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跟着,到了北厥之后我逃了,受了伤被救之后就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诸葛玉欣忽然意识到只穿了睡衣,起身捞起一旁架子上的衣服披着,背对着他一颗心猛跳不息。

“既然逃脱了,还回来做什么。”黑暗中诸葛玉欣背对着他望着门口,如今她已经嫁人了,生了孩子,再相见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她也就放心了。

“在北厥边境逃脱的那天,我中了箭伤,也许是老天还不忍心让我死,昏迷之后竟然被人所救,回到北厥之后我就一直想着要回来找你,玉欣,你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快快乐,你跟着我走,好不好。”

诸葛玉欣心中一颤,他说的轻描淡写的逃脱,其中的凶险程度她也清楚,父亲派过去押送的人本来就没打算要留他性命,一旦她这边成了亲,为了断绝她的念想,父亲一定会下杀手。

“阿夜,我走不了了,我已经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我不是以前的诸葛玉欣了。”诸葛玉欣忍着没有回头,喃喃道,“既然活下来了,那你就好好地活着,京城太危险,你再也不要来了。”

屋内再度陷入了沉寂,君清夜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即便是她老了,生过几个孩子,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当初那个伸手扶他起来的玉欣,会偷偷拿东西给他吃的玉欣,还有,为了让他活下去,甘愿嫁入南阳侯府的玉欣。

试问这样的女子,他君清夜有什么资格嫌弃,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记着她。

一双手轻轻地拉着她转过身来,君清夜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泪花,心疼地伸手拭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我心中的玉欣,我会带着你离开南阳侯府,你若是舍不得那几个孩子,就都带走。”

诸葛玉欣的眼泪掉地更加的汹涌,她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却没了去触碰的勇气,颤抖地声音泄露了她的慌张,“不行的,阿夜,你回去吧,既然已经回到了北厥,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父亲一旦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君清夜抹去她落下的眼泪,眼底是化不开的情深,“若是你不在,再好的生活对于我来说,也是空的。”

一场疫病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渐地开始热了,可街上丝毫没有热闹的气氛,四月底的最后一天,太子府传出消息,太子妃病死,隔天五月初,南阳侯府中,翠姨娘被关的那屋子内,双生子中的哥哥,齐季庭病死。

莹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怔了怔,要走的还是躲不过那命运,就算是齐季庭没有在她身边被人害死,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夺走了生命。

抱琴以为她听了这消息心中难受,差奶娘抱着壮壮过来吸引莹绣的注意力,养的十分喜人的壮壮扭着胖嘟嘟地身子在莹绣怀里拱着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小胖手左边一抓,扯住了莹绣衣领下的扣子往下大力扯着,口中啊啊了两声表达不满。

莹绣赶紧把他抱了起来,壮壮揪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小嘴一裂俨然就是要哭给你看的架势,莹绣拿过一旁的布老虎到他面前,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而锦竹院中,齐季庭如何下葬的问题成了翠儿唯一和诸葛玉欣恳请的事情,诸葛玉欣站在那小屋外,听着里面翠儿的哭求声,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她不爱齐颢晟,对于他那一段在她看来伤人伤己的动人爱情,唯一同情的就是那两个无辜的孩子。

“夫人,翠儿求求您,让这个孩子葬去他娘身边。”翠儿连少爷都不敢称呼,双生子在侯府就是个不明不白的身份,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是世子爷的污点,从搬进来到此,齐颢晟只来看过一次,就算是其中一个孩子病死了,齐颢晟依旧无动于衷,翠儿为小姐不值,就算是留在O坊也好过这么死去。

“你们是南阳侯府的人,你是世子的姨娘,这孩子不能葬到外面。”诸葛玉欣吩咐婆子进去要把孩子带出来。

“夫人,夫人,翠儿求您了,这孩子在南阳侯府本就是无名无份,就算是葬了也不能入齐家的坟,与其乱葬了不如让他跟着他娘葬在一块,也好让小姐有个伴,他才这么小,夫人,翠儿求求你了。”门一打开翠儿就抱着裹着齐季庭的席子跪在地上向着诸葛玉欣磕头,这样带出去就是乱葬一通,届时连尸首都难寻。

