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粉红色的,两个圆圆的大耳罩上面是两只立体的卡通兔子,毛茸茸的,超级可爱。
可爱是可爱,但是说实话……其实有点像小学生戴的,她们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戴这样萌的耳套出去,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奇怪吧。
张蔓翻了翻礼盒,没看到任何署名或者卡片什么的,她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谁放的,怎么还回去。
于是她戳了戳旁边少年的胳膊。
“李惟,你刚刚看到是谁放的这个盒子吗?”
少年没理她,当作没听见,继续看书。
他后来又想,或许她收到那么多礼物会很开心,所以就把被他藏起来的那些,重新又拿了出来。
当然,混进了他自己的。
张蔓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他生气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戳戳他。
“李惟,你生气了吗?我……”
少年皱着眉看过来,似乎是被她打扰得烦了,语气很不耐烦:“没有……别打扰我,我看书。”
张蔓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奇怪。
他这个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很难真正地透露出内心的情绪。
他越生气,表情就越平静,越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满脸不自然的不耐烦。
她在这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个猜测。
她的心脏在瞬间变得柔软,手里那对看起来有些幼稚的耳套变得极其顺眼。
于是张蔓戴上耳套,转过身面向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李惟,其他礼物我都不喜欢,到时候都得还回去。不过,这个还不错,我想留着。你觉得这个耳套好不好看啊,我戴上会不会很奇怪?”
少年这次没有不耐烦,偏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耳套确实很厚实,看起来温暖又柔软,这样她以后走在路上,耳朵就不会冻得通红。
——他每次看到她通红的耳朵,都想伸出手给她捂一捂。
她的脸真的很小,戴上大大的耳套之后就更显小了,他都怀疑她的脸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她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嘴里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少年的心跳,在这一刹那忽然就乱了。
他想到之前听到过班里一些男生的讨论,他们说张蔓虽然是校花,长得好看,但平时太严肃了,看起来有点凶。
他觉得他们可能是瞎了。
——明明可爱得他心尖都疼了。
“不奇怪。”
很好看,果然最后选了这个颜色没有错。
“嗯!”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张蔓笑着,用力点点头。
……
于是等到了这天傍晚,张蔓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就戴上了她心爱的耳套。
虽然是晴天,但空气带着冬天一贯的冰冷,她露在外头的双手冻得发胀,耳朵却被保护得好好的。
果然很温暖。
张蔓喜滋滋地走到楼道口,结果却遭受了陈菲儿好一通嘲笑。
“噗,蔓蔓,你什么眼光啊,这耳套也太土了吧?粉红色的?兔子?噗哈哈哈哈,我小外甥女戴的都比你的好看。”
她指着她的脑袋笑弯了腰,过了好久才直起身,继续不遗余力地吐槽着:“而且这个颜色,还有这种可爱的卡通形象,你不觉得跟你整个人很不符吗?我刚刚看到你从班里出来,面无表情嘴角下垂着,结果脑袋上顶着两只兔子,我感觉你像是精分了。”
张蔓懒得理她,摸摸毛茸茸的兔子脑袋,她觉得挺好啊。
……
当天晚上,一中贴吧多了一个神贴,贴子标题叫【戴着兔子耳套的冰美人】,里面就是一张偷拍的张蔓的照片。
引起了一堆人的狂舔。
【卧槽,这种极度违和引起的舒适感是怎么回事?校花太萌了吧?】【戴着萌萌的兔子耳套,顶着面瘫脸,莫名可爱是肿么回事?】【排楼上,明明那么土的耳套,咋就这么可爱呢?】【啊啊啊,想知道校花的耳套哪儿买的,求店铺!太可爱了吧,我也想要!】反响非常好。
第30章
N城的冬天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跨年那天, 刚晴了几天又开始下雪。
外头大雪夹风, 屋里却很暖和。
张蔓在李惟家的书房里,磕一道竞赛书上的刚体角动量题,其中的受力分析和计算过程很复杂。她上辈子虽然学过大学物理, 但之后在高中教书的也从来没碰过,已经生疏了。
算下来有二十多年没接触, 她现在做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不过学过的知识, 再捡起来一遍还是很快的。
大概五六分钟后, 张蔓对每个物体都做出了完整的受力分析,计算出不同的力矩, 找到了解题的关键。她规规矩矩按照步骤写着解题过程,一步都没省略。
书房大大的桌上,两边的风格截然不同。少女坐得端正,字也端端正正的, 草稿纸被她从中间划了一条竖线分成两边,左边写解题过程右边打草稿,每个公式后面还标着编号,完美得能治愈强迫症。
而书桌另一侧的少年却没她这么讲究, 他的面前铺着厚厚一沓论文, 上面画满了各种注释。他拿着钢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 字迹不是太清楚,也没完全按照纸上横线的走势。
他写得很快, 才能勉强跟上脑子里的计算,许多字母、数字都用他自己习惯的方式一笔连过。
这样的随性、潦草,除了他自己,估计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得懂这些推导。
张蔓又做了一道题,就开始开小差。
她侧过脸,偷偷地看疾笔书写的少年。他已经坐在这儿两个多小时了,丝毫没有停歇地在做着大量的计算。
其实理论物理专业,是很浪漫的,它不像计算物理或者偏应用的物电专业,需要大量数据测量以及各种仪器和计算机的辅助。
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撬动整个宇宙。
少年的神情很认真,近乎虔诚,终于在写完最后一个式子后得出了想要的结论。
他略微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着张蔓。
“怎么了?”
