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对自己花钱买路引过来的决定感到自豪,人挪死树挪活,他过来时,因为没人认识他,吹牛的本事又练的炉火垂青,竟然很快就获得金江口镇老镇长的青睐。老镇长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被他吹迷了眼,就把他招了倒插门女婿,有老镇长指点着,迟向峰终于积攒了一些资本,老丈人老了的时候,他每天借着帮丈人传话,成了这里不是镇长的镇长,时间长了,人们竟然认可了他,他就这么着,混出来了。

这一冬天,是他到金江口镇最憋屈的时候,镇上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敢和以往一样,人模狗样的在街上背着手儿转悠,每天老老实实窝在家里,这让他非常不甘心。

过了年,他晚上偷偷摸摸出来,到平时比较胆小怕事的几个商户家里串串门,发现自己在他们跟前,依然可以威风得起来,让他心里大喜,他慢慢出来的次数多了些。那天,茵茵找到贩马的商人时,他刚好在那家里屋坐着,茵茵的话,他听了个清楚,他恨这个东将军,觉得是他抢了自己的威风,现在,只要是这个东将军要做的,他都想要破坏掉,他回到家里想了一天,就出来,散播了那样的谣言。他处心积虑地打听茵茵想要购买的东西,一家一家的去威胁,看到这些商家,果然拒绝了茵茵的委托,他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散兵也抢了他的东西,让他的财物损失不小,他恨他们,但也没有他恨陈二林来的彻底,没有了财物,只要他还当着镇长,那些东西,迟早会再有,可只要有陈二林,他什么都没有希望。陈二林没说他要当镇长,也没对他做过什么,他的内心,就是害怕他,他不敢在他眼皮下面,假借各种名目去收钱,也不敢站在镇上议事厅的高台阶上,“咳咳”清清嗓子,“这个那个”的吹牛皮,他甚至连出门,都跟老鼠一样,不敢在白天,即使白天出来一下,他也下意识地想要溜墙根,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落魄,全都归结到陈二林在镇上。

这时候,他还正在家里的火炕上,一边和老婆面对着,吸着水烟,一边皱眉思索,陈二林要走的消息,让他高兴了一下,老婆一句:“东将军走了,咱们就得躲起来,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好过呢。”

他的高兴全没了,又开始恨散兵。

“开门开门”

忽然大门被拍的“嘭嘭”响,两人都吓得一哆嗦,心想东将军还没走呢,难道他敌不过散兵?

“镇长,开门”这是镇上的一个混混,叫赵子和的声音,赵子和家以前是开油坊的,到他手上,好吃懒做,不得已把油坊卖了,现在,每天靠挑着担子卖油过日子,他最不服气的,就是迟向峰,迟向峰和他一样懒,凭啥能吃香的喝辣的?他最恨的也是迟向峰,他有时好不容易有点闲钱,都让迟向峰逼着交了这费那税。

不是散兵,迟向峰就胆气正,他才不会怕赵子和呢。

“镇长,散兵过来时,你什么也不做,逃得比兔子都快,你收的那些什么护镇费,都给大家退了吧,我们也好拿着那钱,送给东将军,不然,东将军走了,这散兵又该祸害人了。”

“对对对”

“散兵来了,你跑得比兔子都快,镇上几个保丁,都保护你了,没给镇上的人出一分力气。”

“就是,我们一年给你交那么多钱,养他们没有一点用”

七嘴八舌的声音能把迟向峰吵死。

“你们交的费,啊,这个,都让散兵抢了,咱们镇上,总共也就十三个保丁,散兵多少人?好几百个,保丁能打的过吗?你们说话,也不过过大脑。”对付这些人,迟向峰还是很有招的,第一招,先骗,把他们哄住。

正文 第一三六章 春播

第一三六章 春播

“散兵在你家拿的,都是些衣服用具,我当时在你门口站着呢。”赵子和说道。

“他们拿了银子,难道要摆出来给你看吗?”迟向峰板起脸,声音阴沉,威胁赵子和。这是他惯用的第二招,耍狠,把对方吓住,赵子和看他脸色不善,果然闭嘴。

“咱们交那么多放银子,就几个散兵的口袋,能装下多少?散兵当时抢刘存富家,进去的都有上百人,一个个出来口袋鼓鼓的,都能听见铜板咣啷咣啷响,并且,他们的头儿,还把他们都训了一顿,让他们把钱交出去了,抢完你家,怎么没有这事儿?肯定是你把钱藏起来,那些士兵没找到。”马贩子杨思淮怕他,但常年在鞑子那边把马匹带过来的管事肖长恩,却不怕他,肖长恩是孤儿,是杨思淮他爹收养长大的,一直跟着杨思淮的爹在外面跑,老掌柜死了,他忠心耿耿扶持小掌柜,不然,就杨思淮那松包样,能成为马贩?

