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前,只见卫绾缓缓朝卫臻走来,想了想,问道:“七妹妹可是在回京途中跟方家娘子相识的?”

卫臻笑了笑,道:“正是。”顿了顿, 又道:“六姐姐问这话是?”

卫绾道:“方娘子才情出众, 我十分钦佩,过些日子,我想要请方娘子过府一叙, 不知七妹妹可否乐意代为相邀。”

卫臻听了微微挑眉,不多时,只缓缓道:“方家规矩严苛,方姐姐鲜少出门, 不知是否乐意,不过我可代为一邀。”

卫绾听了,朝着卫臻福了福身,温和道:“那我暂且谢过七妹妹了。”

说着, 先一步上了马车。

身后卫姮白了卫臻一眼,道:“今日咱们府的楼兰仙子可真真是替卫家长了脸了。”说着,嘴角一扯, 跟着卫绾上了马车。

卫臻懒得理会。

一日宴会结束, 每个人皆有些疲倦, 故而回府路上,难得安安静静的,娴姐儿更是累得趴在了卫臻腿上睡着了,连郝氏都微微闭着眼,在那里闭目养神。

一直到马车行到了半道上,忽而一阵颠簸,郝氏缓缓睁开眼来,撩开帘子往窗外瞧了一眼,忽而冷不丁缓缓道:“今儿个诗宴上,六丫头竟又得了魁首,那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

郝氏脸色淡淡的,倒是瞧不出任何喜怒。

身旁的大丫头霁萍在给她揉捏手臂,闻言,只低低回着:“今儿个皇后娘娘可逮着夸了好几回,又得了王妃郡主的喜爱,六丫头入了贵人的眼了,日后怕是要显贵了。”

顿了顿,再道:“奴婢还曾听闻,今儿个的诗宴上太子殿下也出席了,太子殿下对六娘子亦是赞不绝口,听说还将六娘子新作的那卷诗的手稿给讨要了去,说要收藏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头,六娘子今儿个可是为卫家得了脸了,回去后老爷听了定然会欣喜欲狂的。”

顿了顿,又道:“今日姑爷原是要来给太太问安的,不过皇后娘娘同太子殿下回宫,姑爷在外头指挥行军护送,故而没来得及过来给太太问好,特意派了身边的那个随从过来跟奴婢说了一声,也算是有心了。”

郝氏听到前头一段时,神色依然淡淡的,不过听到提到辕文德,脸上这才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道:“那孩子,向来知礼数,即便他生母早亡,也没有被养歪,已是十分难得了,但愿是个知冷暖会疼人的,他日岚儿嫁过去,我也算将心放入肚子里了。”

又道:“德哥儿如今也还算出息,像他这般大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在爹娘的庇护下逍遥快活,他如今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当差,日后前途光明,果然,没人疼的孩子早当家,不过…”

不过卫家乃纯臣,从不站队,德哥儿此举,分明向世人说明,侯府明明白白投靠太子殿下了。

如今太子年纪不小了,底下几位皇子们也渐渐长大,如今瞧着还算风平浪静的,就是不知再过个几年是一番怎样的境遇,也不知侯府这样的选择,算不算明智之举,不过,如果非要做个选择,很明显,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名正而言顺,是几乎所有人的选择。

之前皇上一直对太子的婚事慎之又慎,瞧着今儿个皇后娘娘那意思,怕是该要为太子殿下甄选太子妃了。

郝氏低低思索着,正琢磨间,忽而听到马车外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马儿受惊,忽然间猛地一阵嘶叫,开始四处躲闪狂奔,郝氏吓了一大跳,只听到赶车的马车大声喊道:“太太,当心,坐稳了!”

马儿拼命往前一段乱跑,郝氏在马车里一段颠簸,差点儿被甩了出去。

霁萍吓得双手死命的抵在马车两侧,死死护着郝氏。

好在马儿奔跑了一阵后,被车夫拼命安抚住,不多时,马儿缓缓停了下来。

郝氏坐好后,马车后的护卫立马跑了过来,惴惴不安的问道:“太太,您无碍罢?”

郝氏双眼一眯,忙问:“发生什么事儿呢,快不赶紧过去瞧瞧,后头几位娘子们如何了?有没有伤到行人?”

