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之天才神棍上一章:第 2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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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这天下午四点,夏芍在医院里生下了一名男孩子。
孩子出生的时候,外头霞光漫天,医院里哭声嘹亮。
走廊里,徐夏两家的老人以及唐宗伯都激动得直打转,其余人扶住老人们,直道着恭喜。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也高兴得眼眶发热。走廊里满满都是人,却没人在这个时候进产房。
产房里,徐天胤站在床边,怔怔看着医生把襁褓里的孩子笑着交给他。他赶紧伸出双手,手却微颤——他不敢接,也不会抱孩子。
堂堂共和国的上将,面对自己新出世的孩子,竟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医生都忍不住发笑,赶紧教他怎么抱,边教边把孩子小心放进了他臂弯里。
臂弯里一沉,男人的手臂都是僵的,他不敢抱得太紧,孩子看起来好小…但他又不敢不抱紧,怕掉到地上摔到他。对于力道的纠结,让徐天胤在接到孩子的一刻,眉头就呈现拧动状,连低头去看怀中孩子时,他的脖子都是僵的。
孩子看起来很漂亮,粉白软软的一团,但是他比他想象中的还小,在他怀里拼尽力气哭着,哭声嘹亮。他不知道这么小的身体里是怎样发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力量的。
他抱起来软软温温的,手臂里多出来的重量和温度让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这是他的孩子,这一生,他竟有这一天。
徐天胤转过身,看着床上那个给他这一切的女子,她正望着他和孩子,眼含笑意,有些虚弱,眉眼却在窗外的霞彩里染得柔和之极。他一时忘记走过去,只是抱着孩子望着她,用目光向她求证,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她对他报以更柔和的笑,直到他眼里渐有晶莹的亮光。
他走过来,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身旁,然后跪在床边,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们两个。
…
本来是来出席一场婚礼,结果连孩子的出生都见证了,这样双喜临门的事,让赶来医院等候消息的宾客们都感到有些惊喜。
男孩子,徐家第四代!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在他父母结婚这一天,狠狠抢了一把风头。
徐夏两家的长辈虽然欣喜若狂,但都觉得没有招待好宾客,他们留了客人们在度假村住了一晚,晚上照样办了酒席,虽然没有新郎新娘,但长辈们都陪着宾客,最终还是让大家喝足了喜酒。晚宴过后,两家长辈又并邀请宾客们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再来喝一回满月酒。还是那句话,什么贺礼都不必,来祝福一声就很好了。
夏芍三天后出院回家,家里添了个小家伙,立刻便热闹了起来。
这孩子一点也看不出跟着母亲在昆仑山经历过大险,没吃好没睡好的,他粉白粉白的,一出生就睁了眼,眼睛黑亮,周身能看见淡淡的元气。
医院里,医生引以为奇,只说孩子生得好。
家里,唐宗伯也引以为奇,看见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惊叹奇才!
夏芍知道,这是昆仑灵气孕养之功。但身为母亲,她不在乎他是否是奇才,只是这样看着他肉呼呼的小脸儿,她心都化了,除了他一生健康平安,她真的什么都不求。
小家伙的胃口很好,活像当初母亲没喂饱他,现在出来要吃的似的,食量颇大。有时李娟瞧着都担心,这样吃,可别撑坏了,养成小胖子。可小家伙吃得多,排得也多,换尿布就变成了一件大工程。
这件了不起的工程是由徐天胤来完成的。
他第一次给儿子换尿布的时候,怎么也摆弄不好。手上拿着尿布,眼望着儿子,硬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李娟在旁边看着,都笑得不行,最后过来手把手教他,他却一个简单地抬起孩子双脚的动作都试了很多次,他总是担心拿捏不准力道,等他按照李娟的指示逐步换好尿布,夏芍躺在床上,看他额头都出了汗。
