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已经很多年没被人威胁了,眼里迸射出杀人的光芒。温婉是决计不想去的,不过到最后还是撂下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既然这么想见我,那就见吧!”

温婉将身上的衣裳换了,换了一身月牙白底,绣着兰色花瓣的一套宫装。没的亲爹快要死了,做女儿的还穿的花枝招展的,成什么样。做戏做全套,温婉也不在乎这点。

在去平府的路上,温婉面色都是阴沉的。白世年还是第一次见着温婉这个模样,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的温婉,让她觉得很陌生。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睿张了几次口,到最后还是没开口说什么。若是白世年不在他还能说两句。现在,明睿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明瑾见着气氛不对,拉着温婉的胳膊问了:“娘…”

温婉摸着明瑾的头:“娘没事,别担心。”一副不欲多说的神情。让明瑾也不好再多问了。

夏影在外面对着夏瑶说道:“白世年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郡主都说了不去,他还要郡主去平家。算什么。”夏影现在是看白世年万分的不顺眼了。什么事都要他掌控,他来做决定。也就郡主纵容着他,若不然,她真想一把将他扔出去。

夏瑶对于白世年这点也不大满意,但是当时的状况,白世年也是为郡主好:“夫妻之间若是总比谁强谁弱,那就得家无宁日了。”夏瑶有时候对于白世年的大男人主义也有些看不惯。但是郡主没在意,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马车里的气氛很诡异,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进入胡同里。温婉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从搬入镜花园,她再没来过这里了。望着熟悉的景色,温婉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婉来到了平府。平家除了还在床前伺疾的平尚麒以外,其他全部都出来迎接温婉了。

温婉下马车的时候,面色阴沉,仿若死了老爹一般(这不你亲爹确实就要死了。这幅神情正好对上了)。

平尚麒的几个儿女偷偷地看着温婉,这就是他们的姑姑。一直都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的姑姑。

夏瑶在一侧没啥反应。夏影对于这群小萝卜头都看不上眼,冷冷扫射一圈。众人吓得立即缩回去了。

真真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温婉,公爹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你快进去看看。”大夫说公爹支撑不住了,就在这两天。不过能在临死之前见到温婉,完成最后的心愿,相信走的时候也能安宁一点。

温婉冷冷地看了苏真真一眼,并未说话。

夏影却是冰冷冷地说道:“既然知道,还不快带路。”夏影压根也没将苏真真放在眼里。身份足够她还会顾忌一二,对于平家的人,她一向都看不上。

白世年看着胆大妄为的夏影,皱了下眉头。可是见着温婉没动作,他在这个场合也不方便说话。

夏影看着白世年的神态,一样冷冷地看着白世年。其他人忌讳白世年,她可不忌讳。

苏真真看着温婉仍然是冷冷的,甚至在他望过去的时候。眼里有着杀气。吓得真真腿都差点软下来了。

苏真真看着温婉面色发黑,她想起昨日温婉的态度,心里打鼓了:“好。”赶紧转身在前面带路,她真受不住温婉的眼神。

苗氏看着温婉杀气腾腾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惊。温婉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是不甘不愿过来似的。苗氏看着后面跟随的小叔,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吧!没容她多想,温婉已经带着一干人去了主院了。苗氏也赶紧跟上。

一行人都没说话,温婉看着院子。这院子她也住了十年了。大致的布局都没变,只是没她在那会好了。

温婉刚入院子,就闻道一股刺鼻的药味。等到了主卧,更是闻到一股让温婉想要呕吐的味道。

温婉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她是真的不想踏入其中。白世年抓着温婉的手,对着温婉点了下头。温婉这才随着白世年的脚步一起进去了。明睿跟明瑾紧跟其后。

夏影面色阴寒,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对,低着头。没跟着温婉进屋去。

平向熙这些年身体就一直都不大好。大病了好几次。大夫说郁结于心,可是因为以前将身体养得太好了,所以总能化险为夷。现在年龄大了,身体越来越不行,开春就病倒了,中间也惊险了几次。都扛过来了。但是现在抗不过去了。

平向熙也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见见温婉。他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只想在临死之前,见温婉一面。还有,见见与他无缘的女婿跟两个外孙面。这样,他死了到了地底下见着妻子,妻子问起来,他也能跟妻子好好地交代了。可是盼啊盼,盼到他全身已经没了力气,盼到眼下着就要走了,还是盼不来温婉跟女婿外孙。

平向熙面色悲凉:“是我错了。温婉不来见我是对我还有怨。我不怪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只是担心到了地底下,怎么跟你娘交代呀?”平向熙说的娘是指福徽公主,不是指安氏。安氏已经在平家的族谱上除名了。

尚麒只能好言安抚:“爹,尚麟已经去了郡主府。想来一定可以请郡主过来的。爹你再等等,郡主马上就来了。”这些话尚麒都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平向熙眼睛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温婉不会来的。这是我该有的惩罚,是我的错。”每次想起往事,他都夜不能寐。午夜梦回,总是梦见妻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温婉。这些年,他都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可是却再没补偿的机会了。

尚麒还没开口,外面就有脚步声。尚麒抬头一看,惊愕万分。没想到,温婉竟然真的来了。尚麒忙叫着:“爹,温婉过来了。温婉过来了。爹,温婉真的来了。”太高兴了,连郡主都忘记称呼了。

温婉听见这大呼小叫的声音,面色有些发寒,她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的。但是没办法,这个时代孝道大过天。别说他只是一个郡主,就算皇帝也得老老实实的。

平向熙听到尚麒的话,整个人一个活泛过来。竟然自己撑起来,见着真是温婉,嘴巴动了好几下就是说不出来话来。

温婉站在平向熙的床前,并没有坐下。只是看着形如稿枯的平向熙。她记得很清楚,二十二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的平向熙时,平向熙可是一个美男子。当时见到他的时候,温婉心里还抱又一分的期望。

只是在后面不断的伤害之中,期望也成了失望,最后彻底放开。

温婉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还要感激平向熙的所作所为。那些年,与赵王跟贤妃对抗,她其实是无所畏惧的。对,就是无所畏惧,因为她没有弱点,甚至到最后连死都不怕了。若不然有了平向熙这个弱点,怕是结局又是另外一种了。所以,温婉现在有的只是庆幸。

平向熙看向温婉,对温婉的冷漠也没在意。转而看向了白世年与明睿跟明瑾。眼睛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他没奢望温婉能原谅他,只是想见见女儿女婿一家。

若是其他人家,肯定会将女婿外孙推到床前给平向熙看个认真仔细。只是白世年冷着一张脸,明睿跟明瑾更是面色难看。所以,在场的的人谁也没这个胆色。

平向熙自己也没提这个要求。只是很仔细很认真地看着他们。好似要将他们的容颜记在心里。

白世年看了温婉一眼,见着温婉趁着脸。再转过头看平向熙,见着平相信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一家四口。心口一软:“岳父。”

平向熙眼睛一下亮了,直勾勾地看着明睿跟明瑾。

明睿跟明瑾不愿意开口,白世年冷喝着说道:“来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还不快叫人。”在来之前就已经警告了两小子。

明睿觉得而他爹真是独裁主义者。明瑾看着哥哥,他一向是跟着哥哥行事的。

明睿只是看着温婉,若是娘发话他就开口叫。若是娘不发话,他就不开口。

温婉没发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温婉的这种态度,白世年都不敢再出言了。

平向熙重重叹了一口气,最后望着温婉说了一句:“温婉,对不起。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

温婉看着平向熙,眼底有着冷然与讥讽。温婉本不欲多说话的,只是到最后看着平向熙愧疚与伤痛的神色,温婉却不由自己控制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早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平向熙对不起的不是她,是那个小姑娘,那个已经消逝的小姑娘。不是她。所以,她不接受。

温婉这句话也没惹发其他人的异议。温婉之前就说,在二十二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身边的人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歧义。

平向熙喃喃道:“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原谅我,也情有可原。”

平尚麒当下满脸是泪地说道:“温婉,当是我求求你了。爹这些年来,为着你的事,一直在后悔。这么多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温婉,爹现在要死了,我求求你,满足他最后的一个愿望吧!温婉,我求求你了。”他是真的希望温婉能满足平向熙最后的愿望,让爹可以安安心心,不带着遗憾走的。

温婉没吭声。让他叫平向熙爹,她叫不出口。她根本就没认平向熙为爹,怎么叫出口。爹不是那么好开口叫的。

明睿跟明瑾却是在白世年的威压之下,终于开口道:“外公…”

平向熙见着温婉冷冷的,根本就没开口的欲望。最后失望了,他知道温婉是不会开口叫他的:“温婉,爹对不起你。爹真的对不起你。若是有来生,爹一定好好对你,好好疼你,再不让你吃这些苦头。温婉,爹走了。你以后要好好地,好好地过。”说完这句话,再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动力了。当下闭上了眼睛。

传奇篇 两百六十六:温婉昏迷

在平向熙闭上眼的这一瞬间,温婉突然心口好痛。

站在温婉身边的白世年一下就感觉到温婉的异样:“温婉,你怎么了?温婉,你怎么了?”

