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程悠压根没有睡意,她起来看了下外面不知何时变大的雨势,她又轻轻碰触了下依旧隐隐作痛的术后区域,她也不敢作死淋个落汤鸡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听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下去。
程悠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没想到顾屿江穿好衣服,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一看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凶煞气场。
昨晚闹僵后,程悠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只得一脸不甘地退回到房间里。
途中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缝打量了好多次,终于熬到顾屿江起来去浴室里洗漱了,程悠立马蹑手蹑脚地去开门,门刚打开她就看到外面提着大包小包正打算拿钥匙开门的顾封群和老伴,差点没把程悠吓的心脏病发作。
“伯父好。”程悠捂着胸口打了声招呼。
“小程,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顾封群同样错愕问道,接着又替程悠和他老伴郑逸芬介绍起来,“这是你伯母。”
“伯母好。”程悠又朝面前的温厚的妇人打了声招呼。
“白天上班挺辛苦的,怎么不多睡会呢?”先前顾封群口头上和郑逸芬提过程悠,眼前一见,没想到这孩子比顾封群口中的要讨喜多了,知礼稳重,模样又好看,郑逸芬一看程悠就打心底里欢喜,出口时不由自主地关切起来。
“我今天有事。”程悠简短解释了一句就要往外面走去,没想到郑逸芬忽然握起她的手,好心提醒起来,“你看你穿得这么少,外面下雨天气冷着,赶紧回去加件衣服再出门。屿江呢?他怎么不送你去上班?”提到顾屿江时不乏苛责之意。
“伯父伯母,你们误会了,我和顾屿江真的只是普通关系,我和他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程悠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趁着顾屿江父母误会得更深,她赶紧解释起来。
“怎么了?和屿江吵架生气了?正好我们今天过来,没事,有伯母在,你放宽心好了,我铁定帮你把他教训回来。”郑逸芬一听就要拉着程悠往屋里走回去。话说那些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都快要上幼儿园了,她和顾封群向来对顾屿江采取宽松的管理模式,可是到现在又觉得宽松过头了,这小子都已经三十初头了还是没有丁点成家的念头,更何况他还有难以启齿的隐疾在身,好不容易看到程悠这样讨喜的孩子,郑逸芬生怕两口子因为小事闹点别扭分手就糟糕了,说时就要拉着程悠往屋里走回去。
“伯母,真的不是这样,你真的误会了。”程悠没想到顾屿江父母的脑洞会这么大,她听得目瞪口呆起来。
正好顾屿江这会从浴室里出来,还站在门口边上的顾封群刚看到顾屿江就大吼了一声,“臭小子,还不过来给小程赔礼道歉?”他来过顾屿江这里几次,每次都见着程悠留宿这里,两人都已经同居了,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可是压根都不相信,除非两口子闹别扭了程悠找的借口而已。
“这点破事至于还找上我爸妈了?”顾屿江一抬头就看到程悠站在他父母之间,加上顾封群不问青红皂白的质问,他下意识地以为程悠告状在先,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如果是因为昨晚这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去告状的话,顾屿江觉得自己两边的太阳穴都突突直跳起来,出口时语气明显不善起来。
果然是被他们猜对了。
臭小子一年到头都难得会语气冲成这样!
就他这说话的语气,搁哪个女孩子受得了?郑逸芬想到这里,还不忘安抚程悠起来,“你放心,今天伯母在,铁定给你做主,我今天不教训他还不相信了。”
“伯母,你真的是误会我们了。我真的没有和他吵架生气,我也不是他女朋友,不信你自己去问顾屿江。”程悠解释得舌头都快要打架起来,她巴不得立马澄清自己和顾屿江的乌龙关系,甚至都无视顾屿江刚才冷飕飕的质问。
一个么语气冲成这样,另一个么打死都不承认两人的关系。
看起来,两口子这回闹得有点凶,得亏他们两人过来,要不然说不好就闹分手了,必须要好好处理。顾封群想到这里,转而和程悠开口,“我们进去说吧?”