护卫匆匆去了。

而身后,因郝氏的马车挡在前头,中间卫绾卫姮那辆马车倒是无碍,不过马儿挣扎过程中,将路上一个小贩撞到了,不知伤情如何,而最后头卫臻跟卫娴二人所乘坐的那辆马车,被吓得直接拐了弯,跟脱了缰似的,拐到了前头一条小道上一路狂奔,两边的路人纷纷躲闪不已,卫臻跟卫娴两个更是吓得紧紧搂在一起哇哇尖叫。

直到马车车夫哀嚎一声,被直接甩下了马车,卫臻心里一紧,她只立马掀开了马车帘子,伸头往外看去,眼看着前头不远处便是京城的护城河,而马车一路狂奔,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照这个速度冲过去,会直接冲进了护城河,卫臻瞪大了双眼,电闪雷鸣间,只咬牙大喊一声,“卫娴,松手。”

她一把将卫娴扯开,用力的拽紧了窗帘,一路摇摇晃晃的踱到马车门口,整个身子吊在了马车的车帘上,来回晃荡,随时都有被甩下马车的可能,卫臻只咬牙将心一横,正要一鼓作气生生扑向前头的马儿,可是马儿实在是跑得太快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压根松不了手,眼看着护城河近在咫尺,卫臻正要松手,却不想,就在这风驰电闪间,马车车顶忽而被人踩踏了一脚,紧接着,一道黑衣人影忽而从天而降,对方一个曲腿,盘腿,跟个世外高人似的,直接稳稳的坐在了马夫的位置,然后单手拉着马绳往后用力一勒,两只扣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原本狂躁的马儿大声嘶叫一声,竟然神奇般的直直停了下来,在马车坠入护城河的前一刻直直停了下来。

卫臻被一股大的力道直接甩进了马车。

黑衣人勒着马绳吁了一声,驱使马儿掉头,片刻后,直接跳下马车,将车绳栓在了一旁的木柱上。

卫臻被摔破了脑袋,见对方一言不发的跳下了马车,忙急急道了一声:“恩公请留步。”

她急忙掀开帘子,只见一个黑影一个旋身纵跃,瞬间消失在了视线中,对方一身黑衣,头戴斗篷,胸前斜抱着一柄利剑,在摔回马车的前一瞬,透过黑色的帷布,她似乎看到了对方若隐若现的帷布遮挡下那种丑陋可恐的脸,依稀有些眼熟。

卫家的护卫很快追赶了上来,卫臻摔破了脑袋,在额前靠近发根处摔了一个小拇指盖大小的伤口,冒了不少血,遮住了半张脸面,显得有些瘆人,卫娴还好,裙子挂花了,撕了好几道口,所幸脸上身上无伤,就是整个人吓坏了,被马车惊吓了,被卫臻额前的伤口吓坏了,只忙摸出帕子边哭着边给卫臻擦拭血迹。

护卫赶到不久,冬儿、双灵两个也发了疯儿似的奔了来,令人见卫臻这模样,吓得两个腿肚子双双打颤,差点儿一头栽在了马车上,只抖着身子爬上了马车,拼命忍着泪替卫臻查看了起来。

护卫不敢耽搁,立马驾着马车将卫臻护送回了卫家。

回到府后,阮氏见了,自然又是一通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大阵仗,大夫来了,老夫人亲自派周妈妈来了,殷氏也派人来了,郝氏也送了不少补品过来,卫岚也亲自来了,一直忙活到大本夜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其实问题不大,血很快止住了,就那模样瞧着吓人,伤口一半藏在了头发丝里,另外一半——

“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来,好在藏在了头发丝里,不太显眼,若是落在了脸上额上,那可就糟蹋小主子这张脸了,连老天爷瞅见了怕是都要心疼了。”

映虹亲自给卫臻上药,连一贯沉稳的映虹也差点儿吓破了胆子。

卫臻对她这张脸倒是不如前世那样疯魔般的看重,前世,她唯一的筹码便是这张脸,而这一世,她下意识的只想要淡化这张脸的美貌,不过,对于美好的事物又不太像想要刻意破坏,便也任由着它去了,眼下,整个屋子里唯有她本人最为轻松,只笑了笑,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连伤口到底在哪里,我寻了大半天也寻不出来了,用不着一个个如此如临大敌,横竖伤也伤了,好生护养着便是了,便是留疤,也不会招眼,一个个的都将心吞入肚子里吧!”