“哎呀,这可是冤枉我了啦,咱们交的那些钱,怎可能有刘存富家的钱多?再说,还有一部分给大家用了,没剩下多少的了。”迟向峰声音悲切,眼里亮晶晶的,似乎马上都会掉下眼泪来。这是他的第三招,装孬。他曾经向老婆吹嘘,这是三招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几乎没几个人敌得过。果然,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一群人,这时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听说,太子在涌城,那些散兵都去追随太子去了,你们看,最近这里安宁多了,东将军他要走,就让他走了吧。”迟向峰的话还没有落音,就大张着嘴巴哑了下来,周围几十双怒视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你有种,怎不在前面挡那些散兵?现在安宁了,你竟然说这么没良心的话。”这些人中,最仗义的,大概就是肖长恩了。

“谁说没散兵了?前几天不是还来了十几个吗?东将军千万不能走的。”福临客栈的掌柜孙大头说话了,他家客栈离官道最近,以前是生意最好,这次遭殃最早。

“我们回家,筹点粮食,先给东将军送去,散兵抢的,都是银钱,咱们的粮食,大多数还都在。”散兵刚开始,住在客栈,吃的客栈的。

“好啦,回去弄点粮食去,都散了吧,啊,散了。”迟向峰趁机蛊惑道,一群人,竟然真如他所愿,散了。

金江口镇说是一个镇子,但规模,都能比上大秦国一个县城,镇上有七八百户人家,每家筹集十斤八斤粮食,就有几千斤了,何况,哪一家,也不敢拿出那么少的来。除了几个客栈,真的没有粮,其他送到镇公所的,少的也有二十斤,陈二林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上万斤的粮食,但还是只给镇上留下百十人,自己准备带着大多数离开,那天,镇上的人眼巴巴地看着陈二林走,几个年龄大的,最后终于忍不住,在他已经整顿好人马时,冲过去跪下拦他。

“东将军,你是好人,我们都是些被芝麻大点的便宜遮住了眼睛的浑人,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留下来吧,你留下来,全镇的人,才有安宁可享啊。”

有些人躲在远处,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过来,有人带了头,就都跑过来,他的队伍,被镇上的人围住了,陈二林周围更是水泄不通,哭求磕头说好话什么表情都有,陈二林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镇上人的要求,代替镇长处理镇上的一切事务,包括征收供养军队吃喝的各种费用。

“这么着吧,我安排一部分人守卫镇子,保证诸位父老乡亲安全,剩下一大半,还是要去东庄种地去,这些军士很能吃的,不自己种粮,还不把大家吃穷了?”

已经放下心来的人,听他说的幽默,都哄笑起来,不过,很多人还是对人少是不是顾不过来有顾虑,陈二林安慰大家说:“都放心散了吧,我自会巧妙安排,保证各位安宁就是。”大家看他说得很诚恳,这才稍稍放心了些。陈二林留下那几个有威信的老头,让他们几个商量着处理镇上的事物,实在决定不了的事儿再找自己,终于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

他按茵茵的意思,组建了商队,去内地贩运来了丝绸布匹、盐、茶叶,因为兵荒马乱,关外来金江口镇进货的客商都不来了,他就派人去联系,再由士兵护送,把这些商品送上门去,镇上的商户见了,都暗暗喟叹,照他这样下去,金江口的金气,不就要散掉了?但这事也怪,陈二林的货往关外走了一趟,似乎给其他客商宣告,路上还算安全,很多客商竟然顺着他们新走出的通道过来进货,金江口镇在经历半年的萧条,再次热闹起来。

