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声一行下了山,返回英州城,进城时天色已经黑蒙蒙看不清人脸,进了驿站,下人伺候他们洗漱了,厨子饭已做好,正等得心急,立在门口张望,彩霞和云霞过来端饭了。

徐常则去找云霓说话:“害死你母亲的那个许五,可是个子不高,面皮白净,三角眼,眼珠子咕噜噜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云霓惊讶地站了起来?“把他抓来了?”

“今天遇到了。”

“啊?他没作恶吧?”

“许家人在莫风,是不是作恶多端?”

“三爷和五爷最坏。大爷说是去外地做官了,不知道,二爷没听说,都说在家被欺负,四爷早死了。”

“许老爷呢?”

“不知道,都说许老爷最厉害,所以儿子才没人敢惹。”云霓毕竟还是孩子,说不出更多的,徐常便退出来,让云霓吃饭。

阿贵三天后才回来,竟然真的打听到了云霓的父亲和兄弟,还把人给带过来了。

云霓的父亲是纤夫,晒得身上黑油黑油的,他的弟弟大概十岁的样子,在豆腐铺子磨豆腐,没有薪水,只有一日三餐,多是卖剩的豆腐,常常都馊了,因此又矮又瘦父女姐弟在驿站门口的角房,相对痛哭了一场,这才开始说话。

阿贵是个有眼力的,自己一边吃着饭一边让厨子帮忙,给角房送了些过来。

云霓父亲和弟弟,看着雪白的大米饭,带肉的菜肴,瞪着眼不敢动手,云霓抽泣着劝父亲:“我遇到贵人了,既然让吃你们就吃吧。”

云霓的父亲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后来便狼吞虎咽起来。

“爹,你以前不是卖炸霉豆腐着吗?怎么拉纤去了?”等父亲搁下碗,云霓问道。

“我在街上摆摊,人们对我指指点点,都说是许五爷打死了你母亲,许家人嫌难听,便不许我在莫风镇住我只好带着你弟弟去了袁村,我拉纤,你弟弟在豆腐坊干活.

“挨千刀的许家人他们做的恶事太多了,老天爷不睁眼啊。”云霓气得咒骂起来。

“我来的路上,还碰上许家的几个坏蛋了,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找到仇人了,看样子他们是回去叫人去了。”

“啊?”云霓花容失色,仇人,是不是指他们这一群?

“怎么了?”

“哦,不不,没事爹,你和弟弟再喝点茶,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不等父亲回答,云霓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徐常听着云霓的话,心想这个女孩子不错哦,很机警也有良心,脸色便很和蔼:“我已让驿站安排了一个房间给你父亲和弟弟住,这几天就在这里吃饭。”

云霓心里充满感激,激动地给徐常行礼:“谢谢徐爷。”

“好了,让小贵带你爹和弟弟去房间里梳洗一下,换件好点的衣服,好好休息休息。”

徐常去给驸马和公主禀告这件事。

“爷,看来,昨天他们认出我们来了,我们没有绕路,直接来的州府,他们好找到咱们。”

振声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要是真敢找上来,证明这家人确实太坏了,除了让杨威把来的人抓住,我看,还得给都督尚崇山写封信了,像这些坏蛋,就得斩草除根。”

“那驸马还是赶紧写吧,咱们不能在州府杀人呀。”徐常到不怕那些坏人,就是觉得不好处理,轻了不解决问题,重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给都督的信,是让驿站的人去送的,杨威派来的那队精兵,则奉命去给自己将军送信。

杨威不敢怠慢,天黑时便带着人封了城,第二天,让徐常他们甚至云霓的父亲和弟弟,都跟着大兵守着城门,搜捕许家的人。

吃过午饭,英州知州王鸿来找杨威。

杨威搜人,事先给他打过招呼,他也派了衙役协助,杨威对他过来说情,很诧异: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啊,许家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还和这边没完没了,现在不把他们压下去,这边有个万一,你我都得掉脑袋。”

王知州神情紧张:“谁比许家来头还大?许家可和国舅吴家有亲呢。”

“那算什么亲戚?许家的姑娘.嫁给国舅爷的表亲,这拐了多少弯儿?一表八百里,还有什●亲气!”

