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丹渠迎着浮苏的剑撞去…
院场上,苍诘嘴角一丝讥笑溢出,没脑子的东西。处处宽让本就是捧着等有朝一日摔死他,丹渠真以为逆世很愿意见到滔天归来的局面么,不,逆世是全天下最不愿意滔天重归沧海的。滔天一出,逆世的地位便要受到威胁,滔天与他不同,滔天野心勃勃,绝不肯屈居人下。
虚空中,流光溢金的安世莲出现,大朵小朵相杂而开,仿如仙境。浮苏立于一朵巨大的安世莲上,剑指丹渠——今日,便是将那屈辱彻底斩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个事实,别把女人逼疯,后果是生命不能承受的沉重。
之所以不用寂灭,实在是寂灭太便宜丹渠,干脆利落一下就灭掉有什么意思。丹渠这样让她差点走火入魔的混帐,就该用安世莲,她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仇人当然是折腾死才算完。
安世莲的光芒对魔修来说伤害极大,当无数朵安世莲相撞,半空中金光大盛,无数细小的光缕穿透丹渠的身体,然后消失不见。当所有的光芒尽皆消失于丹渠体内后,丹渠依旧完好地飘浮于空中,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只有丹渠自己知道,他现在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魔息被逼出血脉,灵魂也在剑意之下无声颤抖,识海一片混乱,丹田中充盈的剑意让他不堪其扰,无法归拢魔息疗伤。
巨痛之中,丹渠看向浮苏,浮苏亦极妖冶地绽开如花笑靥:“最后,送你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滚,我乘云宗不欢迎你!”
浮苏之所以不再斩下去,只有一个原因,剑意会继续折磨着丹渠,直到丹渠体内的魔息荡然无存。丹渠乃魔身魔修,血脉灵魂皆蕴满魔息,等待他的下场,唯死而已。
当然,苍诘不会让丹渠有机会等到那时候——浮苏真的不知道怎么灭人三魂七魄。
第一六八章 你的眼神深深地出卖了你
大仇终得报,心中块垒一扫而空,浮苏舒爽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最后那一点胆怯也自消去。要始终心存敬畏,但恐惧这样的情绪,是不应当存在的。
丹渠远退时,苍诘派白逊雪追去,其余众人连看也不曾多看一眼,只是齐齐盼着真如破关而出。真如说是浮苏的孩子,却实在赞同于天衍峰上下的孩子,众人从小小一点看到如今这般大,哪个不偏疼他。
门“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一条缝,真如先钻出脑袋来,见长辈们都在,颇不好意思地缩回脑袋,把门全拉开笑呵呵地躬身施礼:“外公、阿娘以及诸位师伯,我出关了。”
“不错,不错,新生的三魂七魄果要凝实得多,如今既已至元婴,便好好想想日后到底是修佛门还是修道门。”按苍诘说,像真如就合该跟景唤一样修禅宗,那是一修一个准。但,如此重大的人生选择,自然还是应当让真如自己作出。
一干乘云宗的师兄妹们自然不肯,纷纷说修道门好,若修道门乘云宗自然是最好的地方。真如却不接话,这件事,他还需要仔细想想才行:“阿娘,以后阿爹要是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揍他了!”