陈二林给镇上留下一部分士兵,其余的,都派到他们垦荒的那个庄子上了,镇上的人,给那里起个名字,叫东庄,他觉得听贴切,也跟着那么叫。

去年上冻以前,茵茵已经让人把看好准备垦殖的土地,都进行了冬耕,经过一冬天雨雪的滋润,土地现在已经能够播种,大部分田地,她依然打算种高粱,只有那些水泊,她想试种水稻。陈二林不仅给茵茵买来了水稻种子,还请来会种水稻的老农上官涛。

茵茵回到东庄居住,把大门口那片地,用篱笆圈了起来,按照上官伯的指导,建了一个育苗的大床,水稻种子用水浸泡,拌了草木灰和砒霜,放置在由粪土铺就的育苗床上,上官在下面生火,其实,就是用碎屑柴禾沤烟,产生热量,让苗床升温,使得稻种发芽。陈长庚没事时,还去帮上官的忙,他俩年龄相差不大,很能说到一起。茵茵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小应群玩耍,陈二林没时间陪儿子,她不能也不陪着孩子。

天气说暖和也很快,茵茵插在门口的柳树冒出小绿芽,外面的地里,就有勤快的农人开始忙碌,去年冬天逃过来的人比较多,这一片,出现了好些小村庄,不过,像茵茵他们这样,一下子开出几万亩地的人家,还是很少的,一家有个百十亩地,都是很不错的了,毕竟一人一犁,能力有限。

金江口镇上的人说,这两年雨水明显比前几年少,以前很多沼泽地,现在都能耕种了,这些黑土地,真的很适合种庄稼。茵茵和宋兴时指挥陈二林派来的士兵,为播种做着各种准备,冬耕过的,这时又一次翻耕,除了菜地,他们也不施肥,准备直接下种。

开春一直没有雨,去年被水淹了的地方,都干涸了,茵茵让人在那些地方挖出渠道,准备在这里栽种水稻,到时,从涑水河车水上来,回灌到这些田地里。上官伯被请过来,指导着把田地分成一个一个的小畦。

播种即将进行,天气竟然阴沉起来,茵茵犹豫了,害怕下雨造成地温太低,种子长时间不发芽,霉烂了。宋兴时却希望能赶紧播进去,有了雨水滋润,能早点出苗。

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但雨水若比较多,雨后地里太湿,人畜进不去,势必会造成播种推迟,到时成熟太晚,会受到霜冻袭击。

“大不了损失些种子,种吧。”茵茵给宋兴时下令。

宋兴时还真是一个急性子,他手下现在几百人,全让他弄到地里去了,又是耧播,又是手点种子,两天竟然种上一半的地。第三天雨已经大了,没法再继续,他才停下来。

这场雨还真的下了三四天才停,跟平时的春雨不同,雨量很大,剩下的地一时种不下去,上官伯让茵茵趁此机会给稻田蓄水,他说等田晒热些,就可以插秧了。

雨过天晴,后面几天太阳每天红艳艳的,宋兴时着急地每天都到地里查看,土终于不沾鞋了,他带人把剩下的地种了。

忙完这些,上官伯又带着他们去插秧,这些士兵,即使在家种过地,也都是局限于旱田,像这种水田,还真是第一遭,一个个又新鲜又笨拙,上官伯一天下来,嗓子都喊哑了,才两百多亩地,竟然整了两天,才插好了秧。

忙完这些,茵茵终于口气,这才意识到,陈二林好几天都没回来。去年,他也是这样,动不动就会失踪几天,他解释说,潜回大秦国,打听父母消息去了,这次,茵茵不知道他是在金江口镇有事儿绊住,还是回了大秦,心里放心不下,她让宋兴时派人到镇上看看。

宋兴时的人回来,给茵茵说东将军不在,茵茵的心里,有点难过。

第二天阳光灿烂,春风和煦,茵茵坐在院子里,一边摇动吊篮里的两个孩子,一边轻轻哼唱着歌儿,陈长庚帮上官种水稻去了,许氏和水儿在厨房忙碌,鲁妈在给两个小孩子做夹衣。现在士兵多了,他们另外开灶,也另外有居住的地方,茵茵这里,只剩他们几个和那头羊和几只鸡了。