两个婆子拉了两次都没把翠儿拉开,见世子夫人没有开口,两个人也不敢用强,多日来关在屋子里已经让翠儿面色苍白地与常人有异,可眼底的那一抹坚定是怎么都抹不去,这两个孩子的去留是她唯一留在这里的理由,无论无何她都不能让小姐的孩子和别的下人一样随便葬掉。

“你要知道,若是葬在你家小姐旁边,将来就再也没有入齐家的可能性了。”比起诸葛玉彤生下的孩子,诸葛玉欣实则更喜欢这一对双生子,两个孩子都很伶俐可爱,翠姨娘教的很好,尤其是那哥哥,还十分的聪明,只是这样的出身**了他们的所有。

“翠儿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求夫人成全。”翠儿一听诸葛玉欣这是松口了,跪在地上磕着头,如今这院子中,求世子不如求世子夫人。

“若是你执意如此,烧了之后你就把那骨灰带过去和你们小姐葬一起吧,来人,把翠姨娘他们送到隔壁屋子,这个屋子里的东西统统都烧了,还有,翠姨娘你们也换一身衣服,换下的衣物一并烧毁。”诸葛玉欣为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换过衣服准备去太子府奔丧。

太子府中半年连着两次丧事,本来身子就不太好的太子,连续这样的打击,人显得更加的憔悴了,整个太子府白布悬挂,太子妃留下的两个嫡子,嫡长子才八岁,幼子才两岁。

小小的身影跪在灵堂外,身旁是不离身的奶娘,太子府中侧妃两个,大大小小的妾侍也有不少,其中大都身份良家,除了嫡长子之外,太子殿下另外还有庶子两个,庶女一个。

诸葛玉欣看着那两个一下子没了娘亲的孩子,今后这太子府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伤心的人伤心着,筹谋地人却一刻都不会停止,太子妃一死,太子妃的娘家就要求太子娶太子妃的族妹作为续弦,来照顾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太子妃的父亲秦国公甚至去求了皇帝,看在两个孩子年幼的份上,让秦家的人进门照顾他们。

秦国公因为当初皇位之争时候替如今的皇帝挡箭至今瘸了一条腿,这份恩情也是当朝许多官员所不能及的,按理说两位侧妃的身份也不差,其中一位侧妃还连生了两个孩子,皇帝和皇太后商量之后,答应了秦国公的要求,从秦家挑选了一个贤淑良德的女子给太子做继室。

太子并没有反对从秦家选一个,他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并不是别人一朝一夕能够更改的,三个孩子更是他们两个人心中的宝贝,从秦家选一个回来,能够更好地为他们照顾两个孩子。

秦家说是照顾那两个孩子,若是太子将来继位,这皇后之位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保住两个嫡子固然重要,只有秦家的人继续做太子妃,这继承人的事情,再生还是会有的。

明白的人早就看明白的,不明白的人还试图更改太子的想法,诸葛玉欣看着那两个孩子跪在那哭地伤心,一阵酸涩,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齐颢晟肯定不会用心对待她的三个孩子,她怎么能够让她的三个孩子受人欺负呢。

脑海中响起君清夜离开前的话,诸葛玉欣叹了一口气,世子夫人的位置,她真的不稀罕,包括那侯夫人的位置,她更羡慕二弟和二弟妹能够搬出去,这个侯府中,清醒的还剩下几个。

太子妃出殡之后,太子大病了一场,急坏了宫中的皇太后,太子是长子,并非皇后所出,母妃死的早,太子一直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如今太子这一病倒,朝中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最大的理由就是要当一个好皇帝,首先要有一个好身体,太子的身子实在不能胜任。

皇上盛怒,将那些造谣的官员统统降级,关的关,驱的驱,以示惩戒。

可那也样的方式也抵不住人心地涌动,蛮族那终于传来了讯息,蛮族的族长派遣了使者过来参加七皇子的大婚,年初至今阴郁的京城,终于因为七皇子的婚事和定王那迟来的迎娶侧妃得以重见阳光。

七皇子娶亲,封号同下,赐府邸,封王为成王,这是皇子中第一位迎娶蛮族郡主的,前来贺喜的蛮族使者给小郡主带来的嫁妆也不容小觑,皇帝把它看成是两国交好的一段佳话,更是从宫中赐下不少东西,希望借此能让泸州安定一些,不再战事纷争,还百姓安定生活。

