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苏自然知道,本来她想装乾坤镯里,哪想滔天比她动作还快。顺手又给那苹果树浇了点灵泉,她以灵力催熟果实,苹果树透支了许多生命元力,若不补给一些,这苹果树就会枯死。

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在取之前,就需先打算好如何予,无舍哪有得,就如…嗯?

抓抓后脑勺上的头发,浮苏识海中仿若有水流涓涓汇入,清凉至极,舒适至极。刹那间,浮苏便抓到了自己一直没抓到的那点东西,破渡劫的关窍——大道煌煌,一损一补,一生一灭,乃举之定法成规。原来,渡劫便是如此,明世法,通世则,如此便万物可用。为何可移山填海,无非如此,如同知识学问,你懂,便可用。

瞬间,万物清明,万法有序,浮苏便知她渡劫的时候到了。她来不及激动,先吐槽:“有没有搞错,一千多年修炼,都不如最近二百年,搭上大能的顺风车就这么好,怪不得人人爱走后门呢。”

流光:“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破关窍不能等,一等就会坏事,不过,你觉得你能指望滔天么?”

听着流光的话,浮苏看一眼滔天,果断摇头。其实滔天已经感应到浮苏突破关窍,别说浮苏意外,连滔天也意外,这小丫头片子竟厉害如斯,不过吃个凡世中的果子,便入渡劫,传说中一朝顿悟也不过如此:“看我作甚,还不速速入定,我自会为你护法,且安心。”

压制着经脉中蠢蠢欲动的灵气,浮苏能安心才怪,如果是天宸,她想也不想就盘腿而坐闭目入定。不能怪她没心没肺,这是滔天,他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基础:“我自有地方可去,你先避一避。”

滔天也不勉强,二话不说,便驭剑飞远,还顺便给这片地方下了个禁制,免得有不长眼的过来打搅。滔天甚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值得伤怀的,顶着这个壳子,它一点不指望浮苏能另眼相看。将来换个壳子,滔天甚至也不打算让浮苏知晓,那样才有与天宸抢一抢浮苏的可能。

其实,滔天是个特明白的,它现在表现得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要紧,正是因为它知道,它用了错误的方式,出现在错误的时机,所以与浮苏并无多大可能。只要有顶着这壳子的一天,浮苏就会对它无比反感,这一点滔天心里一清二楚,因此什么也不计较,至少能留个稍微好点的印象。

待把浮苏的喜怒哀乐,以及脾性习惯摸清楚,滔天就不信将来还勾不到浮苏。滔天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至于浮苏会不会买账,这种事滔天从不怀疑——魔修都是如此信心强大之辈呀。

且说浮苏,待滔天远遁,自己又加一个禁制,然后才钻入天机山中。天机山中依旧如故的灵气充盈,在这样的地方破关窍自是最好的。浮苏到殿阁外便迅速掏出蒲团来盘腿而坐,双手结印瞬间便归于一片静寂。这种静与平日里入定的静全然不同,寂静得仿若整个世界都已失去声音。连同她自己也已归于静默。

无声的世界,黑暗的世界。密闭的世界,对旁人来说,可能是种折磨。比如传说中的关禁闭,浮苏从不是怕寂寞的人,也不怕黑,更不怕独处,至于无声。对于向来不爱聒噪,喜静不喜动的人来说,那当真好。

“师傅曾说,极静极寂生恐惧。破寂灭便是承受这样的考验么?”浮苏琢磨着应该是的,她安安稳稳地待着,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担心。对于一个脑洞开得很大的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消失。哪怕自己的存在感都消失掉,只要脑洞还在,她都不孤独不寂寞。

正好近来浮苏忙得很,都没时间补一补大开的脑洞,得着这空闲不知道多满意。

“虽然不知道滔天什么时候离去。但应该不会太久,滔天一走,光头又会出来。唉,我得怎么跟他解释我还活着,那家伙简直是石头做的牛,十万年都不会开化。真是,还说要娶我,成天就盼着我死呢。”浮苏不满地腹诽。

“天宸什么时候才能归位啊,诶,不破情劫不能归,这该死的情劫到底怎么一回事呐。”情劫并非每一个人都需要破,所以浮苏没见识过,她喜欢天宸,天宸又正好非她不可,还破个毛线情劫呐。

想起那时景唤的样子,浮苏不由得叹气,这是她造的孽,到头来只怕还是需她去解决,否则纵使没有滔天,景唤也依然会入魔。现在是滔天好解决,景唤不好解决,情劫真是个大大的烫手山芋。以前还有苍诘指点,现在苍诘一入圣,她就只能自己琢磨办法。当然,对情劫,苍诘也没什么应对的好办法。

都说破关窍时要静,但渡劫却当真是恰恰相反,渡劫就是要用寂静把人逼退。于是在浮苏的胡思乱想中,她就把这关窍给破了,所以脑洞太大,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待到浮苏睁开眼时,还来不及为检查自身,先被天机山给吓一跳:“雾怎么都散了?”