夏芍噗嗤一笑,小家伙却嘴巴一瘪,似乎觉得给他换尿布的人手艺太逊,不太舒服,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妻子在笑,儿子在哭,刚刚升格当爸的徐天胤站在床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额上的汗有渐密的趋势。
但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原本休婚假的徐天胤,变成了奶爸,他心疼她生孩子太累,给孩子喂奶几乎睡不好觉,所以除了给孩子喂奶,其余的事他都包办了。
换尿布、洗澡、穿衣,这些事他也不劳长辈们帮忙,只是需要他们的指导。他按部就班地学,却发现儿子很难伺候。
稍有不舒服、不喜欢,他就用哇哇大哭来抗议。这小家伙白天和晚上简直是两个样子,晚上他很体贴父母,不怎么吃夜奶,也不怎么醒,白天却只能用难伺候来形容。徐天胤折腾了半个月,当儿子总算在他换尿布不哭了时,他并没有露出微笑或者松一口气的表情,反而眯了眯眼。床上的小家伙皱着眉头,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表示他的手艺只是勉强过关。
徐天胤薄唇抿成刀子,眯着眼,盯着儿子。
小家伙也眯着眼,一副想睡,懒得理他的样子。
孩子长得很像徐天胤,鼻子眉眼像了八分,尤其是那唇,抿起来的时候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康国刚见到曾孙的时候,激动得舍不得放手,连说了好几句徐天胤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徐天胤听后,唇抿得更紧——他绝不是这样子的,洁癖、挑剔、目中无人。他小时候应该…唔,可爱得多。
当晚上儿子睡着,徐天胤洗过澡躺去床上,把夏芍抱来怀里,说出这番话时,夏芍的瞌睡虫都笑没了。
“可爱?师兄确定?”她忍笑问。
“唔。”不确定,他不记得了。但是他想,他应该…没有让父母这么操劳。
夏芍一听就知他不确定,但她的眼神也因此更柔。养儿方知父母恩,他这是照顾着孩子想起了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本就是痛苦,再想想自己小时候或许也是这样让父母照顾操劳的,他心里应是不好受了。
“孩子还太小,不会说话,也不太会笑。哭只是他与父母交流的方式,告诉他们,他哪里不舒服了,若他连哭都不会,父母更要担心了。是不是?”她听起来是在为儿子辩护,其实是在安抚他的伤心。
“嗯。”他将她抱得更紧,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应了一声。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儿子是乖的,至少他很少在晚上打扰他们。她总说,孩子很体贴,他也觉得。
“师兄喜欢孩子吗?”她问,这几天照顾孩子,他很折腾。
“喜欢。”他立刻抬起头来望着她,让她看见他的眼睛,怕她以为他不喜欢他们的孩子而伤心。相反,正因为他喜欢,喜欢得不能再喜欢,所以他才会为他的一举一动、一个小小的表情而牵动情绪。
夏芍一笑,她知道。她只是忍不住想笑,觉得他和儿子这个样子,今后家里会很热闹。
…
孩子满月的时候,月前出席婚礼的宾客们又来了一趟。夏芍出了月子,便抱着孩子去了度假村,和徐天胤两人敬了宾客们的酒,算补了结婚那天的招待不周。
小家伙这天很给面子,不哭不闹,只是那眯着眼睛不太爱看人的模样跟他父亲太像,甚至比他父亲还要睥睨三分,气场十足。但再有气场,他也是刚满月的小娃娃,那睥睨的眼神非但没吓到人,所到之处还引起笑声一片,到最后收了不少小物件回来。
虽说了不让宾客们带贺礼来,但人人还是给孩子带了小东西来,贵重与否且不谈,都是吉祥平安的寓意,代表着祝福,夏芍也只得替孩子谢过宾客,笑着收了。
这天,夏芍还给孩子取了名字。
给孩子正式命名这事,在民间有很多的讲究,代表着父母送给孩子在世间为人的第一份礼物。这个礼物,大多数时候代表着父母的期许、祝福,并陪伴孩子一生。
父母对为孩子取名的事情上大多讲究,却不知在民间的诸多传统中,存在着许多的误区。
最大的误区便是八字中五行缺什么就补什么。孩子出生的年、月、日、时,按照干支纪年法得到的八个字,称为八字。八字中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属性,有的家长找人看过孩子的八字,缺什么就补什么,以为如此就可以了,殊不知此法不妥。八字中除了五行,还含有喜用神、忌用神等喜忌,若一人八字缺金,而金恰巧是其忌用神,则名字含金自然不吉。
取名有着很大的学问,除了八字命理、三才五格,连生肖的阴阳、喜忌、三合、三会都要考虑,非一知半解的人能为。