说着,见冬儿匆匆回来,卫臻神色微微一禀,道:“可是探出什么来了?”

冬儿四下瞧了一眼,冲卫臻道:“回主子,奴婢刚去打探了一番,杨护卫好似并未曾打探出什么门道,只以为是街上孩童们的一场恶作剧,可奴婢今儿个亲眼瞅见了,分明是有人故意往咱们马车下底下扔的炮竹,那人混在人群里,左边眉眼上有一颗大黑痣,瞧着贼眉鼠眼的,一看便知是成心的。”冬儿说着,一脸自责道:“都怪奴婢,没有逮住那个浑人。”

冬儿见马车失控,一把吊在了马车后面,被马车生生摔下,两只手心都蹭破了皮。

卫臻闻言,不由拉着冬儿的手查探了一番,不由瞪了她一眼,道:“休得瞎说。”

映虹道:“咱们初入京城,今儿个主子头一回出门,按理说没得罪什么人,莫不是今儿个在郡主府得罪人呢?”

映虹说着,将冬儿双灵二人唤到跟前一一细细盘问。

卫臻听了,双眼微微一眯,今儿个确确实实得罪了人,也唯有那样无恶不作的人才干得出这样的行径的事儿来,一个全京城最狗仗人势、恶贯满盈的大浑人,被那样的狗皮膏药盯上了,日后怕是麻烦了。

然而,相比那桩麻烦,更令卫臻费神的是,今儿个救下她的那人,究竟乃何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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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臻在府里养伤的这些日子, 对外界发生了什么知道得并不多, 毕竟她初入京城, 无朋无友, 仅有的那么一个,还是同她一样对外界一问三不知的,故而养伤的这些日子倒也落得清净。

也并不知如今外头对她及她那个一问三不知的朋友是议论纷纷不已。

卫绾跟方静姝的诗在整个京城名声大噪, 连带着卫绾、方静姝的名声也跟着声名鹊起了,自古才子多风流,尤其是方静姝的那首《楼兰仙子》更是民躁一时,而诗中的楼兰仙子更是令无数风流才子充满了无尽的想象, 传闻这位楼兰仙子乃卫家娘子,故而卫家、方家两家一时成为了满京议论纷纷的对象。

此乃如今整个京城被谈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话题, 自然是要数宫里热热闹闹的选秀大典了。

前面那一桩不过是年轻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面这一桩小则关乎社稷,大则关乎国本, 满京皆为关注。

听闻前御史大夫陈老家的外孙女如今户部侍郎宋大人的侄女蒲小娘子娇俏可人, 有望封为五品美人,又闻相国府大房的嫡长女奚小娘子端庄娴静,为太后所喜, 乃所有秀女中最有望成为了贵妃的首选,又闻得秀女中有一太守之女, 一脸病气, 走三步喘三喘, 为皇后不喜, 他日被落选的头一个便是她。

整个宫里严苛把手,无一丝动静,外头却传得沸沸扬扬,好似亲眼所见似的。

天气渐渐凉爽,这日,绣房的人将为卫臻赶制的新装送了过来,她原先那一批衣裳做好了后,正好又赶上了府里新一轮的夏款过来,一时卫臻同时收了两批,整个屋子里都快要堆放不下了。

闲来无事,卫臻便开始在屋子里试穿起了衣裳来,京城的衣裳面料都是绝佳的,不过,式样款式相比元陵的,多了几分严谨,少了几分花样跟花俏,却也另有一分味道,卫臻身子长得快,特意嘱咐绣房的人给她做大了半个尺寸,如今衣裳送过来,特意挑拣了几套颜色亮丽的去了阮氏屋子里。

这几日阮氏因为她的伤操心坏了,日日为她煲汤作羹,担心她在马车上受了惊吓,夜里要亲自过来陪她睡,时时刻刻来检查她伤口的伤势,看疤痕结痂了没,淡化了没,总之,只有操不完的心。

一见到卫臻来了,阮氏立马眉飞色舞的拉着卫臻道:“快来,安安,府里的夏衫送来了,一共送来了四套,件件好看,你来给姨娘瞅瞅,瞧瞧哪个最好看。”

