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属下把剩下的钱财地产人脉之类的,全部留给白鸾歌。他自己的人手,也任由白鸾歌调动。
“我不要你的东西。”白鸾歌眼泪越掉越多,气他连挽救的假象都不肯为她做。
他漫声,“你一个姑娘家,有了这些,才能活得自在一些。你本来就是我表妹,这些全给你,也没什么。”
他言罢,也不管白鸾歌接受不接受,和自己属下转身下楼。
白鸾歌默默坐了许久,推开窗大声喊,“表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便看到那道白衣。公子如玉,人潮在他身边擦过,他慢悠悠地走着,背影翩然若鸿。
丰采高雅,如是我闻。
白鸾歌突然跳起,飞快开门下楼,跑出去,“表哥!”
她站在人流前,大声叫,“表哥!”
她追出去,她挤入人海她却再也没找到表哥的身影。
这时候,白鸾歌才真切切体会到,表哥真的走了,他不要她了。
她呆呆立在人群里,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她都不认识,每一个都好陌生。
从小到大,表哥总和她在一起。
从小到大,从一而终是谁曾经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还是喜欢的但是,却开始接受不了,忍耐不了。
等一个也许永远也不回头的人,那是怎样的辛苦?为什么表哥心那么狠呢?
白鸾歌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哭泣。
表哥表哥表哥她在心里一叠声喊他,可她却已经再见不到他了。
不远处的一间铺子屋檐下,陈昭和自己的属下,默然看着哭泣的姑娘。陈昭眸子幽黑,看了半天,才移开目光。
“王爷,留白姑娘一人,真的妥当吗?”属下不安问。
陈昭温声,“这里是平州。”
这还是他的一步棋。
就看白鸾歌怎么走了。
陈昭想道:他已经为公主做到了极致,能给她的,全都给她。能挽救的,全都挽救。连秦景,他都留下了一条生机。
他用整个生命,去寻找她,去爱她。
望上天给他这个机会。
“爱之哀喜啊,令我心如死灰。”白衣青年瞳眸空洞,忽而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很有意思。
第95章 毫无指望
宜安公主到军营的时间不好。爱玩爱看就来
那时正是战事紧急的关键时刻,整个军营乱糟糟的,烽火呛人,一个个受了伤的将士躺在担架上,被从前线带下来,鲜血模糊。远远听到炮火爆炸声、人们的呐喊声宜安公主这边入军营,验明了身份后,依然没有人顾得上招呼她。
地上尸首遍布,血流成河。
她直面战争的惨烈,一时有些不适。
公主让人去问,才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两天了,成败就此一役,双方都卯足了干劲,所有的手段一起用上,誓死一战。
若是早来几天,说不定就能见到秦景,现在却不好说。
庄老神医平时去哪里都不忘义诊,最见不得人受伤,跟公主请示一下后,就去帮忙给退下来的士兵们包扎上药。公主在灰扑扑的帐篷前站了一会儿,无所事事,干脆让自己带来的侍女侍从们也帮着去照顾病人。
“公主,末将来迟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宜安公主惊讶转身,看到是徐丹凤。
徐丹凤该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手臂受了伤,面上还沾着几滴斑驳血迹。她无甚表情地向公主问安,表示因为自己受了伤,刘既明让她回来歇息,顺便迎接公主的到来。
公主眯眸,盯着徐丹凤。平时只觉得徐丹凤是个武力值强大的姑娘,现在才觉得,人家确实是女将军,杀气腾腾,英姿勃发。
但这个女人间接逼走小郡主,公主不喜欢她。
徐丹凤当然也不喜欢公主。
而且现在没有别的人了,她们两个相顾无言。
“秦景呢?”公主问。
“在前线。”徐丹凤淡声。
公主就没话说了,掀开帘子进了帐篷。她自然没看到徐丹凤眼中诡异的笑容,将自己身上的阴沉气息压下去,愉悦至极。
徐丹凤默想:她和陈公子的计谋将成,秦景将死,到时候,她一定要近距离好好欣赏下公主的表情。不知道公主她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会伤心呢?