另外,考虑到五行,三个字的名字较两个字更全,名字音调读起来节节高升的比降音更好。
夏芍亲自为孩子取名字,事先得到了两家老人的同意,最后和徐天胤推演了一番,便决定了孩子的名字——徐一诺。
这三个字,虽读起来并非节节高升的音调,但也正是夏芍的用意所在。徐家这样的家庭,不需要孩子再节节高升,她更希望他一生沉稳,重诺。
名字给徐康国看过,老爷子很喜欢,唐宗伯也觉得很不错,不心高,不浮躁。
…
有了名字的诺包子比未满月的时候一天比一天好照顾。除了哭,他开始懂得用其他的表情和小动作提醒父母。比如,他皱着小眉头,哼哼两声,大多数时候便是尿了,要换尿片。
徐天胤的工作量少了许多,但他渐渐发现,这小家伙待人还有差别。
比如,他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很乖很安静,睡着的小脸儿天使一般。在他怀里的时候,却总要哼唧两声,扭动扭动,才肯入睡,睡着了还时不时踢他两脚。
当他对儿子眯着眼抿着唇的时候,小家伙也通常对他眯缝着眼睛,抿着唇,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却敢睥睨父亲。每当这个时候,徐天胤竟也不让,父子两人对视着,颇有一决高下的意思。当然,结局多是诺包子体力不支,闭眼睡去。打败了儿子的父亲这时也会孩子气地唇角浅浅一扯,起身做别的事去。
“不要总对他那副表情,还嫌他学得不够?”看多了父子两人戏码的夏芍,某一日终于受不了地开口。
“他在学我?”徐天胤问,明显认为这是儿子的天性。
“孩子还小,正是学父母表情的时候。”
“那他为什么不学你?”徐天胤不解。
夏芍一噎,扶额。好吧,她承认,还是有天性这回事存在的…
徐天胤拥住她,胸膛震了震,似在低笑。他很少见她吃瘪,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希望孩子多学学她,多笑笑,像他不好。
“他像你,我才欢喜。”夏芍也笑了笑,她喜欢孩子像他,家里有这样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她会觉得很幸福。至于他的担心,不会发生,他们都不会让孩子不幸福。
两人拥在一起,京城已入了冬,天凉了,房间里却暖意融融。
气氛静好里,却忽然传来一声短促软萌的声音。
徐天胤和夏芍一怔,双双转头——床上,两个月出头的诺包子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父母的脸,小脸儿上还有笑容。
“…他笑了?”徐天胤转过头来,不确定地看夏芍。
夏芍点点头,两人便惊喜地快步走过去。
于是,第一次笑出声来的诺包子遭到了父母的围观。
“他笑起来像你。”徐天胤看向夏芍,眼里有着惊喜,孩子笑起来很像她,他希望他多笑。
“你也应该多笑。”夏芍回望他道。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笑,诺包子便很喜欢笑了。他尤其喜欢母亲的脸,母亲对着他笑的时候,他便笑。明明长得那么像他父亲,笑起来一点也不像。留下来照顾女儿的李娟见了,安心笑道:“太好了,我还真担心太像天胤,要是一天到晚,这一大一小都冷着脸,不怎么说话,你可要闷坏了。”
夏芍却笑着看着儿子咯咯发笑的脸,这孩子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将来长大了,定是个小祸害,不知道要惹多少桃花。还好,他性情像他父亲,从小便能看出有洁癖,又挑剔,日后定不会在感情事上乱来。
徐天胤休过了婚假后,白天去军区工作,晚上回家当奶爸,在儿子的挑剔下,手艺练得又快又好,只是父子俩每日要例行大眼瞪小眼,斗到一方战败为止。夏芍有时会在父子两人斗法的时候,唤徐天胤做别的事。见到父亲走开的诺包子,以为自己赢了,便会咯咯笑个不停。殊不知,没有母亲的帮忙,他只有体力不支睡着的份儿。
日子就这么在点点滴滴的温馨里走过,初为父母的两人虽然都忙,但尽量陪着孩子一起成长,见证他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趴仰、第一次坐…
许是昆仑灵气的原因,小诺包子开智早,学什么都快,才六个月,夏芍便开始教他开口。刚满八个月,他第一次开了口。
那天晚上,徐天胤回来,抱有洁癖的儿子去浴室洗澡。会坐了的小诺包子在澡盆里欢快扑通,结果是扑腾了父亲一身。徐天胤眯起眼来,小诺包子一见父亲这个表情,立刻安静了下来,大眼睛也跟着一眯,小嘴唇一抿,父子俩又斗上了。
可是这回,外婆和母亲都在厨房,没人来帮他,渐渐的,坐在澡盆里战斗的小诺包子便感觉到了败势,体力不支了。
体力不支的小诺包子很委屈,顿时嘴巴一瘪,小身子一抖,肉嘟嘟的虎躯一震,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巴…”
