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权的头发已经被他扒拉成了鸟窝,脸色也是阴沉得快滴水了,朝着安娜嚷:“说什么说?老子都没礼貌没素质了,还跟她商量?那死肥婆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有房了不起啊!等老子发达了,老子扔她一脸房产证!”

安娜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们今晚有地方去吗?”

“有啊。”大权没好气,“大街。”

他说这两个字还不忘白了两眼徐威廉,徐威廉早就没了刚才在房东面前的威风帅气,现在跟瘪三一样翻着白眼靠在墙上装死狗。

尹光年坐了下来,整个客厅里就他这个外人最气定神闲,他依旧是沉稳从容的语气:“我在附近有套房子空着,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搬过去,租金嘛,你们现在付的多少,就给我多少。”

见几个人都紧盯着他不说话,连气都忘了喘,他继续慢条斯理道:“房子嘛,肯定比这里要好一些的,见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租金很公道,我没打算在你们身上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鸡飞狗跳的生活啊。。

第21章

大权喜得差点要蹦起来, 尹光年是谁啊?身家亿万的顶尖操盘手,他的房子能差到哪去?这买卖绝对是他们占便宜!

“光年兄, 雪中送炭说得就是你这样的好人啊!太好了, 哥几个今晚不用睡大街了。”

大权搓着手夸张大笑,贼溜溜的小眼睛还不忘偷瞄尹光年背后的梁暖, 见她脸色阴沉,生怕姑奶奶嘴里吐出个“不”字来, 于是赶紧把这买卖给定下了:“这次欠你的人情我们几个记下了, 以后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 尽管说啊!我力气小了些,凑合着还能用, 何况我们还有威廉啊,傻吃也有傻吃的好处,他力气大, 你以后看谁不顺眼了, 你跟我们说, 我们出打手, 打死了也没关系, 不用你赔。”

一旁的徐威廉敢怒不敢言, 虽然眼神桀骜不驯, 到底没敢在这个时候回嘴, 毕竟大少爷也不想睡大街。

大权极力讨好尹光年,尹光年也不好驳他面子,委婉道:“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的原则是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用拳头。”

大权连声说“对”,他是一家之主,他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好意,那么这事儿也就定下了,安娜小心地瞥了一眼梁暖,对尹光年轻声说:“光年哥,真的太谢谢你了。”

徐威廉在大权强烈的眼神暗示下,从狗嘴里吐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权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碍于尹光年在场,他早撸袖子动手了。

尹光年自然也听到了徐威廉的挑衅,也注意到他身后异常沉默的梁暖,他并没有在意,看了眼手表抬头问:“离房东报警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准备就这样坐着等警察上门吗?我记得昨天你们才出来的吧,这么快想回去了?”

他这一提醒,大权和安娜就火烧屁股地窜了起来,安娜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对对,收拾行李,我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暖暖,你快过来我们收拾行李去…”

“不了,你们去吧,我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一道冷冰冰的女声瞬间浇凉了客厅的温度,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梁暖,见她一脸决绝,又齐齐看向尹光年,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尹光年似乎一点都意外,又看了一眼手表:“都愣着干什么?还有1个小时28分钟。”

他甚至连一丝要挽留梁暖的意思都没有。

安娜进退两难,用目光苦苦哀求着梁暖,希望她能够明白,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骄傲,骄傲是重重的壳,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低头妥协,才能活得轻松。

有时候人为了生存,尊严是必须舍弃的。

可惜这个用眼泪和鲜血换来的道理梁暖还不懂,她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骄傲,又如何舍得丢弃?

事实上梁暖此刻并不好受,人只有经历过颠沛流离,才会明白安稳的生活是如此珍贵,而对于没有家的她来说,安稳的生活、还有相处起来犹如家人的朋友更是用钱买不到的奢侈品。

现在这样的奢侈品她也要失去了。

萧瑟的感觉涌上心头,却没能让她改变主意,失败者的骄傲不容许她寄人篱下于尹光年的房子里,如果屈服,她又拿什么面对身在监狱里的老父亲?

