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浓咬咬嘴唇,“玉萝锦到底是什么人?”

慕子宸一皱眉,“你说阿锦?”

阿,锦?

“她是你的人?”秋景浓抬起头,显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漂亮的眼睛却不再似往常一般澄澈,变得秋水无波。

“你是在岚馨苑被劫走的?”慕子宸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秋景浓点了点头,阿锦?

这个仇,她记定了。

慕子宸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握住了秋景浓的手,万般悔恨道,“是我,是我对不住你…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

秋景浓条件反射般抽出了手,向后缩了一缩,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了手腕的痕迹。

慕子宸眼神一暗,只是喃喃道,“阿浓…”

“何煦和你是一派的?”

慕子宸摇摇头,“若说他们是与我一派,不如说是与我皇兄一派。”

那是…太子慕子宴?

“他们?还有谁?”秋景浓不解地追问。

“雁门公府。”慕子宸回答道。

雁门公府?

叶瑾…

秋景浓道,“我不明白…”

慕子宸叹了一口气,道,“阿浓,长宁城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平静。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秋景浓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方才还身处险境。”

慕子宸低下头,道,“阿浓,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

秋景浓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慕子寒对秋府的报复,慕子宸却总要揽到自己身上。

“慕子寒和秋府联姻,是我向母后提的建议…”慕子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秋景浓不明白地摇头。

“母后原本是打算,叫我娶秋景裳。”慕子宸道。

“可是你还没有弱冠…”

“双方皆没成年的联姻,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情况特殊些…”慕子宸痛苦地闭上眼,解释道,“我把秋景裳推给了慕子寒,却没想过柳遥会死。”

“慕子寒恨透了我,自幼只要是我看中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从他那里抢到…我,警告过他不要打你的主意…一定是我激怒了他…”

“可是玉萝锦为什么要帮他?”秋景浓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慕子宸深吸了一口气,道,“阿锦开岚馨苑本就是为了我…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秋景浓算是完全被震惊到了。

所以说,黑寡妇就是玉萝锦…她从一踏进岚馨苑,就已经危险了…

所以说,玉萝锦以为她是自己的情敌…

秋景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果然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那一天,长宁城盘根错节的各种势力初初呈现在秋景浓面前,那时她不知道,不久的以后,她会成为这些势力里,不可缺少的一股力量。

命运的网已经张开,是什么,在云端显露出不可琢磨的微笑。

第20章 白马金羁

回到秋府,已经是华灯初上,大司马府灯火通明。

慕子宸早已率先给陆葭伊传了信,教她放心下来了,没把事情闹大,秋景浓回到大司马府的时候,西苑竟然也是寂静无声的。

秋景浓闪进屋子,才关上门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如释重负的声音,“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秋景浓转头,青流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下午陆小姐派人捎信来说小姐要在陈留公府过夜,奴婢还以为小姐出了什么事呢。”青流走上前来就要帮秋景浓更衣。

秋景浓向后一躲。

即便青流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秋景浓也不想被她看到肩上手腕上的痕迹。

不只是怕她担心,秋景浓更怕人心。

青流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就停在半空中,有些呆愣。

“我还不想休息。”秋景浓道。

正说着,房门便被推开了,从外间闪进一个青衣婢子来,进门也不见外,一只手里还嗑着瓜子,见

秋景浓站在屋中,笑道,“呦,小姐怎么回来了?”

秋景浓顺势走过去,拍了下青沙的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青沙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小姐宠的么。”

“以后多和青流学些,别整天没大没小的。”秋景浓数落道。

“是是是!”青沙敷衍道,“哎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北戎之乱已经平定,据说北军班师回朝了,好像快到长宁了吧。”

叶瑾回来了啊…

秋景浓想到这个名字,心里便是一紧。

他的信和他的玉佩,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一呼一吸间都是满满当当的沉重。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看秋景浓有些怔忪,青沙自讨没趣,索性帮秋景浓整理了床铺,便出门守夜去了。

秋景浓这才回过神来,叫住了青沙,道,“今日你回去睡吧,我要青流守夜。”

慕子寒那双阴翳的眼睛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秋景浓料想他不会擅自闯了大司马府,可是秋景浓

还是心里不踏实,非要青流在身边才肯安心。

青沙虽然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当回事,应了一声便走了。

青流杵在一处,低着头没说话。方才秋景浓的疏离叫她有些不自在,此刻秋景浓却又点了名要她守夜。

秋景浓走过去,拉起青流的手,轻声道,“青流,今天自是发生了些事情,可是我不想说,你便为我守夜吧,这样我才能睡得安稳些。”

青流猛地点点头,道,“小姐,下次你去哪里,一定别忘了带奴婢,奴婢…”

“我知道,”秋景浓按了按青流的手,“我都知道。”

半个时辰后,躺在外间卧榻上的青流直直地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心里暗暗地想道:你根本不知道…