嗯,真是好儿子,浮苏拍拍已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真如,老怀安慰地道:“如此,甚好。”
既真如已出关,浮苏就得出门坑光头去。苍诘也必需去玄冥走一趟,倒不为丹渠,而是为陌尘,以及去看看逆世如今对道门佛门的态度。是要赶尽杀绝,折腾得天下大乱,还是就想乱天道,这其间可做的手脚多得很,苍诘也没跟一众晚辈一一细说。
待次日,真如与淳一并苍诘小鹿一起去玄冥,天衍峰其他弟子镇守。浮苏后于苍诘他们离开。并殷殷叮嘱。一旦上元真人有消息,务必给她来个信。这一回,浮苏带上强援——庄蕴元,庄蕴元虽说一想到是去坑大能下世。就开始怕,不过这位的怕和兴奋程度是成正比的。
浮苏在天宸身上,下的是苍诘给的追踪玉符,玉符一捏碎,就已钻入光头体内,不论他的魂魄被什么控制,这玉符都摆不脱。除非他的境界高出苍诘许多,但这世上,要找个境界高出苍诘许多重的人。真挺难得。
出乘云宗后,往西行,稍作停留后,浮苏便感应到了光头的方位:“西北,离陷阱不远。走,庄蕴元,我们过去。”
离光头最近的陷阱在早先的北海边上,虽北海已干涸成荒原,但方位错不了,设在那里正是因为人迹少至,不至破坏布阵。浮苏到北海时,被几只小妖挡住路,似乎想上来吸她的血,不待浮苏动手,庄蕴元便把那几只小妖给收拾停当。
不过小妖也是大妖带着的,小妖一死,大妖便出现,庄蕴元一看,脸色发白,完全没有身为保镖打手的自觉,往浮苏身后一躲,指着那妖物道:“仙子,这个得您上,小修可不敢上去送死。”
浮苏见庄蕴元这害怕的样子,便一剑斩去,却不料,剑意一触那妖物,妖物便如气球一般炸开,漫天血腥气扑鼻而来。浮苏下意识后退,却仍旧防不住,到底有几滴沾到皮肤上。浮苏赶紧一个涤尘咒,却发现,已然来不及,那妖物大约就是炮灰来的,这下可好,本来是坑人来,却不防被人给先坑一道。
那妖物的血,浮苏微微一感应,便觉体内开始慢慢涌上几丝热意,渐渐地四肢百骸都开始有沸腾感。浮苏便知,这是中招,要吃肉!再看庄蕴元,这位更挡不住,被妖物的血喷个满脸满身,本就是个性|好女|色的,这下哪里还守得住防线。
眼看着庄蕴元就要迷迷糊糊上前来,浮苏赶紧一剑甩过去:“庄蕴元,清醒一点。”
因庄蕴元天生把自己修成了浑身上下无不可当春|药使用,所以庄蕴元对这有一定的免疫力,不过这位心志比浮苏还不坚定,有肉吃心和魂都先酥了大半:“仙子,小修…你便允了小修这一回吧。”
浮苏:“想死就来。”
“仙子,只要你允小修一回,小修便是死也甘愿。”庄蕴元浑身滚烫无比,再加上他本就有贼心,皆因没贼胆才不敢动,现在贼胆被妖物的血无限提升,便腆着脸不怕死地伸手欲贴近浮苏。
幸亏不是景唤,浮苏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剑意运转,忽略掉因运转剑意而更加不可收拾的空虚燥热,以沧海剑意斩向庄蕴元:“要命还是要色,你选一样。选命就赶紧找个地方清醒清醒,要色,我现在就斩了你。”
却见庄蕴元一点不退,愈发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虽被沧海剑意所困,但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仙子,仙子,小修对你思之欲狂,你充小修一回,小修心里想得紧。”
靠哇,浮苏仰面,鼻血流出来,庄蕴元这个混帐,居然敢脱衣服,白花花的嫩肉浮起一片酒醉般的粉,诱人到浮苏都差点把持不住:“给老娘滚蛋。”
浮苏又是一剑斩去,这回好歹把庄蕴元逼退许多,不过,庄蕴元身上原本就脱去一半的衣裳,经这一剑就更加衣不蔽体。浮苏见状,从乾坤镯中找出捆缚用的法器,一抻开便将庄蕴元捆个结实,然后又绑在树上施禁言咒,这才长出一口气,盘腿在庄蕴元不远处的空地上调息。
怎耐越调息,越压不住浑身气血,召来流光斩出好几剑去,经脉丹田之中依旧犹如春江潮涨,一浪高过一浪,就差要淹没浮苏的神智。浮苏见状,张开禁制,将自己也给捆起来,并吩咐流光:“若有意外,你便来将绳索斩断。”