温婉没有回答白世年,直直地倒下去。

白世年眼疾手快,抱住了温婉:“温婉,你怎么了?温婉…”好好的怎么会晕倒过去。

明瑾见着他娘晕倒了,吓得大叫:“娘,娘你怎么了?娘,你醒醒,娘,你别吓我啊?”这还是明瑾第一次见着他娘晕倒的。

明睿面色阴沉地看着屋子里所有的人。那眼中,迸射出的是杀气,热腾腾的杀气。

白世年迅速将温婉抱出了屋子里。平府顿时大乱。白世年让大夫给温婉看。大夫心惊胆颤地诊了脉:“侯爷,郡主应该是受悲痛过度了。”大夫实在是诊断不出有什么异样,只能以悲痛过度来解释了。

夏瑶跟夏影却不是这么想。作为温婉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两人很清楚温婉对平向熙压根就没父女情份。怎么可能因为平向熙过逝而悲痛过度晕倒过去。无稽之谈。

夏影反应比夏瑶快许多,听了大夫这句话,就知道这大夫就是个庸医,立即吩咐:“武星,你立即去请叶太医。武昭,立即让人备马,郡主要回郡主府。”

白世年看着昏迷的温婉,有些犹豫。

那位大夫说道:“郡主现在昏迷,还要在马车上颠簸。怕是对郡主的…”大夫的话再夏影杀人一般的眼神之中,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夏影再望了她也住了不少年头的院子:“侯爷,还是带了郡主回去。别在这里逗留了了。”她就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果然,不好的预感是对的。

白世年还在犹豫。温婉现在昏迷,贸然移动,还要送回到郡主府,这中间很可能对温婉身体造成不适。

夏影见着白世年没吭声,转头在夏瑶耳朵边上嘀咕了两句。夏瑶听了立即点头:“侯爷,将郡主带回郡主府。府邸里比这里清静。”其实夏瑶更想说的是,府邸比这里干净。

白世年还没回话,明睿却是出言道:“爹,带娘回去吧!娘不是受伤,只是受刺激过度才晕倒的,坐马车也无妨碍。”只是因为悲痛过度才晕倒的,跟受伤完全不是一回事。

明睿虽然知道温婉不喜欢平向熙,也当平向熙是陌路人。但是他对这件事的了解没有夏瑶跟夏影的深。所以,明睿认为温婉是与他上辈子一样,虽然心底对父母的偏心失望到了极点,恨不能不是他们生的。但是心底还是有着孺慕之情。所以,明睿是相信态度的话。

白世年听了明睿的话,看这才抱着温婉上了马车。平府的人都还没做出反应,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平府。

苗氏面色寡青:“老爷,府邸怕是大祸临头了。”苗氏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温婉若是有事,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郡主府里。白世年将温婉抱回到卧房。明睿跟明瑾也是跟着进了卧房。

明瑾此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温婉。这一路他极为恐慌,此时忍不住抓着明睿的手:“哥,娘怎么了?娘为什么还不醒来。”

明睿握着明瑾的手道:“别慌。娘只是一次惊吓住了,很快就会醒过来了。你别慌。”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也慌慌的。但是现在不是慌的时候。

白世年则是一直握着温婉的手。白世年相信大夫说的,温婉只是一时受刺激,悲痛过度才晕倒。此时的白世年又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温婉去平府了。

夏影看着白世年,眼底有着怒火。夏瑶拉了一下夏影,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所想的。但是孰轻孰重,你心底应该清楚。”

夏影听完这话,面色恢复正常:“我知道。”

叶太医很快就到了,诊了温婉的脉后,面色大变。甚至连手都在发抖。不过最后叶太医还是以良好的,强大的心里素质平复了心情,再重新给温婉把脉。。

明睿看着叶太医凝重的神色,觉得事情不对了。他娘一直对平家当成无物。对平向熙更是厌恶万分,怎么会到现在却会悲痛过度。明睿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有些发冷。不对,真不对。他娘的情况跟他不一样,他是怀有期望,而娘根本就没将平向熙当成父亲看待。

明睿都注意到的事,白世年岂会不知道。抓着叶太医的胳膊问道:“太医,温婉怎么样了?”

叶太医没回答,而是让跟着来的王太医再诊一次,王太医一摸温婉的脉搏,当下面色发白。抬头看着面色凝重的叶太医,当下心里沉不住了。王太医的心里素质没叶太医的好,当下问了出来:“掌院大人,掌院大人,你再来看看。”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怎么郡主好像是快要死了一半。王太医额头都出了冷汗了。

白世年听了这话当下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温婉怎么了?”

叶太医看着两个望着自己的孩子,最后轻声说道:“侯爷,麻烦请到外面一下。”这些事还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了。省得将两个孩子吓着了。

白世年听到叶太医说温婉的脉搏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没的时候。压根就不相信:“不可能。温婉身体一直都很好的,好好的,怎么就脉搏不稳,你们再仔细诊断。”

叶太医也是再三确认过才敢开口说这句话的:“侯爷,老夫岂敢信口开河。郡主一向都是老夫请的平安脉,郡主的身体老夫最是清楚不过了。可是…”现在郡主的脉搏时断时续,好像就在死亡的边缘。这一般都是患了大病马上要归西的人才有的。若是出现在其他人身上,叶太医可能还认为是有隐疾。但是郡主是他请的平安脉,每三天过来一次,郡主身体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可以说郡主的身体保养的极好,而且往日里又非常注重养身,劳逸结合。按照叶太医的话来说,郡主活个七老八十没问题的。所以郡主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让叶太医心里有着恐慌。

白世年听着叶太医不避讳地话,当下站都站不稳。过了好久才稳下,但是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最真实的状态:“既然你每天都给温婉诊平安脉,那怎么会这样。”

叶太医看着白世年轻轻说道:“侯爷先别急。郡主会吉人天相的。”郡主这一辈子就多灾多难。这一次估计又是一难了。

叶太医让王太医将郡主的状况告诉皇上。至于其他的,叶太医也没再说了。相信皇上得到消息,会有应对的。

皇帝听到温婉在平府晕倒,本以为只是如得到消息那般,受刺激过度晕倒的。所以听到王太医回来禀报,倒也没多担心。

王太医心惊胆颤地对着他说道:“皇上,郡主,郡主…”他其实很不想回来跟皇帝回报这件悲催的事。但是又不能不回。

皇帝一听这结结巴巴得话,感觉事情不对了:“温婉怎么了?赶紧说。”皇帝心头闪现出不妙。

王太医结结巴巴地说道:“郡主,郡主的脉象很诡异。脉搏时断时续,怕是,怕是…”不吉利的话,他是真不敢说。

皇帝一听着话,顿时头轰隆一下炸了。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今天就出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刺激过度晕倒的?怎么会这样…