公主在这里等秦景,但秦景被她大哥派出去,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来了。反是刘既明抽空来见了她一次,很是头疼,觉得妹妹来得不是时候。
公主很乐观,大气道,“没关系,你们打仗吧,我不打扰你们。这是最后一战了吧?之后秦景就能跟我走了吧?大哥你就当我是专程来接人的就好了。”
公主觉得这样挺不错的,等战争结束,秦景就和她走。然后一直找不到陈昭也没关系,她和秦景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去死。
刘既明皱着眉,“胡闹!你一个公主在这里,大家不得照顾你?”
公主冷哼,“我的人都派下去帮你照顾伤兵了。”
“”刘既明无言。
“我还带了许多好药,之前让人发下去了。”
“”
“我还带了细粮,改善你们的火候。”
“”
“你说我捣乱,是不是要我把这些都收回去,离开你这里啊?”公主起身,“既然你不稀罕我的好处,那我走好啦。”
“公主,莫走!”刘既明只是不习惯公主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连忙作揖留她,“你这尊大佛,我是如何都要伺候好你的。”
公主勾了勾嘴角,“那你记得给秦景时间,让我见到他,我就原谅你啦。”
“自然!”刘既明口上答应,心里却当然以战事为主。几对兵马全都派出去,各出奇术,不会在临门一脚时功亏一篑。
公主悠闲地坐在军营里等秦景,连续好几个将军回来,都找时间跟公主打了招呼,却一直不见秦景回来。公主隐约有些不安,到晚上,她连问了好几次,连大哥都说在忙着布置战术,要她不要闹。
公主扁嘴:她没有闹,她就是想知道秦景在哪里而已!
徐丹凤因为之前对小郡主做的事,现在被平王怀疑着,手中兵马缩减了很多,刘既明也不放心让她上战场,再加上她本人刚受了伤,所以,安排到现在,居然是徐丹凤陪在公主身后。
刘既明让徐丹凤保护公主,但事实上,两个人同处一室,谁也不理谁。
公主等得不耐烦,问了几次都见不到刘既明,她决定自己找大哥问一问。锦兰跟随,徐丹凤也跟随,陪公主去了大公子的帐篷外。
因为在打仗,人手急用,帐外连守门的都没有。公主直接推帘而入,听到里面几个男人的说话声,意识到他们在谈战事,便又停了下来,觉得还是等一会儿再见大哥吧。
公主要走时,听到他们提起“秦景”,不觉站住倾听。
“刚收了平州来的信,我们中计了,现在秦景被困在山谷里。”
“中计?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要去救人吗?”
“一千人马对上一万,秦景便是战神下凡,也难以撑下来吧?可其他几个方阵的人也一时间赶不过去啊。”
“这三个地方尤为重要,”刘既明在沙盘上插旗子,“比秦景现在所困更为重要,若这三方一破,秦景之危自然能解。若这三方不破派兵去救秦景,不太划算。我已从临近州镇调兵,希望秦景再撑一阵子”
他正说着,感觉帐中气氛不对,当即一抬头,看到帐帘掀起,公主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
刘既明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的不妥:他已知秦景之危,为了江山社稷,却打算往后放一放,还当场被公主听到。
“秦景能撑多久?”
刘既明无言以对。
“你从临近州镇调兵,他们又会多久才赶来?”
刘既明还是无话可说,神情几分尴尬。
公主目中带了泪水,她放软声音,恳求道,“大哥,你不能现在派兵,去救秦景吗?”
刘既明几乎不敢看公主的眼睛,沉默不语。
“求你求你”她话不成句,支离破碎。
公主便知道答案了,她心有愤怒和无力,冷冷看着他。她的目光如寒刀,在这样的目光下,刘既明即便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决定,也到底愧对于她。
公主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营帐,刘既明追上去,“你去哪里?”
“我要带我的人走!你们不救他,我救!”公主冷道,吩咐锦兰去召集侍卫。
“你不要发疯!”刘既明气着扯住她手腕,“他是被围困谷中,你去了又有什么用?该做的我也做了,宜安,你身为公主,你得为大局考虑。你不能让我为了救你的男人,就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吧?”
他声音高起,斥责她,“这是最关键的一战!你不要让我为了你还要分心!”