流光:“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景唤和天宸都被压制,总不能被滔天占去便宜。”
好在,许久都不见有什么意外,浮苏将将要把那股燥热压下去时,流光却大呼“不好”,遂钻出禁制,到外边去晃了一圈,然后大喊道:“浮苏,光头来了,赶紧先避一避,这事不对。明摆着是有人要坑你,就是不知道是谁坑你而已。”
说罢,流光便挥剑将浮苏身上的绳索斩断,浮苏站起身来看一眼庄蕴元,眉心一跳,预感相当不妙。庄蕴元这人,她并不很能放心,哪怕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她也不会把天机山这样的秘密告诉庄蕴元。她自己倒是可以钻进天机山一躺了之,但光头朝这边过来的大好机会,她实在不想错过。
洗魔池是最后一道,先前的许多个陷阱都是为先消耗掉光头身上一部分魔息,然后才好进洗魔池。浮苏思来想去,将庄蕴元扔上飞舟,又抓出一堆灵石按在飞舟上,封上门脚一踹便将飞舟踹出老远。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浮苏觉得,庄蕴元要留下来,八成会出大事。庄蕴元一走,浮苏更安下心来,若只是对付光头,她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浮苏有时候,还是忽略了光头对她的影响力,看到浑身黑雾萦绕的光头,浮苏着实有些揪心。她对正道魔道,历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也不会说对魔修就赶尽杀绝,所以光头被滔天魔息所染,她也没想太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浮苏却莫名心中发酸发疼:“流光,他若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会怨我。”
“不,这是他自作的,要怪也得怪他自己去。而且,宸君虽然坏脾气数三天三夜都数不完,但从来不迁怒于人。再者说,这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既然连自己下世的热闹都要掺和掺和,就不能怪现在变成这样。他下世要没他跟着折腾,没他出现跟你缠来拈去,真的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流光亦看向光头,这样的光头不得不说,如果前主人看到,一定会笑得满地打滚,好损友,好坑友应如是。
“可是,我有点怨自己,若非我总是只想着跑,他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当时她除了穿上衣裳就跑,还能怎么着。
“别折腾了,引他进陷阱,用安世莲消磨一下他身上的魔息。”流光说着,便钻入浮苏手中。
浮苏持剑迎着景唤的面站立着,云海之上,火光升腾,她体内充盈的血气依然未完全平复。
不远处,景唤驾云海而来,平素洁白的云海如今也蒙上一层乌光,叫人看着便心悸。景唤停下来后,冲着浮苏仔细看看,然后露出笑意来:“可是专程在此等我,经脉丹田之中血气未平,可需调和一番?”
神态与语气,太像天宸,浮苏的心顿时中箭:“你不是他,别学他的神态语气。”
“蔫知我不是,三魂七魄,只第五魄中枢来自滔天。”此时的光头,绝对是浮苏印象中天宸应有的仪态,但气息完全不同,这一遍一遍提醒着浮苏,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天宸,或者天宸的下世景唤。
“既你是天宸,求个婚来听听。”
“嫁我可好?”
浮苏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光头:“你的眼神深深地出卖了你呀,魔物,看剑!”
