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算了,等三国战以后,我要跟你说件事情。对了,我们打赌你输了,赌165手内赢小林。刚刚我去查对局记录,你们下了足足205手。”
第二天与韩国对局,我看到小林拓也来观战了。开赛前对局分析室里还看到了李立峰小朋友进对局分析室,额前黄毛依旧,一脸严肃。冲他打招呼,小屁孩不理我。韩国那边派的是李松澈四段,段位虽然比我和小林都高,棋风却偏为平稳,我赢得很顺利。林染扳回一盘,耀然自然没输,对韩国我们全胜,顺利进入冠亚军争夺。三国战赛点在北京,晚上在我和林染在耀然房间里无聊的下五子棋。我忽然觉得听到有人叫耀然的名字,他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迅速拉上窗帘:“没事,记者和棋迷。”
我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瞄,果然人头攒动。
有工作人员在下面拦人,大声解释:“格外兴奋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都十一点了,让棋手们好好休息,大家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有女人喊得声嘶力竭:“陈耀然九段我——们——爱——你!”
林染抱怨:“吵死了睡不着。”
一会儿就有服务生敲门,拖了个半大麻袋进来:“下面棋迷粉丝送上来的。”
林染、我和耀然蹲在麻袋边掏啊掏,信基本上是给耀然的,都是“永远支持陈九段”,“为国增光,棋定四方”之类的东西。林染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粉色信封,一脸吃惊:“写的沈昭收哎!”
我得意的拆开。
沈初段:
你好
久仰大名,尚未谋面。以后共事,请多关照。
QS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当机,险些崩溃我千字存稿。
更新完毕,嗯嗯,抚摸受了点伤君小心灵一万遍。
42绑架
久仰大名,尚未谋面。以后共事,请多关照。
QS
QS,人名缩写?代号?英文名缩写?
信我没给耀然和林染看,因为虽然不明所以,我却有一种它会触碰到了我过去的预感。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沈昭就是棋坛上的一颗骤然升起的新星。
韩潜这样对我说:“三国战三连胜——就连林染九段都输了两局。你当时很耀眼,非常耀眼。”
再次对阵小林的时候,他有备而来,这次他进场时对耀然四十五度鞠躬后,走到我们棋盘前,又对着我四十五度鞠躬一次:“昨天和恩师通电话了,他说当初他赢不了张隐九段,他的弟子绝不能输给雅门的弟子。我这次要输了,回去会被重罚。”
我笑笑:“又是跪地板?”
“不,”他沉痛的摇头:“跪榴莲壳。”
…师门教育有方。
对局开始前我们又聊了会儿,看得出小林的师傅对我师傅的死怨念颇深,很有要把他挖出来重新下盘棋的想法。
“我把你那个‘活的棋’道理,跟师傅说了。他想知道,尊师是谁?”这次他不用‘阁下’了:“这个道理,张隐九段在恩师去日本发展时,也这么劝过他,说棋若下不活,去哪里都一样。”
师傅当时可能有点言重了。
我指指棋盘挑衅他:“这盘棋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我当然不能跟他说我师傅就是张隐九段,他又偏偏很好奇。这盘棋我们下了三百四十五手,做劫消劫再做劫,逢长必压,压了还要拐头,逢扳必断,断了还要打吃。
用耀然的话来说,盘面惨不忍睹。
可是我们下得酣畅淋漓。
收官的时候我挖了小林三目地,看着他的脸色变红又变白,心情十分舒畅。
还是我赢三目半。
复盘的时候,小林望着棋盘忧愁了:“这盘棋恩师必定在电视上看到了。这盘棋下成这样,回去没脸见恩师了。”
我说:“可是这盘棋是活的。你下得很漂亮,我相信他能理解你。”
一会儿有他的日本同伴递过手机,小林接起以后就在不停的“嗨,嗨”,挂了之后他的脸色不太好:“大师兄说,恩师出门买榴莲去了。”
他追问:“你师父到底是谁?”
我笑笑:“你输了,不告诉你。”
我们出对局室的时候天很晚,耀然和林染早下完去楼上等我们。耀然再次胜了石田刚,林染继续翻船。三局两胜,是中国赢了。
颁奖典礼很隆重,用的中国棋院二楼大宴会厅。林染情绪无精打采的,只在颁奖台上和我们一起举了举奖杯就回酒店休息了。我和耀然继续参加记者招待会。
耀然那盘棋也是苦战。他穿着正式的黑西服做在主位,有些倦怠,手撑着头,也不见得赢了棋多么激动,相反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我倒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记者的问题大部分是关于赢棋的心情,怎样看待你的对手,对下次三国战的期望。耀然的回答永远谨慎,机智,优雅,有理。他懂得避重就轻,规避关于国家荣誉、个人输赢等敏感话题,只把焦点锁定在围棋上。
对林染的提问大致是:“林九段今天怎么没来?”
另一个记者回答:“他输棋了。输了棋就当逃兵,这种事林九段经常干。”
马上有人义愤的附和:“对!不是一两次了,我们都习惯了!”
听着听着开始神游,耀然拍醒我时才猛然回魂:“小昭,有记者向你提问。”
提问的记者站在房间后面,带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被其他人挡住了大半边脸。
他问:“听说沈初段要签约盛世围棋俱乐部?”
耀然突然侧过头看我,我急忙抓过话筒:“没有的事情,这是传言。”
耀然轻声问:“传言?”
我低声道:“不可能的事情,我跟韩潜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冲他挑眉:“再说,我怎么舍得抛弃你?”
那个记者又问:“听说陈九段和沈初段是恋人关系?”
我拿着话筒犹豫了。
说还是不说。
耀然却突然开口了:“我和小昭的关系,我想九月和十月《棋艺》的致歉信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有误解的人,可以私下当面和我谈话。”
这句话说的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落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有种盖棺定论的味道。
他否认了。
虽然我知道涉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会否认。可是他真的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有点小心痛。像是被一只蚂蚁,在最心脏脆弱的地方,咬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