王太医也很悲催,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只有战战兢兢,准备接受皇帝的怒斥。

皇帝才没工夫找他发火,听到温婉可能随时没命,哪里还坐得住,立即赶往郡主府。他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影却是没如白世年一般,只是不相信。夏影认定这件事有蹊跷:“郡主为什么会好好的脉搏时断时续?你跟我说实话。”叶太医跟温婉身边的几个丫鬟也算是老熟人了。所以说话没什么忌讳。

夏影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温婉这种状况太奇怪了。受刺激过度,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夏影跟在温婉身边这么多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所以,夏影所想的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夏影认为是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郡主。

叶太医看着夏影,再看了一眼一侧的白世年。

夏影好像当白世年是空气。直直地看着叶太医:“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需要避讳。郡主才是最重要的。”

叶太医是怕白世年不相信,但是夏影既然说了,他也就不藏着捏着了:“夏影姑娘,郡主的身体没问题,这点老夫可以用性命担保。若是郡主身体有什么不妥当,臣定然早就知道了。”叶太医对自己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若是温婉真有什么不妥当,他早发现了。所以,问题应该出在其他方面。

夏影当下心头凛然。猜测是一回事,得到别人的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夏影全身戾气:“你是说郡主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叶太医没回应夏影的话,只是说道:“郡主不是有什么病症,也不是受刺激过度。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毕竟郡主的情况太特殊了。”除了这点,叶太医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出来了。

叶太医所说的特殊,就是温婉当年是受过诅咒的。后来接受了佛祖的庇护。这样的人很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当然,这都是众人的迷信所致。医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自然就归咎为神佛了。

夏影面色发寒,也就是平府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说,是平向熙惊扰了郡主了。

白世年愣了一下:“不干净的东西?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白世年其实是怕温婉以后会后悔,后悔不去见平向熙最后一面。

白世年碰到过一个这样类似的事情。就是他一个属下,与父亲积怨甚深。最后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去见。这也成为了他属下终身遗憾跟后悔的事。白世年不愿意让温婉留下这样的遗憾跟后悔。

夏影看着白世年在这段时间,仿若一下苍老。想了下,到底是没说什么狠话。不管如何,白世年对郡主大体上还是好的:“郡主体质特殊,很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怀疑郡主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上,才会昏迷不醒的。”

白世年从不信神佛的。对于杀生无数的人来说,若是相信神佛,相信因果报应,那不等于承认自己造孽无数,会祸害子孙,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域。所以白世年听了夏影这话,当下瞪了眼睛。

夏影一看就知道白世年所想:“这不是我信口雌黄。这是当年司天监见证大人天牢儿跟觉悟大师亲口所说的。郡主已经因为这件事,三番四次被人算计上了。”

白世年听到觉悟大师都亲口所说,一双手撑在桌子上,才没让他倒下去。这么说,温婉是在平府冲撞到不干净的东西才晕倒的。甚至,还有可能让温婉丢了性命。而罪魁祸首,却是他。

夏影正想着是否宽慰一下白世年,就听到外面叫着,皇上驾到。当下什么宽慰的话都没有,转身回了卧房。

皇帝急匆匆地步入正院,看着躺在床上神色安详的温婉。心里头不详的预兆出来了。记得当日温婉中了睡美人,也是这个样子。

皇帝死盯着叶太医道:“叶太医,温婉到底如何了?温婉这些年都是你请的平安脉,身体如何你该是最清楚。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差池。”叶太医还是他的专诊大夫,若是如此无能,他如何敢用。

叶太医可以跟夏影说温婉晕倒有蹊跷,可是却不敢对皇帝说。因为一旦开口说了,那就是平家有人心怀不轨诅咒郡主。或者说死了的平向熙冲撞到了郡主,不管如何,平向熙到底是郡主的亲身父亲。万一皇帝一怒之下,斩杀了平家的人,到时候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夏影却是没这方面的顾虑:“皇上,郡主身体一向安好。现在出现这样的事,属下认为平府有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郡主。”夏影才不会去管什么平家不平家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全都变了。不干净的东西,温婉曾经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弄得几次都徘徊在边缘边上。

皇帝听了这话,面色阴晴不定。雷霆一怒,浮尸千里。

皇帝冷冷地朝着跟来的孙公公说道:“来人,派人立即去查抄平府。看看平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然冲撞了温婉。”若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温婉,那他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平府顿时人仰马翻。

两个时辰以后,奉了圣旨去查抄的人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写着温婉生辰八字上面扎了针的血娃娃,。

皇帝当下大怒,将平尚麒一家全部都被关入监狱了。本来皇帝是要下圣旨直接处死这些人的。

夏影却站出来阻止了:“皇上息怒,现在郡主还昏迷不醒,不宜多杀生。属下怕冲撞了郡主。还请皇上手下留情。”夏影可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她是真的担心皇帝现在大开杀戒,杀气太盛会冲撞了郡主,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皇帝想了下觉得夏影的话有理,立即让人将平家的人全部都投入监狱里去。人可以不杀,但是可以折腾死他们。

皇帝一直在郡主府里停留了大半天,一直到深夜才回去。回去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着寒霜的。

夏影看着昏迷不醒的温婉,心越来越沉,最后跟夏瑶说道:“夏瑶姐姐,我要去皇觉寺一趟。”也许找觉悟的大师会有用处的。

夏瑶想也不想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也不管现在已经是深夜,吩咐了人备马,赶往了皇觉寺。夏影跟夏瑶天蒙蒙亮到了皇觉寺。

可惜觉悟大师云游去了。不在皇觉寺之中。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对望了一眼。面色越发阴沉了。

皇帝从郡主府回到皇宫就歇息了。可是第二天一醒来,皇帝就觉得头重重的。

孙公公一看皇帝面色不好,立即宣了当值的太医过来。太医一把脉,说着皇帝是受了风寒,吃两贴药就好了。

皇帝头重重的,身体又不舒坦,想着还躺在床上的温婉,心下如何能安心呢。他能活到现在,是温婉续的命,温婉若是有什么,那他还能安然无恙吗?

皇帝这时候又下了圣旨,将当日去郡主府请温婉过去的尚麒直接斩首了。又将平国公的爵位剥夺了,平家的人全部都压入大牢。这里失的平家的家,是平家所有的族人。可不是指平家七方的人。

皇帝金口玉言,若是温婉有三长两短,要平家所有人陪葬。也就是说,温婉万一没了,平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包括平国公在内的几千人,全部都要人头落地。

这些人里面,也包括了平尚堂一家。

温婉顾念苏真真与他是表姐妹,小的时候还是闺中的朋友。对几个孩子也都有了怜爱之心,所以一直都是明着庇护。

皇帝可没这么好的心情。惹着皇帝的逆鳞,别说平家这几个人,儿子他都能随时舍弃。

对于皇帝一天之内连下数道圣旨,下面的大臣也都不敢吭声。就连铁头御史平韩国柱都没敢吭声。诅咒温婉郡主,这种罪可不是随随便便开脱。皇帝现在只是夺爵关押在牢房,没下圣旨全部斩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谁敢去碰这个雷区。一旦碰了,温婉郡主没事倒还好,万一温婉郡主就这么没了,到时候她们全部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皇帝喝了药,感觉好了许多。正常处理超正。皇帝带着病处理政务,正好看着御史上的折子,这个时候哪里还去分什么黑白对错的。当时大发雷霆,这次可不是摘了乌纱,而是直接处死。

皇帝的这一通怒火,下面的官员,只要不是紧急事务能不去见皇帝都不去。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帝,皇帝一发作,他们可就性命不保。去见皇帝的人,也都战战兢兢的。

皇帝一脸发作了三个官员。下面的官员都心里暗暗祈祷着温婉郡主快点醒过来。再不醒来,他们全部都得跟着遭殃了。

夏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秋寒走过去对着夏瑶说道:“夏瑶姐姐,侯爷跟世子爷还有小少爷都没吃没喝的,一直守候在郡主身边。这样下去,我真怕他们扛不住。”秋寒劝了,可是没有用。她言轻力微,只能希望夏瑶能说动这父子三人了。