第一六九章 有生皆苦,人尤甚之
魔化后的景唤明显战斗力高出好几个层次,浮苏虽还能稳赢,却也不是那么轻松自如。景唤此来,似没有要置浮苏于死地,浮苏便也很从善如流地没有放大招,俩人一边打一边给对方放水。流光都忍不住在一边怀疑浮苏和滔天有一腿,浮苏闻言,恨不得把流光给化成铁水。
一边打一边把景唤往陷阱里引去,结果就是把景唤坑进陷阱里在先,把自己坑在陷阱里在后。浮苏看着被陷阱压制住的景唤收起剑,景唤身上的魔息正在被丝丝缕缕地消耗着,因为要抵挡这种消耗,景唤必需尽全力,自不能分心再与浮苏过招。浮苏抱着剑在一边看着景唤挣扎,心头不知为什么,有种兔死狐悲感。
苍生如蝼蚁,天道高高在上,莫非就是这样看着苍生苦苦挣扎求索的?天道眼中,苍生无贵贱,不过只是终有一日要归于天地的生命体,过程虽有长短,但结果都已注定。这便是流光曾说过的,天道只注意因与果,并不掌控每一个过程。
之所以天道要降下化身为人,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体验蝼蚁的生活,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其实就算蝼蚁,也是平凡安乐,有悲有喜,庸碌但不寂寞的生涯。只有成为,才能真正懂得,这莫非才是天道爱重于人类的原因。
“天道其实不是重情罢,天道是爱重人类,把蝼蚁般的生涯活得如此曼妙精彩。有人心,有人性,无形的文明,有形的文化,语言文字诗歌,这些瑰丽多彩的存在,天道与自然都无法创造出来。”浮苏莫明地开始陷入一片空明之中,流光暗暗着急,这状态是对的,自我了悟也是好事。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场合也不对。
“当人类在自然规律里既偶然又必然地出现后,天道大概一直被惊喜着,又被惊吓着。这让我想起一直典故来,尔时人类同语言、同肤色、同文明,后举全人类之力造通天之塔,几欲登天。后神灵惊惧,便以以沧海分割陆地,以肤色、文明、语言分割人类。”浮苏难得能记起这样的典故来,她其实一直是个挺不学无术的人。
浮苏的喃喃自语。流光能听见。景唤也能听得见。当浮苏说到“以沧海分割陆地。以肤色、文明、语言分割人类”时,面色上亦有所明悟,却不言不语,只静听着浮苏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但闻浮苏忽然仰面看向天空而笑。然后侧着脸跟流光说:“流光,天道对人类的爱重,既因人类有情,又因其对人类怀有惊惧,你说对不对。”
不管现代还是古代,人类最大的梦想就是征服未知,征服自然,让人力凌驾于自然的力量之上。所以,现代人类渴望征服深空、深海。古代的人类渴望修道禅悟,成神成佛,都是渴望拥有操纵自然,掌控自然的能量。
翻手为云覆手雨,人类所愿正是如此。
流光:有时候异端太高深。真让他人跟不上趟啊!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人。”流光默默流泪,此刻,流光也想做一回人试试,看看人类脑子到底复杂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知道那么多,想那么多。也许,天道所惊惧的正是人类这份足以令神也震撼的自我思索,自我反省,自我强大。
“有生皆苦,人尤甚之,不是人有不是人的好处。”浮苏说罢,长叹一声,坐下。陷阱被关上,只有等完全消耗尽材料,才会打开,苍诘摆的…她也出不去,郁闷。
血气沸腾未平,浮苏又打半天想半天,此时灵力不多,堪堪好能压下血气就不错了。哪料想,她这时候竟有所悟,境界隐隐有松动的迹象,浮苏又要去把境界松动压下,流光说得对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
“流光,打开天机山。”
“没用,老实待着,苍诘的禁制比主人的还高明,天机山这任意门,有些东西是破不开的。”流光说罢察看在一旁静默无声已久的景唤,似乎也不是很危险:“你再捱一捱,估计光头快了。”