阮氏是姨娘,以往单独跟卫臻陪着老夫人住在元陵那两年过得不错,府里上下只有这个年纪的主子,又见她们母女深得老夫人宠爱,尤其,后来直接由卫臻学着掌家了,一用吃穿用度自然慢慢好了起来。

如今回了京后,所有的一切自然按照府里的规矩重新操持着。

阮氏不过是个妾氏,无论吃的用的穿的自然无法同卫臻比,虽卫臻不过是庶女一枚,却凭着这个卫姓,便要高上一等。

阮氏这几套衣裳无论是面料还是款式皆为普通,在她这个位份上,比不上冉氏,却要比谭氏好上不少,如今卫家乃郝氏掌权,无论是因着卫臻与大房的友好和睦关系,还是卫臻在老夫人跟前的情分,眼前初次回京,众人唯有巴结的份,何人敢苛扣她们。

“姨娘,我这有两身衣裳尺寸不合,稍稍大了几分,短时间内是穿不了了,而姨娘的身子娇小纤细,不若先给姨娘穿了去。”

卫臻说着,命人将那两身衣裳端着搁到了阮氏跟前。

阮氏听了,立马笑得乐不可支道:“你的衣裳姨娘怎么能穿,这如何适合?关键是,姨娘都一大把年纪了,如何能穿你们小娃娃的衣裳,安安,莫要打趣姨娘了。”

姨娘捂嘴笑得两眼弯弯。

如今阮氏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五年前,她刚回府时一脸蜡黄,身子败坏,被摧残得如同凋谢了似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锐挫了不少,尤其是回府不久后又小产落下了病根,整个身子越发不堪一击,身子的残败外加心病,整整拖了两年这才慢慢痊愈,不过好在后面那两三年中,卫臻亲自守在阮氏跟前,镇日给她逗趣解闷,她们母女俩过上了几年轻松快活的日子,阮氏整个人渐渐恢复过来,如今瞧着虽比不上年轻时那般明艳动人,可温柔娴静中依然存了半分娇俏,半老徐娘中依然风韵犹存,只觉别有一番滋味。

阮氏边说着,边伸手摸了一把,不由连连赞叹道:“这是府里给安安送来的?嗯嗯,这料子,这手感真真是顺滑得紧了。”

说着,忙将衣裳拿起往卫臻身上比划了一阵,双眼冒光道:“瞅瞅,这个颜色也格外衬咱们安安,尺寸小了几分不打紧,姨娘一会儿替咱们安安改改,或者,今年穿不了的话,便且先封在箱子来,等来年咱们安安个子长高了再穿也不迟。”

阮氏边说着,边马不停蹄的给卫臻比划起了大小来。

这尺寸是卫臻吩咐人特意改的,又如何会让阮氏给轻易改回来呢,忙将衣裳从阮氏手中夺了过来,撇了撇嘴道:“到了明年便成了旧款式了,我才不穿。”

说着,往阮氏身上比了比,笑眯眯道:“我瞧着姨娘穿着正合适,姨娘且去试试,就试试嘛,让我瞧瞧,姨娘穿这个颜色如何。”

边说着,一把将阮氏推进了里头卧房,又忙给紫屏绿蕊两个使了使眼色,二人笑着附和道:“难得见小主子如此兴致大发,姨娘就试试呗。”

阮氏被她们几个小丫头片子打趣的老脸微红,只一脸不好意思道:“姨娘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过对上卫臻的双眼,只一鼓作气道:“成成成,真真是说不过你们几个小鬼。”

说着,进了屏风后,更衣更换了起来。

因殷氏吃素,一应穿戴也偏素雅,镇日一身淡衣素服,连带着阮氏也跟着穿戴得老气横秋了起来,这么些年,不是穆青便是湛蓝色,衬托得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如今,换好后,从屏风里一出来,霎时,只见屋子里静了一静,只见阮氏一身淡粉色翠烟衫加身,下配着凌白色的锣衫裙,上半身微微收紧,紧紧裹着腰腹,衬得那柔弱的腰肢盈盈一握,而下身锣裙微微散开,衬托得整个人明媚娇俏,远远地瞧上去,哪里瞧得出来是个三十岁的妇人,那模样,那身段,道声十八也不为过。

