不超过五十晶石！再多，那就不是一般的中小型佣兵团了。
可就是省厅，这也有些太大手笔了吧。
伯尼没有说话，他抿着嘴，面孔看起来晦涩不明。
纳瑞斯有一种他仿佛非常悲伤的错觉。
他暗暗摇了下头，他怎么会这么想？伯尼悲伤什么？如果王嘉真有个好歹，他高兴还来不及吧！
弗朗西斯继续往外拿东西，当他掏出第三只长舌蛙的时候，纳瑞斯再也忍不住了：“说吧，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王嘉先生……到底被你们怎么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东西已经超过了三百晶石，说句不太和谐的话，甚至可以去买一个男爵的命了，虽然他不觉得男爵要比王嘉更高贵，但从成本上来说，王嘉，显然是比不上贵族的。弗朗西斯没有说话，继续往外掏，最后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摆了出来：“这里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是王嘉先生的。”
“基本上？”
“基本上，除了这条蛇和这条蛇，其他的都是。”弗朗西斯把猛虎社团众人弄的挑出来，纳瑞斯呆呆的看着他，“我，不是太明白。”
“其实我也不是太能理解，我叫个人同你说吧。”
他把贝克叫了过来，贝克开始诉说王嘉的传奇，什么一剑点死条灰线蛇，一手抓住个疾风兔，从他开始张口，纳瑞斯就是呆怔着，等他讲完，那表情，基本就是梦游的了，他几次想说贝克是不是在讲笑话，可是看着面前的东西又有些说不出来。
“我们太贪心了。”贝克的声音很是低沉，“如果那时候我们就离开的话，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们都觉得机会难得，都……所以我们没有马上回头，然后，我们就遇上了灰旋风。”
“灰旋风？”纳瑞斯一怔，“你们不是只往里走了三天吗？这个距离怎么会遇上灰旋风？”
虽然他不是佣兵，也没有去过几次神魔之地，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我们虽然只进入了三天，但因为王嘉先生，我们进展的非常顺利，我估计……我们大概走的有平时五天甚至六天的路程。”
“这个距离也不见得会遇到灰旋风吧？”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遇上了。”这个时候的贝克没有往日的豪爽，他很是感叹的叹着气，“一开始只是一小股一小股的，王嘉先生还能及时发现，我们虽然遇到了点危险，可都是有惊无险，但是在后来，那些灰旋风就大了，王嘉先生一直护着我们……”
他开始讲这一路的事情，纳瑞斯听着，然后他觉得更离奇了，虽然他非常尊敬王嘉，这种尊敬甚至带上了一种敬仰的感情，可他还是觉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尼玛提前发现了灰旋风也就罢了，跑的比灰旋风快也就罢了，还能灭了灰旋风？
那是灰旋风啊！
你以为是你们家门前的树苗吗？
他看看贝克，看看弗朗西斯，又看看伯尼。伯尼面无表情，弗朗西斯带着一抹苦笑，等到贝克停顿的时候，他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其实也觉得这不太可能，可是，不只是一个人对我这么说。所有……虽然不是每一个都问了，可我起码问了八个人，他们的说法都基本一样。”
“……这么说是真的？”
“是真的。”
纳瑞斯倒吸了口气，这次是深深的震撼——他的队里，竟然有着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这是、这是米歇尔转世吗？
“是真的……”伯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更加低沉，还带着一种沙哑，“我就是，他救的。”
“这个，为什么听着你这个声音带着一张痛恨？”纳瑞斯腹诽着，到底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已经太震撼了，没有心思去跳脚了，而且他觉得伯尼的声音很有些古怪，说是痛恨，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他偷偷觑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面色比刚才更阴了几分，他不由的想到早先的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嗯，一定不会！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实在是太不对了！
“之后呢，王嘉先生到底是怎么出的意外？”如果一开始，贝克就上来同他说这么一通，他一定不相信——当他是三岁小孩哄骗啊！可是这么一大堆神魔之地特有的物种，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贝克咬了下牙：“这都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
“什么？”
“王嘉先生叫他杰克，好像早就认识的，王嘉先生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说着，就把后来的过程说了一遍，“已经要到出口了，已经快要出来了，本来所有人都能安全的出来的，可就因为那个小子，王嘉先生就这么被灰旋风吞没了！”
说到这里，他锤了下桌子：“要让我知道那小子是谁，一定饶不了他！”
“纳瑞斯先生。”伯尼突然开口，纳瑞斯一怔。
“你知道那个杰克吗？”
“这个，完全不知道。”
“没有听说过吗？”