光头是快了,浮苏心说我大概也快了。经脉丹田如同被热火煮烧着一般,浑身上下热血奔流,为压着境界不突破,胸口的燥热感便只能放一边。浮苏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光头,此时的光头真的一点也不吸引她,看着相当不可口,所以她什么想法也没有,纵使胸口的燥热已经引起身体的空虚湿润。
折腾间,一口血吐出来,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感觉好受一些。浮苏也不去擦嘴角的血,只依旧勉力稳住境界,只是却忽觉得头有些昏沉:“流光,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流光:是不对劲,气血涌上头,倒是不用担心吃不吃的问题,担心担心会不会走火入魔吧。
“浮苏,别昏,颂化雨清心咒。”
“啊…”浮苏听到流光的话,努力想要按流光说的做,但是她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化雨清心咒的第一句都想不起来。化雨清心咒是道门入门的清心咒法,流光已经相当照顾浮苏这没学问的,可耐不得浮苏现在脑子里乱糟糟。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压制境界的灵力眼看着就要涣散,这一下要是压不住,就冲浮苏现在满脑袋浆糊,也得走火入魔。一个已是魔息遍染,一个又要走火入魔,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虽流光着急,但它在这方面却替不得浮苏或其他人,此类咒语必需以灵力辅助来颂咒,光是念一念是没有用的。流光虽是剑灵,但却没有这份能耐,只得看着干着急。就在浮苏几近走火入魔边缘,灵力就要完全撤去时,景唤动了…
“光头,你做什么,别碰她。”流光想动来着,可是它又被定住,不管光头变成什么样,最爱干的事就是定住它,真是可恨至极。
“不想她死就闭嘴。”景唤说罢,伸手从浮苏的乾坤镯中找出金乌菩提露,虽被浮苏用得只剩少许,但对眼下的浮苏来说,正好够用。
这好东西,连流光都要感叹,异端真是好气运,金乌菩提露这样的佛门至宝,她竟存着一罐,且用到现在还有余。只见景唤直接将金乌菩提露倒进浮苏嘴里,然后便退回去继续与陷阱中的种种作抗争。流光见浮苏在金乌菩提露的作用下,渐渐清宁下来,这才转向景唤:“光头,你为什么要救她,而且,你有点不对劲,你比异端还要不对劲。”
“记忆传承。”
流光:天道真是作死呐!
“那你现在是宸君?”
“你说呢。”
“是也不是,你不该有记忆传承,你用滔天的魔息冲破了下世时天地规则设在灵魂里那道关卡,拿回了历世的记忆。但…你还是被滔天的魔息所染而入魔,第五魄中枢不是你的,所以你不能算是宸君。”流光说完又瞄向浮苏,然后觉得浮苏要是知道会整个人都相当不好,分天宸和景唤就已经够糟糕了,这下又来一个滔天与天宸的综合体,她大概会疯掉吧。
只听得光头冷哼一声,道:“你主人干的好事。”
流光默默地望天,它就知道,这样坑队友的事,绝对有它那前主人的作死手笔在其中:“宸君既然有记忆传承,为什么还要…我不懂,您分明有的是能耐突破魔障。”
“我有,我的下世没有,待到魔息消去,记忆传承会随我一起隐匿不出,因为这记忆传承,是以我之能力破开,并非我下世。直到我下世有足够的能力得到上世一切传承,以及记忆。”光头说话间看一眼浮苏,见她快要醒来,叮嘱道:“不许透露半个字。”
“我听您的。”流光说着,还是不免多问一句:“那您是想怎么做?”
“天道与魔修敢拿我作局,就要承担后果。且先缓缓来,消去下世情劫,原本浮苏不应这般早来,百余岁蔫能与数千岁比。少年人之情劫,本就更刻骨且不知所措一些,这是你主人造的。”光头说罢摇头,他对那坑队十万年,且死后仍不放过队友的混帐,实在只能一声长叹,真是个混帐啊!
流光:“那您那天说得那么决绝,跟有去无回似的。”
只闻光头又是一声冷哼:“是禁制压制了魔息,我并不能完全压制,滔天乃玄冥始祖,你以为当真那么好压制。且如今只是初时,待再过一段时间,我亦压不住。”
“那您还跟浮苏打,打什么呀,直接去洗魔池呀。”
“历劫之路,不走何以证果位,不证果位,如何报答少清之情,逆世与滔天之恩。”光头说罢闭上眼,不再理会流光。
流光:前主人,您死定了!
