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周月琦的话语,沈承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稚嫩的脸庞渐渐染上了坚毅,格外的夺目。
看着这样的沈承志,周月琦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就在这一刹那,她从沈承志的脸上看到了沈清河的影子。又或者说,是沈家虎将的影子。这是独属于沈门虎将的傲骨,是沈家的清正家风,以及不容忽视的英勇精神。
青云书院一如传闻,很大、令人叹而观止。
再度从公主凤驾下来的沈承志,明明还是那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了不同。
洞察力敏锐如绮罗和绛雪,忍不住就多看了沈承志几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短短的一段车程,公主殿下到底跟小少爷说了什么?竟然让小少爷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过这样的沈承志,绮罗和绛雪都很喜欢,也极为信服。
别看公主殿下什么也没说,可自从公主殿下突然出面维护起将军府,沈家便是公主殿下认可的夫家了。沈家人,毫无疑问也是公主殿下认可的家人,是她们二人的主子。
能够看到自家小少爷脱了拘谨和压抑,变得坚毅而沉稳,尽显沈家虎将的家风和声威…她们也很为小少爷感到高兴。
五公主大驾光临,青云书院蓬荜生辉,德高望重的吴山长带着一众夫子率所有学子出门迎接,很是隆重。
消息是周月琦特意派人提早送来青云书院的。看见书院门口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周月琦全然没有感觉到半点诧异,端着高高的架子,领着沈承志进入了青云书院。
金家一共有三位公子就读青云书院。此时此刻,三人面色愕然的看着跟在五公主身边的沈承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几年一直寄养在他们家的“小可怜”,有朝一日也能此般的风光。
怪不得昨日夜里沈承志居然没有回他们金家,原来是攀附上了五公主这棵大树。
眼睁睁看着面貌跟往日里迥然不同的沈承志打他们面前走过,金清明三兄弟的心里分外复杂,很不是滋味。
一路将五公主迎进书院,吴山长毕恭毕敬的行着礼,委实有些疑惑。
消息只说五公主今日驾临青云书院,却未有说五公主的来意。为了以防万一,吴山长特意将就读青云书院的戚家三位少爷也一并请了过来,生怕怠慢了五公主,亦或者冲撞了皇家。
“承志,见过吴山长。”没有让吴山长疑惑太久,周月琦开门见山,说道。
沈承志点点头,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学生沈承志,见过吴山长。”
姓沈?吴山长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就想到了五公主而今的夫家,将军府沈家。
倘若这位少年真的是沈家子嗣,吴山长心下大惊,忍不住就露出了和蔼慈爱的眼神:“小小年纪,风骨极佳,有礼有节,必成大器。”
得了吴山长的称赞,沈承志微微红脸,却并未向平日里那般拘束,挺直了脊背再度向吴山长拜了一记大礼。
眼见沈承志这般从容的姿态和举动,吴山长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的沈家小公子,摸着胡子一直朝沈承志赞许的点头。
“敢问吴山长,承志可否进青云书院读书?”将吴山长的赞许目光看在眼里,周月琦视线一扫,掠过门外静静围观的众多学子。
“青云书院并无入学门槛。只要一心向学,便都能进书院来读书。”确定了五公主的真实来意,吴山长心下大定,忙不迭的回道。
文人皆清高。可只要提到沈门虎将,但凡心性端正者,就没有不心悦诚服的。吴山长更是如此。
故而对沈承志的到来,吴山长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最是热情的欢迎和诚意。
“那承志就有劳吴山长多多照拂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周月琦光明正大的向吴山长施了压。
吴山长连连点头,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
周遭一众夫子和学生更是面色微变,各有心思,猜测连连。
周月琦没再理会吴山长,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沈承志的肩膀:“婶婶先回去了。午膳不必在书院用,婶婶会派人送来。”
是“婶婶”派人送来,并非将军府。换而言之,周月琦这是要告诉青云书院所有人,她便是沈承志的靠山。
“承志记下了。”换了昨日的沈承志,一定会摆手拒绝。可是这一刻的沈承志,突然就不想拒绝了。
堂堂正正应下了来自五公主亲自关怀和照拂的这份殊荣,沈承志抬头挺胸,沐浴在所有人的各异目光下,不卑不亢,神色坦然。
这样的沈承志,周月琦很放心。勾起嘴角,朝外走去。
“表姐。”戚书风三兄弟是被吴山长特意请过来的,打从方才就一直等在旁边。此刻见五公主要离去,便站了出来。
“书风、逸飞、浩辰。”逐一喊出戚家三位表弟的名字,周月琦转过身,朝沈承志招了招手。
沈承志立刻走了过来。
“承志,他们就是婶婶跟你提过的,三位小叔叔。”伴随着周月琦的话音落地,沈承志当即主动打起了招呼。
戚家三兄弟皆有些懵。小叔叔?