这一声发音有点歪,在浴室里带着奶香,声音软萌,短促,却让扶着他的父亲双手僵住,表情也僵住。
浴室里很久没有声音,夏芍狐疑地探头来瞧,便瞧见徐天胤缓缓转头,望着她的目光在雾气里闪动着不确定,却又有狂喜与感动交织,那一瞬的目光,让夏芍柔了眼。
父母深情对视,后头澡盆里坐着的小诺包子见父亲回头,以为自己赢了,却咯咯笑了起来。
小诺包子先学会了叫父亲,夏芍并没有失落感,她教孩子开口的时候,就是先教他叫的父亲。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想在怀胎十月和辛苦养育后,听见孩子先叫一声妈妈,但她却把这个幸福给了徐天胤。她想他多体会身为父亲的喜悦,多体会孩子带给他的圆满,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
当然,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这是句名言。
孩子先叫妈妈,或者爸爸,作为父母自然会更多地体会初次的惊喜,但随之而来的是——
小诺包子渴了,“巴…”
想坐了,“巴…”
要尿了,“巴…”
无聊了,“巴…”
这些还不算什么,毕竟徐天胤自孩子出生起便担负起奶爸的职责,这些事他如今早就顺了手。但——
父母聊天的时候,小诺包子:“巴…”
父母深情对视的时候,“巴…”
父母欲亲亲的时候,“巴…”
他只会说这一句话,除了饿了和要睡了知道投入母亲的怀抱,其余时间被召唤的永远是父亲。徐天胤不得不从奶爸,升级成超级奶爸,儿子随叫随到,与召唤兽的等级差不了多少。最郁闷的时候是刚到就被儿子抛弃——他只是在练习说话,并不是真的每次都需要父亲。
每次看见徐天胤黑着脸出来,夏芍便忍不住笑,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但看见他永远不知道吸取教训,儿子一叫就过去查看的样子,她想,他定是喜欢这样忙碌又温馨的日子的,与她一样喜欢。
------题外话------
第一篇番外送上!下章大概27号。总之,一共三章番外,月底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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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二 熊孩子记
诺包子周岁的时候,要抓周。
抓周在民间又称为拈周,是孩子周岁时举行的预测前途和性情的仪式,也是流传千年的最为传统的诞生礼。
诺包子作为徐家四代里第一个孩子,也是夏家唯一的孩子,抓周礼深受长辈们的重视。这天,徐康国从红墙大院里来了家里,老人如今已正式退了下来,卸下一身担子的老人对乖曾孙并没有当初教育儿孙那么严厉,他相信孙子孙媳能把孩子教育好,因此他如今就像位普通的老人,什么也不操心,只管逗曾孙子玩儿,隔三差五地由警卫员陪着跑过来住几天。
徐家的长辈们,这天也都到了。夏志元带着夏家两位老人也来了,唐宗伯也从香港赶了过来,一家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
李娟身为外婆,亲自下厨做了长寿面。在吃长寿面之前,徐天胤和夏芍把诺包子牵到了茶几面前。
抓周的仪式本该是在床上或炕上摆张桌子进行的,但人太多了,客厅宽敞,便索性就在客厅里进行了。茶几上铺着大红布,上头放着印章、儒、释、道三教经书、笔墨纸砚、算盘帐册、吃食玩具,林林总总,代表着各行各业的物件。这倒也就算了,徐夏两家的长辈们年纪大了,却渐起了孩童心思,看着诺包子被牵过来,赶紧又往桌上添了几样东西,什么玉镯子、雪花膏、琳琅满目的女人珠宝、丝巾名包,最后连被夏志元从东市抱过来的呆头都被系上蝴蝶结被迫蹲在了茶几一角后,全家人的眉头都跳了跳,随即有笑抽的趋势——抓着别的还好说,要真抓住了呆头,谁知道预示着什么?
李娟看着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的诺包子,拼命给他使眼色,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希望他别因为呆头看起来最大,而去抱住呆头。
诺包子已经可以由父母牵着歪歪扭扭地走路,他走过来,胖胖的小手撑住茶几。他现在的身高,已经比茶几高出不少,可以低头看上面的东西。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众长辈屏息,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诺包子身上。
诺包子却忽然一转头,仰头,盯住了呆头!