“完全没有……等等！我们队里有人在菜市场碰到过王嘉先生，好像听说他还要给什么人做饭，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杰克？”
一行人面面相觑，伯尼的面色，更阴了。
王嘉生性高雅气质不凡，这样的人做饭已经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了，若还要给一个少年做饭，纳瑞斯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说完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了。
短暂的沉默，伯尼垂了下头，然后道：“王嘉先生在被吞噬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希望他的钱用来做救助，我和弗朗西斯先生商量了一下，他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因此愿意把本应该属于猛虎社团的那一份也拿出来。总而言之，就是这些，全部都可以用来做救助基金。”
纳瑞斯一怔，不敢相信的看向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沉重的点点头：“若没有王嘉先生，我们猛虎社团的这一支就要全军覆没了，这既然是他的愿望……我们猛虎社团全力支持！”
纳瑞斯觉得自己今天听了很多离奇的事情，不过要让他选一个最离奇的，那一定是这个。这些物种价值多少他不能精确说出，但大概的还是能估摸估摸的，多的不敢说，七八百晶石是要有的。
七八百晶石！
整个林登堡一年的税收有没有这个数？他不是市政厅不是太清楚，可是他能肯定，就算有，也不会更多了，而这，还是因为这里是林登堡，这里紧邻神魔之地！这种税收，不说普通的地方，就算是省厅也不见得能达到！而按照规定，猛虎社团是能得三分之一甚至更多些的。
这起码是三百晶石了！
弗朗西斯竟然都要捐出来？
是的，这笔钱有些烧手，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这个时候他也大概能想到弗朗西斯的顾虑——这的确是一笔让人眼红的钱。可是，如果有这么多人作证，那猛虎社团也是能拿下这笔钱的，毕竟他们没有犯规矩。了不起了也就是花上几十晶石在市政厅打理一下，再花几十晶石在伯爵府那边意思一下。基金这里，能出十个晶石，都算是够意思的了——别人还说不出什么不好。
而现在，他要全捐了？
虽然弗朗西斯说的很肯定了，他还是忍不住道：“全部？”
“……是的。”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心理测试仪器的话，一定会把弗朗西斯和王嘉放到同一个频率上——那都是表面云淡风轻，而内心，在滴血！纳瑞斯想的不错，按照正常程序，他是应该那么做的，他也可以那么做！可是，他娘的他遇到了一堆不正常的人！
先是他的手下——贝克。
贝克绝对算是一个好手下，有能力而没野心，并且因为年龄足够也不会做没脑子的事情，这样的手下几乎是每一个老大的最爱。可就是这么一个手下，对他说，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全不要，他本来以为是贝克发觉了什么——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怀疑王嘉的死和伯尼有直接关系。
但后来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先不说王嘉到底是怎么死的——在他来看，被卷入了灰旋风中的王嘉已经等同于死亡了。
当然，现在的问题不是王嘉怎么死的，而是伯尼并不是因为发觉了什么不想掺和而放弃自己的那份收入的，他是因为对王嘉的敬仰！
见鬼的敬仰！
“这次神魔之地的任务，我并没有做什么，虽然后面有些危险，可大多危险都是先生承担了，我们不过是在拖累先生，这份收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要！”
……娘的，一个佣兵还讲什么无论如何了！
而贝克不只是一个！
帕伦、马修，就连迈克，是的，他当然知道迈克，他还知道迈克同马修的关系不好，因此可以想象，迈克对王嘉也不会太客气，事实上根据他所知道的情况，还没有出发迈克就和王嘉发生了矛盾。可是，就连迈克也对他说不想要那笔钱了！
迈克还没有资格直接见他，是他去见了他，那个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佣兵在他面前有些拘束：“你说那笔钱啊团长，真可惜啊，我这辈子可能都挣不到这么多了，但我觉得我不能要。要要了我会……怎么说呢，良心难安，是的。其实我本来没有想过不要的，但是，王嘉先生就那么站到了我面前，他本来已经可以出去了！那样的距离，以他的速度一定是能出去的，哪怕带着那个什么杰克呢，也能出去的。但是他没有！他为了能把我们都带出去，受着累受着苦，还受着我们的怀疑。这个钱，我是真没有脸拿！”
……你什么时候这么道德高尚了！
当然，道德不高尚的也有，的确是有两个团员不想拿出来的，也的确还有两个有些迟疑，但那几人，实在太没有代表性了！
自家这边的如此，外面的，也是这样！
第88章 所谓尊严
同猛虎社团一起出来的，确实有几个小杂鱼，但也有几个在佣兵界很有一些名头的——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能坚持到王嘉去救的，总要有几分实力，所以大多数报出名号还是能令人有些耳闻的。其中就有一个外号叫秃鹫的，能混上这么一个外号，显然心性不是多么宽厚，竟然也来找他说了一番话——这些物种大多和外人是没什么关系的，那秃鹫也没资格说什么，但人家竟能来监督！