不过,既然公主表姐这样说了,他们三人也没避着,认真回了沈承志的礼,认下了这位裙带关系的小侄子。
“承志刚来书院,你们当长辈的,多多照顾着点。”对戚家人,周月琦很信任。尽管戚书风三人都还年少,周月琦也不会小看他们。
“表姐放心。”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戚家三兄弟当众给予了承诺。
有了戚家人在一旁看顾着沈承志,周月琦确实很安心。没再在青云书院逗留,举步离开。
五公主这一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沈承志的身上。多的是探究和打量,却没人敢流露出丝毫的挑衅和敌意。
就连跟沈承志极为相熟的金家三兄弟,也只敢远远看着,愣是没胆量上前来跟沈承志打招呼。总觉得那日的沈承志,跟往日里不一样,他们惹不起。
他们当然不是怕了沈承志。但他们害怕戚家三兄弟,更害怕亲自将沈承志送来青云书院的五公主!
“咳咳。”最终,还是吴山长率先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周遭的寂静,挂上温和的笑容,“承志初来书院,便先跟着书风三人。若是承志在书院里遇到不懂的事情,尽管问询书风三人帮忙解惑。再有不能调解之事,承志随时可来找本山长,本山长只会为承志定夺。”
毫无疑问,吴山长这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护着沈承志。
沈承志没有异议,神色认真的谢过吴山长后,看向了戚书风三人。
戚书风三人也没反对吴山长这般安排。众目睽睽之下,将沈承志带走。
至此,沈承志初入青云书院第一日所带来的震撼,便姑且告一段落了。
不过,就算所有人都在张望,可明眼人都知晓,青云书院新进的这位学子,惹不得、欺不得。除非,他们有胆子去得罪戚家、得罪五公主。
离开了青云书院,周月琦没有立刻回将军府,而是带着绮罗和绛雪去了东大街。
东大街,沈记粮铺。
冬日的天气总是格外的寒冷,沈伯抖了抖身上的雪,继续挥舞着大扫帚,卖劲的清扫着粮铺门口的雪。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就算雪扫的再干净,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五公主的凤驾突然停在粮铺外面的时候,沈伯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满脸的不敢置信。
在绮罗和绛雪的搀扶下,周月琦下了马车。
沈伯不认识五公主。可跟在公主凤驾后面的那辆马车,他认识,是将军府的。
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朝他走过来的五公主一行人,沈伯颤颤巍巍的放下手中的扫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沈记粮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迎进一位客人了,店内很是冷清。随意扫过店铺内的简陋摆设,周月琦直接进了里屋,落座。
已经从将军府赶马车的下人口中得知五公主的身份,沈伯连忙找出店里最后一点茶叶,恭恭敬敬的给五公主上了一杯热茶。
因为茶叶很不好,沈伯的脸上满是窘迫和愧疚,总觉得这样怠慢了府中新进的女主子。
周月琦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粮铺生意很差。”
并非问话,而是实打实的肯定句。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周月琦在来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
沈伯的脸色越发羞愧难当,深深的低下头去:“是老奴没用。老奴没能打理好粮铺的生意,愧对将军府,愧对主子…”
“粮铺现下可还有存粮?”没有任何的问责,周月琦放下茶杯,打断了沈伯的话。
“有,有。”提到粮仓里摆放的那些粮食,沈伯的面色稍微转好,连连点头。
曾经,沈记粮铺在整个帝都皇城都很有名气。因为沈家的名号,老百姓都更愿意将粮食卖给沈记粮铺,粮铺的生意也很是红火。
然而,打从十年前将军府突生变故,皇城内的局势转瞬间出现波荡,沈记粮铺的生意也跟着受到不小的影响。
特别是在贺家发话后,沈记粮铺的生意直接被贺记粮铺抢去了九成。而仅仅只剩下的最后那一成,经年累月直到今日,已经所剩无几了。
唯有沈记粮铺的存粮,尽管每一年都在递减,可还是足够丰盈。
而这些存粮,便是那些依旧还信赖沈家的贫苦老百姓们,悄悄送来的。
尽管有贺家的打压,可哪怕是趁着夜色偷偷的送,那些老百姓也没有丝毫怨言,从未退缩,也不曾害怕过。