夏瑶劝说了白世年,可是白世年却摇头。见着夏瑶还要说,声音都哑了:“你们都下去吧!”白世年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希望最希望的就是温婉醒过来。

明睿跟明瑾兄弟俩本来也准备来个不吃不喝,结果却是被夏瑶跟夏影一个托一个出去了。

夏影看着两个倔孩子,当下呵斥道“你们要真孝顺的话,就听话,好好吃,吃好了就去睡一觉。你们若是不吃饭,到时候郡主醒过来,你们就该病倒了。到时候,郡主身体本就不舒服,还要担心你们,这就是你们的孝顺吗?”夏影是不愿意去劝说白世年了。若不是白世年,郡主也不要受这一个罪过。所以白世年不吃不喝,当是惩罚了。

夏瑶在边上点头赞同:“明睿,你一直都是懂事的。现在这个样子,你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说动了明睿,也就等于是说动了明瑾了。

明睿端着碗,嚼着不知道什么味的饭菜,努力咽下去。见着明瑾不吃,出声说道:“明瑾,娘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不能等娘醒过来,还要为我们担心。明瑾,吃饭。”

明瑾最终还是听从了明睿的话,吃着那堪比毒药还难以下咽的饭菜。边吃,边哭。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看得夏瑶眼泪也都出来了。其他丫鬟眼中也都泛着泪珠。夏影看了面色阴沉:“郡主还好好的,你们哭什么?”人又没死,都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真是不吉利。

周边伺候的丫鬟都低下头。

夏影看着虽然没哭,但一直将自己崩得紧紧的明睿还有眼泪朦胧的明瑾说道:“明睿,明瑾。郡主之前那么多的危险都过来,这点危险难不倒他,郡主一定会醒过来,你们要对郡主有信心。”

说实话,明睿对他娘身边的那些丫鬟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影了。夏影这个人很冷漠。在府邸里,夏影只听从娘一个人的话。对他们兄弟俩,也没表现出特别的疼爱。特别是这半年对他爹很不尊重。让明睿对她很有微词。只是不管如何,夏影到底是他娘的贴身丫鬟,身份又特殊,对他娘也算忠心耿耿,所以就算他心头不满,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夏影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明睿是知道夏影对她娘很忠心的。所以,这样的冷静不是因为无情,反而是因为笃定。夏影是笃定他娘没事的。

想到夏影是在他娘六岁那年,就到娘身边服侍。这些年,夏影陪着娘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明睿心里对夏影的那丝不喜也就消散了。当下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要对娘有信心。我相信,娘舍不得放下我们的。”说完,继续扒了一碗饭。

吃完饭,拉着明睿一起到西厢房去睡觉去了。明睿看着不愿意睡觉的明瑾道:“睡会,等你睡饱以后,娘可能就醒了。”

明睿眯着眼睛,过了好半天,听到身边明瑾均匀的呼吸声,面色柔和了一些。躺在床上自然是睡不着了,但是可以眯下眼,养养神。

冬青因为正好在外面办事,得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回了京城。进入郡主府,感觉到府邸里上空笼罩了一股悲伤。

冬青见到夏瑶的时候,夏瑶眼睛也是红肿的。这两日,夏瑶跟夏影相尽了办法,所有的法子都用过,可惜都没有用。温婉仍然没醒过来。他们两人内心也是焦急如焚。

冬青听了温婉的情况不乐观,心头也是万分的担忧:“我去看看郡主!”这些年那么多的事都过来,这次,应该也能过的。

冬青到卧房的时候,见着温婉神色安然地躺在床上。不像是要死了,反倒是像睡着了。而白世年,整个人好似没魂一般地守候在一侧。跟上次见到的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冬青本来想叫白世年,却被夏瑶拉住了。摇着头轻声说道:“出去吧!”他们都劝说了,可是没有用。两天两夜,侯爷还是不吃不喝。谁也说不动。

冬青悄悄地退出来:“我听说是郡主是被人用了邪术才导致的昏迷不醒。你跟我说说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中了邪术了?”冬青也是温婉的心腹,对于温婉的心思也知道不少。以前的那些事就不说了。若是单单被人诅咒,郡主也活不到现在。所以冬青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

夏瑶想到这里,心头就起火:“八井胡同里埋了一个血娃娃,上面有着郡主的生辰八字。以前郡主没去八井胡同自然无事,可郡主这么一去,就被邪术撞上了。”至于是谁的手笔,已经不需要他们去动手了。皇帝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冬青听了来龙去脉,想了好久后说道:“夏瑶,你还记得当年郡主在淳王府的时候,郡主去过一趟皇觉寺吗?”

夏瑶点头:“记得。可惜觉悟大师不在京城,云游去了。”云游还算好的,最怕的就是在哪里圆寂了,这才是最糟糕的(这是方丈的隐晦之词)。

冬青自然不是指的觉悟大师了。她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可能不记得,我却记得很清楚,郡主那年去皇觉寺,觉悟大师给了郡主一串贴身带着的佛珠。我听说这串佛珠跟随了觉悟大师数百年,送给郡主的时候,说佛珠能保郡主一世平安。只是后来郡主将这串佛珠转赠给了皇上。觉悟大师乃是当世高人,他给郡主这串佛珠,还说这串佛珠能保郡主平安,必定有其特定的涵义。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有上天的庇护。佛珠对皇上来说,用处不大。夏瑶,你看能否请皇上将佛珠给郡主佩戴上,也许有用呢!”

这件事对冬青印象特别深刻,觉悟大师的名声太响亮,冬青也是敬佩万分。当时觉悟大师对他伺候的小怪物态度(温婉)太奇怪了。佛珠的事情透露出怪异,让她一直记在心上。

夏瑶听了这话,立即去了皇宫,跟皇帝说了这件事。不管有用没用,至少先试一试在说。

皇帝吃了药,伤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太医说再好好注意,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皇帝自己也感觉好了。但是心里到底是七上八下的。毕竟,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听到夏瑶求见,立即找见了。

皇帝听完夏瑶的话,手不自觉地摸向了手腕上的佛珠。这佛珠自温婉送给他以后,除了昏迷那两天被温婉取走。这些年,佛珠从没离身过。他还真不知道觉悟大师说,这串佛珠能保温婉平平安安(这是冬青自己加上去的)。也就是说,温婉将这个平安送给了他,自己代他受过了。

皇帝也没将佛珠取下来给夏瑶,而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夏瑶见着皇帝的态度,有些急眼了,当下也没想太多,直接说道:“皇上,太医说,郡主若是三天之内醒不过来,可能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了。皇上,求皇上开恩。”夏瑶再嚣张,也不可能在皇帝勉强放肆。

皇帝从回忆之中醒过来,望着夏瑶,神色有些冷冷的。不过却没开口说什么,而是站起来。然后去了郡主府。

皇帝来了,一直握着温婉的手不愿意放开的白世年,还是被挪了个位置。他的位置自然是得让出来给皇帝。

皇帝将从不离身的佛珠套在了温婉的手腕上。到现在有什么舍不得的,转身看着叶太医:“温婉如何了?”