面对一直默默关心着她的安娜,还有挺身而出为她打架的大权徐威廉,梁暖心生温暖,她望着他们:“安娜,大权哥,威廉哥,谢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收留我,我那么任性,你们还当我是家人,可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回报大家,反而…也许,也许以后我再也遇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人了。”

她哽咽起来,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今天的祸都是我引起的,还有昨天的事,也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想,我还是离开这个家比较好。”

心里难受的想哭,梁暖强忍泪水,快步离开了客厅冲向了小房间,就像当时离开韩家一样,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只不过当时的心情是厌弃憎恶,现在的心情,却是如此留恋不舍。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心地哄抢一碗夜宵面条的日子不会有了。

永远不会有了。

一想到要离开新认识的朋友,再度去过无家可归的生活,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梁暖蹲下来抱膝痛哭,却因为不想外面的人听到,忍着不哭出声,只是咬牙任眼泪一颗颗滑落。

这一幕还是被紧随其后进门的安娜捕捉到了,梁暖朝她尴尬地笑,胡乱擦掉了眼泪,安娜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笑:“暖暖,我的行李多,帮帮我吧。”

梁暖“嗯”了一声,安娜帮她那么多,她又怎么能拒绝她的请求?

整理心情好帮安娜收拾她的小东西,两个女孩都没有再多废话,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把东西都塞进了行李箱。

“我们走吧。”安娜给了梁暖一个感谢的笑容,拉着行李走了出去。

客厅里大权威廉也都收拾好了,男人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徐威廉插着耳机闭着眼睛假寐,大权则开了电脑跟尹光年请教他持有的一只股票,只听尹光年评价说:“这只股票去年到现在疯涨了6倍,你就那么愿意做接盘侠?看形态五浪已经走完了,没得玩了。看到这两根长上引线没有?这个位置开始放量,股价却在滞涨,这就说明庄家在边拉高边出货,玩股票不能凭运气,有空翻翻《日本蜡烛图》,它对K线的解释最经典,我那有一本你可以拿去看,趁年轻多学学吧。”

大权连声称“是”,乖巧地像个好学上进的学生,安娜她们的脚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娜对梁暖甜笑了一下,然后对沙发上的男人们乖巧地说:“光年哥,大权,威廉哥,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要跟暖暖一起,你们也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安娜一番话让客厅炸开了锅,梁暖彻底呆住了,尹光年挑了挑眉不做声,大权的反应最激烈,他简直暴跳如雷:“安娜,你吃错药了啊?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梁暖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扯着安娜的袖子:“安娜,你不用这样的…”

她已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暖暖,最近你都在教我搭配衣服,跟你分开了,我又要变回丑小鸭了,这可不行。”安娜的表情很轻松,还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我们是好姐妹嘛,当然是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啦,就让这些臭男人自己过去吧。”

两个女人当众晒友情,男人们的表情都很精彩,大权沉着脸冷哼一声,因为猪队友太多,他今晚被气得不轻。

徐威廉从来是个兴风作浪的主,影帝附身对着大权浮夸地喊:“大权,好兄弟,这辈子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别抛下我…”

大权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妈的,老子这就去死,你去不去?”

“什么什么?哎呀妈啊,风有点大。”徐威廉戴上耳机紧闭眼睛开始装死。

大权正没地方出气呢,怎么会放过徐威廉,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去揍他,两个幼稚的男人又开始拉拉扯扯,而坐着的尹光年一直在用看一群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们,如果非要用两个字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么这两个字应该是“无语”。

安娜翻着白眼,潇洒地挥挥手:“你们玩吧,我们走啦。”

她拉着梁暖转身就要走。

“给老子站住!”