此际,浮苏终于清醒过来,咂咂嘴,嘴里一股子金乌菩提露的气息,遂看向流光,以为是流光从她镯子里拖出来,淋她一身一嘴。至于景唤,浮苏可没去多想,更想不到,眼前的光头会九成天宸+一成滔天。
只是,天宸却不欲她知晓,因再过一段时日相见,便真个是死掐,他不欲她知晓后不忍下手。只因如今,他亦不再确定,哪怕他在浮苏识海中种下意念,但世间总有一些存在,可冲破一切。
——我的仙子,便有此能耐。
第一七零章 投我以涓滴,报之以深海
禁制渐渐退去原本的威力时,浮苏试探一下,待到可以出去时,头也不回地抛下光头就走。流光默默看着宸君,替宸君更加默默地掬一把辛酸同情泪——宸君您看,您家仙子真的没心没肝,要不您换一个吧!
自然,流光也就只敢默默地这么想想,它若敢开口,随时被秒成灰渣渣。
不过,跑出约百余里时,浮苏便停下来回头去看,流云之上,红衣卷着薄薄暮色在虚空之上,仿若赤红莲地盛放与凋零。异端不漂亮,但有时候美得令人不能直视,这约就是宸君历世以来,偏偏陷入浮苏这坑里的主要原因吧。
此时此刻,浮苏的眼角竟沁出一滴泪来,流光因没有被召回乾坤镯中,浮苏也没有驭剑而行,流光得已在浮苏身边蹿来蹿去。看到这滴泪,流光实在不明白,异端好好的为什么忽作一副悲春伤秋的感怀姿态:“浮苏?”
“那日你说他在我神识中下了一条指令,可是…流光,他宁愿自己身死道消,历无数世再重修,也不愿伤我,我又怎么可能伤他。哪怕有那条指令在,也是不可能的。”浮苏是个别人给她什么,她看情况,能一报还一报,或还报更多的。天宸情重如斯,她心头自是甜美如饮蜜糖,也同时有了“投我以涓滴,报之以深海”的情怀。
说白一些,这其实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爱情版。
流光:诶,还能怎么说呢,要不说你们俩怎么天生就该成为彼此的劫呢。宸君知道他的指令可能不怎么可靠,你也觉得他能耐再高,这指令也越不过人性去。然后,流光琢磨了一下什么是人性。再然后,流光觉得,身为一柄仙剑。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什么叫作人性。
“也没事。打不赢,总跑得赢。而且,异端呀,你修为低微的时候都好生生活到一千多,现在修为强悍,更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你怕他个毛线团子呀。”流光决定给浮苏提提气。别一味沉溺在这种彼此牺牲为爱情的伟大情怀里,这是不对的。
不过,流光显然太小看浮苏对爱情的抗击打能力,转过眼去。浮苏就开始寻思怎么把光头弄趴下:“现在不振振妻纲,打到他一看到我连灵魂都颤抖,日后他修成大能,证得果位,哪还有我揍他的余地。嗯。下回见到,绝对不要放水,一定要揍到他刻骨铭心。”
流光:算我多事…
飞行到一处溪边时,浮苏停下来饮水,顺便问一下庄蕴元在哪里:“小庄啊。你家仙子我什么都搞定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仙子,小修…打不开门。”泪眼汪汪的庄蕴元在被欲|火反复折磨,到最后彻底清醒,这个过程,使得庄蕴元再一次得到锻炼。这个修炼过程,对庄蕴元来说,比任何人都更有效更明显,于是他提升了一个境界。
就算提升一个境界,浮苏下的符,他还是打不开。如此始知,剑修强悍,仙子无敌。
“嘿嘿”干笑两声,浮苏明显已经忘记自己在飞舟上贴了符的事实,便以灵力召唤飞舟。好在这飞舟还算听使唤,召唤不过半个时辰,飞舟便破云而来,不过…浮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啊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浮苏看着飞舟外的不明生物们,以及不明生物们所处的交|配发|情状态,便怀疑起庄蕴元来:“小庄啊,你做什么了,怎飞舟外一群妖物在发|情|交|配。”