许氏端了一碗鸡蛋羹过来,孩子现在大半岁了,许氏的奶根本不够吃,再说,也得给他们加饭了,每天早上吃奶,紧接着便是这鸡蛋羹了。许氏的孩子尽管瘦,饭量一点也不小,茵茵觉得大概是孩子吸收不好吧,几只母鸡,有一只抱窝了,现在每天只有两三个鸡蛋,还不够这两个小家伙吃的。

正文 第一三七章 怜惜

第一三七章 怜惜

“羊奶现在也少了。”许氏有点忧虑。

“可以加饭了,早晚熬的小米粥,最上面没有米的浓汤,给他们喝也挺好的。”茵茵知道许氏的意思,轻声说道,有许氏照顾孩子,茵茵起身往屋里走去,陈二林在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茵茵扭头看了他一眼,微笑了一下,前面进屋,陈二林看茵茵笑得勉强,跟在后面,低声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不开心了?”

“你回去见妞儿了吗?”想到粉妆玉琢活泼可爱的女儿,茵茵连强打的笑容也没有了,她微微蹙起眉头,眼里的思念和忧虑,让陈二林心里一酸。

“嫂子照顾着她,挺好的。最近,有人为爹爹说情,大概皇上会把大哥放出来。”

“放出大哥?谁照顾爹和娘?娘最近身体怎样?”

陈二林心情沉重,母亲身体堪忧,当儿子的不能床前尽孝,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痛苦,知道媳妇和娘的感情很好,他不敢在茵茵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强打起笑脸:“娘还行。”

“我总觉的皇上给爹降罪,这事儿有蹊跷”茵茵说着,拿起床上放的一件小孩围兜,开始绣上面的贴布绣。

陈二林心里一阵紧张。

茵茵没有抬头,只顾按自己的想法往下说:“大秦国还没有兴过文字狱,当今皇上又不是刻薄糊涂之人,怎么爹就会触这么大的霉头呢?再说,爹也就一些针砭时弊的评论,文人无病呻吟罢了,又不是写了什么反对朝政的文字。”

“所以,皇上现在也有点后悔,觉得是有人和爹过不去,故意整爹爹的。说不定,过几个月爹爹就会让皇上赦免了的。”

“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茵茵脸上涌出欣喜,她抬起头,眼光热切地看着他。

陈二林不敢和她对视,移开目光,假装整理桌上放着的东西:“哦,对了,我让人去购买了一群羊,大概这几天就回来了,过几天下地的人,每人回来都得带一把草,拿回来养羊。”

“哦,等羊回来,让宋兴时安排一下。”换成以前,茵茵肯定会高兴的,今天她心里难受,就笑不出来,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你不是爱吃火锅吗?这几天天气还凉,羊一回来,就给你杀一只。”

茵茵点点头。

“我还买了几百匹马,这些军士,好好训练一下,就不是步下兵,坐马上,还是威力大。”陈二林想让茵茵高兴,不停地换着话题,茵茵还做着针线,他不敢挨过去坐,只好这么讨她欢喜。

“夫君,你在大秦国,对当官不感兴趣,怎的到了这里,忽然热衷于此了呢?你要是想当将军,大秦国的皇上肯定早就让你守卫边疆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收罗这些残兵剩勇吗?”茵茵缝好最后一针,用小剪子修掉线头,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叠起来,放到针线笸箩里,然后用扫炕的扫帚,把身上的线头清扫了一下。

陈二林趁机过来,把她捞在怀里:“妇道人家,比人聪明些,让人高看一眼,这也就算了,别这么想东想西的,小心长了皱纹就老了。”瞅准茵茵想要辩解,他迅速把嘴唇贴上去,还趁机伸出舌头搅和,茵茵唔唔几下,没办法发声,一会儿被堵的上不来气,终于放弃想要说的话,但陈二林肯定有事儿瞒着她,让她心里不高兴,她对他的热情意兴阑珊,陈二林见她不像以前那么应和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了意思。

水儿做好了饭,在屋外问茵茵是不是开饭,他俩松开手,茵茵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拉开门,许氏和水儿,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往屋里走,两个小家伙吃饱了,玩了一会儿,这会儿都睡着了。