原本漫山浓得如同浓浓汤汁一般的灵气化雾居然一丝一毫都不见了,山林终现本来面目,碧绿喜人。身后,殿阁亦现峥嵘,虽不高阔,却有雄浑之势,峥嵘之态,令人觉庄严肃穆。

浮苏不明所以,正要大开脑洞时,流光出现,制止了浮苏胡思乱想:“被你吸掉了!”

“啊…”浮苏这才去检视自身经脉,宽广的经脉通畅无阻,丹田之中元婴遍布赤红光芒,识海亦比破关窍之前要宽广上许多。召流光在手,运转剑意一挥而就,再也没有那种随便挥几剑,就能抽干丹田的危机感。

“啊!”这回是短促的一声感叹,幸福果然来得很突然呀。

“啊个毛线,你把整个天机山的灵雾都吸收得一干二净,要是连个剑意催动都能随便抽干,你让我那前主人脸往哪里搁。这才是你的最后一份传承,师承师承,前主人岂能看你连使个剑都不痛快。现在好了,以后想揍谁揍谁,想放大招就放大招,再也不用顾忌。”流光比浮苏还高兴,现在,终于到它可以发出真正威力的时候了!

剑修不辍,无敌星海,我们终于都坚持到了这一天。

第一九零章 剑修的能耐都打出来的

天玄宗山下的密林中,花开得正好,一片开满红色遍地金莲的谷地里,阿凉正伏在遍地金莲如丝一般垂下的花瓣中暗暗观察着。在阿凉不远处,有一只妖物正落荒而逃,似乎身后正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追着它一般,那妖物的惊悚,连阿凉这般低微的修为都能感觉得出来。

阿凉是天玄宗外门弟子,才不过炼气中期,阿凉只有十三岁,瘦得浑身上下只剩一把骨头。自从她那炼气后期的阿爹在七岁那年仙去后,阿凉便一直过得相当艰辛。不懂得讨人喜欢,嘴又笨,长得又黑又干瘪的丫头,实在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也不愿多帮衬一把。

外门弟子生存的残酷,并非内门弟子可以理解的,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真传弟子能体会的。阿凉想成为可以长生不老的修士,因为她想找到阿爹,为了这个简单的愿望,阿凉一直不畏难不畏险地努力着。可是,让阿凉沮丧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看不到长生大道的门槛。

这次阿凉偷偷溜下山,是因为她听说这场危险之中蕴藏着大机缘,于是阿凉便偷溜出来。遍地金莲气息浓郁,魔修与妖物都十分不喜这气息,所以阿凉一直很安全。直到…直到这妖物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奔来,一瞬间,仿如山崩地裂,阿凉想,那大概就是高阶修士的能耐,便是一只妖物也一样可以搅得天翻地覆。

就在阿凉心惊胆颤,看着那仿若近在咫尺的妖物就要踩到她头上时,阿凉听到了她认为,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出来吧,别趴着了,这里的遍地金莲都被剑意砍得乱七八糟,已藏不得身。你怎么才是炼气期也跑出来。如今外边多危险,我送你回山中去吧,你是天玄宗门下么?”

浮苏刚收拾完一只漏网之妖。便看到遍地金莲中,有个穿青衫的小弟子在那趴着。见那小弟子只是炼气期。浮苏便知道是偷跑出来的,这样的弟子乘云宗也有,大都是想出来撞个运气,多半应是外门弟子。浮苏运气好,直接被上元真人拎进内门,因此这个世上,还真有些苦难是她不曾见过的。

阿凉看着那只手。仿佛从九天之外伸来,穿着红衣的女仙仿如自云霞中脱身而来,阿凉便这样怔怔地趴着看呆了,直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这丫头看傻了眼。黄毛丫头,看呆了吧,好看吗?”