这场疫病一去,喜事过后,时入六月,南阳侯府也**即。

作者有话要说:江浙地区接连下雨,真是悲催,下雨天路上拦的士都不容易~~~~o(s□t)o

83章

七个月的壮壮十分的好动,白天醒着地时候总爱在卧榻上滚来滚去,小手掰着拦着卧榻的护栏,还会冲着在一旁的莹绣要抱抱。

齐颢铭从南阳候书房回来的时候,莹绣被他缠的□乏术,当初在自己肚子里那么安静的孩子,怎么一下子这么好动了。

“快看那是谁。”莹绣指着门口进来的齐颢铭,壮壮扭头看着齐颢铭,圆滚滚地大眼睛盯了一会,伸出手冲着齐颢铭啊了一声。

卓夜推着齐颢铭过来,从莹绣怀里接过壮壮,从从乔妈妈到严妈妈加上杨嬷嬷,养这么一个孩子根本无需莹绣插手,齐颢铭抱着分量不轻的儿子,“将来要是吃成个胖小子怎么办。”

“那就没有娘子可以娶喽~”莹绣摇着手中的玩偶哄着他,抬头问齐颢铭,“四叔怎么说?”

“四叔那搬出去容易,只是二叔家的繁琐一些。”齐颢铭把壮壮高高的举了起来,小家伙笑的咯咯直笑,小手挥舞着好不开心。

“等二叔和父亲商量后,开祠分家咱们也能搬出去了。”玩了一会把壮壮交给了奶娘,小家伙还意犹未尽地要往齐颢铭身上扑,奶娘将人抱进后厢房喂奶去了,莹绣这才得空静下来听他好好说。

“那房子已经翻新了一遍,三月就能住人了,咱们院子里人也不多。”一旦二房四房和他们都搬了出去,这南阳侯府就会空许多,托四婶买下的府邸早就已经修缮完毕,莹绣派了人过去打理,任何时候都能入住。

莹绣这边想着能及早开祠分家出去,避免沾染这一场祸事,而锦竹院内,葛姨娘呆若木鸡地听着大夫说的话,忽然上前揪住了那大夫的衣服说道,“不可能,怎么会听不见的,生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会听不见!”

诸葛玉欣示意一旁的婆子把葛姨娘拉开来,看着那大夫问道,“出生的时候身子是比较羸弱,不过养了这些日子好多了,怎么会听不见呢。”

那大夫被诸葛玉彤扯的险些摔倒,理了理衣服脸色也有些难看,走到婴儿床的后侧对她们说道,“你们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出声音,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若你们不信,就去请了高明的大夫过来看吧。”说完收拾药箱子就要离开。

诸葛玉彤不信邪,走到孩子的后侧方轻轻地喊了一声,那孩子只是躺在里面扑棱着眼睛看着能看见的诸葛玉欣,诸葛玉彤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脸色瞬间煞白瘫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她,诸葛玉欣看着并无异常的孩子,差人送了大夫出去,又让胭脂去找了四叔过来。

“怎么会这样”诸葛玉彤扶着婴儿床沿,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听不见。”

齐忠洲到的时候,诸葛玉欣也尝试了很多次,按理来说四个月的孩子不会没有反应,就算是反应缺缺,那也不会像他这样,旁若无人地看着。

齐忠洲翻看了一下,拿过一个拨浪鼓,在孩子的右侧摇动了一下,没反应,换到左侧摇动,还是没有反应,他对声音毫无知觉,可拨浪鼓拿到他面前摇的时候,他就会伸手去抓。

齐忠洲又给诸葛玉彤把过了脉,“在有身子之前,葛姨娘是否生病过?”

