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山脸色难看,这死丫头…
“我拭目以待那一天。”顾长春并不在乎少年人的张扬挑衅,再一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淡淡道。
“这个臭丫头”看着那母女走出大厅,顾乐山气急败坏的道,“二叔…你干嘛顺着她的疯言疯语”
顾长春看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乐山啊,我听说你打理的那绸庄最近生意不错啊,怎么交来的红利还是那个数啊?”
顾乐山下了一跳,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忙忙道:“二叔,你可别听他们瞎说,看着红火其实不行,最近什么都涨,进料车马费,看着挣的多了,其实算下来还不如前几年…”
“那个二叔啊,你累了半日,我这就下去了,不打扰,您好好歇歇”他忙告辞。
顾长春不以为意,嗯了声。
“那个”走到门口顾乐山想起关键的事,忙又回身小心的问道,“二叔…那一成分红还给他们不?”
顾长春撩了眼皮看向他,顾乐山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低下头。
过了一刻,才听顾长春淡淡说了句不用了,心里大喜,忙颠颠的去了。
大厅里恢复了安静,顾长春坐在那里半晌没动,小丫头们捏手捏脚的上了茶,丝毫不敢打扰他。
今天的事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他揉着发皱的眉头,想到方才那少女树影斑驳下的背影,倔强而落寞。
今天这事是不是做的有些…他忍不住想。
但又想到这一家日常的表现,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让她们口头上肆意一回吧,这辈子估计也就痛快这一次了。
第六十九第*章 礼单
走出族长家大门,人们三三两两闲谈而行,谈的自然是大厅里刚发生的事,目光都投向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而过母女二人身上,与往日不同的是那视线并不是一扫而过,反而都会停留一刻,目光里有探究也有好奇。
站在大门台阶上,一个老者和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从那远去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这位老者正是方才大厅里族中掌权七人中之一,而那位妇人则是给顾十八娘开口提醒六叔公称呼的那位。
“五弟,你怎么看?”妇人开口说道。
她身材修长,面容娇美,肤色白皙,乌黑的头发高高耸起,攒着一朵白花,一身银白素缎白绫薄棉裙,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却唤身旁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一声弟,可见辈分超高。
“三嫂”老者捻须一笑,“好多年没这么有些意思的事了…”
妇人闻言露出一丝浅笑,如同冰晶融化,似水纯柔。)
“敢这样理直气壮索要的人,我还是头一次在家里见到…”她淡淡道,一面迈步欲行。
身后静立的两个同样素衣小丫头忙跟随。
“三嫂。”见她要走,老者忙挽留,“族长说了,这礼单要您过目一下。”
妇人停下脚,略一思索,“也罢,既然他给我面子,我也不能扫了他的面子,那就瞧瞧去吧。”
老者笑着点头,让开身请她先行,一位老者对自己如此恭敬,妇人没有丝毫不适,姿态优雅从容。
族长大宅的会客厅,捧着厚厚一摞礼单的管事已经等了好久了,见他们二人终于来了,忙恭迎,闲话不多说,就开始一张一张的念。
老者依靠椅背,闭目养神,妇人倒是神情专注,不过目光停在窗外摇曳盛开的腊梅花上。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听了多少…
没有询问,管事念得很轻松,很快就剩了没多少。
“。等一等…”老者突然伸手摆了摆,眼睛依旧闭着,“你方才念的是谁?”
管事正在念丧礼时亲朋好友上的礼金,家里的这些人际关系老者自然很熟悉,所以但凡有个陌生的名字从耳边滑过就格外引人注意。
“…封银两千零一两,素布三匹…”管事的忙翻回单子去看。
“我是说谁上的礼。”老者睁开眼,瞪了一眼管事的。
“是,”管事忙说道,忙拿起一份帖子,打开看了看道:“五老爷,这是一份单独的礼单…”
有些亲近的朋友送的礼厚重些,会采取不上礼单而直接送帖子的形式,这个对于老者来说,不稀罕。
“念。”老者坐正身子却没有再闭上眼,说道。
“是。”管事答道,拿起那份单独的礼单,“…封银两千零一两,素布三匹,食盒五担…”。
老者微微点头,对于白事来说,这礼的确不薄。
“…宿安保和堂王一第*章 敬挽…”管事念道。
“宿安?”老者愣了下,“等等是谁送的?”