反倒是那些来买粮食的客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敢在白日里明着上门。显然,是不敢得罪贺家,畏惧宰相府的庞大权势。
沈伯很感激这些一直记挂着沈府的贫苦老百姓。哪怕沈家的处境再艰难,沈伯也听从自家主子的话,从不曾克扣老百姓的银钱。只要老百姓送来的粮食,他尽数收下,从未推辞过。
也是因着这样,沈记粮铺从不缺存粮。与此同时,往年的陈粮就在所难免的被堆放在了那里。
“往年的陈粮?几年的?”对于粮食,周月琦并不了解。提到“陈粮”二字,当即不明所以的问道。
“只是去年一整年的。”唯恐五公主误会,沈伯连忙仔细解释道,“每年收上来的粮食,除了送回府上供应三餐用度,一部分会送到燕关供应将士们的吃食,余下的会定时在城郊施粥给那些灾苦百姓。并不会堆放太久,也不会以次充好的卖给客人…”
“那岂不是每年都在入不敷出,将军府一直在供养着所有人?”跟沈伯的关注点不同,周月琦皱了皱眉头。
以沈清河的那点兵饷,周月琦很难想象将军府这十年到底是怎么硬撑下来的。
哪怕将军府曾经有点身家,可长达十年的入不敷出,就算暂时还没有见底,只怕也很快就要捉襟见肘了。
她就说前世后两年的时候,沈家的吃穿用度怎么会缩减的那般厉害。原本她还想着将军府是对她太过不满,忍不可忍才故意克扣她的用度。
现下仔细回想,周月琦才恍然发现,并非将军府克扣了她的用度,而是将军府所有人都在省吃俭用的反过来供应她一个人的用度。毕竟,她一个人的日常用度,已经比得上整个将军府所有人的开销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月琦的脸色越发冰冷,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10.第 10 章
周月琦是真的很惭愧。
越是深入了解将军府的一切,她越能认知到,前世她是何其的刚愎自用。
她自以为受尽了莫大的委屈和难堪,孰不知她一直在带给将军府诸多灾难和麻烦,造就了将军府一桩接着一桩的祸事。
“回…回公主殿下的话,粮铺这些年的生意确实一直入不敷出。可要说关掉粮铺,那却是万万不能。咱们府上的口粮姑且可以另买,但是将士们的口粮、还有城郊那些流民和饥民,都离不开咱们粮铺…”沈伯也是武将出身。当年沈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他曾是老将军麾下的一员小将。
之所以后来会回到帝都,转而打理起粮铺的生意,正是因着沈伯在战场上残了一条腿,再也没办法上阵杀敌,反而会成为负累。
而自打接手沈记粮铺,切身知晓了粮铺的重要性,沈伯丁点不敢懈怠。哪怕生意再差,也不敢关掉粮铺。
偌大的帝都,粮铺很多,可真正能让沈家信任的,没有,一家也没有。
“绮罗,带人将粮铺的存粮全部运去户部,让户部给银子。”没有回应沈伯的那些为难,周月琦冷着脸站起身,大步朝外走。
“是。”绮罗立刻领命,走向沈伯。
沈伯懵住,完全不明所以。
周月琦走的飞快,出了粮铺上了马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等沈伯回过神来,站在他面前的就只有绮罗和绛雪几人了。
“掌柜的,快开粮仓,咱们公主还在外面等着呢!”大冷天的,绮罗担心这样来回奔波,会冻着自家公主。以致于催促起沈伯的语气,就很有些急切了。
“啊?”沈伯又是一惊,压低了声音,“姑娘是说,公主殿下她…”
“咱们公主不是明说了,会亲自替粮铺去卖粮食?”深知自家公主的性子,绮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掌柜的,烦请您快些。咱们公主身子金贵,这么冷的天,受不住冻的。”
“好、好。”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沈伯点点头,当即转身带着绮罗等人朝粮仓走。
一如沈伯所说,粮仓是有存粮的。今年圣上突然赐婚将军府,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下来。越是在这样的风头浪尖上,沈伯越是不敢大意。
也是以,不管是送往燕关将士的粮食,还是郊外的施粥行动,沈伯都暂时停了下来。以致于此刻五公主要粮食,沈伯能交出来的,委实不少。
耳听不如眼见,真正看到粮仓里摆放满满当当的粮食,绮罗和绛雪都有些震惊。不可否认,她们也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常年跟在五公主身边,她们是没有挨过饿的。但是说到将军府的显赫军功、说到沈家的义举,她们亦是大为叹服,发自内心的敬佩不已。
转念再想到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们对沈家的信任,绮罗和绛雪越发受到震撼。大仁大义,沈家当得起这世人称赞的百年威名。