叶太医是真的一身的冷汗啊。皇帝下的那道圣旨,可以预测,若是郡主有什么万一,他也难逃一死:“皇上,郡主还是老样子。脉搏时断时续的。这都三天了。”这种症状,叶太医还是第一次碰到。

皇帝也不再逼迫叶太医了。若是温婉得了什么病症的他还能逼迫这些太医。现在明白着是邪气入体。皇帝摸着温婉的额头,看着睡得如婴儿一般恬静的温婉。皇帝心里有种很无力的感觉。十多年前,他就对自己发誓,若是温婉能醒过来,他就会尽全力地保护温婉,再也不要让温婉受到任何的伤害。他还在父皇临终前答应了父皇,要全心全意爱护温婉,保护温婉。可是这十多年来,与其说是他早保护温婉,不如说是温婉一直在帮着他。知道国库空虚,温婉为他费尽心血筹谋,置办产业赚取银钱给他周转。知道他要用白世年,没半句怨言,自己辛苦带着两个孩子。

皇帝想着天老儿曾经说过的话。是温婉逆天改命,改了自己的命,也改了他的命。没有温婉,就没有他的今时今日。皇帝到现在终于承认,没有温婉,就没有现在的他。

夏影突然当着屋子里的人跪在地上:“皇上,属下替郡主求皇上一件事。希望皇上能答应。”

夏影的话来都太突然了。众人都不知道夏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皇帝也不知道夏影这么做是为何。

夏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皇上,郡主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年一直窝在京城,皇上,郡主这么多年的愿望,就是想出去走一走。皇上,等郡主醒过来,属下恳请皇上能满足郡主这个愿望。”夏影虽然心头也是万分的担心,但是她心底还是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郡主一定会醒过来。

皇帝看着夏影,再回望着温婉。夏影知道的事,皇帝又岂会不知。只是他要倚重温婉的地方很多,所以从没想过,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是没想过放温婉离开的。

皇帝是知道的,温婉不好权势,对钱财也没放在心上。温婉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团圆。再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去外面走走。这点是受了宋洛阳的影响。到现在,温婉满足了第一个愿望,可是第二个愿望,因为他的拒绝,到现在还没实现过。

皇帝拍着温婉的手,轻声说道:“温婉,只要你醒过来。舅舅答应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舅舅再不拦着你了。”可惜这句话,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床上睡着的人,仍然恬静地睡着。

皇帝一直守候在温婉身边。

明睿看着一直站在边上眼睛不离他娘的老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劝道:“:“爹,你吃点东西,再趴着睡会吧!若是娘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会很难过的。”他知道爹是内疚,内疚没保护好娘。但是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明睿之所有没垮掉,那是明睿相信温婉一定能醒过来:“爹,你放心,娘不会舍下我们的。我相信娘一定能醒过来。爹,你要对娘有信心。”明睿是在给白世年打气。他不希望娘没出事爹却出事了。

其实明睿心里何尝不害怕不惊恐。他这些年,体会到了上辈子从没体会到的幸福。特别这是这半年多来,严厉的爹,慈爱的娘,调皮可爱的弟弟,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他是万分的珍惜。可若是娘有什么,明睿甚至连想都不去想。他只是告诉自己,娘不会有是的,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世年没有吭声,也没有动,眼睛一下都没离开躺在床上的温婉。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温婉一定会醒,一定会醒的。

皇帝在床边守着温婉,静静地守候着,并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新生惶恐。孙公公瞧着外面天色晚了:“皇上,该用晚膳了。”

皇帝哪里有心情吃。

孙公公没办法,只能又抬出了温婉的说辞:“皇上,郡主经常让皇上爱惜身体。皇上,太医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的。要不然,伤寒可能会复发的。”

皇帝不愿意再听废话了,直接让孙公公下去了。再回转头,看着站着的白世年。这哪里是他意气风发的大元帅,完全就是一没了魂魄的人了。皇帝微微叹气,吩咐人给白世年加张椅子。

夏瑶跟夏影是最忙碌的人。不仅要担心着温婉,还要处理郡主府跟侯府大大小小的事。男主人不顶用,两个孩子还小,两个府邸里的事只有他们扛起来了。

夏影得到消息,知道夏瑶吩咐暗中关照平尚堂一家。看了夏瑶一眼,却是没吭声。但是神态却显露了她的不满。

夏瑶与夏影也相处了快二十年,岂是不知道夏影所想:“我只是保全了梦澜三姐妹。女儿家的,若是被送入监狱,以后名声难听。夏影,我知道你厌恶平家的人。但是郡主很疼他们三姐妹,若是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有所损害,郡主心里也不会欢喜的。”

夏影过了好久才说道:“四个孩子可以放过,甚至苏真真都可以放过。但是平家的人跟事,你别再插手了。”

夏瑶有些不明白。

夏影说起平家,脸上满是戾气:“你是不知道,也没经历过当年平家的人是怎么逼迫郡主的。郡主心宽,不追究,也不在乎,皇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这次,皇上既然要下手整治他们,就将他们抛却这层皮。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夏影在当年就想收拾平家的人了。只是当年情况特殊,条件不允许。后来皇帝登基了,又因为温婉不愿意追究这件事就一直放着。可是现在,有了这件事,新仇旧恨一起来,夏影要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想要翻身,等下辈子了。

传奇篇 两百六十七:苏醒

温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了。

温婉开眼睛就看见守候在她身边的皇帝。再转了转眼睛,白世年胡碴都出来了,眼睛布满了血丝。两个儿子也在边上眼睛也都是血丝。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觉了。

温婉手一动,就被皇帝察觉到了。一睁开眼睛,所有人都看着她。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万分的欣喜。

明瑾的反应最是直接了。当下扑倒在温婉身边。边抱着温婉边哭着说道:“娘,你终于醒了。娘,你吓死我了。”这两天,明瑾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回眼泪了。他很害怕,害怕听到娘没了的消息。这两天一直在扛着。现在看到温婉醒过来,终于忍不住了。

温婉见到儿子仿若生离死别过一回的神情。当下奇怪地问着皇帝:“皇帝舅舅,你们这是怎么了?”说完这话,温婉才擦察觉自己全身无力,软绵绵的。

温婉大惊:“我这是怎么了?”嗯,温婉想起来了,她当时心口痛,一下晕倒了。也就是说,她晕过去了,而且很可能是好几天。

皇帝看到温婉醒过来,皇帝的心也落了下来了。醒了就好,其他不说,只要醒了就成:“没事,只是你当时受刺激过度晕倒了。现在醒来就没事了。”

温婉有些怪异。当年她中睡美人的时候,虽然说是陷入了昏迷之中,但是身边发生的事情她其实都知道的。可是现在,她却什么记忆都没有了:“皇帝舅舅,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皇帝退开,让叶太医上。听到温婉的发问,说道:“三天了。你昏睡三天了。”

温婉诧异了,这么长时间。温婉想了下后,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平向熙死亡的那一刻。温婉只记得当时看着平向熙闭上眼睛那瞬间,她的心口好痛好痛,温婉很确定这股疼痛是不属于她的。而那股感受不受她所支配。也正因为这份心痛才让自己晕过去的。温婉都不敢去深想其中的东西。

叶太医给温婉诊完脉,神色也轻松了:“郡主的脉象平稳,已经无大事了。”其实这种事情,只要醒过来基本就无事了。醒过来,也就证明邪气散发出去了了。

皇帝听到叶太医说温婉无事,面色松缓。孙公公趁机说道:“皇上,该回宫了。”

皇帝看着一侧的白世年跟明睿与明瑾,再看着叶太医。叶太医很精乖:“皇上放心。郡主醒过来就无事了,不过要休养几日。”这是在给皇帝保证了。

皇帝再安抚了温婉两句。温婉无事,身边有着丈夫儿子在身边。他身体也撑不住,该要回宫歇息了。明天还有一堆的政务要处理呢!当下带着人回宫了。

皇帝一离开卧房。白世年冲到温婉身边。摸着温婉的脸颊,小声地叫道:“温婉,温婉…”他担心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等一眨眼,温婉又睡在床上。

明瑾等皇帝走了,又想扑到温婉身上。却被夏瑶给拉住了。就是明睿也是拉着他的手,摇摇头。

温婉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看着不成人样的白世年,也不忍再多说什么让他担心的话:“没事,我好好的。你别担心。”看着不成人样的白世年。温婉眼角算算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了。

白世年大急:“温婉,你哪里不舒服吗?你不舒服告诉我,太医,太医…”白世年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的没用。

温婉忙止了眼泪:“没事,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三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让他们给我熬碗白米粥过来。”三天没吃东西的人,不饿才奇怪呢!所以。现在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白米粥立即端上来了。

白世年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喂给温婉吃。温婉是真饿了,一会的功夫就喝了一碗。喝完以后歇息了一会,才有点力气。看着一侧一直都没吭声的明睿,还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明瑾。笑着说道:“明睿,明瑾,过来。”这次的事,应该是将两个孩子给吓着了。