王知州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但那也能和吴家说上话!吴大人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打个喷嚏,大秦国都得震几下啊。”

“吴大人离咱们远着呢,你怎就怕成这样了?”

“哎呦,你不知道,我收到了许老太爷的拜帖,他一会儿就到英州了,怎么办哪?”

“王知州,你给许老太爷说句话,他若是吴家人,这边的人还能抗一阵子,吴家的外家都惹不起这边的主儿,你让他掂量掂量,最好少生事。”

“谁来了?”王知州急切地问。

“不让说!”

“杨兄,怎么说,我也是主管地方的,保密也不能包括我在内吧?”王知州有点着急,心里思忖:开玩笑,竟然和吴家能抗衡,那不是王爷,就是公主,最起码也是郡王郡主之类的贵人了,自己要是处理得当,入了贵人的眼,还不是一句话就提拔上去了?

“贵人不想打扰地方,你就别磨了,让许老太爷回去,好好约束家人,等着看上面怎么处理吧。”

王知州如何甘心,又和杨威磨叽了一会儿,见杨威根本不为所动,只好离开,准备另做打算。

许老太爷认为王知州推脱,非要来驿站拜见贵人,王知州假意劝说不下,跟着过来了。

杨威在驿站门房,对许老太爷大发脾气:“许老爷,敝人敬你一大把年纪,请你在这里坐一下,你知道我担着多大的风险?若是让里面的人知道了,我又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赶紧回去,把儿子孙子约束好了,让他们老老实实不要再惹是生非。”

“我就问你一句话,里面的人是谁?”许老太爷还是认为杨威在骗他,这么些年,除了当时的洪熙皇子来过蜀中,再也没什么贵人过来的,这里的道路难行,民风也又待开化,不是游玩圣地的。

“许老爷,里面要我保密。你赶紧走吧。万一有人出来,我就得把你拿下,你不要逼我翻脸。”杨威脸绷得像个铁板。

“杨大人,里面若是你的亲戚,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怎么也会咽了这口气,什么也不说,立刻转身走人。”

驿站是杨威下令让人住下来的,并且只占了房子,吃饭却是自己采买,做饭也没用驿站的厨子,许老太爷想偏了。

“我和里面的人,拐弯下来也算有故,但我只能算人家的奴才,许老爷,是你逼我的。”杨威的双眼,都能冒出火星,他冲外面大喊了一声:

“来人,拿下!”

两个小兵进来,拿着绳子,三下两下把许老太爷捆成了粽子。

许老太爷年纪大了,那里能经住这些,差点没晕过去,他对着杨威:“你等着!”

“哈哈哈,我看你能把杨将军怎么样。”

杨威看到徐常进来,背上禁不住冷汗直流,他不知道徐常来多久了,刚才让许老太爷走的话,要是徐常听见了,误会了怎么办?

“你们是什么人?我和吴大人家是亲戚。”许老太爷不放弃最后的希望,瞪着眼威胁徐常。

“哦,知道了,我们打算把你送到京城,送到你亲戚家去,看吴大人怎么处理你这样的亲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徐常笑了一下:“我们的主子,是皇上的亲戚。”

“骗人!”许老太爷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

王知州却信了,徐常虽然身材高大,但说话故意压低声音,没有胡须,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他第一反应是宫里那位娘娘的亲戚,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那些娘娘的亲戚也不会惹吴家的,那可是皇后的娘家,他又猜测是哪个王爷了。

“杨大人,像许家这样称霸地方,作恶累累,应该查明事实,严加惩处,我此刻便行文莫阳知县,让他们执行此事。”

徐常觉得这才是正路子,便对王知州说:“你等一下,我去回禀一声。”

陈振声觉得徐常说得对,便摆手让他去实施。

王知州见徐常答应了他,心里狂喜,赶紧磕头离开,回头便派人把许老太爷带走,自己亲自押着抓到的许家人,去了莫阳县。

终于清静下来,振声吃过晚饭,陪着男装的馨儿在外面散步,天气已经有点秋的意思,早晚没有那么热了。英州人爱赌,街上好几处赌馆,规模还不下,把馨儿找人的心思又勾起来了。