“就在去年三四月份,她误食过多的人参,体内积了火毒,身上都起了泡发了脓,大夫说要修养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诸葛玉欣淡淡地替她说道,“还没出两个月,她就有了身子。”

“体内旺火,火毒沉积若是没有完全消除就怀了孩子,毒气就会伤害到孩子,葛姨娘如今的脉象里还尚有些火气,这孩子能活下来没有胎死腹中,已经是万幸了。”齐忠洲看着比壮壮四个月的时候小了一圈的孩子,有些唏嘘。

葛姨娘就是想要早一些有身子,身子上的水疱消下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和齐颢晟**,如愿以偿地有了身子,却没想到体内尚未去除的火毒会伤害到孩子。

“四叔,您的意思是,这孩子以后一直都听不见了?”诸葛玉欣听着四叔的意思,这孩子如今只是听不见没有死掉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齐忠洲点点头,“听不见,将来学说话就不容易了。”他的话说的隐晦,但是在场的却都听出来了,听不见的孩子学说话难,不会说话又听不见的孩子,等于是废人一个。

南阳侯府不是养不起这样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在婴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成为世子的资格,注定了只能是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子,毫无威胁。

诸葛玉彤看到他点头,趴在婴儿床边,有些木楞,而后缓缓地伸出手,摸着那小小的脸,孩子感受到她的触摸,偏过头来看着她,挥舞着小手要去抓,忽然诸葛玉彤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旁的齐忠洲飞快地从她手中夺过孩子,斥责道,“你疯了么!”

诸葛玉彤还想要扑上去抢孩子,一旁的婆子很快架住了她,诸葛玉欣看着齐忠洲怀里大哭的孩子,走到诸葛玉欣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刚进来的齐颢晟眼里。

“诸葛玉彤你真是疯了,这样你都下得了手,这是你自己的孩子,你的心都黑了是不是!”

诸葛玉彤一边红肿着脸抬头看着她,双眼中尽是泪水,她摇着头哭道,“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不想他受太多的苦,姐姐,他听不见啊,将来也不会说话,要来这个世上受这么多的苦,还不如没有来过。”诸葛玉彤哭着看向玉欣身后的齐颢晟,“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相公,对不起”说着便晕倒了过去。

齐颢晟沉着脸看着这一场闹剧,“怎么回事!”

那婆子扶着晕倒过去的诸葛玉彤到了床榻边上,诸葛玉欣回头看着他,愠气难退,从齐忠洲手中接过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孩子,搂在怀里轻轻地哄着。

“四叔,是颜儿出了什么事么?”齐颢晟看向齐忠洲,两人齐齐出了屋子走到了院子里,齐忠洲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颢晟,这孩子出生就是个聋儿,你啊,别太往心里去了。”

大侄子院子里的事情齐忠洲插手不得也不想管,只能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个聋子,齐颢晟再进屋子的时候,诸葛玉欣已经哄地那孩子睡了,齐季颜这个名字也是南阳候取的,可笑的是,他齐颢晟寄予厚望地孩子,竟然是个聋子。

诸葛玉欣小心地把孩子交给了奶娘,她担心诸葛玉彤醒过来还会做什么,干脆把孩子待到自己屋子去养着,齐颢晟看了一眼酣睡的人儿,表情漠然。

“葛姨娘是伤心过度晕过去了,世子若是愿意,就在这陪着她罢,我带着季颜回去我那养。”

身后传来齐颢晟的嗤笑声,“一个聋子你也要养到自己名下去,南阳侯府的世子夫人真是宽宏大度。”

诸葛玉欣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冷静道,“他就算是缺胳膊少腿,那也是相公你的孩子,葛姨娘如今心境不定,我不过是代养而已,如果相公你真的念及旧情,应该去看看大病初愈的季品,那孩子生的和你真是有七分相似。”

提起齐季品会让齐颢晟想起柳絮儿,他一面在妾侍里寻找和柳絮儿相似的人,一面又不愿意去面对那两个孩子,病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柳絮儿的双生子和齐颢晟长的很像,郎才女貌生下的孩子,十分的可爱,只是每每看到那张脸,齐颢晟心中就没办法抹去对柳絮儿的愧疚,于是他不停地对诸葛玉彤好,不停的躲避那个孩子。

他的人生出现了那个意外,之后的所有好像遭到了更改,从二弟腿要好了那一刻开始,父亲的眼神就变了很多,他早就应该想到,父亲的想法又改变了,那个看似温文儒雅的二弟,总是不经意间夺走着他的一切。

齐颢晟远远地站在翠姨娘的屋子外,病愈的齐季品身子有些差,齐忠洲建议他要多晒晒太阳,齐颢晟过去的时候,恰好齐季品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手中拿着根树杈在地上划着。

翠儿抱着一个阵线篮子走了出来,坐到齐季品旁边,指点着他地上划着的字,翠儿当初跟在柳絮儿身边的时候就学得了一手好字,她将齐季品手中的树枝对折了,一半拿在自己手中,陪着他在地上写着字。

齐颢晟远远看了一会没有动作,等他离开之后,翠儿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旁的齐季品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姑姑,这么写对不对?”