叫住他们的是大权,他的表情无奈极了,歪着嘴巴一副要把她们俩倒挂起来吊打三天三夜的样子,转头对着尹光年卖着笑脸客气道:“光年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你也看到了,家里的姑娘任性的很,不光任性,还特别傻,一出这个门铁定要被人欺负,没男人护着不行,唉,总之谢谢你了,你这个朋友我孙大权是交定了,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虽然没钱,出力总是可以的。”

大权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就不搬去尹光年的房子了,他们四个人不打算分开。

尹光年终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他非常明白自己没有权利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意愿,计划打乱,他陷入片刻的沉默。

从梁暖这个角度望过去,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手撑着下巴思考,优雅俊美的外表足以令任何女人为他一见倾心,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并不如外表那般毫无杀伤力,他手无寸铁,却杀伤力极强,不得不令人防备。

她不明白他在思索什么,只是暗暗庆幸着大权到底还是没有抛弃她们两个女孩子,她也因此避免了跟尹光年有进一步的交集。

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尹光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窃喜,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大权说:“要不这样吧,我把房卡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可以先搬进去过渡,找好房子再搬走,玉林路上的紫园知道吧?22号,大门往右走第二栋就是。”

大权一听是紫园的房子,那沮丧的表情就跟错过五百万彩票似的,紫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本城高档别墅区,每套别墅都是两千万起步,这么好的房子要不是尹光年看在梁暖的份上租给他们,就他们每月交的那点房租,估计连交物业费都不够。

那可是别墅啊!大别墅啊!

大权的内心在嘶吼。

有钱人的便宜没占到,一向精打细算的大权抓心挠肺生不如死。

于是在其他人拒绝的目光中,大权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房卡,并且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他的笑容越发谄媚:“这出门在外的还是得靠自家兄弟啊,光年兄你尽管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暖暖这个惹祸精的,她要再惹事,我不找110我先找你…”

“大权你这…”

梁暖不爽开口要争辩,被大权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尹光年淡淡道:“你们少喝点酒就好,人们往往以为可以用酒精逃避各种挫折,其实一点用没有,只是加重了警察和清洁工人的工作量而已。”

这句话说得在场几个酒鬼汗颜无比。

尹光年看向徐威廉,目光里带着警告:“还有,你的女儿还在某个女人的肚子里,请不要再认错人了。”

他提的自然是刚才的那场闹剧,徐威廉摸了摸鼻子,表情明显是心虚了。

“还有你。”尹光年又把矛头对准梁暖,目光严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如果想躲我远远的,那么听我的话,做个不酗酒不惹麻烦的好姑娘,我很忙,不喜欢管闲事也没空管闲事,但如果这个闲事一再触及我底线,我会不顾一切管到底。”

尹光年训完就准备离开,梁暖却叫住了他:“哎,你等一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去阳台把已经晾干的手帕取回来递到他手上,尹光年看着手上散发太阳干燥香味的手帕,微微有些惊讶,将手帕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嘴角一勾轻笑起来,望着梁暖的眼眸也有了些许温度。

“还真的洗了…很香,就是这个味道,我替我妈妈谢谢你。”

他含笑的眼睛坦荡明亮,就连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带了太阳的味道,梁暖因为这个笑而忘了与他针锋相对,反而莫名地脸红了。

没有女人能抵抗住那样柔情四溢的笑容,更何况这样的笑容来自于一个长相出色的男人。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芥蒂因为一块手帕而暂时被驱散,尹光年像个年长的哥哥一般慈爱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带着鼓励:“试着努力让你爸爸为你骄傲吧。”

“哼,那还用你说?”梁暖照样还是对他不客气,不过经过了这些事,她的态度已没有一开始那么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娃发烧,关哥心力交瘁中,无心卖萌。。。。总之感谢大家的陪伴,每天去看你们的留言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第22章

尹光年走了没多久, 刻薄的女房东就下来赶人了,几个人也无心与她废话, 结算了房租水电费, 就背着大包小包头也不回地踏出了这间住了快半年的破房子。

这是梁暖第二个无家可归的夜晚,不过也没那么惨, 至少身边还有三个人一起陪着她吹风。

四个人站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都可怜巴巴地看向大权。

“都看老子干什么?别看我, 你们一看我, 我的钱包就颤抖。”

大权心里窝了一肚子气,本来他今晚可以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做美梦, 现在却陪着三个猪队友深更半夜站在大街上吃冷风,他的心情能好到哪去?