又一个人钻进阿凉视线中,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大裳的男修,阿凉想起了门中师姐形容男修的几个词。诸如长身玉立、芝兰玉树。再如丰神如玉、修容蕴神,阿凉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似乎都能加诸在眼前这两名修士身上:“好…好看。”

见小丫头傻怔怔的,浮苏便蹲下扶起小丫头来,然后又瞪一眼滔天,摆着一张色眯眯的脸。吓唬未|成|年少|女么,真没节操:“我是乘云宗门下秦浮苏,他是法叶寺门下苏景唤,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天玄宗门下阿凉。”阿凉的父亲是个孤儿,捡来便只有个名,没有姓氏。阿凉的亲娘生下她就抛下阿凉和她爹远走,所以阿凉也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字。

浮苏正想问阿凉姓什么,却被流光阻止了:“没姓,别问,伤人。”

幸好,否则浮苏差点就要问:“阿凉,我送你回宗门中可好,这里太危险,没有机缘,只有危险。要想长生,总要留得性命在是不是。”

“她不愿意回,你勉强她作甚,人生由己,你干涉她的人生,你担得起责任与果报吗?”滔天随意一句话,就让浮苏不再多言。

阿凉听得出来这位秦仙子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苏禅师的话有道理,但她却莫明地看向秦仙子,傻怔怔地说出一句话来:“我想跟着仙师学仙法。”

这是阿凉头一回把话说得这么顺畅,阿凉想,大概仙子会收下她的吧。

浮苏一点也不想收下阿凉,现在大乱之世,自己儿子都不怎么很顾得上,虽然是儿子不让自己顾他。可收下个孩子,就像滔天说得,她担不起这份责任,更受不起这份报应:“我向来独来独往,不欲收门下弟子,既然你不愿意回宗门中去,那便随你,再另去找个地方藏着吧,别被妖物魔修瞧见。”

滔天点点头,如果浮苏一时心软便将阿凉收下,滔天会继续怀疑自己眼光有问题,但浮苏没有,于是滔天很满意自己的眼光:“走吧,黄毛丫头一边猫着去,别有事没事瞎跑。”

说罢,滔天便驾起云要与浮苏一道离去,浮苏驭剑而行,两人前后腾空,却没想他们走,阿凉就在林间跟着走。虽则速度不快,但滔天和浮苏就在这附近盘踞,也没飞得很快,于是便被阿凉一步一步地紧跟着。等浮苏和滔天落地时,意外发现阿凉就在不远处的树后边躲着,浮苏叹口气拍额,却没去管阿凉。

至于滔天,它对阿凉更加没兴趣,干得跟把柴似的小黄毛丫头,哪如浮苏圆润招人,要什么有什么,前面挺,后边翘不知道多好看。不过,滔天倒对那小黄毛丫头的坚持抱以赞美,世间最恐怖的力量就是坚持,不管坚持为恶还是坚持行善,到最后只要不死都会成为恐怖的存在。

浮苏如今也不再挖陷阱,有那么无穷无尽的灵力,当然是逮着哪只妖物就斩那只妖物。正好,送上门的是两只圣阶妖物,浮苏提剑上前,对着两只妖物满面笑盈盈,组团让她刷经验的结伴来袭。浮苏自破渡劫境后,唯一使用的只有沧海剑意,得益于天机山灵机充沛,浮苏破境只用六天。破境之后两天来,沧海剑意一直是主打,对妖物还颇为有效。

如今的沧海剑意,才真正有了沧海气象、沧海力量以及沧海之威、沧海之怒。一剑下去,剑意携沧海之势向着那两只妖物劈头盖脸而去,方圆一公里内都充盈着海的咸腥气息。

一剑之威,令两只妖物无处可遁逃。似有巨浪拍打着它们的灵魂,似有万海之力压迫着它们的躯干,它们逃不开便唯有承受。直到神魂破碎。神魂破碎之后,浮苏剑意便收。然后又是一剑,却是真源,真源可以净化妖物,使得它们可以拥有完整的魂魄去托生。至于能有幸为人,还是其他,这个却不是浮苏能决定的。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浮苏虽不能替它们选择。但既然它们的命结果在她手中,她唯一可做的就是净化它们的魂魄,消去它们身上的妖息,这样就算不为人。也可以投入畜生道。畜生九世,便可能为人,人九十九世,才可能修仙,也算是大道所指。

空气中咸腥气渐散。妖物的魂魄也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虚空之中,浮苏收起剑,果断决定,她要去妖物的大本营!咨询了一下滔天,滔天看看她现在的能耐。点点头,可以去,就算有什么事,不还有它押阵,怕什么。

“渡劫期后,你会发现剑意越来越精纯,而且越打便越能感受到剑意的强大与提升。所以,剑修容易名传沧海,而且剑修的能耐都打出来的,打着打着只要不死,都会成就一代剑神。”滔天其实暗中挺羡慕浮苏,生而为人,资质上佳,入大宗门,拜得名师,修高深剑意,得大传承,如今飞升在望。这样的人,谁看着会不羡慕呢。