“伯父,我还有事要先走了。”程悠没想到顾屿江的父母固执成这样,有过昨晚的事故之后,她可不想和顾屿江面面相觑,说完还是急着要开溜,没想到顾屿江母亲牢牢握着她的手,而且还用力把她往回拉。
程悠要是真使劲,老太太当然不会是她的对手,她见着老太太都已经拉得脚步踉跄了,程悠郁卒地深呼吸了下,无比勉强的被郑逸芬拉回去。
“你自己说,犯了什么错,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赶紧给小程道个歉!”郑逸芬向来没说过顾屿江什么重话,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严肃的和顾屿江开口。
“妈,你们别瞎掺和了,我和她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顶多算是点头之交!”顾屿江没好气开口起来。
“瞧你说得什么话!”郑逸芬果然气得眉头紧皱起来,顾封群见老伴气得不行,倒是忙着去给老伴泡了杯热茶过来,“别和臭小子一般见识,先喝口水。”
“信不信由你们自己!我上班去了,你们要是够空就继续呆着吧。”顾屿江知道爸妈退休了空得很,他要是不先撤的话老两口妥妥的要在这里耗上大半天。
他还没转身,刚泡了杯热茶放在桌上的顾封群忽然拿起茶杯猛地朝顾屿江身上砸去,直接把郑逸芬和程悠吓得脸色发白起来,程悠条件反射地冲到顾屿江身边,声音发抖得厉害,“有没有被烫到?赶紧去冲下降温下。”
“嗯。”他闷声应了一句,之后往浴室那边走去,程悠依旧火烧火燎的跟过去看他手臂的烫伤。
“瞧你干的好事!”郑逸芬也被顾封群吓得不轻,顾屿江和程悠前脚一走,她就责怪得不轻,顺便想着去浴室里看下自家儿子的伤处。
结果她一起来,顾封群扯了扯她的袖口轻声说道,“我刚才在里面掺了点冷水,顶多六七十度烫不伤的,你看小程这紧张的样子,两人一会后保准就没事了,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儿媳妇相比,让他受这点小伤算点啥。”
郑逸芬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封群,不过脸上明显还是闷闷不乐的。顾封群见她听进去了,又继续小声说了几句。
程悠和顾屿江一起走到浴室里,他还在解袖口上的衬衫扣子,程悠已经忙着去拧开水龙头。他左手胳膊上好大一片都被烫得红通通起来,程悠本来以为顾屿江的家庭氛围应该挺好的,刚才那一幕让她看得有点阴影。
“我去楼下买点药膏涂下?”程悠继续小心翼翼问道。
“不用了,问题不大。”顾屿江冲洗了一小会后就关上水龙头,淡定应道。
顾屿江从浴室里出来后,还没和顾封群好好说上几句,没想到老人家不知何时拿来了晾衣架,直接对着顾屿江的肩背打下来,“叫你嘴硬!叫你和小程闹脾气!叫你还嘴!”
这样粗暴蛮横的教育方式,程悠还真是看得胆战心惊,加上顾封群挥舞衣架的姿势夸张地卖力,看着很是凶神恶煞,而且还专往顾屿江的左侧胳膊打去,看得程悠心都提到嗓眼上,眼前只得拼尽力气夺住顾封群手上的晾衣架,肝颤地开口,“伯父你别生气了,我和屿江就是拌嘴闹了不快,我们好着呢。”
“真的?”顾封群应声立马停了下来。
“嗯。”程悠狂点头,早就忘记了前一刻还想澄清和顾屿江的真实关系来着。
十几分钟后,程悠和顾屿江在两位老人家慈祥关爱的目光下从房间里‘和好如初’的出门了。
“那个——你爸一直这样吗?”程悠小声问道。如果他从小就是在这么粗暴的家庭里长大的,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顾屿江挺不容易的。
顾屿江心头本来还在生着自己的无名火气,看到程悠受惊地脸色发白,昨晚攒的闷气全都消了下去,一点不剩。
“我爸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受了我妈的气才会迁怒给我。”顾屿江满不在乎应道。然而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带过,程悠就更加忧心忡忡起来。
“对不起…”她轻声开口,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看。要不是上回他收留自己的缘故,顾屿江也不会无缘无故被他父母误会责备。
“不关你的事。”顾屿江继续应道。
他话音刚落,程悠忽然抬手轻轻碰触了下他的手背,声音更加轻得压在嗓眼里,“胳膊疼不疼?”