正文 第九章 赌

振声和馨儿觉得在英州的几天,给杨威添了不少麻烦,走的时候,在驿站请杨威吃饭,还让云霓唱曲助兴。非常文学杨威以为云霓是在街上的欢场招来的,不仅给了打赏,还问她是那一家的,似乎对她很有兴

“她是公主买来的。”徐常很生气,语气冰冷地替云霓回答,杨威当时就是一身冷汗,喝的有点昏头地他立刻便清醒了。

“难怪唱的这么好,公主调教出来的人啊。”说完这话,又是一身冷汗,云霓一个唱曲的,用得着公主调教吗?公主要是调教这个,那公主是什么人?

杨威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说话,他急得差点咬了舌头,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是说,也就是公主跟前,才有这么出色的歌女,一般人家,见所未见。”

“杨将军跟廖家那位爷出征的?”振声见他越描越黑,把话题岔开了。

“廖家大老爷。呵呵,当年大老爷征战有功,这才有了皇上赐婚。”想一想,这位的妻子和那位还是姑侄,便对振声笑了一下,“为陈大人效劳,也是为廖大老爷效劳。”

“这个歌女,本是莫阳人,公主看她可怜,把她从扬州带过来,又帮她找到了父亲和弟弟,许家老五是她杀母的仇人,她不敢回去,又跟我们到了这里。眼下我们要去官城,再带着她不合适,我想拜托将军,等许家事了,你帮我送她一家回去,若能托人找个事儿,让她一家温饱,那更功德无量了。”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公主的人······”

“公主是为了救她,现在既然事情已了,就没必要纠缠不清了。”

“那她后面的生活…”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管了,她想怎么过,都是她的事儿。”

振声觉得,不管自己多喜欢音律也没必要养着这么个美貌歌女。云霓是个麻烦,迟早会出事儿。

送走杨威,振声给馨儿说了云霓的事儿,他有点愧疚地说:“也是一时起意,没和你商量。

馨儿大度地一摆手:“她唱的那些曲子,都听烦了,咱们想听新曲重新找人就是。”

振声放下心来,命令安心做好准备,第二天就往官城去。

山路崎岖,馨儿只能坐两人抬的滑竿,蜀中虽然道路不通,景色却好,馨儿一路上有精神便四处观望,没精神就坐着打盹倒也不嫌无聊,行了几天的路,终于到了地盘。非常文学官城繁华的令振声一行人很意外他们没有住驿站,而是找了一家宽敞干净也比较清净的客栈,花钱包了下来。

休息了一天,馨儿便让振声带她去赌场。

“太太公主,找人他们几个忙活就是了,我们没必要掺和。”

“老爷,你还是陪我去吧。”馨儿撒娇,她现在也才二十几岁,虽然和陈振声已经成婚十年,但振声很爱她她就觉得撒娇挺正常。

“我看你对赌博着迷了,这不好。”振声还是挺温柔的劝着。

“我哪有,你还是带我去吧,这一天闷在客栈,也无聊得紧,外面的山水咱们看了好几天,我也不觉得新鲜。老爷,走吧。”

振声被磨叽得没办法,只好带人出门。

馨儿只去掷骰子的地方。振声只要听上一会儿,常常就能从声音辨出大小,馨儿练了几天,根本不入门,但振声为她赢了不少钱,她十分兴奋。馨儿不是爱钱,在云霓身上,扔了几千两银子,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就是喜欢那种赢钱的感觉。

一连几天,馨儿都要振声陪她去赌场,振声无论怎样劝戒,她都不肯听。

这天,无论馨儿怎样做,振声都不肯去赌场,馨儿生气了:“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振声皱眉,觉得馨儿没有以前那么可爱,馨儿虽然任性,但好歹还是能分出来,不好的事情,她不小心做了,经常很愧疚,振声略为劝戒,她就不会再犯的,这次,她对赌博的确有点上瘾。

馨儿要去一搏,徐常小心翼翼地看着驸马的眼色,劝了公主几句,无奈公主正在赌气,怎么说也不听,徐常只好让安心陪着驸马,自己带人保护公主。

振声在客栈实在不放心,一个时辰之后,还是让安心帮自己换了衣服,去了一搏。

馨儿刚开始下了几注,都输了,徐常让她住手:“老爷没在,主子对这个不在行,玩会就行了。”