“这俩倒是识趣,看咱们要吃饭,就乖乖睡觉了。”水儿笑嘻嘻地压低声音,对茵茵说道。看到陈二林站在茵茵背后,她把应群放到许氏房间,赶紧洗了手把饭用提盒装好送了过来。

许氏和水儿,会在孩子边上一起吃饭,两个小家伙现在睡觉也得有人看着,不然,忽然醒了,会到处乱爬,一不小心就会掉下炕去。

看到茵茵不像以前那样,自己每次回来,她都一脸喜气,陈二林心里有点难过,吃饭时,不停给她夹菜,茵茵低着头,也不看他,许氏现在跟鲁妈学着,白菜豆腐都能炒得很有滋味,可惜现在在茵茵嘴里,味同嚼蜡。

吃过饭,茵茵自己动手,收拾了桌面,用提盒提着用过的碗和筷子,送到厨房,交给等在那里的水儿。她不想回去面对陈二林,就挽起袖子,想帮水儿收拾一下。

“好太太,你快回屋休息吧,就五个人的饭,还有许嫂帮忙,现在洗碗刷锅还要你来,羞臊死我啦。”水儿擦干手,拉着茵茵,送她到院里,“二爷回来了,肯定等着你呢。”茵茵忽然意识到,水儿是大姑娘了,已经懂得风花雪月了。

水儿被茵茵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的羞红了脸,丢下茵茵,急急忙忙进了厨房。茵茵笑了一下,返身回了房间,陈二林正在炕上沉思,见茵茵进来,喜上眉梢,嗖一下坐起来,眼神期待地看着茵茵,见茵茵根本没有看他,眼里的火星消失了,他帮茵茵铺好褥子,示意她过去休息。

茵茵却在自己的针线笸箩前磨蹭,陈二林无奈,只好趿拉着鞋子,过来把她手里的针线放下,抱着她上了炕。

“休息一下,应群穿的那些,过不过来,咱就再雇一个人来,不要把你累着了,你看看,生完应群以后,你一直这么瘦,身上都没有二两肉了。”

看茵茵蔫蔫的,他怎能猜不出她的心思,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担心。”他吻了吻她,“和我好好过日子,过段时间,该给你说,我一定会说的。你不是一直想会渡口镇吗?觉得在那里自由自在,这现在和渡口镇有什么不同?你只要想,你就是这里的女王,我会让你要什么有什么。”他温言安慰。

“我想妞儿了。”这个心思,压在茵茵心底一年了,还没说完,她的泪珠,立刻顺着睫毛滴下来。

“暂时不行,妞儿她很好,嫂子没有女儿的,对她和亲生的一样,我看着,比对引群还好呢。”

见茵茵还是不说话,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充满浓浓的无奈,一下就把茵茵打动了。

“你是被迫的?对吗?”

“嗯,我最希望你和妞儿开心幸福了,你怀着孩子,我竟然带你这么的奔波,心里也是疼你得不行,我还是尽了最大努力,这才争取到,把你带着的。”

“皇上原来打算让你单身,他的意思,你想要女人,可以再纳个妾,甚至你在外面另外娶一个,来个两头大,他都不管你,对不对?”

陈二林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茵茵:“你知道就知道了,千万别让人看出来。再等等,如果可能,我就把妞儿带过来。”他有点言不由衷,嫂子对妞儿的疼爱瞎子都能感觉到,给娘把脉的太医,给嫂子看过了,说他们夫妇以前吃的什么夫妻双修,对身体侵害很严重,嫂子很可能就只有引群一个孩子,他俩把妞儿留家里,妞儿又是那样可爱,嫂子这一下天天带在身边,哪能放得下?那次他回去,妞儿都认不出他来了,再过一段时间,肯定会把他俩都忘了的。

心里为茵茵难过,他手里下意识地笼着她,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就把这当渡口镇吧,这里更适合让你开个大庄园呢,鸡鸭牛羊都养上,这里的人,都归你管,你看,可好?”

