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深以为然。
这样的棋子,还是等慕子寒自己发现更稳妥些。总之黄昭仪也算是后宫里除了谢颖之外最得宠的妃子了,慕子寒总有一天会看到。
“可这黄昭仪…”也不知道是否靠谱,杨授还是有些疑虑。
“黄尚书早就为我们所用,阿绶你戍边太久,还不知晓。”杨扶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道。
正说着,九就听见一道笑嘻嘻的声音□□来,“怎么你们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三人抬头,只见书逝还是一身粗布麻衣,插着袖子晃晃荡荡地飘进来。
屋中人只有叶瑾一个,手上把玩着只一杯底热茶的品茗杯,头也没抬。
按照原来的计划,书逝早就该带着秋景裳启程去潋滟山了,可是他非要赖在长宁看好戏,秋景裳也是和母亲分离许久了,正寻思着个掩人耳目的日子把郑氏引到京郊去和她见见。
只是秋景裳和顾卿言相见的日子,便要往后推拖了。
“慕倾熙现在才多大啊,就算你有心徐徐图之,恐怕到时候也要担上一个携幼帝以令天下的罪名吧。”书逝快言快语,旁若无人地找了个靠近叶瑾的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
“何况,现在天下人谁知道慕倾熙还活着?”
叶瑾却没理会他的顾虑,或许是听了进去,却没放在心上。
这个人,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如何,如果在乎,九华宫难时就不会感情用事地带着北征军去东陲只为接秋景浓回来了。
书逝这样想着,就听见叶瑾若有所思地问询,“潋滟山奇珍异宝举不胜举,你可有醉红尘的方子?”
书逝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那你却是问对人了!醉红尘原本就出自前朝女帝,那人又曾是潋滟山的弟子,这百年之后,可也就潋滟山还有方子了!”
何煦和叶瑾一齐瞟了一眼亢奋的书逝没说话。
醉红尘,太子便是死于此毒,若是这天下只有潋滟山有它的方子,太子只之死岂非与潋滟山脱不了干系?
书逝话说完便想到了这一点,撇撇嘴,又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倒是做得漂亮。”
“谁说我要用醉红尘了?”叶瑾轻笑了一声,道,“我要你按着醉红尘的方子研制一味新药,不要他日日沉睡,要他日日心焦。”
他还清楚的记得慕子宴那样风姿凛凛的人是怎样渐渐陷入昏睡的,就像熬着的油灯,慢慢油尽灯枯。
他怎么可能会叫慕子寒只是这样没有痛苦的死去?
当初慕子宴身上的痛,他要他加倍还回来。
“你可做得到?”
书逝挥挥手,毫不在意,“我可是潋滟山千金阁阁主,江湖闻名的神医!虽则是难了些,但…”
杨授终于受不了这个横插一杠的癔症患者继续夸夸其谈,打断他道,“叫你研制你便研制去,何来这么多废话?”
书逝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冷哼了一声。
边塞熏染出来的人就是粗鲁,看看人家叶瑾,虽则也是个将军,可人家举手投足间不还是满满的风韵?
叶瑾自然不知道书逝破天荒地在心里将他夸赞了一番,吩咐何煦道,“待书逝的药做好了,你便叫太医院的那个按照他的话去做,记得干净利索些,不要让慕子寒起了疑。”
何煦点头答应。
叶瑾将手中的品茗杯放下,漠然道,“明日,我也该重新归朝,去看看他了。”
第111章 新人旧颜
夜已经深了,慕子寒才处理完政务,从勤政殿里出来才想往皇后宫里去,就听说皇后已经睡了。
慕子寒怔了那么一怔,才想起现在唯一的皇后是谢颖之,因着秋景裳的葬礼太过铺张华丽,恃宠而骄的谢颖之已经和他赌气了许多日了。
不去也罢。
随行的公公是经历了几朝更迭的老宫人了,见皇帝陛下吃了闭门羹,犹豫着不知道去哪,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不然咱去芷罗殿瞧瞧?想必黄昭仪应该还没睡…”
黄昭仪?