又加之,阮氏肤色白嫩,脸上未有半分皱纹,脸上说不上水嫩,但绝对白里透着殷虹,阮氏目光温柔纯净,盈盈若水,整个人温婉和睦得似个少女,就连卫臻见了也忍不住挪不开眼。

阮氏见大家伙儿都直直盯着她,一脸极不自在,只忙用帕子遮脸,支支吾吾的要去换掉。

卫臻忙将人一栏,一时兴致大起,只命冬儿去给阮氏重新换了一个少女发饰,再一出来时,阮氏站在卫臻跟前,比她高不过半指,母女二人身高相近,身形相仿,手挽着手站在一块儿,打身后瞧去,就像是两个妙龄少女,一对双生姐妹花似的。

“这两身衣裳就送给姨娘了。”

卫臻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径自盖棺定论。

阮氏依旧一脸不自在,只一直微微红着脸,不断的扯着自个的衣裳,道:“安安,这成个什么样子,姨娘…姨娘可没脸穿出去。”

卫臻只笑了笑道:“那便在自个的院子里穿穿。”

女子皆爱美,阮氏也并不例外。

这么些年,阮氏一直将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自己,卫臻打从心里盼着,她能够自在随心,哪怕是在这份无尽的等待中,有自己片刻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也好。

母女两个窝在屋子里挑挑拣拣,试了一整个上午的衣裳,搭配了一整个上午的首饰,整个碧水居一片欢声笑语。

“听说老夫人此番回京,这些日子好些府中送了拜帖来,想要前来拜会,府里过些日子将要设宴,姨娘暂且替你挑拣几身像样的衣裳,好到了那日穿,那日来的皆是各府的老夫人们,她们喜欢靓丽些的,姨娘觉得这些红的粉的就十分适合。”阮氏一本正经的给卫臻挑拣。

卫臻不由有些诧异道:“姨娘,这些消息您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阮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往日里除了卫臻的事,对其它所有的事情是能不管就不管,对于府里的大多事情,更是一问三不知,如今倒是慢慢打听起了府中的事情来,不由令卫臻有些诧异。

“是给你教养规矩的金嬷嬷说,金嬷嬷给你教规矩的这些日子,落下了喉咙的毛病,我每日给她送去了梨汤润喉,金嬷嬷便每日到我这会儿坐会子。”说着,阮氏微微有些发憷道:“一开始我见了她都浑身打颤,不过好在她老人家瞧着唬人,背后竟是十分和善,姨娘现如今已经不怕她老人家了。”

阮氏兴致冲冲道。

卫臻听了再次惊诧,金嬷嬷她老人家可是深宫出来的,不仅会教养规矩,更会教养人心。

这般想来,卫臻不由往阮氏脸上定睛一瞧,正要瞧出个所以然来,外头杏丫匆匆跑了进来,悄悄冲卫臻禀告道:“主子,这些膏药是…是老爷给您送来的,老爷听闻您磕破了头,特意派人给送来的。”

卫臻原本笑意不断,听到老爷二字,脸上微微一禀,不多时,所有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顿了顿,又见杏牙犹豫了片刻,冲卫臻道:“奴婢方才过来时,在院子外头瞧见到了老爷的身影,领着守财在院子外头晃荡着,却又不曾进来,主子,您瞧,要不要禀告姨娘?”

148

卫臻听了顿时冷笑不止,只一脸面无表情道:“不用搭理。”

杏丫听了, 下意识的抬眼瞧了卫臻一阵, 只立马应下, 顿了顿, 又低低叹了一口气,立马退下了。

杏丫走后, 卫臻只觉得兴致被败坏了似的, 难得开心不起来。

阮氏向来对卫臻百般关注, 双眼就跟黏在了卫臻身上似的,但凡卫臻神色有几分不对, 立马察觉到了,眼下, 将手中的衣裳首饰全部命人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过来安抚道:“怎么了, 咱们安安方才还好好地, 这才一小会儿,这是怎么了, 瞧瞧,小嘴都噘了起来, 哪个惹咱们安安生气了,姨娘替你撑腰,保管好生教训教训她。”

阮氏一脸亲热的挽着卫臻的手臂,盯着她左瞧右瞧。

一见到阮氏,卫臻的神色便稍稍平静了几分, 不由一把歪在了阮氏的怀里,一脸无精打采道:“姨娘,困,我好困。”

阮氏听了顿时忍俊不禁道:“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说饿便饿了,说困便困了,那成,便在姨娘屋子里躺会儿子,正好姨娘也累了,陪你一块儿眯会儿,如何?”