“我不要你为我分心!你去打你的仗,安排你的兵马好了,我又没有影响你!”公主叫道,“但是秦景,你们不管,我要管的!”
“你们不在乎他的生死,我在乎。”
“你们都随便他死,我不随便。”
“你们全都说他死了也好为国捐躯,我不要他死的。”
公主狠狠推开刘既明抓着自己的手,眼含泪光,喃声,“我要他的。”
她是来带他一起死的。
如果他们一起死了也好。
但是她见不得他们明知道秦景有难,却仍置之不理。
国事,政事,天下事她没那么在意的,秦景也不在意。
秦景本来没想来打仗,他是为了配得起她才来。
夺这天下,是他们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做的事。公主帮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她的亲人,她在乎他们。
她也在乎秦景。
她最在乎秦景。
可是除了她,他们都不关心秦景。
公主毅然离营,让自己的侍卫们先行赶路,去救秦景。她知道这点儿人数保护她足够,想左右一场战争,如管中窥豹。
但是她是一定要去的。
她有父母,有大哥,有妹妹秦景却只有她。
如果连她都不在意他的生死,还有谁在意呢?
秦景是要死的,但一定不是这样死去。
“公主、公主,”在公主上马前,锦兰还跑在她身后劝她,“公主,你让侍卫们去吧,你不要去!驸马爷不愿意你涉险的”
公主不加理会,一扬马缰,马蹄飞扬,将呼叫着的锦兰甩在她身后。
她不知道那山谷的名字,她曾经在邺京居住那么多年,她都从来不知道离邺京不远的地方,有那样一处山谷。
她只知道秦景在那里。
他一定是需要她的!一定是的!
公主心急意乱,马的速度并不如侍卫们走得快,但就是这样,她也渐渐觉得不舒服,小腹有阵阵疼痛。她额上冷汗直冒,咬着牙,不得不让马停下,伏在马背上喘气。
潮湿的水汽落在身下马的鬃毛中,一滴又一滴:她总是这样,每到关键时候,身体便总是撑不住
感情上想即刻见到秦景,理智上却知道,就算她赶到他身边,那也是没多大用的。
她又不会武功,又怀着身孕,她如何能帮他?
她帮不上他的忙的,反而给他添乱。
脑子里乱哄哄的,公主连自己何去何从都不知道
“宜安公主!”身后一道尖厉的女声喊着她。
宜安公主茫茫然,撑起自己伏在马背上的身体,回头看去。她的目光尽出,着将军铠甲的美艳女将军,目中满是对她的痛恨,那女将军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手中弓弦,长弓离弦,铮的一声脆响,向公主射去。
那样快的弓,那样近的速度,要公主如何躲?
身边侍卫全派了出去,她身体不适,在半路上左右难行,只能眼睁睁地任弓离她越近,一丈,一尺,一寸
刘既明的呼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徐丹凤!你敢!”
“大哥。”视线模糊中,好像看到了大哥的身影。
大哥终是不放心她,追了出来
她就知道他心里是在乎她的
她拿自己的命去赌,赌大哥会心软,会服输,会赶来只要大哥低头,她再求他,哀切地求他,他一定会派兵救秦景的。
胸前被利物刺穿,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视觉更加模糊。她从马上掉落下去,落入一个人的怀抱。
“宜安阿离!醒醒,阿离”
刘既明从马上跌落下去,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将公主搂抱入怀中。她胸前插着箭支,鲜血从衣襟深处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裳,也弄脏了他的袖子。
徐丹凤早已被数人包围在中间,只等着刘既明一声令下。
刘既明僵着身子,想为她立刻拔去箭头,又怕她这样弱,承受不住。他手如同点穴了般,只知道顿在她胸前。他不敢看她,也不敢让她说话他将她抱入怀中,只觉有湿润液体渗了过来。
那是什么,他不敢看。
熟料那液体越来越多,刺鼻血腥窜入鼻中。刘既明慌慌张张地喊她,让她清醒,不要睡,说带她回去找大夫,不要怕
公主费力地咳嗽,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痛。她以前总闻不惯血味,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流这么多的血。巨大的窒息和痛感向她袭来,她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