明瑾拉着温婉的手。眼泪又是扑哧扑哧地掉。边哭边哽咽道:“娘,你没事就好了。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恩,不吉利的话,明瑾是再不敢多说了。

明睿看着明瑾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对此很无奈,明瑾开心也哭。不开心也哭,完全就是一泪包啊。

若是往常,白世年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定然是要开口呵斥的。只是现在,却没开口呵斥。只是摸着明瑾的头。

温婉笑着安抚了明瑾两句,她精神有点短。当下对着明睿跟明瑾说道:“娘没事,你们去休息吧!瞧着都成什么样子了。”温婉也是知道两孩子是担心她,所以眼里才满是血丝。

明瑾哪里愿意走了,拉着温婉的手道:“娘,要不,我就睡你旁边。这样我也能安心。”

白世年没吭声了。若是往常,他听了这句话会直接将明瑾扔出去的。只是这次,他自己吓得魂魄都没了,两个儿子也受到巨大的惊吓。所以,白世年没出言。

温婉摇头:“娘没事。你若是不放心,就去旁边的厢房里睡。那离这里也就几步路远。不放心就可以过来。”不是温婉不想满足儿子的要求,只是现在她还一头雾水,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温婉这是已经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的。已经没有依赖过任何人。

明瑾不愿意,明睿却是拉着明瑾的手应道:“好,娘,我们去睡。”娘醒来没事就好了。其他的,慢慢再谈。

明瑾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屋子。夏瑶一挥手,屋子里也没其他的人了。就剩下两口子了。

温婉看着白世年邋,轻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了。你先去吃点东西!”温婉是知道叫白世年离开他也不会离开的。

白世年等着儿子都出去了,再没其他人抱着温婉,言语之中是慢慢的后悔与后怕:“温婉,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让你去平家。你就不会遭此罪了。”温婉若是不去平府,就不会被冲撞,更不会中邪。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温婉奇怪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从刚才众人的态度,还有现在白世年的言语之中,温婉就知道,事情恐怖比自己想的还复杂。

白世年却是没跟温婉说这些事,省得温婉听了糟心:“温婉。你当初不想去,我不该强迫你的。若是我没强迫你去,你就不会昏迷。”

温婉摸着白世年胡子拉碴的脸:“傻瓜,这不能怪你。也跟你无关。你别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白世年摇头:“不是,都是我的不吃。若不是我坚持要你去平府,你就不会晕迷。温婉,对不起。”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他不劝说,温婉也不可能会去平府。也就不会遭此大罪了。

温婉轻笑:“傻瓜,这谁能预料到的事呢!看你样子,定然是没吃没睡了。让他们送东西上来。今天就不嫌弃,让他们送到卧房里来。我看着你吃。”

白世年在温婉的目视之下,吃了两碗饭。吃完后,温婉让夏瑶将他赶去洗澡:“臭死了,不把自己弄干净就不要到我身边来。”温婉也觉得自己臭烘烘的,想着得洗洗,就算不能洗也得擦下。

白世年知道温婉有点小洁癖。当下遵从了温婉的决定,去了沐浴。温婉等白世年走后。问着夏影道:“跟我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昏迷了多少天,为什么皇帝舅舅也一直守着我。”温婉心里早就积蓄了一堆的问题。只是问白世年,白世年又不说的。只有问夏影了。

夏影并没有瞒着温婉。当下将温婉当时晕倒,送回郡主府,然后脉象诡异。最后从平府查出了诅咒温婉的血娃娃。平家现在从头到下,全部都关入了监狱之中。事无巨细,都给温婉说了。

温婉听完低低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娃娃上面的生辰八字又不是她的。若不然。很多年前就被咒死了,还用等现在。温婉其实大致猜测到,心口突然来的疼痛应该是属于原主的。虽然有点惊悚,但是除了这个解释再无其他理由了。只是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对别人说的。

夏影看着温婉的气色不错,想了下后说道:“郡主,皇上这次是要拿平家开刀的。郡主。这件事我认为,郡主不该插手的。”平府如何,跟郡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婉看了一眼夏影,不明白为什么夏影要特意跟她说这件事。

夏影眼中一片平静:“郡主,平家对你做下的事,也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郡主,仁善没有错,但是也得看人。平家的人,不值得你对他们仁善。”平家做下的事,该死。

别人会说平国公以及平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无辜嘛?夏影可不这么认为。平家的人当初敢吞了公主的嫁妆,当时先皇就该治平家重罪。可是先皇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郡主后来受了那么多次羞辱,平家的人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若是他们真有心,平国公跟平家组长难道还真的制不住一个平向熙。只是他们都不想管,确切地说,是想用平向熙压制住郡主罢了。便宜要得,出力不出,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以前没机会就算了,现在得了这个机会。夏影是一定要整死他们的,将平家的人打入凡尘。让他们也去过过三餐不饱的日子。

温婉看着夏影:“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舅舅的意思?”温婉是认为这只是夏影的意思。

夏影也不否认:“这是我的意思。但是皇上也有皇上的意思。皇上早就想夺了平国公府的爵位了。这次也是一个机会。”

温婉看了一眼夏影:“平国公的爵位,是太祖皇帝下了丹书铁卷,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诺过,要与大齐朝共存亡。若是被夺爵,到时候皇帝舅舅这番行为定然要被史册记录在案的。你觉得可能吗?”平家就算现在被夺爵,这个爵位迟早要还回去的。这是信誉问题。

夏影轻笑道:“郡主,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皇上会有主张的。”皇帝要做一个千古明君,自然不会违背祖先的意思,落下话柄。至于究竟如何。夏影只是希望温婉不要插手就是了。

温婉听了夏影这话,心里有数了:“成。平家的事,我不插手了。不过梦澜几个孩子,不要让他们卷入进去。”

夏影自然不反对:“这自然。不管其他,单就福哥儿是公主的孙子,以后要给公主上香,就不能让福哥儿有事。”福哥儿都没事,梦澜三姐妹更不会有事了。

温婉点头:“好。”其他的是死是活。随他们去吧。平家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其实早该得到教训了。

夏影想了下后说道:“郡主,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你是为了全孝道,结果却反而中邪了。郡主。是否可以吩咐下去,让平尚麒好好地安葬平向熙吧!不管如何,做戏做全套。”郡主为了不被人拿着不孝的把柄,这些年为此忍气吞声。到现在,算是全了最后的体面。以后,再无人能拿着平向熙作茧了。

温婉想了下后说道:“娘省钱那么爱平向熙。平向熙这么多年也忏悔了,让他们夫妻合葬吧!”不管如何,福徽公主是用生命在爱着平向熙。夫妻同穴,定然是福徽公主的愿望。

至于平家其他人。温婉就没那么多的精力去管了:“平家的人,应该罪不至死吧?”皇帝只要不是全都杀了,她就不会再去过问。

夏影摇头:“不会。我已经说了,郡主体质特殊,不能多造杀孽,所以皇上是不会杀了平家的人。郡主但请放心。”郡主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可以不在乎权势地位与银钱的。郡主一直认为人命很重要,却不知道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跌入底层,是比死还难受,还痛苦的。

温婉当下也就将这件事丢开了。

温婉有些累,刚想开口让夏影出去,她要好好歇会。就听见夏影说道:“郡主,皇上已经答应等你醒过来,你若是想出去外面游玩会成全你的。所以。郡主赶紧将身体养好,到时候就可以出去外面游玩了。”夏影在温婉身边二十多年,对温婉的心思还是很清楚的。这也是夏影为什么能在温婉昏迷之时,给皇帝讨要的福利。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难有机会了。

温婉眼睛一亮:“真的?皇帝舅舅真什么说?”来到这个世上二十多年,一直都被困在京城。出不了京城半步。若是能出去,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的。

夏影笑着说道:“这还能有假。皇上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说的。不会食言的。现在就等着郡主身体好了,到时候去哪里游玩,郡主自己挑选。”