翠儿敛去那一抹恨意,低头温柔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没错,品儿真聪明。”…

齐颢晟继而走到了花园的池子边上,那个水池当年因为齐颢铭落水,后来就被老侯爷命人填了起来,如今里面已经种满了花草,正中间还是一座不小的假山。

是了,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刻,钟氏嫁进来,他齐颢晟的注意力就被降低了许多,直到钟氏有了身孕,父亲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齐颢铭生下的那一刻,那时才三岁的齐颢晟第一次感觉到了嫉妒的味道,很难受,好像心爱的东西被夺走了一般。

不过钟氏死了,齐颢晟这才觉得,他们两兄弟是一样的,他也没有娘,弟弟比他更可怜,出生就没了娘,懵懂的他遗忘嫉妒的滋味很快,他开始去照顾这个可怜的弟弟,南阳候再娶,这个弟弟被养到了奶奶的名下,他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南阳侯府上上下下都喜欢弟弟,齐颢晟再次被忽略了。

直到九岁那年,南阳候迟迟没有把世子的人选定下来,那时候早熟的齐颢晟已经能够猜到一些东西,越多出现齐颢铭的身影,他的心中就越加不能拔去那一根刺。

齐颢晟手扶着那假山回忆着,就是那样一下,他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所有的荣耀就全部回来了,看着在水中越往下沉地齐颢铭,齐颢晟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这些年像噩梦一样缠绕他所有的人,终于要没有威胁力了。他还是南阳侯府的嫡长子,世子爷,可如今,二弟好好的轮椅不坐,又要和自己来抢这位置了么?

齐颢铭进花园的时候,齐颢晟靠在那假山边上,目光看着当年池塘的边缘,那条石子路还存在并没有铲掉。

车轱辘声很快引起了齐颢晟的注意力,一转头,齐颢铭已经到了假山附近,两兄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对望着,一个面色温柔,一个似笑非笑。

“二弟的腿不是恢复地挺好的,怎么还用这轮椅呢。”齐颢晟首先出了声,祭祖那日就看到他站起来过,若不是四叔那一声突兀的咳嗽,二弟说不定会奔向二弟妹才对。

“只是能站起来罢了,尚且走不得路,还是脱离不了这个。”齐颢铭露出一抹苦笑,“大哥好兴致。”

“你为什么要搬出去。”齐颢晟看着他,良久问道。

“大哥说笑,**即,我不搬出去,留在这侯府里头,岂不是惹人非议。”

“分家不过分的是几房之间的事情,二弟你同我和三弟都是父亲的孩子,没有分出去的必要。二弟这么做,岂不是更容易落人口实。”

齐颢铭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从容道,“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父亲有大哥你这个嫡长子,今日这个嫡长子却在我二房之中,若是不搬出去,就算是南阳侯府里不传什么,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过的安稳,齐颢铭望着那被填的水池,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一双手从小牵他到六岁,他怎么会不熟悉。

“住在外面可没有南阳侯府来的安全些,二弟可是要想清楚了,父亲和大哥我都舍不得二弟你们离开,若是你们都走了,这南阳侯府可就冷清多了。”齐颢晟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开来,脸上堆起笑意,说的诚恳。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种摊开来又是没摊开来的场面,凉子表示一群腹黑货

84章

锦竹院的大少爷是个聋儿此事很快传遍了南阳侯府,众人唏嘘不已,诸葛玉彤也因为此事病倒了,后悔当初没有把孩子调换出去,更想不到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竟然是个聋子。

诸葛玉欣禁止葛姨娘前来看望齐季颜,珞宁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珞琳和珞阳本还在争宠的阶段,一看到比她们还小那么多的弟弟,也变得乖巧了起来,诸葛玉欣看着这个表面上一点都没有问题的孩子,问自己的奶娘,“若是听不见,将来还能不能说话的。”