纵使是滔天,当年由炼气到渡劫,也三千年有余。

流光: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天才,道宗如果不是死得快,到浮苏这年岁,都已经飞升上界了。

浮苏和滔天说着便要走,临到要飞往妖物大本营时,浮苏不经意回头一看,阿凉还在那里期期艾艾地看着躲着,浮苏眉头微皱,最后冲阿凉招招手道:“你过来。”

阿凉便忐忑不安地飞奔而来,扑倒在浮苏面前:“秦仙子,请您收下弟子,便是打杂也好,只要仙子平时能教我一点就好。”

本来浮苏想给阿凉一瓶丹药或一件低阶法器,但阿凉伏于她身前的卑微与弱小,让浮苏心尖一颤,莫明地便叹口气,到底没拒绝:“四大宗门同气连枝,你是外门弟子,入我宗门并非不可。但你应知晓我乘云宗收弟子,有三个条件,第一闯山门外的大阵,第二过炼心路,第三观剑入神,只有三个条件都达到,才能成为乘云宗弟子。我想,你是知道这三条有多难多险的。”

这弟子,自然是内门弟子,浮苏当初没经历过,因为她是上元真人带回来的。上元真人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她的身份定下,但浮苏不可以,她不是峰主,只有峰主、宗主以及长老才有这权利。

“我愿意,只要能向秦仙子学剑,我什么都愿意。”阿凉干瘦细小的身体里,忽然迸发出一股能量来,这是长生路上第一个应具备的物质——坚定,坚定我心,坚持我念,不轻移,不轻弃。

浮苏点点头,叫阿凉过来,虚空中一划,便将阿凉扔进去。天机山如今没有了灵雾,不过一个普通的方寸山河罢了,不需要再藏着掩着。

第一九一章 但闻我名,便退万里

之所以浮苏要主动去挑妖物大营,全因破关入渡劫境之时,得窥一线天机。她不去找事,事也必来找她,如今正好兵肥马壮,此时不去抄妖物老窝更待何时。更何况,浮苏还兼算计着滔天,虽利用滔天心里多少有些觉得自己不厚道,但滔天既然占着她男人的壳子,总得给她点租金是吧。

于是,浮苏便毫无愧疚感地与滔天一前一后往妖物大营去,一路上,浮苏都在想,当自己真正全力发出一剑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流光说,至渡劫,便有移山开海之能,譬如当初她在陨仙山看到的那一剑一般,只需一剑,整座山便如豆腐一般被切开。

那样的一剑本就是浮苏一直所追求的境界,如今,终也可高立云端,将尘世间所有拦自己路的人都斩落剑下。心头自有豪情,但更多的却是说也说不出来的压力,因为她坚信一句话,能力越高,所负越重。

“紧张还是害怕?”滔天见浮苏沉默无语,却不是与平时那样一张小冷脸,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不顾一切。沉默中,有些惶惶然不安,虽不明显,但滔天如今唯一干的正经事就是观察浮苏,怎么会看不出异样来。

浮苏却忽然吐出一个英文词汇来,自然滔天听不懂,但流光懂这个英文代表什么意思,谁让它爱偷偷把浮苏的记当话本看,浮苏吐出的英文词汇多用于人名:“alexander。”

滔天自然要问一句:“什么?”

流光笑抽,道:“跟滔天说说也无妨,至少滔天现在是真的能开导你,压力这种事,说出来就不是个事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先有宸君,我都会觉得滔天不错…嗯。这话千万别跟宸君说,他会融了我的。”

“压力山大。”浮苏决定从善如流。

却闻得滔天一笑,看向浮苏。特想伸手揉浮苏的脑袋,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能这么淘呢:“第一次,都会这样,从前你没主动挑过事吧,按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好孩子都这样。恰好,我不是个好孩子,倒可以给你传授一下经验。”

这样的说话方式。浮苏很受用,尤其是“好孩子”和“不是好孩子”说出来,分外形象,且有趣:“先说清楚。我想把你给灭掉的心永远都不会死,所以你不要抱什么期待。如果这样,你还愿意说那就说,要是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虚白话,说话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没任何隐喻。”

如滔天这般看得开的魔修,真不多,这位现在满腔奉献精神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它的壳子,它现在做什么在浮苏那里都未必能讨得好到,所以滔天浑不在意地摆手,道:“我哪是这等小心眼之辈,自也信你不是那一肚子弯弯绕的,你敞开来说,我也敞开来说,这样更好,省得猜来猜去。”

越是这样,滔天越欣赏浮苏,虽然浮苏觉得自己挺无耻,又想马跑,又要马别吃草。

“唔。”浮苏原先只是怀疑滔天的情商,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正式开始怀疑滔天的智商了。

听浮苏从喉咙里嘟哝出一个单音节来,滔天莫明有些心颤,这小腔调还挺*:“其实也简单,你就问自己一句,它们该不该死。”

妖物当然该死,不说什么大义,只从妖魔联盟,魔修们不动声色打酱油,而妖物们则实打实地进行着侵略之实。侵略别人,浮苏或许不会管,但若是骑到自己头上来,怎么可能不反抗,不反抗那是石头:“该!”