庄蕴元在飞舟里,小声小声地说:“小修突破了化神期,可能是这个原因,而且,仙子您那一脚踹得实在有点重。沧海界如今妖物横行,撞上妖物倒也不稀奇,不过,外面真的很多妖物吗?仙子在上,您千万不要抛弃小修啊,小修对仙子衷心耿耿别无二心,愿鞍前马后视死如归。可仙子您要把小修留在飞舟里,小修就算不饿死,也会寂寞空虚死的。”
说实话,浮苏还真有这打算,倒不是说一直不理,只是想等妖物们自行散去。不过,庄蕴元一入化神境,大约人形移动春|药的功能有所提升,妖物们不见丝毫离去的意思,只依凭着妖物本能,做着交|配的动作。一团巨大的浓云上,数以百计各形交状的妖物交配场景,实在相当壮观。
“小庄啊,别担心,你家仙子我一定想法救你出来。不过你的气息就不能收一收,看把这些个小妖们给弄得,多难看呀。”反正要一直这样,浮苏是怎么也不会去救人的。妖物太多,以妖海战术堆得来,她剑意再高也要吃亏,更何况这会她的灵力也就刚够自保。
“小…小修也没办法,仙子,您快来救小修呀。”庄蕴元既有些着急,却也不免存着点小小的私心。仙子美好的*,乃小修之大欲也。
流光最容易窥探到人心中的想法,庄蕴元一动这念头,就被流光给察觉到:“别理他,他现在还贼心不死,想吃你的肉呢。”
闻言,原本就不急的浮苏现在更不急了,自己给自己下个禁制,让飞舟就这么停在数十里外的空中,再也不理会庄蕴元在里边喊什么“仙子救命”“我不能没有仙子”之类的破话。这小子,果然就是个欠的,不能对他太好,一对他好,他就能登鼻子上脸来胡乱肖想。
到最后,庄蕴元大概也查觉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只得老老实实尝试着收回自己身周散发出来的气息。直到次日清晨,庄蕴元才算找到窍门,空中淫|靡之气一扫而空,妖物们在片刻的怔忡后,缓缓散去。浮苏这才行至飞舟前,却不急着揭开符咒:“小庄啊,出来前,仙子姐有句话不得不劝劝你。”
“仙子您吩咐,小修听命。”
“若是再起什么歪心思,老娘把你放逐到虚原去。”如庄蕴元这样的主,就得用这样别出心裁的惩罚。虚原是八大荒之一,一进虚原,一切则空,无声无息无光风,一万人进去,都像是一个人独处一个空间。
庄蕴元一听,吓个半死,赶紧赌咒发誓:“小修如果再有半点不轨之心,天打五雷轰,天道在上,万言有证。”
听见庄蕴元以天道证言,浮苏才施施然地揭开符,将庄蕴元从飞舟中放出来,然后将飞舟收回乾坤镯上坠着的莲苞里:“记住你说的话,就你这小身板,别说五雷,一道雷分成五份你都扛不起。行了,走吧,下一个陷阱在东南十万山中。”
驭剑而行,浮苏暗中问流光:“我忘了问,为什么光头来得这么快。”
“魔身道种,你身上这味,如果你不是苍诘的女儿,早被魔修吸干。幸亏,你不但是苍诘的闺女,还是道宗的传承人,自身修为与剑意又相当强大,才不至于被采补个一干二净。这么说吧,你现在就是一块香飘四海的肥肉,谁都能闻着味而来,就是你这块肥肉来头太大,靠山太硬,又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下嘴,所以才一直肥着而没被人吃掉。”流光再感叹了一次浮苏的好气运,就这样都能好生生活到现在,真是生命处处有奇迹呐。
“嘿,怎么说话呢,你才一直肥着。”自生下真如后,浮苏一直觉得自己比从前肥多了,胸前那二两成四两也就罢,从前瘦得像柳条一样的小身板,如今处处都软软的能捏起点肉来。虽然不多,可那也是肉!