“弗朗西斯团长，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呢，这话不该我来说，但王嘉先生被吞没前还记得这事，我就觉得不能辜负了他。当然这话我也许是白说了，弗朗西斯团长本身就是林登堡的人，当然是非常乐意做对林登堡有益的事情了！”
——你个秃鹫，什么时候还学会不辜负人了？！
秃鹫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别人了。
本来他们猛虎社团在整个林登堡的佣兵团队里不算什么，可突然的，就成了香饽饽，好几个佣兵队伍里的重要人物都来同他套近乎，这种行为要放在早先他绝对喜出望外——这是多么好的人脉啊！佣兵团队之间虽然存在着竞争，可还是很可以合作的，特别是那种重要的大型任务，往往都需要两三个团体一起合作。
他们猛虎社团一直苦于不能接到什么大型任务，现在，终于算是有这个苗头了！
可是，尼玛啊！
那些人虽然对他很客气，可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我们在看着你呢！你这家伙可不要胡搞。
娘的，什么叫胡搞？怎么才不叫胡搞！
好吧好吧，这些人他也可以不在乎，毕竟说到底，这些都是外人！他们最多，也就是以后给他制造些障碍，有什么合作不找他，可只要社团发展起来，这又算什么？
——而有了这笔资金，他相信猛虎社团一定能更上一个台阶的！
可这个时候，伯尼来了！
伯尼！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自己的有力支持者，为什么不呢？王嘉这次为什么会到神魔之地？是他邀请的。他为什么会邀请王嘉，就是这个伯尼在后面指使的啊！伯尼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想干掉王嘉啊！现在他的愿望达成了，他难道不应该支持他吗？
只要有伯尼的支持，他可以扫清一切障碍！
一切！
“神魔之地的那笔钱，还是专款专用吧。”
？？？
“说起来这也是为了林登堡好，你猛虎社团也有好处。”
！！！
“就这么做吧，你去把纳瑞斯叫来，商量一个章程。”
伯尼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容人质疑的意思，他顿时就僵住了。
尼玛呀！尼玛呀！尼玛呀！
是谁看那个奎因人不顺眼的？是谁要维护巡逻队的尊严的？是谁千方百计的要弄死那个奎因人啊！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伯尼：“大人，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这次你们在神魔之地的收获，就都拿出来做慈善吧。”
“可是大人……”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伯尼已经道：“弗朗西斯，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
弗朗西斯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只觉得这世界都尼玛怎么了，十天……不还不到十天，整个世界都大变样了！贪财的不爱财了，小心眼的大肚了，还有这个，本来一心要搞死人家的，现在要替人家完成遗志了！那尼玛的搞出这么一堆事做什么啊！让人家好好活着多好啊！也省的他现在这么纠结难受了！
上千晶石啊！他都可以退休了！
如果只是贝克等人，弗朗西斯可以不在乎，就是再加上外面那些人，他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再算上伯尼，他就不能不在乎了！
团里有压力，同行有压力，上司还有压力！他要还顶着干的话，轻者，猛虎社团的团长换人，重者，那，一个初级剑师也不是什么高端武力，在林登堡这个地方，还是很容易消失的……
他也想过带着这些晶石消失，可他是林登堡人，父母老婆孩子七大姑子八大姨子，就算不是林登堡的，也都在附近，他走了，这些人的下场不言而喻。弗朗西斯不算是什么好人，可这么狠心的事，他还是有些做不出的，不过他依然试图过挣扎：“大人，这些钱，可不少啊。”
“我知道。”
“啊？”
“我知道不少，但这是值得的。”
其实那个时候伯尼并不知道有多少，他只是根据王嘉剑挑灰线蛇的架势觉得应该有不少，但是当弗朗西斯真的给他报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吃惊的，不过也就是吃惊了。自从从神魔之地出来，他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干什么都没有精神，而且，总是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不，他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的剑道，是一往无前，永不回头，承认了，那就有违自己的道，所以，他不能承认！
可是，从内心中他知道，自己错了。虽然他是为了巡逻队，为了守护自己的尊严——这是他们贵族圈中最常见的东西，但是，他还是错了。
王嘉已经被吞没了，神魔之地也进入了活跃期，他不可能再进入——一个理智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需要做些什么。
需要为王嘉做些什么。
上千晶石真的是一大笔财富，对于他来说也是。他不是那种不吃五谷杂粮的，就算他身居高位，家世不凡，也还有各种东西需要添置，也还总是缺钱的。他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多的不敢说，一二百晶石弗朗西斯是绝对愿意给他的——这足够他换一身力抗中级剑师的装备了。
但，那就不是他的道了！
他的道是，哪怕千夫所指，也要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