只见滔天扫她一眼道:“那不就结了,既然该死,你想的就该是怎么弄死它们,而不是胡思乱想。”

呃,好像刚才想怎么弄死妖物们时,她还挺兴奋的,剑意可以得证了嘛。压力大是因为想到重担在肩之类的东西,再想想,沧海界渡劫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天塌下来,该操心的好像也不是她:“噢,我明白了,谢谢。”

看浮苏跟它客气,滔天便明白,这是不想欠它。光一句谢谢,她也不嫌轻飘飘,滔天斜睨一眼浮苏,心想:“算了,我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她就仗着我心仪她呗,谁让我倒霉催的,非要喜欢这么个没心肝的小白眼狼。”

自家的小白眼狼再白眼,那也是自家的,所以滔天很大度的没计较。

流光不由得想要仰天长叹:宸君,这又一个自作多情的来了,您接着吧。而且这自作多情的家伙脑洞相当大,内心相当邪恶,行为相当猥琐,您还是快点出来,要不然,异端被骗走,可别怪我看管不力。

此时,已到妖物大营外,不时有妖物行过,但滔天的身份相当明显,也没哪只妖物会上前来查问。直到,浮苏抽出剑来,一朵金光闪闪的安世莲仿若太阳的光辉照临世间,恰逢日渐西沉,这光芒仿能照彻亘古,更如恒星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夜空。

浮苏就这样手托着一朵安世莲,走进妖物大营中,无比高调拉风的作风从不是浮苏的行事风格。但,无论什么种族,什么情况下,强大的实力才是足以震慑一切的存在。当你可斩杀一人时,便有一人惧你,当你可斩杀千万人时,便有千万人俱你,并欲推翻你。

上门就是来踢场子的,低调行事没劲,老娘现在是渡劫期高阶剑修,缩头缩脑丢份。身为剑修就应一战成名,何为一战成名,杀入妖物大营,将妖物们斩杀个片甲不留便叫一战成名。

此一战后,我要这世间妖物但闻我名,便退万里。

手托金莲走向妖物中心,那里坐着一个着素白衣裳的男子,神色温和无比,笑容谦和有嘉,他是七星。浮苏虽没料到七星也在,但七星在不在,对她这一行都没有阻碍,当心中真正没有恐惧之后,世间谁能挡我一捡之威:“妖主安好。”

看向浮苏,七星没有听到她喊师兄,便知浮苏要做什么,遂笑吟吟地道:“大概就要不安不安了,还未恭喜秦仙子破关入渡劫。”

都是明白人,不需要多言语,就知道往日的情面全成了狗屁。虽然是浮苏先挑起来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继续缅怀,如今,对这位曾经的七星师兄来说,最好的缅怀就是用真源剑意将妖息剥离,送他入轮回好生投胎:“杀戮的能耐,何喜之有,”

“那倒也是。”话音一落,七星起身,站到浮苏面前,道:“想送我入轮回,秦仙子倒已有这份能耐,只是不知秦仙子可以能耐控制妖狱亿万妖物。我死后,必定洪水滔天。”

“所以,眼下我不会超渡你,只会将你送来的祭品一一笑纳。妖主,请相信我,总有一日,你死不死都不会招致洪水滔天。”浮苏说罢,金光流动的安世莲脱手拍向七星,七星虽迅速避开,又祭出防御法器,但安世莲的光团仍旧如罗网一般,紧紧将七昨束缚其间。七星断无可能挣脱开,安世莲是克制妖物的最佳利器,浮苏看向滔天道:“请代为看着它,待我回头再来收拾。”

滔天点头,还让让身体,示意浮苏可以去降妖了,至于伏魔,它就在这,也欢迎。浮苏双目沉静若水地扫滔天一眼,转身既走,留给滔天的是一个绚烂得仿如可烧尽世间一切业孽污秽的火红背影——小丫头片子,竟也明艳如斯。