“小姐,这听不见,就不知道您说什么,光看嘴型小孩子是学不来的,若是小姐真想要养他,可以找会教养的嬷嬷来试一试。”做了母亲的人,对于这样的孩子总是有着一份不能抛弃地怜悯心,诸葛玉欣看着齐季颜抓着珞宁的小手,心中软了几分。

可这分家的事也没有因为这个孩子停止,南阳候有嫡长孙,可惜不是世子所出,对于家产这一块,南阳候将当初老侯爷去世前亲手写的东西拿了出来给大家看。

除了南阳候之外,其余三房的东西都是平分的,尽管二房很有意见,谁让他们屋子里头的人是最多的,但是分家此事不论人口来算,开祠那天,南阳候将老侯爷写的东西拿了出来,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齐家老人来,将分家的事给理了清楚。

南阳候正式分家。

而齐颢铭他们,则是要从大房这一支再分出去,南阳候还在,侯爵也没有传给齐颢晟,莹绣他们这分家也有些不属实。

“你们搬出去住,过去在汀枫院怎么的用度,你母亲这边还是每月会拨给你们,其余的就要你们两个人自己来了。”齐忠阳看着齐颢铭,这个孩子执意要搬出去,而自己却说不出口留下他的理由。

每个月从南阳侯府拨到汀枫院的月度并不多,汀枫院人不多,开销也不大,南阳候是希望有一天他们还能回来,到了自己这一代,他都还没死,竟然要看着儿子先分家出去。

“多谢父亲。”齐颢铭点点头,父亲能同意搬出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如果撇的太清楚,一旦南阳候反对,他就必须忠孝,留在这南阳侯府等着父亲老了去世了,等着大哥主持分家。

五天后,莹绣他们正式入住了先前买好的府邸,对外则称作是南阳侯府离定王府太过于远,齐家二少爷腿脚正在恢复,不宜长途,所以住到了外面。

京城关于齐颢铭要一搏世子之位的传言又调转了风头,齐颢晟好不容易得来的长子,竟然是个聋子,因为齐颢铭搬出来了,南阳侯府之中,一共也就两位嫡出少爷,齐颢之成亲在即,这一团侯爵的迷雾,越来越模糊

本是汀枫院里的人住着也刚刚好,如今搬到了大府邸,按照抱琴的话来说,她们四个姐妹,这会都有了各自宽敞地屋子了。

家大了自然人手就不够了,没等莹绣去找牙婆子过来,乔老夫人得知莹绣她们搬出来了,让乔夫人带着青碧那一家子过来给莹绣做帮手,青碧的大哥和大**如今就在莹绣的庄子里做管事,青碧是乔家的家生子,上头一共有三个哥哥,青碧的父母也是个忠厚老实的,乔老夫人担心莹绣这内外宅没有得心的守着不安全,干脆就让他们一家团聚,都来齐府帮着莹绣。

安顿好了青碧那一家子,莹绣还要准备乔迁之喜的宴会,乔妈妈左挑右选了一个好日子,六月底这一天一早,齐家小花园中天刚亮就忙碌了起来,宴会的桌子都摆在了厅中,严妈妈和张妈妈及早的差人运来了祛热的冰盆子放在各个角落里。

卓夜推着齐颢铭在大门口迎接来客,不大的齐府聚集了好一些人,身份地位都让旁人有些咋舌。

沈夫人作为莹绣的母亲,帮忙是自然的,但是看着不断前来的客人,沈夫人心底就不断地冒着妒意。

她沈莹绣不过是一个丧母的嫡长女,身份地位在京城众多闺秀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有个强有力的外祖家,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贵客来访,想到这里沈夫人胸口一阵发疼,莹绣及笄那日来的那些客人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是沈夫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沈鹤业一见有这么多的贵客,首先想到的就是攀关系先熟络起来,甭管认识不认识,作为齐颢铭的岳父,多少还是能够说上些话,如今他在朝中停滞不前这么多年,又因为当初嫁妆的事情,这官职一直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呆着。