流光:“你小心点,前面有魔修的气息,现在乱成这样,未必人人都卖苍诘面子。”
浮苏一听魔修,眼神大亮,有种“刷*oss”的间隙,遇上“送经验送血小怪”的庆幸。只要不是逆世等大魔钻出来,浮苏还真不怕:“正好,我要试试每一重剑意对魔修效用如何,光头现在一身魔息,正欠魔修练手呢。”
“你小心着点,让庄蕴元在旁边压阵,不过你也得稍稍防着他些,这人实在贼心难死。天性如此,需得时时压着他才行,否则难保他不趁虚而入。”流光可不能眼睁睁看浮苏被庄蕴元占便宜。
闻言,浮苏看一眼庄蕴元,阴险无比地笑,暗中对流光说:“我给他下了点东西,我爹给的,他要敢动我一根汗毛,三魂七魄都别想要。本来还不想这么对付他,谁让他欠呢。”
流光一颤,默默提醒自己,千万别把异端招惹得太过,它还记得浮苏经常说它欠来着:“你有防备就好,有防备就好…”
不远处,约十数名魔修奔涌而过,路过浮苏身边时,却没作丝毫停留,只看她一眼,然后便错身而去。浮苏微怔,回头看一眼,想想还是给苍诘面子,人家不来招她,她就不主动去惹事。
不过,很明显,她这么想还有些太早。正当浮苏感慨如今魔修都不干坏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喝:“那女修,站住。”
浮苏眼睛微眯,阴险而笑,转身时敛去笑意,一副纯良无害小良家的模样:“有事?”
嗯,有大事!
第一七一章 无畏者勇,勇者无敌
玄冥中,如今人人都知道浮苏,但真个要说浮苏长什么样,还真没几个人说得出来。毕竟浮苏在玄冥时,并不以现在的模样示人,因此这十几名魔修压根就不知道眼前的浮苏,便是冥祖千金。
“哪个宗门的。”玄冥与大宗门之间,仍旧秋毫无犯,所以浮苏如果报上四大宗门出身的身份,今儿还真就能这么过去。
偏偏浮苏今天就不想这么过去,于是张嘴就瞎来:“朝海门。”
她也是顺嘴,上元真人如今在朝海门,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她一说出口,就见那十几名魔修面上带出轻薄的笑意来:“朝海门呐,朝海门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惯拿女弟子作炉鼎的双修门派。怪不得一看就是一身的好本钱,合该是个采补的好炉鼎。”
“不若绑了献给老祖宗。”这是想表忠心的。
“这等姿色,哪配得上老祖宗,吾等享用了便是。”这利己派。
“老祖宗交待下来的差事还没办妥,还是办完事再说,免得老祖宗到时候怪罪。”这是不想惹事生非的。
浮苏一一看过去,继续扮纯善小良家,满面惊恐地看向一众魔修:“你…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尔等魔修,不要太嚣张。”
流光:原来异端这么擅长演戏,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呀。
“哟,这般可人,既遇上岂容错过。来来来,咱们一道去绑了她,是享用是献出,待到办完老祖宗的差事再定论。”这是和事佬来的。
魔修们商议片刻,便打定主意。就按和事佬说的办。魔修也不讲究什么以多胜少不磊落,十几名魔修直接就将浮苏围在中央,各自摆开逮捕猎物的姿态来。浮苏还扮惊恐状。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裳,仿如要被强上的小良家一般:“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之所以浮苏要这么扮上,是因为她想把十几名魔修尽数困住,然后一个一个试。虽说她要跟苍诘要人,苍诘肯定愿意找人给她试,可那样似乎很不人道。有送上门打坏主意的多好,还省得心存愧疚。
不声不响中。安世莲的剑意已溢出,只待这十几名魔修走入她的攻击范围。因为要以安世莲如那天困住景唤一般困住十几名魔修,浮苏必需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一朵安世莲上的剑意多寡。多了要炸开,少了则会被他们逃开。
眼看着。那十几名魔修次第进入浮苏的攻击范围,浮苏脸上的小良家温软恐惧情绪一的而空,嘴角勾起邪恶无比的笑意:“你们真的要来么,你们确定么。”
“自然,小美人。情哥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