大权心情不好,梁暖和徐威廉自然不敢主动上去讨骂, 推了安娜出来当发言人, 安娜小心地问:“大权, 这么晚了, 也没法找房子, 我们去找家酒店先住一晚吧, 你看我们这么多行李…”

“酒店?”大权瞪大眼睛, 那神情分明是嘲笑安娜的提议, “安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还有钱住酒店?就我们这样的穷人,只能享受公共产品。”

安娜眨眨眼有些困惑:“什么,什么是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啊…”大权冷笑一声, “就是大街喽,那个不花钱。”

其他三个人都不傻,都听明白了,说到底是大权这回不乐意花钱了。

安娜尝试着想说服大权,到嘴边的话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他一声令下:“走吧,到地铁里去,那里暖和。”

半个小时后,四个可怜虫带着大堆行李目光呆滞的坐在地铁站冰凉的地上,接收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

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梁暖哪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有如此不体面的一天,像个流浪汉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躺一晚,别人的每一眼都如一把刀,凌迟着她已经所剩不多的尊严。

但她无法斥责大权,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生怕被熟人看见,梁暖一直不敢抬头,偷瞄身边的安娜,见她也跟她一样不安,事实上露宿街头对安娜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那么多人在看她,一向脸皮薄的安娜简直坐立不安。

安娜有情有义,可她却只会连累她,梁暖十分内疚:“安娜,对不起,要不是我…”

“暖暖,我不许你说那三个字,不需要。”安娜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公平起见,下次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可要记得陪我。”

“嗯!”梁暖甜笑承诺,“一言为定!”

相比两个娇嫩的女孩子,皮糙肉厚的男人们可就淡定多了,大权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背包当枕头就懒洋洋躺下了,压根没把路人的眼光当回事。徐威廉甩了甩浪荡的长发,盘着腿一边弹吉他,一边对路过的小姑娘抛媚眼,这家伙就跟害虫一样,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安娜偷偷掏出手机给大权发微信。

nana:大权,在这里好丢人啊,我们去酒店吧,房费我来出好啦。

大权欧巴:要去你去,我今晚就睡这儿了。

Nana:我说小权权,你皮痒了是吧?

大权收到这条信息,无奈地瞥了一眼安娜,安娜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威胁意味。

大权叹了口气,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大权欧巴:安娜,我知道你觉得我小心眼,但是今晚的事情咱们不能再有下次了,没钱就不能任性,这道理你我都懂,但是那两个不懂,这回你权哥得给他们长点记性,不然咱们俩得天天跟在后头给他们俩擦屁股。

大权是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了,安娜只好闭嘴。

四个人蜷缩在地铁一角昏昏欲睡,谁知最难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安娜百无聊赖地偏头,视线正好和走来的一位戴眼镜的男士撞上,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像是被咒语冻住了身体,安娜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还是那位英俊男士先反应过来,惊讶过后他走了过来。

“这不是我们的咖啡屋小姐吗?”他举止像个十分有礼貌的绅士,迟疑了一下问,“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言笑晏晏:“我是说,除了牙齿以外。”

这个白净斯文的男人就是安娜每天挂在嘴上的男人——牙医先生方文修。

如果让安娜选择的话,想必她宁愿被雷劈中,也不愿意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遇到心上人。

“没没,没有,方医生。”她窘得整张脸都红了,摆着手连话也说不清楚,“我们,我们就是搬家,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

安娜用口型暗示梁暖这就是牙医先生,梁暖睁大眼睛马上心领神会。

好友的男神就在眼前,梁暖有心帮她,落落大方地说:“方医生你好,久仰大名了,我家安娜经常提起你的,哦对了,能麻烦帮她看下牙吗,她这两天老是喊着牙疼。”

安娜再度傻眼,鼓着腮帮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倒是牙医先生的表情认真起来,蹲下来问她:“牙疼吗?怎么没见你提起过,来,张开嘴巴我看看。”

他修长温热的手放在安娜的嘴边,她没办法,只好张大嘴巴像案板上的鲇鱼一般任他摆弄,牙医先生借着地铁的灯光很仔细查看她的口腔:“暂时没有看到蛀牙,牙龈也没有红肿,是哪里疼?左边,还是右边?”

