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见梁暖和一个富有精英气质的年轻帅哥隔桌而坐,他还没反应过来,尹光年就先站了起来:“不劳烦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梁暖的眼睛一触到标哥带着询问的眼光,不欲过多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好含糊其辞道:“标哥,我跟他顺路,那我先回去了。”

“哦行行,你们赶紧回去吧。”标哥藏起了一肚子的好奇心,态度暧昧地把这对养眼的男女送出门,艺术家爱美的本性想藏也藏不住,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33章

外面狂风暴雨, 车内却是安静干燥,午夜电台的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还在外面的人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越是这样的夜晚, 越是凸显出归家的意义。

梁暖一路咬唇,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在尹光年面前丢尽了, 但又想到尹光年连自己那么不堪的往事都跟她说了,自己这样矫情也不太好, 纠结了一会说:“我投了很多简历, 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尹光年瞧了一眼她倔强的脸, 问道:“你都投了什么职位?”

“文员,广告策划, 文秘,服装设计师,时尚顾问…”梁暖报了一串职位, 在尹光年的迫视下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还有…公关总监。”

尹光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干脆在空旷的路边停下, 问她:“你的期望月薪是多少?”

梁暖报了一个普通工薪族听了都要咋舌的数字。

“你有几年工作经验?”尹光年又问。

梁暖清咳了一下, 支支吾吾道:“我…大学毕业以后我爸说不用急着工作…”

“那就是说工作经验为零。”尹光年说话毫不留情, “那我问你, 如果你是老板, 一个毫无经验还要求高薪的求职者,你会考虑要吗?”

梁暖紧抿唇,表情又尴尬又极度挣扎, 苍白地辩解着:“我爸说了,年轻人要多培养,为了未来的高收益,这点成本是必须要的的。”

尹光年双手交握,不以为然地侧头看向她:“那你凭什么说服老板你会在两年内给他带来高回报?”

梁暖又噎了一下,连番打击之下表情已经开始呈现不满,脸也微微胀红了:“事在人为,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你不给我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拼尽力气质问,今晚梁暖一贯的自信心都已被他打击得消失殆尽。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专门来打击她的。

“你这番话,基本上每个求职者都会这么说,但记住了,这不是雇主想要听的。”尹光重新启动车子,“作为雇主,他当然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了,前提是你先把期望月薪降下来,我看,降七成吧,这样人家才有勇气雇你这张白纸。”

“降七成?!”梁暖讶异地瞪圆了眼睛,迅速地心算了一下,发现这钱比在咖啡馆做服务员多不了多少,她大手大脚惯了,不用猜都能预料到自己未来入不敷出的窘迫生活,可笑的是,目前以她的能力,人家只愿意支付她这点报酬。

梁暖漂亮的眉微微一皱,都说穷人不易,生活原来就是这样压弯一个人的脊背的。

而现在她不幸地成了劳苦大众的一员。

尹光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大概也觉得打击她一个晚上不太厚道,于是温言细语开导:“谁都是从拿那点薪水开始职场第一步的。撇开那些二世祖,其实生活对于那些想努力的人来说是公平的,这是年轻的代价,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

这一次梁暖没有出声,她被现实打击地失去了语言能力,她的沉默也变相说明了,她终于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唉…”梁暖沮丧得不行,呼出一口浊气:“今年的运势真差啊…”

尹光年侧头看她那挠着头发满脸苦恼的样子,拜他所赐,这个往常总是生气勃勃的女孩子今晚难得露出这般一蹶不振的表情,蔫蔫的像一朵永远不会再绽放的花,他想安慰她又似乎没有什么立场,见马路边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梁暖见他冒雨穿过马路,也没有细想,只是缩成一团自怨自艾,像一条快要溺死在现实里的鱼。

车门被打开,一股冷气流被带了进来,尹光年携着一身水汽钻进车里,手里多了两盒费列罗巧克力,递到了梁暖面前。

梁暖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眼眸里全是茫然。

尹光年被她瞧得有点表情不自然,目视前方道:“吃吧,听说女孩子吃了这个心情会好一点。”

梁暖愣了一下,阴冷潮湿的雨夜,有谁会抗拒甜腻的滋味?