张蔓看着他干燥开裂的嘴唇,指了指他面前的水杯。
少年恍然,这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总是这样,一认真起来什么都顾不上。
夏天还好,冬天外头本来就干燥,室内又开着暖气,张蔓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上火。
“李惟,咱们去一趟商场吧,我想给买个加湿器放家里,房间里太干了。”
她说的自然,没发现自己省略了几个字。
但一旁的少年却愣住了。
他听到她说,“家里”。
家,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家是什么,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算不算是一个家呢。但刚刚那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突然有了含义,仿佛就带了温度。
烫的他心口直颤。
他点点头,心口的酥痒传到手心,指尖开始有些发麻,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摸她毛茸茸的发。
“咔哒……”,冬天的空气干燥,张蔓猝不及防被他一碰,两人之间产生了强烈的静电,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两人都是微愣,随后张蔓笑着说:“看吧,真的好干燥,走吧!”
。……
外头风雪依旧,路上许多树枝被压弯了腰。
李惟家就住在市中心,周围有好多商场。这年电子商城和快递业务还没有那么普及,所以人们买东西大多还是依靠实体店,N城的各大商场正处于最最繁荣的年代。
两人找了一家大一点的,负一楼就是专门的小电器商城。
售货员小姐非常热情,带着他们到了放满加湿器的货架。
加湿器在比较里面那排,有各种各样的品种,有一排国外进口的,还附送可以放在里头的香薰精油。
张蔓有点心动,她听李惟说话,他的睡眠似乎不太好,经常想个物理上的问题就是一宿。她前世听陈菲儿说,薰衣草精油有助眠的作用,如果睡觉的时候滴点薰衣草精油,应该能改善不少。
不过附送精油的,也有好几种,各有各的优点,张蔓挑花了眼。
少年只负责推车,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少女的脖子上,挂着他送她的那对兔子耳套,加上羽绒服的毛领,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她皱着眉,看着每一个加湿器盒子上的功能介绍,仔细地研究起来,嘴里不断振振有词:“不行,这个容量太小了,烧不了多久就没了……这个样子太丑,放家里不美观……”
研究起买东西,比做物理题还要认真。
张蔓总算挑好了一个样子又美观,容量也大的加湿器,扔进了购物车。她最后看了一眼价格,还行,能接受,于是走去结账。
这年手机支付在N城还不普及,张蔓拿出钱包,想着她来付钱,却被少年拦住了。
她看他不容拒绝地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收银员,转身示意她去放购物车,也就没和他抢。
两人拎着东西走出电器商城,张蔓忽然又想起上次去酒吧,他给那个妖艳女人的一沓钱,有些疑惑。
“李惟……你一个人生活,哪来的这么多生活费啊?”
少年静了一会儿,嘴角勾起:“……我爸留下来的钱,我可能两辈子都花不完。”
父亲自杀前立了遗嘱,给他留下了他生前绝大多数财产,各种不动产加上流动投资,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
不过大概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钱。
他说完,心里又有点好笑。
他只有一个人,对花钱也毫无兴趣,根本用不了多少,他给他留下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张蔓听着他略带嘲讽的语气,心里一紧:“李惟,你……你怨你爸吗?”