虽然颜色相似,款式也相近,可是青流还是看了出来,小姐出门时穿的,根本不是这一套男装。

更何况,秋景浓拉住她时,青流分明看见了那纤细的皓腕上淤青的痕迹。

青流不敢想的更多,只觉得小姐已经是遇到了危险,不禁懊悔万分。

她不该叫小姐一个人出去的…那样多危险…

那是她的小姐啊…

秋景浓倒是没想那么多,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一天,秋景浓疲惫异常,倒是倒头便睡,睡得颇沉。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陈留公府便送来帖子,陆葭伊邀秋景浓去陈留公府做客。

秋景浓也明白,昨日陆葭伊在岚馨苑不见她,又是慕子宸派人送的信儿,肯定吓坏了,非要亲眼见了她才肯放心的。

过了晌午,秋景浓便带着青流跳上了前往陈留公府的马车。崔氏对于她的突然出访并没有感到奇怪,在崔氏看来,秋景浓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马车刚走到一半,就被汹涌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秋景浓掀起帘子,问道,“怎么了?”

马车夫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好像是叶将军到长宁了,百姓们都往城门那边涌呢。”

叶瑾…这么快?

秋景浓讪讪地放下了帘子,若是凯旋而来,必定是会经过秋景浓现在所在的街道的,大司马府的马车原本不必避让,可是那毕竟是凯旋之师,秋景浓想了想,吩咐道,“先把马车停在一边吧。”

马车夫也没再多嘴,便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巷口。

不多时,大波的人群果然拥着一队人马移了过来。

秋景浓掀开了一半帘子,抬眼朝马车外看去。

簇拥着凯旋之师的群众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嘴里不断喊着主要将领的名字。

打头的几个将领里,那人一身紫色战袍,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漆黑深邃的眼眸无比锐利,总是似笑非笑的嘴角洋溢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策马扬鞭,带着指点江山的风发意气。

白马饰金羁。

这个男子,本就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英雄,全然不似秋景浓印象里那个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清冷风韵的世族公子。

又一次的,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马车的目光,叶瑾侧头朝秋景浓望去,风华绝艳的眼睛里甚至含着一丝笑意。

秋景浓心猛地一跳,连忙放下了帘子。

他总能知道她在看他。

叶瑾其实没看见她,那惊鸿一瞥也只是随意的扫视,可能是秋景浓放下帘子的动作太过激烈,叶瑾才分神朝那边认真的看了一眼。

马车上并排挂着十六个银制风铃,华丽异常,正面的帘子上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鸢鸟。

这是大司马府的马车。

叶瑾并不知道秋景浓就坐在车里,只是看到大司马府的马车,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暖意。

他回来了。

她还在吧。

叶瑾低头浅笑,策马向前走去。

她收到信了么?

懂不懂他的心思?

再见到他,是会羞红了脸逃也似的避开,还是会色厉内荏地拒绝?

叶瑾觉得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她了。

秋景浓心神不宁地坐在车里,等喧嚣的人群一退去,便吩咐道,“回府。”

马车夫没听明白,方才不是要去陈留公府么,怎么突然要回去?

“小姐?”

“我说回府。”秋景浓加重语气,道。

她现在没什么心思再去和陆葭伊周旋了,只想要快快回府静一静。

东风不顾荒芜地。

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呵。

回到府里,沉寂许久的大司马府竟然又喧闹起来,秋景浓进了大厅,就看见崔氏和郑氏分别坐在上座左右两边,下座坐着秋景华和秋景露。

秋景浓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昨天的事她们知道了?

崔氏见秋景浓进来,笑道,“正巧你回来,方才宫里来了信儿,北疆大胜,今日北军已抵达长宁,宫里要给几位将军接风洗尘,这几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秋景华在下面自言自语般的嘟囔道,“接什么风洗什么尘,又不是爹爹回来了,大司马府…”

“闭嘴。”郑氏斜睨了秋景华一眼,呵斥道。

这些天不见秋景华,秋景浓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教人不省心的姐姐了。

再过一段时间,秋景露及了笈,下一个就是秋景华了,等她嫁离了大司马府,秋景浓才能放下心来。

秋景露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没说什么话,脸色有些发白,听说柳姨娘最近身体不大好,估计是为自己娘亲担心呢。

秋景浓想了想,这几日陆葭伊想必也被家长看得紧紧的,自然知道她不能出来,便点点头,请了安告退了。

冷月如钩。

岚馨苑里一片寂静。

男子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负手站在院子中,对面被反手缚着一个美人,颇为狼狈的跪在地上,妩媚的脸上一片红肿。

“你竟敢这样对我?!我可是慕子宸的人!”美人咬牙切齿道。

男子转过身,俊美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来,道,“慕子宸的人又如何?”

玉萝锦咬牙。

秋景浓这个jian人,不知道给这些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昨日慕子宸已经来修理了她,今天叶瑾才

刚回京,就来替秋景浓出气么?

好一个叶瑾啊,对她一个女人下手那样重!

“玉萝锦,你记住,即便你是玉家的人,若是敢动秋景浓一根手指,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叶瑾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回到府见了何煦他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登时气得发抖。

他视若珍宝的姑娘,玉萝锦敢这样算计她!

若是昨日秋景浓真的被慕子寒辱了清白,叶瑾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踏平整个长宁。

他从来不知道,秋景浓原来对他这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