莹绣扶着定王妃坐下,如今定王府中多了两位侧妃,凡事也不像过去那么自在,穆染筝如今怀着身子,月份又日渐大了,实在是撇不开精力去管两个侧妃的事情,“那小子缠着也说要过来,我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一早出门就哭闹了一场,让他父亲带着入了宫。”

“这边离定王府也不远,以后他想来随时都能过来,如今壮壮精力也足的很,若不是有奶娘和杨嬷嬷她们顾着,我这啊,整日都得看着他一个了。”莹绣见她气色不错,放心了一些,邵书瑶作为侧妃嫁进去,邵家身份也不低,不隔阂肯定是假的。

“带我过去瞧瞧,见见这胖小子,将来我这胎生了啊,得和他一样喜人才行。”莹绣扶着穆染筝去了诸葛玉欣呆的地方,珞宁今年已经四岁了,看着在奶娘怀里一刻不消停的壮壮,拉了拉诸葛玉欣的衣服,“母亲,莹绣婶婶家的小弟弟瞧上去比颜弟弟大好多。”

壮壮左看右看都没找到娘亲,顺着声音低头一看,伸手就要往珞宁身上扑,奶娘一时间没抱住,壮壮就这么团在了珞宁的身上,从珞宁懂事开始诸葛玉欣就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壮壮这一扑还不算,伸着小爪子往珞宁肩口一压,小脸就往珞宁的脸蛋上凑过去,涂了她一脸的口水。

珞宁推也不是挡又挡不住,壮壮愣是在她脸上留了一口牙印这才罢休,珞宁含着泪委屈地看着他,壮壮还一面咧开嘴,笑眯了眼。

莹绣进来正好看到了他的此番壮举,小手揪着珞宁的衣服,奶娘怎么拉他都粘着珞宁不放。

诸葛玉欣拿出帕子擦着珞宁脸颊上壮壮留下的大作,笑着安慰道,“壮壮这是喜欢你呢。”

珞宁好不容易起了身,又怕摔倒壮壮,身子往塌内挪了挪,双手一刻都不敢松懈地抱着他,比起在奶娘怀里,壮壮这回乖多了,坐在珞宁怀里没有再闹腾,只是小手抓着珞宁手腕上的珠子,玩地开心。

莹绣哭笑不得把他抱了起来,壮壮又往莹绣的脸上扑着,小嘴一张就是一口

家宴结束,莹绣让奶娘把玩累了睡着的壮壮抱下去休息,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有些疲倦地回了屋子,齐颢铭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拐杖,慢慢地朝着她走来。

从毫无知觉到如今能够拄着拐杖走路,从中也经历了三年,侯府之中就算是在汀枫院,齐颢铭都甚少站起来走路,搬出来住更有利于他脚伤的恢复,莹绣在木桶前等着他走过来,扶住他坐下把拐杖拿到了一边问道,“下午怎么没有瞧见卓夜?”

“他回师门去了。”齐颢铭抓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听他说是师门有令,急着回去了。”

“相公,你是如何请到卓夜做你的贴身护卫的,我看他不像是齐家养的武人啊。”莹绣替他脱了外套,差抱琴进来倒水。

“卓夜的师傅和爷爷认识,我十岁那年,爷爷请了他选一个人来照顾我,那时才十五岁的卓夜来到我身边,这一保护就是十年。”老侯爷认识那样的修武之人也是碰巧,而卓夜作为那修武之人的**,一下山十年从未回去,此番要事回去,断则半年,多则好几年。

莹绣听着有些意外,“老侯爷可真是好机遇。”

齐颢铭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以为呢,这样的人本就不多,就像当初四哥给我带回来的那蛮族医师,卓夜的长相根本不似我朝中人,他们有他们的行事规则。”