怨他发起疯来,差点害死他,或是怨他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选择了自杀,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
少年沉默着摇摇头。
半晌后又说了一句:“不怨,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张蔓又有点难受了,心里像是填了一块密密实实的棉花,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最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每次说到这些,都在云淡风轻地陈述。就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她倒是希望他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埋怨、责怪、发泄自己的不满,而不是把这些不幸,当成是理所当然。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便弯了弯嘴角,抓住少年的袖子:“李惟,你那么多钱花不完,今天我就帮你花一点。”
少年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那样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软软地抓着自己的袖子,说要帮他花钱。他心脏的某个角落,又有点塌陷,忽然觉得父亲给他留了那么多钱,也算是有点用。
。……
张蔓拉着李惟直奔楼上的家居城。
她再一次确认了李惟真的很有钱之后,就开始了疯狂的买买买,毫不留情。他家里那么大,家具却只有几件,每次去他家都觉着空空荡荡的,装修得又很简单,东西也少,完全没有生活气息。
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几个素色抱枕,还有样子很复古的金属花瓶,素色沙发套,又挑了米色羊毛沉稳大气的地毯……他家的窗帘也得换,黑漆漆的,看了就感觉阴沉。还有……对,还有厨房,她虽然之前已经添置了不少东西,但还有很多可以买。
东西多到两辆购物车完全放不下,张蔓这才罢休。
两人推着购物车再一次去结账时,张蔓瞄了一眼账单,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好像……买的稍微有点多。
她无聊地站在门口,等少年付钱,正在随意看着周围打发时间,突然发现商店门口站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姑娘,一直在盯着李惟那个方向看,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确认一些什么。
那姑娘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很非常亮眼的明媚的好看。
她个子挺高挑,五官精致,和一中学生普遍的朴素、刻板不一样,姑娘打扮得很潮。棕色的波浪卷中间有几撮挑染成绿色,身上穿着姜黄色潮牌卫衣和这年的N城还很少见的运动legging,手里还拎着好几个奢侈品品牌购物袋。
张蔓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前世并不认识这样的人。难道,是李惟认识的人?
但她一个恍神再看过去,那姑娘就已经走了。
张蔓摇摇头没放在心上,或许是认错了也说不定。
两人回家的时候,不得不打车,又分了好几趟才把所有东西都运回家。
李惟站在门口,看着在客厅里堆成小山的东西,有点手足无措,但面前的少女却一脸满足地开始忙碌。
张蔓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布置了整个家,最后的效果真的不错。
整个房子变得拥挤了很多,许多原本被浪费的空间都被有效地合理利用起来,看起来总算是有人气了。香薰机已经在工作,空气里带着薰衣草精油的芳香,闻一下就觉得心旷神怡。
张蔓满意地挽起袖子,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打量着还有没有地方可以改造。
他家是一套很大的平层,三个房间连带一个书房,不过有两个房间她从来没进去过。张蔓打开其中一个房门,发现这个房间的面积非常大,应该是主卧。
靠着一面墙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很大的床,旁边有床头柜,书桌,还有一张圆形的羊羔毛地毯。另一边还有一排衣柜,衣柜旁甚至还有一个老旧的梳妆台,不过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放。
房间里有一个卫生间,外面则是一个朝南的大阳台,张蔓推开阳台门,走出去抬头往上看。
果然,上面有一根不锈钢的晾衣杆。
她心里一紧,赶紧闭了闭眼,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画面。
她又退回到房间里,地面和家具都很干净,看得出来,有人常常来打扫。
少年见她在主卧很久不出来,于是也走进来,倚着门框看她。
“这是主卧,Janet偶尔从加拿大回来,就住在这儿。”
张蔓听他那么自然地提起他妈妈,咬了咬唇。她的眼神止不住地往外头的阳台上飘。
会是这里吗?他所有不幸的开始。
李惟看着面前的少女时不时看向阳台,一脸担忧又难过的表情,于是走过去,轻轻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一阵清冷的空气袭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外头已经是晚上,四周的高楼都亮着灯,依稀能看到灯光下面通亮的那一片空气中有薄雪飘落。纵横交错的马路上,一辆辆汽车奔驰而过,就算是冬日的晚上,城市里依旧是忙碌的。
他招手,让少女走到他的身边,又进去给她拿了一条毛毯,让她裹上。
“放心……当年的那个阳台不在这个家。”
张蔓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依旧没有放松。
就算不是这个阳台,那也是他曾经住着的家。
她只要想到小小年纪的他经历的那些折磨和疼痛,就心痛难耐。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很痛啊?如果不是邻居发现了,那他就被绳子活活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