第40章
“没事。”顾屿江手背僵在原处, 一动未动。
“哦。”程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了一个字后就没下文了。
“我先送你回队里吧。”顾屿江提议起来。
“不用了。”程悠连连摆手, 她可不想再麻烦顾屿江了。
“下雨天不好打车, 你这几天还是要避免淋雨受凉。”顾屿江说时直接按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他只要一摆出医生的架势,程悠就毫无招架之力。
“那——麻烦你了——”程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昨晚的意外事故之后, 自己对顾屿江敏感的很, 压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接触, 可是私心又不抗拒他。
程悠坐进顾屿江的车里,还没开出去多久,顾屿江的电话响了。
是他单位里夜班同事的电话, “屿江,你今天下午本来要做手术的9号病人又发生早.搏了,而且还有糖尿病病史,一把年纪了身体体质又差, 这个病人太棘手了。”
“你别急, 我一会后就到了。”顾屿江出口安慰起来。
“他可是CTO病变,昨晚小冯和我聊天还提到过, 你收的这个病人一个星期前刚在北京那边的特约专家做了六个小时的疏通动脉还是失败了,我看他这身体状况, 一上手术台并发症一准多的很。你干嘛还收进来?这要是出点事故, 咱们科室里年底的奖金可都要泡汤了。”
“我们再不收, 肯定没有别的医院会收。他的造影显示左回旋支近段和右冠状动脉已经全部堵塞, 随时都有可能发病。”顾屿江言简意赅应道。
“问题那是CTO啊, 万一有点差池,你岂不是自毁前程?我是好心才提醒你,正好他大清早又发生早搏抢救过一次,重点是他的家属一看就不是善茬,还在抢救就先指责我们监护不力,我可算知道他为什么被前一家医院拒收了。我建议你还是借着这个由头说他暂时不合适做手术先推掉吧,要不然到时候出点差池吃力不讨好。”顾屿江的同事还在电话那边唠叨。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顾屿江的语气已经隐有不耐起来。
车里本来就安静的很,正好顾屿江那个同事嗓门洪亮,程悠虽然听不懂他们提到的一连串术语,单单记住了CTO这个名词。
顾屿江挂了电话后,程悠看了下还是早上七点多而已,其实离她上班时间还早着,她猜想顾屿江应该是挺想早点去医院看下他同事提到的这个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便开口说道,“我上班还早着,要不——你先开去医院吧?看下那个病人身体怎么样了再说。”
“嗯,也行。”顾屿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左拐弯朝医院方向开去。
刚到五楼那边,顾屿江直接往大病房那边走去,没多久就看到躺在推车上的病人被推了出来,顾屿江和两个护士直接坐急诊电梯下去了。
程悠本来就没什么事,看到顾屿江忙成这样,她给顾屿江发了条短信后,在手机上叫了辆出租车就先回队里了。
等到上班后,程悠才发现她自己制服上的肩章掉了一枚,也不知道是落在顾屿江的车上还是家里了。
这其实是小事一桩,只不过一天下来,程悠心里都隐隐不安着。
她想起早上听到的CTO那个单词,又特意在网上查询了下,全名是冠状动脉慢性完全闭塞,都说隔行如隔山,程悠其实依旧不太懂,只是隐约觉得动脉完全闭塞想想应该就很严重了,她接着在网上查询到的都是这个病症支架手术失败的分析报告什么的,其余的她还是都没看懂。
顾屿江同事的提醒声还在她耳边回响,程悠更加心神不宁。
等到傍晚一下班,她就往人民医院那边开车过去。
她只要确定顾屿江手术顺利结束就行了。
程悠到五楼后去顾屿江平时坐班的诊室里看了下,空无一人,今天值班的是几个陌生的年轻护士,程悠踌躇着向其中一个护士询问起来,“那个——请问下顾医生下班了吗?”