七星没有挣扎,它已挣扎过,越挣扎便越紧。至于浮苏到底有什么打算,它大概能猜得到,但却想不到,当初单纯到有点傻,乖顺又不惹事的小姑娘,如今竟眼界竟已如此高。虽不知她日后会如何处理细节,如何具体布局,只要有此眼界,手段会慢慢跟上来,何况,她身边自不会缺擅谋擅断之辈。

“尊主不觉得,为一女子弃大业,太过无聊么?”七星打算发挥一下它的好舌头。

“不,大业才无聊,世间最无聊莫过于此。”滔天现在找到了比“大业”更刺激,更有挑战性,更值得去好好谋划的事业——坑浮苏。

此话一出,纵巧舌如簧似七星,也对滔天这态度转变完全反应不过来,唯一能应对的就是怔怔然沉默看着,然后心中发出疑问:这真是那死都要死得比别人场面大的玄冥始祖滔天?

在一妖一魔对话的时候,浮苏已在数丈开外撒下一片数也数不清的安世莲,且不知何时,降妖大阵已摆下,大阵方圆竟有百余里。这居然将所有妖物都罩在其中,这是多么大的手笔,连滔天都不由得对浮苏另眼相看,这丫头片子…

在滔天当浮苏天天瞎挖坑,小打小闹时,浮苏一出关,在窥探到那一丝天机后便开始按阵法来挖坑。至于哪些会留下,哪些会炸开,有圆山易数呢。数日的准备,只为此刻。

如今,我既有高深剑意,亦有可支撑剑意的修为境界,如今,我再不是那个只能被迫屈于人身下的秦浮苏。自此,我命由我,谁若暗中伸手,必斩之!

一剑,华光如昼,照彻寰宇。

 

第一九二章 贪生全因爱美人

第四重剑意,安世莲为相,浮苏已用过很多回,但从没有一回的感觉像现在这样。仿佛只要她再轻轻一点,整个沧海界的妖物都会在她剑底粉碎一般,方才看戏的妖物们,如今正如临大敌的看着漫空悬浮的金莲,最后皆看向浮苏,投以畏惧的眼神。

浮苏身后,滔天看一眼外边可谓美仑美奂的场景,瞟一眼七星道:“知老夫为何不再执着于逆反天道么,天命之女,天道之剑,岂易相与。要么被她抹消,要么把心捧给她,老夫已死过一次,对再死一次着实敬谢不敏。老夫寻思一番后,觉着不就把心捧给她,也好过被彻底抹去。”

被绑得紧紧的七星对滔天的话报以一声冷哼:“我这师妹从前说过一句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尊主正应此语。”

“像你这种死过一次都不明白的,老夫跟你没什么好言语的。”见七星瞧不上自己,滔天心想着,老夫还看不上你呐。

一妖一魔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直把眼前的一切当做一出大戏来看。只见半空之中,浮苏红衣似火,映照着天际一片赤红。曾经的万里彤云多少有些水分,如今的万里彤云又何止万里。天仿佛要被烧穿,地仿佛要被烧毁,此等景象已有十万余年不曾出现于沧海界。

赤红与金莲溢彩之间,忽见浮苏持剑的手腕一转,遍布于天地之间的金莲无风自动,或如随风摇曳,或静静绽放,云天之上,有异香传来。浮苏第一次闻到,这才知道自己剑意化相的安世莲也有香,流光说:“此为心香。灵魂的香气,你仔细闻闻,是不是淡甜淡甜的。”

浮苏忍不住一个寒颤。她竟是传说中灵魂有香气的女子呀:“舍身安世,心似莲华。是该给我点香气。”

话音一落,金莲化作斑斑金色光点,仿如金雨一般浮于空中,却不落下。团团绕着每一只妖物,没有任何异响,也没有任何剧烈的反应。金色的光点钻入每一只妖物体内,它们没有丝毫痛苦的被净化着。越是低阶的妖物被净化的越快。不过片刻,便有妖物净化完成,然后化作一抹白色微光飞向天际。

天边,有一处泛着白光的云团。把赤红的彤云挤开,留出一小块缺口,那里就是灵魂进入转世的入口。浮苏看向天际,笑笑,挥挥手说:“爹。谢谢,祝爹早点被小鹿推倒哟,您是情圣嘛,就该从小情人的心愿呐。”

雷光一声轻响,浮苏不由失笑。流光多想给浮苏一个白眼:“少嘴欠,有苍诘这么个好爹,好好捧着才是正经,你以后有的是求他的地方。”

又是雷光一闪,流光不由得向天开骂:“秦业你个死没脸皮的老流氓,老子替你说话还有错。你女儿怎么了,你女儿就不许人说,你女儿被人欺负没见你出来,我说一句你倒威胁起我来,讲不讲道理。”