尹光年竖着耳朵等了一阵,原以为对于他的好意,她会拒绝,免不了还要一顿奚落,没想到过一会就听到“刺啦”撕扯包装纸的声音,看一眼车窗上的倒影,见她真的在吃,也就放下心来。

巧克力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游走,这个糟糕的雨夜终于变得终于不再那么苦涩,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依旧改不了跟他抬杠的毛病:“广告商哄人花钱的花招罢了,你还真信。你们这些男人啊,教训人的时候头头是道,还不是一样会上当。”

尹光年在边上耐心听着她的唠叨,嘴角悄悄扬起,看在她运势差的份上,就让她赢一次好了。

车子稳稳地在雨中疾驰,梁暖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偷眼看身边的男人,光影勾勒出他几近完美的侧脸线条,这是个英俊而且让人莫名感到安心的男人,他们认识不久,了解不深,但梁暖就是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他对她没有企图心。

这个认知无来由地让梁暖心头无名火起,她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漂亮脸蛋,顿时没了食欲,她可是人见人爱的梁暖啊,现在人一倒霉,以前的那些追求者都跑哪去了?难道他们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喜欢她的吗?

现在她成了穷光蛋,就从一朵人人都想采撷的鲜花变成了隔夜的冷馒头,连看一眼都嫌多余?

除了钱,难道她毫无魅力可言吗?她这么秀色可餐,尹光年这样的男人却对她毫无企图心,她骄傲的心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坐着一动不动生起闷气,尹光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情绪上的转变,快速地瞄一眼车窗上的倒影,鉴于女人是喜怒无常的物种,当下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故意的!”梁暖突然怒气冲冲地面向他,主动找茬。

“什么?”尹光年莫名其妙。

“你故意买这种高热量的东西给我,你想让我胖,一胖我就不美了,不美我就更没人追了!尹光年你就是故意的,到时候你除了笑话我穷,我找不到工作,你还要笑我没人追。”

发完脾气,她就气鼓鼓地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一生一世都不想理他”的模样。

尹光年简直是百口莫辩,哭笑不得地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现在他知道了,女人不仅是喜怒无常的物种,还是无理取闹的奇特物种。

在资本市场无往不利的尹先生头一次犯了难,难得清咳了一下,决定为自己争辩一回,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用。

“我笑过你穷,笑过你找不到工作?我怎么不记得。”

梁暖梗着脖子死不认错:“我说有就是有。”

尹光年挑挑眉,算了,男子大丈夫受点冤枉算什么,她出气了就好。

梁暖从鼻孔里出气,心里酝酿了个想法,于是大咧咧说出来:“尹光年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份很好的工作,我还要找个高富帅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爱我爱到愿意为我摘星星的那种。”

尹光年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梁暖见他毫无反应,更加恼怒,赌气道:“算了,工作先搁一搁,找个长期饭票才是正经事,你说对不对啊尹光年?”

尹光年没搭腔,车窗映出他有些挫败的脸,刚才的心灵鸡汤算是白炖了。

两人回了家,其他三个人都在客厅等他们,诊所今晚聚餐,安娜没有跟梁暖一块回来,见她晚归,担心写在脸上,直到两个人安全到家,她才松了一口气。

“暖暖,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她甜甜地对尹光年道谢,“光年哥,你好绅士哦,谢谢你啦。”

梁暖喷火的眼睛已经能在安娜身上戳个洞了,迟钝的安娜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瞪圆,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意识到尹光年多半已经知道梁暖的小秘密,她不敢再讲话,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边。

徐威廉专心啃鸡腿,没瞧见三人之间的不对劲,见了他们就开始影帝附身,拍着胸口心痛地说:“啊!暖暖,我的心好痛,我就是去厨房吃个肉而已,出来年哥就出门了,本来英雄救美的人应该是我啊!”