温婉撇嘴:“最多也就多放一点假了。也不可能真放任我不管的。”皇帝最多也就让他能离开京城,但是决计不能离得太远了。她还想四处走走呢。不过温婉也是很放得开的人,虽然不是最完美的的,但这也是一个开头。挺好的。

夏影看着温婉听到这个消息,神色果然好了。难得面上也浮现出笑容出来了。

温婉说完以后,又觉得不对劲了:“皇帝舅舅为什么好好的,突然会同意让我出去外面转转呢?”这是一个疑点。

夏影也没隐瞒温婉,也不需要隐瞒:“郡主,是我提议的。我知道郡主一直想要出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次一次难得的机会,皇上答应了郡主,就一定不会反悔。”她能做得,就这么多。

温婉对着夏影,笑着点头道:“难为你了。”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夏影还能借机向皇帝舅舅索取假期。可见她是相信自己能醒过来。

夏影面色平静:“恩,我相信郡主一定会醒过来的。”那么艰难的环境都醒过来。没道理现在过得这么好,还舍得离开。

两人正说着话,白世年清洗干净回来了。夏影退了出去。温婉微微叹气,夏影其实对白世年一直都有微词。这些年夏影已经收敛了许多,若是按照以前的脾气,怕是连面子功夫都不顾念上了。看来,找个机会好好跟夏影谈谈这个事。

白世年将弄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上床摸着温婉的脸颊:“还好嘛?还有没有不舒服?”

温婉笑着说道:“没有,很好。刚才夏影跟我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这几天让你受苦了。”想当年他听到白世年名垂一线的时候,一下就垮了。要不是有儿子需要她照顾。温婉知道自己支撑不住的。

白世年为之前的事到现在还后悔不及:“温婉,我以后再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我以后,都听你的。”

温婉失笑:“你什么都听我的,那不真诚了老婆奴了。我才不要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家里的事,商量着来就是了。”白世年身上有很多的毛病,同样,她身上也有很多的毛病。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夫妻也都是需要磨合才能圆的。

白世年摇头:“以后都听你的。”

温婉也不跟白世年争辩:“这些以后再说。你都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再不睡我怕你支撑不住。这个家还要靠你呢,你可不能倒下去。睡吧,我没事了。我就在边上守着你。”

白世年摇头。这次是真的将他吓坏了。虽然知道温婉现在没事,但是他还是害怕睡着以后,再醒过来就见不上温婉了。

温婉想了下后说道:“老公,你知道人强大的是什么吗?”

白世年想了下后没回答,看着温婉。

温婉已经恢复了不少。当下握着白世年的手:“人最强大的不是武功,也不是权势财富,而是意志。人往往能凭借意志,创造出很多的奇迹。我曾经几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最后都安然度过。靠的就是意志。因为我不想死,我想好好地活着。当初那么艰难的环境我都要活下来,现在这么美好的生活我怎么舍得放弃。老公,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吃了那么多苦才等来了今天。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哪里舍得走了。放心,我答应过你要跟你白头到老,就不会食言。我可是大齐朝第一信守承诺的人。”

白世年在温婉的额头亲一下:“温婉。你说得对。人最强大的是意志,他往往能创造出奇迹。”当年他在海口,九死一生,凭借的就是不愿意死的那股劲。后来在边城差点也死了,他当时也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撑过来的。所以,温婉的话,他很认同。

温婉轻笑道:“老公,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睡会吧!万一你病倒了我还要你照顾你。所以你不能病倒。”

白世年在温婉的劝说下,终于肯睡了:“好。那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即叫我。”

温婉连连答应。白世年这才肯睡。

温婉都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大小孩。砖头看着连睡着也在皱着眉头,显露着他的不安,温婉轻轻一笑。也没抽出被白世年仅仅握着的手。既然这样让他安心,就让她握着好了。

白世年这一觉并没有睡很长时间。早晨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见着温婉也睡下,忙推了一下温婉:“老婆,温婉…”

温婉睁开眼睛,看着焦虑的白世年。柔声说道:“说了没事,我也是睡着了。”

白世年刚起床,明睿跟明瑾就进来了。两人见着气色正好的温婉,心头也是一松。两人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明睿更是想了一个晚上的事。明瑾相比好些,在天亮的时候眯了会眼。

温婉看着两儿子:“用早膳了没有?”

明瑾摇头,这几天明瑾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现在都还没消呢。听到温婉的话,抓着温婉的手:“娘,没吃。过来跟你一起吃。”

温婉点头:“成,让他们将早膳端进来。”温婉现在身上还是没多少的力气。但是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

温婉养了两天,想下床走动一下。只是白世年死活不愿意让她下床,说太医说还要多多休息,现在不能下床。温婉也没强烈争辩。

温婉这件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梅儿也是一直焦心不已。但是郡主府是不见客的。梅儿忍不住跟罗守勋道:“老爷,你说温婉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好不容易以为日子安稳了,又闹这么一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呢?”

罗守勋为也一样为着温婉也一直担心不已。现在温婉醒过来,还没事,他自然是高兴了:“是啊,以为温婉以后一帆风顺了。却没想到,却又遇见这样的事。”平家的爵位被皇帝夺了。平家的人倒没被皇帝杀了。只是平家,落没了。

梅儿见着罗守勋给自己说话,眉头还是紧锁。她也知道罗守勋所担心的。丈夫这是在为平家夺爵的事忧虑不已。当然,平家的爵位被夺跟他们没关系。怕就怕皇帝想要收拾勋贵。到时候,他们可就首当其冲了:“老爷,皇上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吧!”

罗守勋苦笑:“这幸好温婉当初为我们美言。若不然,以皇上的性子,抓住那件事。我们的爵位定然也要被夺了。”皇帝明摆着就是想收拾勋贵了。

梅儿当下也没话说了。皇帝什么态度,是最难猜的。当然,这种心思也是最好猜的。

平儿走过来,将手里的大红烫金帖子递上来:“老爷。夫人,这是郡主府下的帖子。请夫人过郡主府一趟。”

梅儿忙接了帖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郡主府的印记。温婉能会客,说明已经好全了。

梅儿第二天用过早膳就到了郡主府。到了卧房,见着气色不错的温婉,阿弥陀佛了半天。

温婉笑着说道:“佛祖真忙啦!”佛下面这么多人都求神拜佛的,不忙才奇怪呢!

梅儿见着温婉的神态,心下也放松了。当即笑骂道:“到现在你还有功夫开玩笑。可见是真没事了。”

温婉点头:“真没事了。休息了俩天,已经没一点问题了。”过多的话,温婉也不想多说了。

梅儿自然也不会再问下去了,只是与温婉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其他的话都没说。敏感的话题是更不会说了。

温婉仿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两人谈笑了大半天,才让人送走了梅儿。

当天傍晚时分,温婉还没等提出抗议。白世年就准许温婉出去,还亲自扶着温婉出去外面转了转。

温婉很诧异,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世年面带惭愧道:“之前是我的不是。我应该相信你的。”温婉一向都很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温婉听了这没头脑脑的话,就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了。不过她装成不懂了。夫妻两人拉着手,在园林之中散步。

温婉看着只剩下余光的天边,温婉很喜欢夕阳夕下的这种感觉。鸟儿归巢,花儿也收起了美丽的容颜。一切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白世年拉着温婉的手。柔声说道:“温婉,若是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也不会阻止你去做你要做的事。”

温婉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白世年也是遵从太医的说辞。白世年是不知道这些太医的心思,认为他们说的就是对的。

第二天温婉逮了个白世年不在的机会,找着夏影。问着夏影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应该与夏影有关系的。

夏影是有问必答:“昨天侯爷找我问话了。我说郡主想出去走走,就该让郡主出去。郡主你对自己的身体也很在意,不会任意妄为的。”

温婉眉头一抖:“你就单单跟侯爷说了这些话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只说这些话。白世年昨天的态度很奇怪。