哪里都不疼啊,安娜在心里哀嚎,骑虎难下只好胡乱地说:“右边。”

两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和牙医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的眼神是如此专注温柔,安娜的心里像有一头小鹿在横冲乱撞,心情在忐忑和激动中忽上忽下,她快不能呼吸了。

好在牙医先生在她快要晕过去前放开了她,笑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是神经引起的牙疼,明天你上班的话来诊所一趟吧,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此时的安娜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口烂牙,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去牙科诊所了,她羞涩到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轻声道谢:“方医生,谢谢你。”

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明天我请您喝咖啡,请您不要拒绝。”

牙医先生又笑了,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女士的邀请可不能拒绝,那我就先为明天的咖啡跟你说声谢谢了。”

不期而遇的见面因为牙医先生的一通电话而匆匆结束,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娜落寞地对梁暖说:“肯定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梁暖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安慰她:“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啦,而且他们还没结婚呢,说不定明天就吵架分手了。”

“他那么好脾气,才不会和女人吵架呢。”安娜耷拉着肩膀沮丧万分,“反正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他的手还碰到我了,我激动的快要死过去了。”安娜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兴奋给了梁暖一个拥抱,“暖暖,谢谢你!”

两个女孩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而兴奋,一旁从头到尾被忽视的两个男人自然心理极不平衡,大权翻着白眼冷哼,狗嘴里吐出三个字:“小白脸。”

安娜头一个跳出来维护心中男神:“喂,他不叫小白脸,他叫方文修!”

徐威廉拨了一下吉他琴弦,开始抒情演唱:“有个女孩,她叫安娜,她暗恋的男人,叫方文修,他快要结婚了,oh,伤心的安娜啊,新娘不是她…”

“威廉哥你不要唱了啦。”安娜生怕牙医回来听到,急忙捂住了他那张多事的嘴巴,徐威廉耍人成功,得意的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引来路人侧目。

流落街头还被暗恋的男人撞到,安娜是死也不要再待在地铁站里过夜了,反正已经是深夜了,在大权的提议下四个人也不打算睡觉了,坐上了地铁的末班车,去郊区工地看看大权房子的进度。

大权自从被女神忽悠买了房以后,就有了个特别的爱好,心情不好或者心情极好的时候就会坐上地铁,花一个半小时跋山涉水去他郊区的房子瞧上两眼,瞧完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做城市里顽强的小强。

其他三个人对于他这种把房子当成孩子隔三差五就要看看它“长大”了没有的毛病深感不屑,都劝他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不过今天三个人被房东赶出了门,多少也理解了大权对于房子的执念,都打算去瞧瞧那房子,毕竟大权的房子就是他们的房子,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几个人就带着去看自己房子的好心情上了地铁,结果下了地铁才被告知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那个小区。

他们行李太多,计程车司机拒载,四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拦到一辆小货车,挤在货车的露天拖斗上一路颠了过去。

这对曾经的千金小姐梁暖来说,又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从小到大都是豪车代步,过着平凡人艳羡的奢侈生活,而现在,她与一群朋友挤在肮脏的货车上,像货物一样被运载着,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个女疯子,徐威廉对着夜空发出阵阵狼嚎,这种疯狂就像传染病一样,他们也跟着大喊大叫,晚风有点冷,她的心却在火热的跳动。

虽然生活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她却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寂寞已经很久没有找上门。

她现在已经不太想哭了,大概是因为身边这群疯子吧,所以,她也变成了疯子。

很少有人知道,城市的日出也美得惊人,四个人远远地趴在工地的护栏外,痴迷地眺望着清晨昏黄的日出,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暖出神地望着那轮金灿灿的日出,她想到了重生,想到了疯狂,她的闺蜜韩苏苏的口头禅是“趁年轻就要多做疯狂的事”,她们因此常常通宵夜蒲,以年轻的名义。可是在现在的梁暖来说,过去的那些算不上疯狂,所谓的疯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他们无家可归,一夜未睡,不思考明天,只沉浸于现在,哪怕这美好稍纵即逝,也觉得是值得的。

他们都不说话,沉醉的目光望向远方。

还在打地基的大工地杂乱无章,在无家可归的人眼里却是最美的风景,只因为那里有家和希望。

大权脸上透着欢喜:“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搬进去了,以后,除了我老婆,再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了。”

徐威廉也被这画面感动了,情真意切地问他:“我能做你老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