“还没呢,9号病人的手术中午才开始做的,早着呢。你找他有事吗?”年轻的护士应道。
“没什么事,谢谢。”程悠道谢后往电梯那边走回去,身后的两个小护士还在嘀嘀咕咕着,“9号病人听说外面好几家大医院都拒收了才转到我们这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得来。”
“之前并发症抢救时主任他们不都过去了?”
“主任他们过去也没什么用啊,还不是顾老师的事?按我说,这9号病人命还真够硬的。”
“得亏是遇上顾老师了,不过你看他毛病这么多,也难说…”
程悠这会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了,不知为何心头越来越沉,她一个事外人居然心事重重的很。
叮咚一下,电梯门打开,程悠讷讷进去,到了一楼那边,她从电梯里出来,看着其余的患者还有家属鱼贯而入,程悠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对了,他负责的这台手术是中午开始的,他肯定是顾不上吃晚饭。程悠想到这里,去医院外面买了点新鲜的面包和矿泉水拎到顾屿江诊室里的办公桌上,她本来准备回去时看了眼空荡荡的诊室,又担心顾屿江待会不一定看得到。
程悠干脆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干等起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程悠坐在那里都打起了瞌睡。直到外面忽然传来喧嚣声,程悠猛地惊醒过来,她看了下时间,没想到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程悠惊慌起身,刚走到诊室门口,就看到几个护工和家属一起把从电梯里推出来的病人往侧边的病房那边推去,起码有七八个人在,不过当中并没有顾屿江的身影。
程悠有点失望。
她转身看了下自己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食物和水,想想又折回去给顾屿江留了张纸条,这才准备回去。
然而对面的病房那边忽然传来患者家属的大呼小叫声,“医生快过来看看,我爸术后伤口突然疼得受不了!你们赶紧过来看看!”随即狂奔过来一个四十初头的年轻妇人惊恐大喊着,声音里不乏哭腔。
“你放心吧,顾医生就上来了。”值班的年轻护士随口安慰起来。
程悠一听到顾屿江的名字,下意识的止步在诊室门口没有跑过去,果然,随着急诊电梯打开,顾屿江已经从里面出来。
“顾老师,8号家属反映病人术后伤口疼得厉害,可是你上午给他做的胸腔镜手术不是挺顺利的么?”
“可能是引流管位置被挪动了。”顾屿江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就往传来喊痛声的病房方向大步走去,几秒过后就消失在程悠的视线里了。
随着顾屿江过去,病人的喊痛声依旧没有消停。反倒有患者家属的指责声传了过来,“你们术前明明说只是个很平常的小手术,你看我爸今天都痛了几次了,好端端的人都要被痛坏掉了!”
“每个人的耐痛能力不一样,虽然是胸腔镜的小手术,但是毕竟在身上打了个洞进去,加上还有引流管放在身体里面,痛是正常的。如果他感觉不到痛才有问题了。”是顾屿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不过还是勉强耐心的和病人家属解释起来。
“那你们干嘛术前一直和我们强调是小手术?早知道做个手术这么伤,我们轻易就不接受手术治疗了。”病人家属还是喋喋不休抱怨起来。
“相比以前传统的开胸手术,现在只是打个洞进去已经把对患者身体的损伤降到最低了。眼前的行动不便是暂时的,过几天等到里面残留的血水都被引流出来后很快就能够下床走路了。”顾屿江依旧耐着性子解释起来,“你们刚才扶他坐起来的时候碰到引流管了,挪位拉扯到术后伤口,痛是正常的。接下来务必记得,一定要看好引流管和引流箱。”
大概是病人被顾屿江重新调整了下引流管,本来聒噪的病房很快安静回去了。
而值班的年轻护士则是见怪不怪地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愣愣站在顾屿江诊室门口的程悠,其中一个护士吱了一声,“顾老师,有人找你。”
走在后面的顾屿江这才抬头朝程悠站着的方向望了一眼,径自过来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那个——我同事吃坏肚子了来挂点滴,我送她过来,等得无聊就到你这里转悠了下。”程悠磕磕巴巴应道。
“这样。”顾屿江应了两个字后就没有再开口,他整个人都不掩倦意,还有点轻微的鼻音,看样子有感冒迹象。
“哦对了,我的肩章没找到,可能是落在你车上了,我待会去找下。”
“嗯,我现在要回去了,你过来找找看吧。”顾屿江说时按了下去的电梯。
程悠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这个点,停车场周边空旷的可以,顾屿江坐到主驾上后,按了车里的照明灯,他自己微仰靠在主驾上,轻声提醒了一句,“车里要是没有的话可能是落在我家里了,你先找找看。”
一连几晚都没睡好觉,加上今天下午这台历时八个多小时的手术过程中凶险异常,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到这会了才敢放松一点。
他头一回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身体和心理两者兼而有之。
“嗯。”程悠点点头,说时上半身探到副驾里面,把副驾往后调了点,她又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把副驾角落缝隙里都找了个遍,都没看到那个肩章的影子。
“应该没有落在车里,你改天有空的话帮忙看下家里有没有。”程悠抽身回去时随口说了一句。
无人应答。
程悠狐疑地抬头望去,就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没想到顾屿江就已经睡了过去。不知道是身体太过于疲累还是有什么心事的缘故,顾屿江平日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程悠看他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轻声喊了一句,“屿江?”