梁暖白了他一眼:“行了徐胖子,我明白的,在你眼里我就不如一只鸡腿。”

“徐胖子…”徐威廉犹如遭了雷劈,用鸡腿颤抖地指着梁暖,痛心疾首道:”暖暖,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男神…快,你快,把胖子两个字给我收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有胆子吃就要有胆子胖。”梁暖斜了他一眼,淡漠地与他擦肩而过,完全当他是空气。

“哼,好男不跟女斗。”徐威廉抱起沙发上的肯德基全家桶,悲愤地咬了一口,脸上马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还是肉对我好,我要一辈子和肉在一起。”

大权忙着写代码,见徐威廉那堕落的样子,转头对尹光年喊:“年哥,我看他再这么吃下去,十五很危险哪。”

十五正摇着尾巴跟在尹光年后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冲大权“汪汪”叫了两声,意思多半是“不许在家随意提大爷的名字,大爷不高兴”。

“十五,咬他咬他,咱家有个食肉动物对你很不利。”大权指着徐威廉拼命怂恿。

十五好像听懂了什么,一个飞窜,就跳上沙发跟徐威廉抢起了鸡腿,一人一狗都放弃了尊严,为了一只鸡腿谁都不让谁,大权在一旁捧腹大笑。

“十五,回来了。”尹光年一声令下,十五叼着一桶全家桶凯旋而归,徐威廉望着离他远去的全家桶,那沉痛的目光犹如失去一生挚爱。

“放回去,吃胖了可就没有姑娘喜欢你了。”十五似乎听懂了尹光年的话,很快把全家桶放下,尾随尹光年上了楼。

徐威廉扭过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趁人不注意,迅速扔掉了手上已经凉掉的鸡腿。

梁暖把安娜拉进房间里,逼问再三,安娜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没有泄露一丝一毫,梁暖当然知道她的个性是说不了慌的,也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尹光年自己发现的。

最讨厌和聪明的男人打交道了,她忿恨地想。

第34章

隔天梁暖起床, 打开衣柜正想把常穿的OL套装拿出来,手刚触碰到衣服, 又缩了回来。

这些天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一点,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之一是不能做自己。

每天如OL 一般衣着光鲜地出门, 深怕别人知道她在做服务员,工作的时候也时常担惊受怕地望向窗外, 就怕不幸被熟人撞见, 每天明明郁闷地快死掉了, 晚上回家还要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说谎的人每天都戴着假面具,随时害怕有人揭开面具发现他的真面目。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梁暖一气之下把那件套装塞进了柜子的最下面, 取出了最近常穿的衬衫牛仔裤。

她看着镜子中素面朝天打扮地像个路人的自己,想起过去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的自己,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这些日子她还在苦苦坚持些什么呢?明明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梁大小姐早已经死了啊。

面子、里子…她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那么这些东西她也通通不要了, 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早餐时间梁暖姗姗来迟, 她一出现, 餐桌上的几个人惊得没心思吃饭了。

大权咬着面包, 从头到脚打量一身普通打扮的梁暖, 往日的高贵精致无影无踪, 倒更像个邻家女孩, 他有点懵,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安娜:“安娜,难道我记错了, 今天是周六不是周三?”

安娜迷茫地摇摇头,笃定地说:“今天是周三没错啊。”

“哦。”大权为此找到了另一种解释,对着坐下来的梁暖说,“暖暖你今天休息日啊?哎哟,你们老板挺有人性的啊,不像我们IT狗,别说休息天了,连睡觉时间领导都惦记着。”

几个人好奇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只有尹光年泰然自若地吃饭看报,她用冷傲的面孔来掩饰心里的紧张,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不是啊,昨天被老板炒鱿鱼了,我又找了份新工作。”

所有人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她又来一句:“哦,那个地方你们知道的,安娜以前工作过的咖啡馆,我打算接替她的工作。”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得在座几个人不动弹,过了好半天徐威廉头一个反应过来,流里流气地伸过手来拍梁暖脑袋:“我说暖暖,不错啊,跟哥学的吧?看你威廉哥我,大丈夫能伸能屈、能软能硬…”

“咳…”餐桌那头,这一家的老大尹光年咳嗽了一声,还给了徐威廉警告的一眼,徐大少爷马上由大丈夫变回小瘪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没大没小,傻吃没脑子…”大权一边扇徐威廉脑门,一边眼睛晶晶亮地盯着梁暖,像狐狸见到肉:“暖暖,那一带有很多白领美眉的,你帮哥留意留意啊。”