莹绣点点头,再怎么离奇的故事都比不过她这个亲身体会过的

七月初的天三伏已到,热的连风都吹地闷人,壮壮躺在垫了布的席子上,四肢大字型仰躺在上面睡地香,身上盖着一条小薄毯子,奶娘在一旁用扇子慢慢扇着。

莹绣睡过了午觉,青碧就送来了一份帖子,是乔家发的,今年因为疫病的事情,乔家的春坊没有举办,乔夫人和乔老夫人商议过后,延期举办了宴请。

三天后莹绣就带着壮壮一块去了乔家,乔老夫人身子不好,许久不曾外出,莹绣想着让壮壮过去哄哄她老人家开心。

第一次出远门的壮壮上了马车就没消停过,上回从南阳侯府搬出来的时候他是睡着的,这次好像是知道要出去了,睁大着眼睛莹绣怎么哄都不肯窝在她怀里闭上眼睛,非要让莹绣抱着站直了身子,小手攀着那马车的小窗子,双眼应接不暇地看着过去的摊子。

“啊!”壮壮指着那过去的糖葫芦摊子,脑袋一转看向莹绣,莹绣将他的手拉了回来,一转眼又看到卖风车泥人的摊子,壮壮又是一声啊,示意莹绣跟着他一块看。

等到了乔府,壮壮看到和自己家不一样的院子,兴奋地趴在奶娘的肩头上,一面不忘记和莹绣示意。

乔老夫人见到壮壮十分的喜欢,立刻差妈妈要去拿自己的好东西出来送给他,壮壮如今眼里只有好看不好看,好吃不好吃,也不怕生,在乔老夫人怀里坐着,一直盯着她手中的一串猫眼石看着,看了良久,抬头找到了莹绣,指指乔老夫人手中的珠子,朝着莹绣咿咿呀呀了一声。

莹绣阻止乔老夫人要摘下的动作,“外婆,他就是觉得好看,您别惯着他,过会他就不记得了。”尽管壮壮喜欢的东西多,唯一一点让莹绣放心的事,他从来不会强要别人手里的东西,也不会哭闹着去抢。

乔老夫人没听她的,直接摘了下来,壮壮双手抓着沉甸甸地珠子,看了一会,往嘴巴里送去,乔老夫人赶紧夺了过来,壮壮还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乔老夫人笑地开怀,将壮壮搂到怀里亲了一口,直喊宝贝。

乔夫人看着也喜欢,心中略有些难受,自从张氏被送去了张家,乔瑾贤虽然没有说,但是乔夫人还是感觉的到儿子的不开心,幸好瑾泽回来了,有些**间没法说的,他好歹能和弟弟说一说,让瑾泽开导一下。

本来张家年初就要把张氏送回来的,让乔老爷子给挡了回去,疫病过后如今已经是夏季了,早晚张家会把张氏送回来,乔夫人也不是硬心肠的人,可是事关儿子的以后和子嗣问题,她真的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一早出门玩到现在,壮壮终于觉得累了,到了下午的时候,壮壮直接和乔老夫人一块午睡去了,莹绣还怕壮壮调皮闹地乔老夫人睡不好,可进去看到一老一小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模样,眼底一抹湿润。

悄悄擦了眼泪,莹绣和诗雅一块出了乔老夫人的院子,和诗雅一块前来的还有上官翎的堂妹上官艺蓉,莹绣看着落落大方的上官艺蓉,笑着打了招呼,一行人往瑾泽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壮壮说,他喜欢漂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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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晋江独发

莹绣她们过去的时候,瑾贤和瑾禄都在他的院子里,诗雅看着乔瑾贤瘦削了许多的样子,有些心疼,“听相公说大哥你想要回去南浔,在京城不好么,南浔那么远。”

乔瑾贤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笑道,“毕竟在那任职三年,比起京城,很多东西还是那来的熟悉一些。”乔瑾贤回来三年了,南浔那三年一调任又要再换,乔瑾贤就想要回去,回京的这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但是这里才是你的家,你能在南浔待几年,三年么,那三年后呢,再回京?”诗雅的语气有些冲,“大哥你也太任性了,京城的差事是我们家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能扔掉的么,你这样怎么让大伯母放心!”

瑾禄都被她这忽然来的脾气有些吓到,拿在手中的茶杯一颤,溢出了一些洒在桌子上,可怜语气道,“二姐,你看起来好凶。”

诗雅那刚刚起的情绪被他这么一闹没了大半,没好气地把茶壶挪到他面前,“你喝茶,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已经生育两个孩子的诗雅如今是真脱离了少女的性子,行事作风带着几分泼辣劲,见到听说的事多了,诗雅也看得出乔瑾贤到底为何要回南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