只不过,当想起这些粮食为何会堆放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她们又忍不住痛骂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太过卑劣。
好在,现如今有了她们家公主会为将军府撑腰,她们倒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那些人还能得意几日!
户部挺闲的。大雪天里,谁都不想动,也懒得出门。
这不,听着外面呼啸刮过的北风,户部侍郎冯全带着一干官员悠哉悠哉的紧闭房门,喝着热茶、吃着点心,很是惬意的打发着时间。
周月琦一脚踹开户部大门的时候,户部一众官员尽数被吓得不轻,着急忙慌的跳了起来。
冷眼扫过屋内,周月琦冷哼一声,抬脚迈入。
冯全直接被吓得魂不附体,额上冒出大滴冷汗:“下官参见五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官员也都立刻行礼,惊慌失措之余,各个面露不安。好端端的,五公主怎么来户部了?
身为皇家公主,周月琦跟朝中官员从未有过接触。六部尚书,她也不是各个都认识。比如眼前的冯全,她就没见过。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今日周月琦来户部的用意。
微微侧脸,周月琦朝着绮罗看了一眼。
绮罗顿时意会,上前两步,开始跟冯全交涉沈记粮铺送来的粮食该卖出什么合理的价格。
冯全是真的被五公主这番举动给弄糊涂了。然而,该说的还是必须说,该拒绝的也必须拒绝:“启禀公主殿下,户部每年的粮食份额已满,实在腾不出多的位置来摆放其他商家的粮食。”
周月琦没有接话,动作悠闲的继续茗茶,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冯全的解释。
眼看五公主此般油盐不进,冯全变了脸色,心底不自觉就慌乱了起来。宰相府他得罪不起,可五公主这边,又哪里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伴随着一室的寂静,周月琦面不改色的坐在户部大堂内,候在一旁的冯全等官员却已然坚持不住。
到底还是冯全率先心虚,不敢胆大妄为的公然与五公主作对,只得退而求其次,小小声的搬出了自己的靠山:“回公主殿下的话,每年送来户部的粮食,都是宰相大人亲自下的手令…”
周月琦依旧没有理睬冯全,冷着脸坐在那里,气势摄人。
冯全的心理防线再度被突破,白着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殿下圣裁,下官知罪。”
“冯尚书何罪之有?”周月琦终于出声,望向冯全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冷凝和寒霜。
“罪臣知罪。罪臣有罪,罪臣…罪臣…”冯全几度语塞,好半天后才迟疑着试探道,“罪臣这就命人收下沈记粮铺的粮食,绝不推辞和懈怠。”
“听冯尚书一口一个‘罪臣’的喊着,本公主委实不知道,冯尚书到底错在哪了。敢问冯尚书,可否为本公主解解惑?”见冯全一味顾左右而言其他,周月琦斜睨了一眼冯全,说道。
冯全登时吓得面无血色,连连磕头求饶:“回公主殿下的话,罪臣只是奉命行事,罪臣绝对不是成心为难沈记粮铺。罪臣知错,知错。”
“奉命?奉谁的命?本公主父皇的圣命?”手中的茶杯“嘭”的一声落在梨木桌上,溅起的茶渍顷刻间打湿了原本摆放在一旁的户部账簿上,足可见周月琦此刻的怒火是何其鼎盛。
冯全将头埋得更低,额头上已经青紫一片,哆哆嗦嗦的张张嘴,好半天才吐出清晰的字眼:“回…回公主,是…是宰相大人…“
周月琦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接下来的事情,沈尚书想必已经知晓该怎么办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谨遵公主殿下的吩咐,绝对不敢有任何的二话。”冯全急忙开始表忠心。
周月琦没再说话,站起身来。
冯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几马车粮食罢了,只要五公主一声令下,他哪里敢不收?之前是他想错了,只想着不能得罪宰相府,反而将自己推向了危机之处。
而今冯全算是看清楚,也想明白了。只需要先行恭恭敬敬的将五公主这尊大佛给送走,随后的事情还不任由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周月琦径自向外走,却在临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停住脚步:“听闻燕关将士们的粮草,都是交由冯尚书差遣和调度的?”