那女子确是有种江南女子的温婉可人姿态,他累了一天,去那里歇息也是不错。
这么想着,慕子寒一转身,便朝着另外一处宫殿走去了。
绮丽的垂地帘幕被夜风轻轻吹起,芷罗殿里静静地燃着熏香。
随行的宫人轻轻推开殿门。
黄昭仪果然还没睡,正倚在一处锦榻上研究面前摆着的一盘棋,眉头微蹙,说不出的韵味丛生。
一个双髻垂颊的宫女静静地站在一边,垂着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慕子寒轻咳了一声。
黄昭仪这才发觉到阴翳的皇帝正负手站在门口,眯着眼看她。
“陛下今日怎么想起来芷罗殿了?”黄昭仪抿着嘴一笑,将慕子寒迎了进去。
“朕来看看爱妃。”
黄昭仪掩着嘴笑了,看看她?必定是在皇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才想起她这芷罗殿吧!
如今的皇后可不比之前的秋皇后心胸宽大,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谢颖之便时时打压着王妃,只王妃气度好,不与她计较罢了。
如今谢颖之头上没了别人,母族也渐渐显达起来,自然是恃宠而骄,心气高得很。
她可是不止一次看见谢颖之不给皇帝好脸色了。
不过人家谢家为辅佐陛下登基也是出了大力的,皇帝陛下再尊贵,还真是要给谢颖之给谢家一个面子。
也只有这个时候,薄情寡欲的皇帝陛下才能想起她们这些人吧。
想到这,黄昭仪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来,道,“陛下是才下了勤政殿吧?臣妾这里恰好有些小吃,陛下先吃些?”
见慕子寒没有反对,黄昭仪抬脸朝那垂首立在一边的宫女道,“柳儿,去端些小吃来。”
那宫女应声离去。
慕子寒眯眼看了婀娜而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问道,“她叫什么?”
“柳…”黄昭仪一掩嘴,露出一个后悔的神色。
这是犯了大忌讳,她父亲是怎么当上尚书的,她比谁都明白,若不是当年柳尚书被贬…
慕子寒和柳尚书家的小姐什么关系,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父亲前些日子将这宫女送进来,叫她好生照看着,还特意吩咐她不要改名字,她这才…
也不知道爹爹为何偏要往死穴上撞。
黄昭仪“噗通”一声跪下来,急声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这小蹄子也是才进宫不久,我还未曾赐名,犯了陛下的忌讳…臣妾…”
没等她说完,慕子寒便打断了她的话,若有所思重复道,“说,她叫什么?”
黄昭仪战战兢兢道,“说是叫什么柳儿的…”
慕子寒脸色微沉,没有说话,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有生气。
待那小宫女回来,慕子寒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待她放下托盘,便阴晴不定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似乎有有些害怕,怯怯地抬起头。
一张玉颜渐渐在灯下清晰起来。
慕子寒呼吸一滞。
柳…柳遥…
他的遥遥…
这是他的遥遥…
是她回来了…
那宫女触及他沉沉的目光仿佛受到了多大惊吓,飞快地将头重新低了下去。
不多时,便听见阴冷的一声问询,“你叫什么?”
那宫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还有些发抖,“奴婢…奴婢…姓季,小名流儿…”
季流儿…是流儿不是柳儿?
黄昭仪瞪大眼睛,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不过既然是父亲安排的,她便也没言语。
慕子寒俯下身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眯眼看了看,扭头问黄昭仪道,“她一直在你宫里?”
“前些日子宫里进了批新人,她是菜分过来的。”黄昭仪小心翼翼地说道,摸不清慕子寒的心思,不过,总之撇干净和黄府的关系最重要了。
慕子寒沉默片刻,手下力道加重,回过头对那宫女说道,“从今夜起,便不要再叫自己奴婢了。”
话毕,看着那宫女茫然不解的样子,又吩咐随行的宫人道,“将她封了昭容,赐住绮罗殿。”
黄昭仪顿时说不出话来。
果真是疯了…
就因为一个名字的谐音…便直接封了昭容?!