“大权你醒醒吧。”安娜一向喜欢泼大权冷水,“那一带美女是多,但是瞎眼的少啊。”

“瞎眼的少,但是说不定近视的多呢?!安娜你就爱打击我,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大权对你好不好?还有你知道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大权激动地站了起来,单手举着一根油条开始造作夸张的演讲,“是希望!是hope!!!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黑老头怎么说来着?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thing!安娜你不能连一丝hope都不给我啊,你等着吧,世界上千万个波大条正的美女,总有一个是属于我大权的… ”

“没事瞎希望什么啊,我说你实际点赶紧攒钱买个充气娃娃,凑合凑合咱哥俩一起用。”徐威廉在一旁不怕死地插嘴,下场就是被愤怒的大权塞了一嘴的油条。

安娜已经被这两个蠢货逗得笑倒在梁暖的怀里,梁暖嘴角也噙着笑,心里盈满了感动。这帮少根筋的家伙,她还以为他们多多少少会问她尴尬的问题,他们倒是很照顾她的感受,配合无间地就把话题扯到别的上去了。

他们的苦心她都明白,心里也愈加庆幸能认识这样的朋友。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敏感地转过头去,就见尹光年正含笑望着她,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习以为常地无视,下一秒端起咖啡杯朝她举了举,满含笑意的眼睛分明在说着只有她懂的话。

为勇敢干杯。

去上班的路上两个女孩推心置腹地聊天,梁暖把考虑一晚上的决定告诉好友。

“我想先在标哥那干一段时间,工作的事情,尹光年有一点说得对,找一份好工作不能急,也需要机缘,我想,手头上的工作先做着,再等那机缘出现。”

她叹了口气:“说到底,我自己也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趁这段时间,我好好想想,第一份工作好比人的起跑线,我已经在起跑线上输给别人了,更要想清楚自己适合长跑还是短跑,你说呢安娜?”

“暖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安娜崇拜地看着梁暖,她可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日子也从来都是得过且过,跟梁暖相处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受益很多,从小富养的女孩子见多识广,丰富的生活阅历不是她这种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能拥有的。

还有一件事安娜没有戳穿,只是心里暗暗高兴。

梁暖和尹光年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好转的苗头。

对于梁暖暂时留下的决定,表现最兴奋的人其实是伊莲的老板标哥。

标哥这段时间也在为找人犯愁,搞艺术的都重感觉,所以标哥在招服务员上标准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不合眼缘的不要,颜值低的不要,打扮太土的不要。

总之招服务员这种小事,标哥却当成了选妃,非得找个好看养眼的。

所以他对梁暖简直是再满意不过了。

梁暖可不是安娜那样逆来顺受的个性,一旦目标明确,她就会尽一切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上午关起门来跟标哥谈判了足足半小时,在标哥的哭穷声中把自己的薪水提高了2000块。

加薪1500块在梁暖眼里理所当然,她知道自己值这个价,以她的条件,去当一个小时车模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她不喜欢为了钱在人前袒胸露乳,那太掉价,他爸虽然破产了,但脸面还在,她输不起。

她有她的底线,凭劳动赚钱和凭肉体赚钱,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她宁可前者。

梁暖为自己争取加薪,当然也是因为一段时间观察下来,知道标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咖啡馆虽然租金昂贵,好在生意不错,听安娜私下说,标哥的油画一年能拍卖出去好几副,单价都是几百万以上,在圈内,他是名气不小的画家,更何况,他自己还是个收藏家,家里的名家藏画价值难以估量。

标哥抠,无非是因为资本家当惯了,不压榨员工耍耍老板威风他浑身难受。

标哥一边高兴一边哀愁,富家小姐果然不好对付,说起正事来寸步不让,有理有据,小姑奶奶气场大得他都觉得矮了她半截。

工作的事暂且这么定下了,梁暖煮咖啡甚至煮意面也更用心了,她心里有个小计划,想在标哥身上偷师,等她将来有资本了,也开一家这样的咖啡馆当老板娘。

可惜这天梁暖的好心情还是被一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她做服务生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还是遇见熟人。可惜她今天出门没翻黄历,不仅碰上了熟人,还碰上了有过节的熟人。