茵茵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让本来负担很重的陈二林更加不堪,她强打精神,仰起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撒娇到:“下回,让人送点小鸭子过来,放到水稻田里,秋天来了,稻谷抽穗时长大了,再赶出来,一举两得呢。”

“就你鬼点子多。”见她情绪好转,陈二林心里略宽松了一些,他搂紧她:“多吃些,瞧你瘦多了。”

下来的日子,茵茵果然全部心思都放到应群身上,多余的时间,则去实施自己的大庄园计划。她按《齐民要术》上介绍的养羊方式,建起几个大羊圈,又指挥人在稻田边的低洼地,挖水塘准备养鱼养鸭,还教着几个老兵,把她开春种下的丝瓜上嫁接黄瓜,每天忙碌个不停,到了夏天时,她非但没有胖,反而晒黑了些,显得更瘦了,不光陈二林看着心疼,连鲁妈水儿都开始唠叨起来。

陈二林不会忘了,茵茵给儿子吃知了猴,让儿子长高长胖,他真把那当药了,天天望着树林,无奈这里没有知了,让他失望不已。

夏天过了一大半,忽然下起连阴雨,炎热一下子消失了,茵茵和几个妇女,都穿上略厚点的棉布衣服。

那天晚饭后,陈二林从外面进来,茵茵正摇着儿子,嘴里哼着儿歌,眼睛却对着窗户往外看,眼神凄迷,窗户的方向是西南,她又在想妞儿了,陈二林忽然心里发酸,这一切都怪他啊,是他让茵茵受苦了。

正文 第一三八章

第一三八章

见儿子已经睡熟,陈二林出去,让水儿把儿子抱到许氏那边,这才回身闭了门,抱着茵茵坐在炕沿上。她穿着粗布衣服,皮肤也黑了,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和这里的村妇打扮没有区别,娇美的容颜和有些凄迷的眼神,更是加深了陈二林的愧疚和怜惜,

“熬过这一阵,我这边的事儿一了,咱们就回去。”

“你的事儿,很难了的。眼下这关外,和国明显实力雄厚,想要找到对手遏制他们,谈何容易,就算你们扶持北边的几个野人部落和和国的胡氏父子抗争,胡氏父子一旦收拾了大兴太子和原来大兴国几位将军,这边天下一统,继而威胁大秦的局面还是会出现的,皇上何不趁这边混乱,一举把这里占了,彻底去除这块心病,岂不更好?”

茵茵猜想了好久,才明白皇上要陈二林过来的目的。当年来到关外的权相胡维和与儿子胡飞,经过多年经营,终于成了气候,现在胡维和已经死了,胡飞也是耄耋老人,但他的儿子胡勘国,却正当壮年,他不仅谋略过人,还骁勇善战,趁大兴国皇帝软弱,太子刚愎自用不善经营之际,发难而起,三年多时间,就占领的了关外大多数地方,陈二林上一次,说不定就是来了这里,他们肯定是妄图说服大兴太子,接受大秦的援助的,可惜这位分不清敌我的太子爷,竟然害怕大秦趁机把他的大兴吞并,死活也不肯答应,皇上现在让陈二林来到关外,肯定是想办法遏制和国逐渐壮大的。

“我真败给你了,竟然这么复杂的事儿,你也能看破。”陈二林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忧虑,他心情复杂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先皇当年答应胡氏父子,是给人家一块封地,这时候怎能自食其言?”陈二林苦笑,“还有,咱们的皇上不想打仗,他聪慧,可是很懒,把这里收回,就得天天面对鞑子的挑衅了。”

“哼,算盘也打得太精了,他就想让关外的能力,刚好给他挡住鞑子的铁骑,既不威胁到他,又能给他解了后顾之忧,真是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茵茵撇嘴,“先皇既然答应胡氏父子,这时候就不应该出面干涉的。”

“胡氏父子起兵时,誓词里有要报侮辱其祖的意思,就是说,要和皇上算账,皇上肯定不能让他们壮大起来。”他又吻吻茵茵,“皇上于我有恩,按理,我应该为他赴汤蹈火的。”他犹豫了一下,语气中有一丝歉然,“拖累你跟着我受罪了。”

茵茵拍拍他的手,算是安慰他,夫妻本一体,同甘共苦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他爱她,在乎她,怜惜她,生活中的苦楚,她是不在乎的,只是,对女儿的思念,让她痛地刻骨铭心。

“大兴国的太子,答应和你合作了吗?”