馨儿不听还好,徐常一提起振声,她更是火大,振声一直对她又宽容又耐性,这次竟然说什么也不肯听,她生驸马的气了,其实,馨儿明知道自己不对,也知道自己有点迷恋上了赌博,可她正在兴头上,不让她玩,她难受地很,晚上回家,她的脑子里还尽是赌场的东西呢。

“看好大小,押好离手!”庄家摇出了骰子放了下来,馨儿胡乱地押了个大,竟然赢了,她高兴地抓起赢来的牌子,对徐常笑了一下,“看,赢了。”

徐常不敢说话,馨儿转身准备押下一把,徐常苦笑了一下。

馨儿这会儿手气突然特别好,竟然连赢了五把。

“主子咱们回去吧,赌场讲究见好就收。”

馨儿怎肯,吴会低声说道:“咱们换个玩法吧。”

他们这么一说话,这一把押大小,馨儿便没下注,庄家似乎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吴会和徐常费了很多口舌,干扰地馨儿下一把又没有下成。

“不来了,走了啦。”馨儿生气了,赢来的牌子都不拿,转身往外走,吴会赶紧跟上,徐常瞪了他一眼,抓起牌子跟着出来,结果牌子都没兑换,直接回了客栈。

“哼,你今天没去,我赢了好多。”公主还没进门,便对着作为书房的客栈房间说道,进去才发现振声不在。

“老爷带安心出去了,出门没交代。”彩霞有点忐忑,驸马还是很少发脾气的,这回出来,已经两次了。

“不管他。”馨儿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彩霞和云霄帮她梳洗过了,又换好衣服,虚扶着她在床上半躺着。

振真回来了,却去了书房,馨儿知道他还在生气,便有点恼羞成怒。

“太太,今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蒸鳜鱼。这里是水乡,鱼买来时,还会蹦呢。”彩霞没话找话,想要转移主子的注意力。

馨儿觉得她说的话很无聊,看也没看彩霞一眼。

“太太,徐常说你今天赢了好多牌子。”

“别提他,竟然把牌子拿回来,都没兑成银子。”馨儿觉得徐常办的这事很荒唐,刚才在路上,她还觉得无所谓呢,反正她下午还想

吃了午饭,馨儿打算小睡一下,可惜,她竟然一觉到了申时中,起来身上也觉得没有精神,去赌场的事儿就算了。

第二天,馨儿还是没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她非常烦闷,彩霞云霞都落了她的训斥,徐常胆战心惊地替彩霞上了茶水,馨儿百无聊赖,十分不悦。

吃过午饭,振声看馨儿没去赌场,拿着棋盘过了,和她下棋,馨儿的情绪才好了。

第三天,馨儿又央求振声和她去一搏:“还有很多牌子没用呢,这次去了,无论输赢,我们把牌子换了,我就再也不玩了。”

振声见她这么说,便不计较她以前,和她换了衣服,一起去了一搏。

振声很准确地听出了一个大,示意馨儿押上。

这次他们赢了,馨儿高兴得很。

空了三把,振声再一次要她押大,又赢了。

紧接着,振声要押小,馨儿竟然把手里的牌子全放了上去,桌子四周的人,都看了她一眼,庄家的脸上,都有点不自然。

宝局打开,竟然是个大,馨儿一看输了这么多,马上不高兴了,非要振声赢回来。

“好啦,刚好咱们也不用换牌子了,多好,回去吧,我饿了。”

“那你下午要再陪我来,我要把牌子赢回来。”看振声阴沉了脸,馨儿气得跺脚。

“这家赌场出千,刚才肯定是大的,我们赢不过他们的,还是走吧。”振声轻声劝她。

“那你何不揭穿它。”

“没有用啊,开赌场哪有不赢钱的,是这些赌徒想不开,是输输赢,对他们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咱们不用凑这个热闹了吧。”

“可我,刚才输了很多。”馨儿非常不满,嘟嘟囔囔让振声带出来了。

回家之后,馨儿在振声跟前软磨硬泡,想要再玩几次,振声最后又开始皱着眉不说话,不理她了,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