来自五公主毫无预兆的问话,直接将冯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晕厥。
好端端的,五公主提粮草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即便五公主现如今已然嫁人,也…也不应该将手伸长到他户部才是。
但,但提到燕关,冯全下意识就心虚了。顾不上厉言提醒五公主言行有失,反而先行乱了阵脚:“回,回公主…”
“冯尚书无需支支吾吾。”周月琦嗤笑一声,神情满是讽刺,“本公主不过一介女子,管不得朝堂上的事,更加无从过问燕关将士们的粮草有否被克扣。”
“下官绝无…”冯全方寸大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嘴皮子动了动,急于表忠心。
“冯尚书说没有,那便是没有!本公主没有三头六臂,手伸不到冯尚书的地盘上来。”置若罔闻冯全的所谓辩解,周月琦意外的好说话。
“下官不敢,不敢。”见五公主如此识时务,冯全只觉逃过一劫,心下大安。
“不过…”周月琦转过头来,厉眼扫过冯全已然放松的神色,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到眼睁睁看着冯全再度紧张起来,这才冷声道,“本公主的亲笔家书,想必会比本公主亲自送来户部的粮草晚两日抵达燕关?恐怕冯尚书也不会愿意看到本公主亲自告到金銮殿上的那一幕场景发生?”
“公主殿下大可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批粮草送去边关,交到清河将军手中。”冯全神色惨白,吓得手足无措,忐忑不已的回道。
“只是这一批粮草?”周月琦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瞪着冯全的眼神直接带上了锋利的刀刃,“本公主的夫君在外领兵打仗,你户部居然一丁点的粮草都没有为本公主的夫君准备,就等着本公主亲自送粮草来你户部?”
“不,不是…”突然遭遇五公主的厉言呵斥,冯全摆摆手,连忙想要辩解。
“够了。”厉声打断冯全的解释,周月琦深吸一口气,“好,很好。本公主不过离宫半月,朝堂之上就有人胆敢此般欺辱本公主。是笃定本公主已经失宠,再不复圣上庇佑了?绮罗,请冯尚书进宫一趟,烦请冯尚书自己去跟本公主的父皇好好解释解释。”
“奴婢遵命。”绮罗板着脸走到冯全面前,伸出手,“冯尚书,请!”
11.第 11 章
冯全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五公主根本不打算息事宁人,冯全的脸色刹那间就灰败了下来。
不敢再有其他任何的举动,冯全脚步沉重的跟着绮罗进了皇宫。
眼看着冯全被带走,周月琦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户部,而是冷着脸站在了雪地里。
户部倒也不全是傻子。眼看着冯尚书遭了难,以户部侍郎为首的下面一众官员争先恐后的命人拿出银子,意欲递交到绛雪的手中。
“这粮食又不是我送到户部来的,你们拿银子给我作甚?”绛雪摇摇头,不肯接过银两,朝着门外努了努嘴,“谁把粮食送来的,你们就把银子给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