夏影面露犹豫,在想着该不该说。

温婉站起来道:“说吧,没什么是不可以说的。这些年你什么没做过,还怕说几句话。再者你既然能对侯爷说,有什么可隐瞒我的。”温婉知道夏瑶跟夏影不一样。夏瑶是个感性的人,所以她更相信夏瑶多一些。夏影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理性,理性的近乎冷血。但是不可否认,夏影排除皇帝这个外力的话对她也是很忠心。这点也是温婉能容忍夏影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夏影终于不再迟疑:“侯爷问我,我跟他说,郡主做事一直都有分寸,不会那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说了这么多。”白世年哪里会问得这么温和。是白世年看到夏影对他阻止温婉下床走动后,面露出来怪异的神情,才忍不住相问的。

白世年其实也有想过将夏影弄走的。对于白世年来说,这么不听话而且屡次出问题的下属,是绝对不能留的。只是夏影的情况特殊。温婉也没答应,所以白世年只好忍了又忍。当然,夏影只是对他有时候做的事没什么好脸色,其他倒都正常。否则也不能容忍到现在了。

温婉似笑非笑道:“知道避重就轻了。侯爷为什么会问你,我心里有数。说实话吧!”白世年会问夏影无非就是夏影的态度。这半年来,夏影对白世年的态度属于冷眼相对。他们一家相处的时候,都是夏瑶跟秋寒在身边的。

夏影见着温婉的这种神态,就知道温婉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当下也没藏着捏着了:“郡主。我对侯爷说,郡主想做什么就让郡主做什么。这么多年侯爷不在郡主也一样好好的。我是希望侯爷以后不要再乱出主意,也不要再胡乱给郡主下决定了。”其实就这次的事,夏影觉得责任全都在白世年身上。

夏影对温婉的心思猜测得透透的。温婉对夏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你还是将这次发生的事怪罪在侯爷上。”温婉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夏影也没否则:“对,若不是侯爷,郡主很可能不会去平府的。也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

温婉轻笑:“你用的是很可能,而不是肯定。其实你心里清楚,就算侯爷没替我决定,我也一样会去的。做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她为了名声,做了这么多事。最后一脚,怎么会不去做。只是白世年提前给她定下来。没听到他的话说了。

夏影望着温婉,没吭声。

温婉摸了下手上的钻戒:“其实我是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认为侯爷不该插手我的事。甚至,你认为侯爷一切都应该听从我的,他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我说的对不对?”

夏影坦然道:“本就是这样的。”

温婉笑着说道:“什么叫本就是这样的。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侯爷本就该要对我言听计从?”

夏影眼中透露出坚定:“郡主,你跟侯爷成亲三个月。他就走了。你怀孕生子这么辛苦侯爷也不在身边,你费尽心力带大了两个孩子。还要为这边城的军饷粮草操劳。若是没有郡主,就没有侯爷的今天。郡主为了侯爷牺牲了这么多,侯爷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对郡主发号施令,不管郡主喜欢不喜欢都替郡主下了决定。郡主…”夏影的印象之中,温婉对身边,特别是对亲近的人是没有原则的。当然,这些人里面也包括了她自己。

温婉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为什么你会认为侯爷没为我做出牺牲?”白世年因为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甘愿在家教导两个孩子。除了偶尔会会以前的同僚,基本都不大出现在社交场合。要知道,正常来说,现在应该是白世年最风光的时候。白世年不是没做出牺牲,只是这种牺牲在很多人眼里认为理所当然。

夏影认为这些牺牲远远不够:“明睿跟明瑾。是侯爷的亲生儿子。”夏影的意思,白世年这不叫牺牲。因为他教导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父亲教导儿子,天经地义的。

温婉摇了摇头,别人认为这种牺牲是理所当然。温婉却没有去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白世年的牺牲。白世年愿意妥协,不是白世年没了雄心壮志,而是为的她跟孩子。

沉吟好久,温婉才对着夏影说道:“其实当年惊马事件,你擅作主张将我弄晕,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果然,之后三番四次出问题。可是我还一直容忍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影低着头:“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夏影担心温婉会对白世年毫无原则地好。到时候会很危险。

温婉有些诧异,莞尔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你就不怕惹恼了我真将你驱逐出去?”

夏影出了一口气:“怕,很怕。但是还是要这么做。郡主,我知道侯爷是真心为你的。只是他的有些做法不成的。”过多的她也没说。只是隐晦地点出一些问题。

温婉轻笑道:“侯爷也从没问过生意上的事,政务上的事更是提都没提过。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就算他问,我也不会说的。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问题。”

夏影颔首。

温婉声音放轻了许多:“我能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你在我六岁那年就跟从了我。这些年。我是将你当成家人对待的。下属犯错了打死驱逐就是。可是家人犯错,都是选择谅解的。这也是为什么你屡次越界,我却一直容纳你的真正原因。”

夏影定定地看着温婉。这是多年来,夏影唯一一次没有逃避,而是直接说道:“我摘知道。”

温婉听到夏影说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得慌:“你记住,白世年是我的丈夫。没有我尊他卑,他跟我是平等的。他不是我的下属,不需要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你说的我为他做的牺牲,我不否认。我为他做过很多。但是,你只看到我对他的付出与牺牲,却没看到他的付出。白世年若是没有娶我,他就一直是大齐朝的盖世英雄,是所有人仰慕崇拜的对象。可是现在呢,现在他所有的光芒都被我掩盖住了,别人说起他,不再说他是白大将军,白元帅。别人说得最多的就是白世年是温婉郡主的丈夫。夏影,你可能不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他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是他却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一句,甚至连句怨言都没有。他是因为他是真的在乎我,在乎这个家,所以才会将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放下,一直努力地在维持保护我们这个家。”温婉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的话。白世年所做的牺牲。全都是来自看不到的地方。这就好比翱翔在云端的鹰,他要为了妻儿,主动折断双翼。不仅要忍受这巨大的落差,还要忍受别人的讥讽与嘲笑。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温婉是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

夏影没吭声了。

温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看不习惯白世年的一些毛病。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在军中,他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已经习惯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慢慢的。总会将这个习惯改掉的。夏影,我跟白世年是夫妻,夫妻是该相互扶持,相互包容与体谅。如是时时去算计谁付出多一点谁少点的,付出多的就要付出少的补偿,那不是夫妻。而是生意伙伴。”白世年确实很大男人主义。这点在很早之前就显露出来了。只是当初两人分隔两地,没有很明显。现在生活在一起,自然就显露无疑了。只是温婉没太在意,温婉认为夫妻之间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其他的能包容则包容。人无完人,她自己缺点也一堆的,也需要白世年来包容忍让。

夏影看着越来越明媚的温婉,最后点头道:“郡主,我知道了。”夏影觉得,她应该跟夏瑶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温婉嗯了一声:“我也不强求你要服从侯爷。但是你必须尊重他。他是我的丈夫,是郡主府里的男主人。他与我,在郡主府里地位是一样的。”因为特殊情况,夏影可以不服从白世年,但是必须尊重他。要不然,她不会放一个不尊重自己丈夫的人在身边的。

夏影点头:“郡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夏影认为温婉付出太多太多,温婉身份又贵重,白世年的行事有点出位。所以夏影有些担心。现在瞧来,怕是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温婉看着夏影:“知道就好。”

夏影之后对白世年的态度,与对明睿与明瑾是一样的。这点让白世年很奇怪。自然问起了温婉。

温婉靠在白世年的怀里,笑着说道:“我其实早就该说说夏影了。只是她没表现出来,也没做什么。我也不好无缘无故说她。这次的事,正好跟他摊开了说。”夏影对白世年的态度,面上还是很尊敬的。但是也仅仅在面上。夏影这个女人也是知道白世年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所以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当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白世年听了轻声说道:“其实夏影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很多事情我都不得你的同意就下决定。这是我的错。”虽然白世年是不喜欢夏影。但是不可否认,夏影的一些话还是说得很有道理的。

温婉轻笑:“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我去侯府,做什么决定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白世年听了忙说道:“怎么会,你是侯府的女主人。想怎么做都成的。不需要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