卫臻点了点头,道:“你不许出去,今儿个就得在这里陪着我。”

阮氏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姨娘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守着安安。”

卫臻这才一脸满意,大约是上午闹腾了一上午,到底也有几分倦意,如今歪在阮氏的怀里,只觉得无比安心,原本心情不大好,故意拽着阮氏在屋子里不让出去的,未曾想如今这一眯,还真就慢慢的阖上眼睡着了。

带卫臻睡熟后,阮氏依然搂着卫臻躺了一阵,没一会儿,雯烟过来查探,怕阮氏的胳膊被卫臻枕酸了,要来替换,阮氏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卫臻的小脸瘦了,下巴尖了,不由有些心疼道:“定然是前些日子在那马车上受惊了,瞧瞧,如今到哪儿都跟着我,连午歇也跑来我这里歇着,真真可怜巴巴的,没得让人心疼。”

雯烟听了,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怎么觉得小主子就是单纯的累了,倦了,不过嘴上却压低了声音道:“姨娘,该上午膳了,不过小主子才刚睡下,不若姨娘且先用些吧。”

阮氏想了想道:“这几日天热,安安味口不好,好不容易她睡着了,我去厨房给她做一道素酸辣汤开开胃,她近来就喜欢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往日里我拘着不让她吃,今儿个就给她一个惊喜吧。”

说着,阮氏在雯烟的帮衬下,小心翼翼的从软榻上起了。

她一起来,就见卫臻卷着薄毯往软榻里侧滚了半个圈,将整个薄毯卷成一团,阮氏顿时哭笑不得,只一一替她理顺了,这才领着紫屏一道出了院子,往厨房去。

却不料,刚一出院子,就远远地瞅见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围在他们院子外转悠,顿了顿,又只见那身影往院子外头的墙壁上比划了一阵,不多时,只借着外头的大树,竟然直接攀登了起来,作势要接着大树翻进她们院子里头。

阮氏见了顿时脚底发凉。

当年她就是不明不白的被人诬陷通、奸外人,害得差点儿一尸两命,害她就算了,可如今院子里住的不是她一个,还有她的安安,安安便是她的天,便是她的命啊,哪有想要迫害她女儿,阮氏直接跟她拼命。

眼瞅着那人要翻进了她们院子里,阮氏顿时尖叫大喊一声:“捉贼啊,来了贼人,快来捉贼啊!”

边喊边撩起裙摆,咬牙切齿的往那边跑去。

紫屏见了,飞快跟着跑了过去,眼瞅那人被他们吓到了,摇摇晃晃的吊在树枝上,差点儿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却在掉下来的前一瞬,忽而双脚一勾,勾到了外墙边沿,眼瞅着就要越过外墙,跳进院子里,阮氏顿时尖叫大喊一声:“快,紫屏,快拖住他的脚,将他拽下来。”

说着,跟着紫屏二人一人抓着一只脚,作势将那歹人一把从树上拽了下来。

那个歹人唔唔挣扎了一阵,到底没了力气,不多时只听到“唉哟”一声,那道结实的身子直直从一人高的地上摔了下来,摔得头冒金星,直哀嚎呻、吟。

到底是个外男,她们院子里都是些婆子丫头,唯恐降服不住,阮氏心里害怕,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过却依然咬牙用力的捂紧心口,支支吾吾冲紫屏吩咐道:“快,快···快去叫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歹人给绑了,直接送到府里去。”

紫屏正要领命而去,却见摔在地上的歹人忽而一把用力的抱紧了阮氏的双腿,尖着嗓子一阵怪异哀嚎道:“别别别···别去。”

对方一把抱紧了她的双脚,又捏着嗓子说话,吓得阮氏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然而双脚却被对方紧紧抱住了,阮氏直接一个踉跄一把栽倒在地,一屁股跌在地上,双脚下意识的拼命踹着,嘴里惊恐喊着:“放开我,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