依旧无人回应,只有他规律匀称的呼吸声落到她的耳里。
她再次看了下他微蹙的眉梢,下一秒鬼迷心窍地伸手探过去。
果然发烫的可以。
程悠刚准备抽手回来,余光忽然留意到他靠向她那侧的鬓发,车里光线略为昏暗,她却依旧眼尖看到了好几根银丝夹杂在他的鬓发里。乍一眼看过去并不怎么突兀,然而等她屏息凝气地凑近了看,其实不单外面的几根,鬓发里面也夹杂着一些。
而他顶多才到而立之年。
程悠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心头最隐秘的深处被蓦地被扎了一下,她忙不迭抽手回来。
第41章
程悠抬手把车里的灯给关了, 这会都快晚上十一点了,寒意上笼, 车子还没有发动开不了暖气, 不过即便开着暖气紧闭车门睡觉也是不太好的。程悠想起顾屿江先前略为沙哑的嗓音,怕他这样靠坐着睡觉会加重感冒, 想想还是把她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盖在他的身上。
顾屿江睡得很熟, 程悠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都毫无察觉。
程悠里面还穿着件长袖T恤, 不过面料偏薄,脱了外套其实觉得稍有凉意。她想着等顾屿江睡醒后再拿外套回去,干脆坐在副驾上干等顾屿江醒来。
她昨晚也是几乎没睡, 今天白天又心神不宁了一天,其实也挺累的,坐在副驾上没一会就困乏地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忽然有电话铃声响起,程悠睡意惺忪的揉了下眼睛, 主驾上的顾屿江已经被吵醒在接电话了, “我还在医院里,你别急, 我现在就过来。”应该是在安慰值夜班的同事。
程悠抬头望过去,顾屿江已经坐直回去, 她原本松落落盖在他身上的外套跟着往下滑, 顾屿江挂了电话时显然也留意到他自己身上原本盖着的制服外套, 他狐疑的看了眼副驾上只穿着件单薄T恤衫的程悠, 下一秒已经把他身上带着暖意的制服外套递回给程悠, “外套穿回去,别冻感冒了。我上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
程悠还没来得及回答,顾屿江已经利索下车,砰得一下关上车门往电梯那边大步走回去了。程悠这会已经毫无睡意,她把外套穿回去后,本来打算直接回队里,毕竟她都好几个晚上没住队里了,要是查到还是有点小麻烦的。
她准备下车时,看了下中间凹槽上放着的一堆东西,上面是顾屿江的行驶证还有其余证件和打火机之类的琐碎物件,车钥匙在顾屿江身上,她关不了车门,要是就这样离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把车里的东西拿走。程悠想到这里,只得继续干坐着。
她再次看了下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不知道是先前护士口中的胸腔镜病人还是晚上刚结束的那个9号病人或者是其余他负责的病人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不过以顾屿江的医术,再棘手的症状应该都能化险为夷吧?
“按我说,这9号病人命还真够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