“陛下,如此晋封是不是有些不妥?”黄昭仪不太甘心,为难地建议道。
慕子寒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口气略有冷淡,“怎么?哪里不妥?”
黄昭仪一时语塞。
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吧!
只是这人本就是这样丝毫不讲立礼法,前些日子都能搞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并立两后,还有什么幺蛾子搞不出来?
想到这,黄昭仪摇摇头,软声道,“陛下做得没有任何不妥,是臣妾多嘴了…”
慕子寒冷哼了一声,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朕走了。”
说完,毫不留恋地朝芷罗殿门口走去。
眼尖的随行宫人朝那还在呆愣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跟着?”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芷罗殿,仿佛不曾来过。
黄昭仪愣愣地坐在榻上,脑子转不过来弯。
她真是想不通了,这爹爹将季流儿送进宫,难道就是为了和她争宠?
深夜里响起女子迷惑不解的叹息,谁也没看见,那宫女在迈出芷罗殿大门的一刻,还挂着呆愣神色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谢颖之很快就知道了,慕子寒被她拒绝后去了芷罗宫,但是没待多久,便带着一个宫女回了乾嘉殿,不但封了那宫女一个昭容位分,还叫那宫女睡在了龙榻上!
她觉得慕子寒大约是疯了。
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原因,不出三天,当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新封的季昭仪的时候,便知道了原因。
这个季流儿,长着一张和柳遥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她是谁弄进宫里来的,有什么目的,慕子寒竟然完全没有想,自那夜开始,几步夜夜留宿于绮罗殿,渐渐地也对朝政不那么上心了。
从前慕子寒每夜都要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到深夜,现在倒好,天一擦黑,便不见踪影了。
也不知道那季流儿究竟用了哪些狐/媚子的手段。
谢颖之没慕子寒那么没有理智,这季流儿的媚眼勾去了慕子寒的魂,可是没勾去她的,定然要查一查这季流儿的底细了。
可说来也真奇怪,查来查去,还真是查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难不成还真是那柳遥死不甘心,附身在别人身上回来找慕子寒再续前缘了?
谢颖之打了个哆嗦,再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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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飒一只脚刚踏进宁锦阁,便见青流使劲地朝自己摇头,目光后移,穿过青流的肩膀才看见屋里的两人。
长身玉立的男子弯着腰,一只手抬着秋景浓的下巴,一只手执笔,表情颇为严肃认真,正细细地替她画眉。
秋景浓这一次倒是没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瑾看,后者泰然自若,仿佛没有人在凝视她。
凌飒一时觉得心累。
原本以为那日叶瑾为秋景浓画眉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人还真兢兢业业地坚持了下来。
那双本应该握剑的手,此刻却握着一只眉笔。
无论怎么看都太过于违和了。
且不说,他家主子的手艺似乎完全没有长进,夫人那般美丽的女子,竟然也任凭他这样毁其形象。
叶瑾一放下笔,秋景浓便瞄了一眼铜镜,道,“今日不错,有长进。”
那人含笑道,“多谢夫人夸奖了。”
余光看见静立在一边的凌飒,道,“何事?”
凌飒这才想起正经事来,肃容道,“季姑娘今日又进了淑妃。”
叶瑾垂睫,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漫不经心道,“我倒是低估了他对柳遥的感情。”
凌飒没说话。
“你去催催书逝,看他的药研制得如何了,若是成了,便叫何煦早做准备吧。”
凌飒点点头,应了一声,扭头便走了,经过门口时似是不经意地看了青流一眼,后者立刻低下了头。
秋景浓坐在屋里撑着下巴吃吃地笑起来。
这俩人,别别扭扭的,看得她都跟着着急了。
第112章 徐徐图之
人间三月,出征了一个多月的北征军终于胜利凯旋而归,长宁城里的人心却并未得到几分振奋。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可长宁贵族却明白清楚得很,高高宫墙里的皇帝,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先不说他沉迷女色影响了政务,朝堂上一片萎靡,皇后谢颖之早就后院起火,连带着朝堂上的谢家也不那么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