她穿着服务生的工作服站在吧台前清点今天刚到的咖啡豆,一抬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吊儿郎当的张昀山进了店门,看到她也是一脸错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昀山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她,尽管难堪,梁暖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大方任他看,这个城市就这么点大,碰上旧人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早就来了。

想到今年的运势,她只能在心里苦笑,有时候悲观地想,是不是前二十年把这一生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尽了,剩下的就全是厄运了?

张昀山今天难得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身Armani蓝色西装,发型也是时下最新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公子哥。

他的表情先是活似见了鬼,再是嘲讽,见梁暖没什么反应,自己大概也觉得无趣,便径直朝窗边的位置走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位眉眼干练的短发女孩,见张昀山过来,连忙收起了桌上的苹果笔记本,顺便朝他泛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张昀山坐了下来,恰好正对着梁暖,因此她可以看清他的表情。见他笑得局促克制,举止规规矩矩,熟悉的人哪里有机会见到他这样道貌岸然的样子?

梁暖了然一笑,看来公子哥被家里逼着出来相亲呢。

她有心看好戏,那边的张昀山却不好过,一瞄见梁暖在偷窥他,就拿眼警告她,梁暖毫无退缩,拿着菜单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点餐。

“请问先生小姐需要些什么?”她的笑容职业自然。

“我已经点过了,张先生呢?”这位小姐友好地询问对面的男人。

张昀山似乎还沉浸在“梁暖竟然沦落到做服务员”的震惊中,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相亲对象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歪着头问梁暖:“你们这有什么啊?”

“CAPPUO,拿铁,摩卡,焦糖玛奇朵,都有,就看先生喜欢什么了。”

“咖啡你煮的?”

“是啊。”

张昀山愣了愣,一副找茬的样子:“我说你煮的咖啡人能喝吗?”

他当着顾客的面让她下不台,梁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是人都能喝,除非你—不—是—人。”

“梁暖你…”张昀山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看起来下一秒就想掀桌了。

坐在对面的姑娘终于看出一点门道,好奇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否认。

“谁认识她谁倒霉。”张昀山想起脑门上那条疤,愤愤不已地补了一句。

梁暖也烦他,不过上次她先动手确实是她不对,现在又狭路相逢,不耐烦道:“算了,上次是我不对,这次算我请你。”

“哎,谁要你请啊,本少爷出门从不让女人付钱,你当我吃软饭的啊,哎梁暖你别走…”

他还在后头叫嚣,可惜梁暖已经转身完全当他是空气,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示她,这位少爷脑子不太好,那位小姐马上心领神会地朝她笑笑。

这场相亲在梁暖的搅和下自然无疾而终,聊了一会,那位小姐就找借口先走了,在梁暖看来,两个人也不般配,姑娘气质精练,一看就是职场女强人,张昀山站在她边上,十足是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那位小姐一走,张昀山马上就满血复活,窜起来要找梁暖麻烦,上次吃的亏,这次他要一并清算,她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因此打了安娜电话让她赶紧过来。

有咏春拳少女保护,她才不怕他。

“梁暖啊梁暖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张昀山晃着身子笑得鸡贼,“缺钱就说一声嘛,至于这样作贱自己吗?啧啧啧,我也不是不怜香惜玉的人…”

梁暖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忙手上的事,跟这种人耍嘴皮子没用,待会安娜来了打出去就是了。

张昀山见她毫无反应,这还怎么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他急了眼:“你哑巴了?我说梁暖你个没良心的,你上次酒瓶子砸我我现在下雨天还头疼呢,今天还搅和我相亲,你知不知道那女的是我们家老爷子相中的,我今年要不结婚我们家老爷子都不给我继承权了。”

梁暖终于抬了一下眼皮:“所以呢?”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句话,张昀山马上腼着脸凑上去:“你放心,你暖暖虐我千百遍,我还是拿你当初恋的,有个事你帮帮我就行,就是…就是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