“此子不堪造就,我另选了一个王子。就是以前在涌城的四王子,他比太子小一岁,却很懂得韬光隐晦,明明比太子聪明,见父王偏袒兄长,就很有分寸地适当表现出自己不如太子,让大兴国王给他了最好的一块封地。”

“太子现在就在涌城。”

“嗯,涌城是他的,他用太子的名声,引来很多拥护大兴的人才投奔,发展涌城的实力。”

“可是一山难容二虎——”

“他刚开始还是对太子示弱了,可惜太子怎么也和我们说不到一块,又想借我们的力量,还对我们十分的不信任,自己不会打仗,还根本不听我们的劝阻,一意孤行,四王子已经对哥哥彻底失望,我看他有取而代之之意,这才回来,等他把事儿做成再过去,省得大兴的人,觉得四王子是受我们的蛊惑,如果那一点点人再四分五裂,就实在太难扶持了。”

“你回来,就不担心四王子万一处理不好,和太子的人打起来,岂不让和国那边梦里笑出声?”

“我偷听了四王子的安排,很缜密,这才离开的。”见茵茵似乎有点担心,他安慰地笑了一下,“放心,跟随太子的人,虽然也很忠心,但那是对大兴国的忠心,他们之间大多不很熟悉,不像四王子的人,虽然人数少,但很团结。”

“也是,四王子经营多年,想必即使人少,也都是那种能以一敌三的精英,并对他忠心耿耿。”茵茵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心里就释然了。

“你是不是趁机回来看看我,还要回去的?”

“嗯,我后半夜就走。”

“金江口镇你就不担心吗?”

“呵呵,那里我安排了稳妥的人。”

“你从大秦带过来的人吗?他能压住那些个散兵吗?”

“能。他趁机渗在散兵里的,后来还和余然交上了朋友,有余然帮他,还有他带来的那些兄弟,很快就控制了局势,现在我对那里不怎么操心的。”

“这个余然,你注意一下,看他有没有娶妻,家里有没订婚,愿意不愿意接受你安排的婚姻。”

“嘿嘿,你准备帮他娶个媳妇了?是不是水儿?”

“你觉得他们般配不?”

“嗯,倒是一对璧人。这个水儿,你刚买来时,我看长得实在一般,敦敦实实的。不知怎么回事,是不是天天面对你,也跟你学,就变好看了?”

“去这是学出来的吗?那是女大十八变。小丫头原来没长开而已。怎么,你舍不得了?”茵茵盯着他的眼睛看着,男人,恨不得全天下女人只爱他一个的,水儿高乳丰臀,身体结实修长,一双大眼又黑又亮,红唇饱满,人不是很漂亮,但却韵味十足,很有魅力。

“我有你已经足够。要那么多女人,我顾得过来嘛。”陈二林眼里闪出一丝顽皮,还有点恼怒,“你竟然怀疑我对你的真心,看我怎样收拾你。”他夸张地把眼一瞪,装出凶恶的样子,张嘴欲咬茵茵。

“哎哟,来了个大灰狼,我害怕呀,赶紧跑啊”茵茵笑着跳起来,还没下床,就被他捞起,压在床上。他的手,刚好放在她的痒痒肉上,茵茵忍得一脸通红,最后还是破功:“嘻嘻嘻,放开我。”

自从来到关外,茵茵还没这么笑过,陈二林一时神迷心荡,把手移放在她肩上,俯身在红唇上吸吮起来…

晨曦透过窗纱,顽皮地跳到茵茵的脸上,把她逗弄醒来,迷茫中,茵茵还下意识地朝炕里靠了靠,似乎,那里依然是一个温暖的源泉,屋里的沉寂和依然清冷的感觉提醒她,陈二林已经走了。她伸了一个懒腰,心里感慨自己的变化,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独立,不依附于任何人,什么时候,习惯围着他转、为着他想、靠着他活着了呢?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湿略有点清冷的气息,茵茵迅速坐起来,穿好衣服,收拾了床铺,水儿大概听到她下地走路的声音,在外面轻轻咳嗽。

“进来”茵茵梳好头发,把它盘在头顶,水儿赶紧把手里的水盆放下,过来帮她用簪子绾起来,看到主子略带慵懒的脸上,健康红润,黑眼仁熠熠发光,她这才悄悄舒口气,放下心来,殷勤地伺候她洗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