还是一记雷,这下流光知道要闭嘴了。浮苏在一边乐得直不起腰来,三刻钟,围于整个天玄宗下的妖物被一扫而空,待天际的白色光团收去,彤云亦散。浮苏轻飘飘地落地,远远看向七星,微笑,仿如多年前七星曾经见到过的一般,微带点怯意,稍稍有点不安,但目光狡黠灵活。

数千妖物,不分品阶,只消三刻钟便尽数归入轮回,而浮苏…她不过只是两剑。一剑缚魔,一剑净化,如今再看她的笑,亦似挟上古剑神之威,令人心中不觉便滋生出恐惧与敬畏。

滔天搭上七星的肩,道:“如何,是否考虑一下屈从。”

明知七星不可能屈从,滔天还是选这个词,分明是把七星借坡下驴的路都给堵死。七星知道,但却并不言语,因为它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条路:“你已低头,便要看世间众生与你一道低头屈从。不,这种吃亏就是占便宜的事,尊主还是自己留着慢慢享用罢。”

闻言,滔天轻哼一声,含笑看一眼七星,遂撇下七星向浮苏走去。滔天自然不是智商低,情商也不低,只是如今惜命罢了,且浮苏确实越看越顺眼:“仙子一剑之威,果然震慑沧海,自今尔后,仙子之名将世人皆知。”

这调侃的语气,浮苏白滔天一眼道:“喊玄冥的人撤退,顺便玄祖那里转告一句,爱怎么跟天道掐我不管,别掐到我头上就行。我这人没什么救天下于水火的宏伟志向,只盼身边的人都安好,仅此而已。”

滔天点头,应“好”,然后便与浮苏一道离去,离去前随手一指,便将命令下达。魔修们原本就在出工不出力,认真专业地打酱油,接到滔天的命令,便如退潮一般散去。至于七星,浮苏手指一弹,便将七星身上的束缚解开。

被放开的七星似乎要说什么,滔天却回望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妖主,结盟之事就此作罢,谁让老夫是为美人,可弃大业之辈。如老夫这等取美人而舍大业的,也实在不堪与谋,妖主说可是此理。”

废话,七星如果怎么可能没看出来魔修拖拖拉拉,只不过七星以为魔修们有所顾忌,毕竟苍诘是冥祖。只要浮苏在,魔修们就会有所顾忌,但却没想到不是苍诘的缘故而是滔天。七星冷笑一声,转身便要走,却临要走时,又回头看向滔天:“将贪生怕死的借口找在美人身上,尊主格局实在小了些。”

“干你屁事。”滔天忽然发现说这四个字不要太爽,不论对方说什么,把这四个字一扔出去,顿时神情气爽,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如沐甘霖。浮苏看滔天,滔天回个笑脸,然后迎上浮苏说:“我们是回乘云宗,还是上天玄宗去?”

浮苏:“去天玄宗,我要找天玄宗把阿凉的事说一声,虽是外门弟子自来自去,但作个背书总比什么也不说把人带走要好一些。”

滔天:“尔等正道,就是这般婆婆妈妈。”

虽然浮苏很想吐槽滔天,不过浮苏忍住,她越吐槽,滔天越得瑟。最近还爱学她说话,简直烦透了。驭剑入天玄宗,因安世莲人人都知道是浮苏的剑意,众人看向浮苏的眼神如小土包仰望泰山,令浮苏有点不太自在。不过,随着这种目光的增加,浮苏倒越来越习惯,不是有个句话叫“把他们都当成是一群土豆”么,她现在已然学会拿人当土豆看。

到天玄宗主峰后,浮苏便入大殿向谢琅施礼,好在谢琅还是很淡定的,天玄宗也只三名长老在。柳歌与元封也在殿阁中,浮苏一一见礼后便将自己在山下做的事粗略说一遍,然后才提一句阿凉的事。上山时,阿凉已被浮苏放出,虽说阿凉就在殿外,但对殿阁中众人来说她的存在于否无足轻重。

“秦圣后继有人,道宗传承有序,吾等甚慰。我修有书信一封,秦师侄代为转交青峰真人,并代致谢意。”谢琅到底是被苍诘震惊前,现在淡定得不行,秦圣的女儿,道宗的传人,就该这么厉害。

“是。”浮苏说罢又是一礼,双手接过玉符,谢琅让她代交,没个请字没个谢字,这说明谢琅拿她当自家人。浮苏会意,这才叫阿凉进来,殿阁中众人便各勉励几句,送上礼物后,浮苏这才领着阿凉一道下山。