管事忙又看了眼,确认自己没念错,“宿安,保和堂,王一第*章 …”
“保和堂?”老者转头看向妇人。
“是药行,京城的老字号,咱们建康也有分号,曾是太医院药库专供。”妇人依旧手拄着头,看着窗外淡淡道。
“哦”老者面上疑惑更浓,顾家的的生意多是木材粮食香料,跟着药行大夫什么的,可从来没交集听妇人的提醒,他对这个保和堂倒有些印象,不过也只是印象而已,对于王一第*章 这个人,可是见都没见过。
“保忠,”老者看着管事的,一脸疑惑,“你确定咱们家没有开过药行?”
管事的笑了,又忙忍着,说实话他看了这礼单也是一头雾水。
“没有,五老爷,”他回道。
这就怪事了,老者伸手接过礼单,莫非是送错了?
再不然就是有所求,顾家自然有为官从政的人,莫非需要什么帮忙了?不过按照三嫂说的,人家还曾是太医院药方专供,想来家里的关系一定不小…
老者揉着眉头思索,却是想不出一个头绪。
“是不是别的姓顾的药行人家正好跟老太爷是一日,保忠你可听说有谁…”他嘴里说道,视线落在礼单最后,声音嘎然而至。
宿安保和堂王一第*章 敬挽,望顾十八小娘子节哀。
“哈。”他的脸上神色变幻,口中又哈了两声,转手将礼单递给那妇人,“哈…三嫂,你快瞧瞧…”
妇人这才收回目光,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扫了一眼,清冷的面上浮现一丝惊异。
“有意思,有意思”老者连连道,面上说不上是惊异还是惊喜。
妇人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散开,沉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久了啊。
“看来咱们家这位生长在外的小娘子,有些不一般呢…”老者摸着皱巴巴的下颌,嘿嘿笑道。
妇人点点头,微微一笑,“看来这次咱们大侄子有些话说的太早了…”
虽然对于这其中到底什么关系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让这么大一个药行的掌柜的送来丧仪,事情一定不简单。
“保忠啊,这些我和三嫂都看过了,没问题,收起来吧,族长很忙就不用去打扰他了。”老者忽的眯起眼道,脸上笑的如盛开的菊花。
妇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投向门外,“有好戏瞧了…”
三天之后,传来消息说曹氏一家果真找人修缮了位于西街口得宅子,并且搬了进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人掀过去了,并没有引来多少探究的目光。
顾十八娘一家的日子又如同在仙人县一般,如果不是走在顾家街的路上偶尔有人多看她们两眼,以及大伯父一家见了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一日族长大厅里的事顾十八娘都觉得也许没有发生。
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二十三岁的顾十八娘梦到十三岁的顾十八娘,或者十三岁的顾十八娘梦到了二十三岁的…
半夜她依旧会突然惊醒,醒了抓过镜子,看镜子里到底是哪一张脸,每一次看到十三岁的稚嫩面容,她都会泪流满面…
好幸运,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70第*章 重来
老族长三七过后,天气更阴寒了几分,清晨的薄雾迟迟不散去。
“哥哥走好。”顾十八娘在厨房探出头摆手。
顾海将油纸包好的书夹好,冲妹妹一笑,再一次理了理浆洗的干干净净的旧蓝薄袍说声我上学去了,走出家门。
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看着少年身上朝气满满,顾十八娘忍不住一丝激动,那一世的这个时候,哥哥早已经不上学了,在族里无所事事的混着,一派颓废之气。
如今的自己面前的哥哥,是顾十八娘记忆里从来没见过的,莫非自己重生了,哥哥也重生了…
顾十八娘想着,脸上浮现笑,站在门口踮着脚看,顾海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另一边驰来,伴着少年的责骂。
“快点快点,害小爷迟到被那老学究打了,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顾泷骂着,掀起车帘,踢了车夫一脚。
他一手往嘴里塞糕点,一手打了下身旁整理书袋的顾渔。
“…都装好了没?那些字都写好了没?…要是出了岔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他含糊不清的说道,咽下了糕点。
“都好了。”顾渔面上依旧温和的笑,丝毫没有在意乌黑的发髻被打的飘散几绺发丝。
一手及时的送上小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