天玄宗外门就在山脚下,占据几处灵气并不如何充裕的山峰,阿凉坚持有些东西要带走,浮苏也没说什么,便送她过去。原是想让她自己收拾了东西,浮苏再去接,却不想把阿凉送去,阿凉竟被人围住。见状,浮苏不得不自云端降下,滔天亦陪同落地。

“阿凉,过来。”刚把阿凉要来,便见阿凉受欺,浮苏自然不能听之任之。

本来这事,那几人放过阿凉便罢,哪想那几名外门弟子却不依不扰。也怪浮苏,自打苍诘入圣境后,她又回归到穿凡世普通衣裳的地步,全因那些个精细的太难打理。虽是上好的丝质衣裳,但在崇尚法衣的修仙界,这是穷修的标志。

“仙子,您…您别见怪。”阿凉生怕浮苏一气之下不要她。

浮苏凉凉地扫视一圈,看向阿凉时却神情温和,不过她还没开口,那边几人便笑骂开,其中一句戳得阿凉脸色发白:“一个连姓都没有的野种…”

这句话不但戳得阿凉脸色发白,连滔天表情都冷下来,因为滔天这样的魔身魔修也多半是没有姓只有名字的,名字还多是自己取的。

“再说一遍!”浮苏脸也拉了下来。

“仙子,您别生气,不值得。”阿凉拽着浮苏的袖子小声地说道。

浮苏眯起眼睛看阿凉一眼,到底没再冲那几名外门弟子说什么,只是拍拍阿凉干瘦的小身板道:“这样吧,你以后跟我姓秦如何,秦凉…诶,不对,不行,听着就是个人一走茶就凉的名字。”

“姓苏吧。”

景唤的姓,浮苏看一眼滔天,没想到滔天会出这么个主意。浮苏是没领会到精神,她忘了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苏字:“苏凉,也可以,你就随景唤禅师姓苏如何。”

滔天的脸瞬间黑掉,他这是自己掉自己坑里了么?

第一九三章 因这欢笑,再启征途

也许阿凉是习惯于这样弱肉强食的环境,对于那几人的挑衅,竟全然不放在眼中。这种不放在眼中,可以分为几种意思,一是退缩,二是隐忍,三是心中有想法,所以不计较这眼前的些许得失。浮苏莫明认为阿凉是第三种,这个瘦小的丫头若非心中有所执着,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呢。

待阿凉取了东西出来,浮苏见她那大包袱,便递给阿凉一只乾坤镯,镯中有些普通的灵石法器符录。阿凉见了不敢收,浮苏拽过阿凉的手,剑尖一划便将阿凉的血滴在乾坤镯上。乾坤镯中的东西虽低阶,乾坤镯却是有灵之器,可滴血认主。

“仙…仙子,这怎么可以。”阿凉黑乎乎的小脸都吓得白了几分。

浮苏不由失笑,却也知道,阿凉是担心守不住这些东西:“你放心,既然是我给你的,乘云宗门下弟子,没谁会惦记。这一点,我能保证,但我能帮你的,也仅止于此,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阿凉连连道谢,浮苏懒得多听她说谢谢,把阿凉往滔天云海上一扔,便与滔天一道离去。离去前,浮苏扫一眼那几名仍未离开的外门弟子,到底没忍住,出言吓了一吓那几人:“对了,我姓秦,秦浮苏,乘云宗天衍峰下弟子。”

扔下这句话后,浮苏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驭剑便走。

与一众乘云宗弟子回到乘云宗山门下,浮苏便将阿凉的身份报上去,然后便把人扔给专门管考核内门弟子的主峰师兄那里,便不再过问。如果阿凉能捱得过,浮苏会将她收入天衍峰,如果捱不过,那么该是哪是哪。浮苏也不会插手阿凉的人生。

这日,又闻华山剑宗被围攻,这回是沉渊去的。浮苏初破渡劫,需要闭关稳定境界。凝实灵力。浮苏闭关之前,滔天便告辞离去,瞧它面带喜色,浮苏估计着是夺舍的寄身找到了。

闭关前,得知真如正在冲元婴关窍,浮苏顿时愣神,真如结婴才多久。竟这么快就入化神境。啧,新生之魂魄果然是好资质,令人羡慕呐:“流光,你替我护法。我进天机山去闭关。”

虽然天机山已经没有了灵气化雾,但依然比别的地方更适合闭关入定。这一闭关,便是整整半年,半年以后,浮苏睁开眼。却听到一个让她心提到嗓子眼里的消息:“景唤禅师还是去了玄冥,为何,不是已然脱出玄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