李娟一吓,徐康国眼一直,夏家两位老人去瞪儿子夏志元,夏志元脸色发苦,许她们女人家把化妆品都摆在桌子上,怎么就不允许他凑凑热闹了?他赶紧给乖外孙使眼色,眨抽筋了,诺包子还是盯着呆头不动。
呆头乖乖蹲在茶几角落里,尽管它很乖,它还是比其他东西庞大了许多。刚满周岁的诺包子,虽然比茶几高些,但对于蹲在茶几上的大白鹅,他还是需要仰着头。
于是,仰着头的诺包子眯起眼,抿着唇,露出像父亲一样的不悦表情——为什么其他东西他可以低头看,这只鹅他要仰头看!
他不喜欢仰头看东西!
“诺诺…”李娟终于忍不住出声,对外孙露出慈祥的笑,示意他看别的。
“妈。”发现了儿子的小表情的夏芍,笑吟吟阻止李娟,“哪有抓周的时候长辈引导着抓的?都是要看他自己的喜欢。”
李娟表情发苦,又瞪了丈夫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诺包子小身子呼地一转,转得太快,晃了两晃,肥短的小胳膊向身后的父亲一张——要抱!
一大家子人一愣,谁也猜不透一岁小娃娃的心思,只觉得到底是父子,徐天胤平时冷面寡言的,孩子照样喜欢他。平时见他,好像大多数情况是被徐天胤抱着的,这孩子不怎么缠着他母亲抱。
夏芍却笑看着儿子,最了解孩子的还是他们做父母的。这孩子别看还小,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其实懂得很多事,比如他知道父母允许他在他们面前哭,在他们面前笑,在他们面前撒娇、任性,但绝不允许他在其他长辈们面前任性。所以看见长辈的时候,他会自动乖乖的,绝不闹事。否则,一向最温柔的妈妈会不理他,妈妈生气,爸爸就会变得很严厉。又比如,在妈妈坐着或躺着的时候,他最喜欢要她抱,可是她站着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喜欢牵着她的手,在要抱时会找父亲。
在小小的诺包子心里,大抵是这样认定父母的——
妈妈最好看,妈妈最温柔,妈妈笑起来最好看、声音最好听、做的饭最好吃!
爸爸…爸爸最高大。
一岁的诺包子还理解不了强大,但他可以看得出谁高大,他觉得父亲比母亲高大得多,高大的人力气大,所以应该抱着他应该不会累。
小小的孩子,已有自己的做事逻辑,且已懂得了体贴父母…好吧,其实是体贴母亲。
徐天胤把儿子抱起来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他抱着,总可以引导孩子把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的。
于是,长辈们的心思便又重回到了抓周上。可是,令大家意外的是,诺包子赖在徐天胤身上,怎么都不肯再下来了。他居高临下地睥睨呆头,顺道睥睨那一桌子的小物件——一个也瞧不上!
长辈们以为他是喜欢被父亲抱着,不愿意下来,于是徐康国示意徐天胤,让他把孩子放下来,哄他去抓。
徐天胤蹲下身子,把儿子牢牢放回地上,欲起身时却是一愣!
不止他愣了,全家都愣了。
诺包子面对着父亲,就是不肯转身,肥胖胖的小手紧紧抓着父亲肩头——确切地说,抓着父亲肩头的肩章。
金晃晃的肩章,三颗耀眼的星——上将军衔。
全家人都张了张嘴,随即露出了然的笑。
诺包子却依旧抓着肩章不放,乌黑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金晃晃的漂亮颜色,徐天胤无奈之下,只好把肩章拿下来给他,然后,他看见儿子眼睛发亮地盯着他的肩章,露出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张嘴,啊呜,咬!
“啊!”除了夏芍在笑,全家女人都叫了一声,赶紧去从诺包子嘴里抢东西。
待肩章抢出来,上头已经湿哒哒的,全是口水…
…
诺包子一岁半的时候,走路已经很稳。他喜欢被父母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但妈妈牵着他的手的时候,他喜欢笑着走在妈妈身边。
爸爸牵着他的手的时候,他习惯打鸡血一样走在爸爸前面。
起初,徐天胤以为小家伙只是还控制不好迈步的速度,所以他走向前一点儿,他便长腿一迈,跟上他的速度。被父亲跟上的诺包子很不服输,于是更快地往前走,结果自然是两条小肥腿自己绊了自己,啪嗒摔倒!
摔倒的诺包子也不哭,自己爬起来,继续跟父亲抢路。
几次三番,徐天胤终于悟出一点儿子的心思,不由挑高眉头,在某日傍晚,晚霞很灿烂的时候,在院子里放开了他的手。
获得自由的诺包子很欢喜,小身子一摆,小步子一迈,誓要走出雄纠纠气昂昂的步调,把父亲甩在后头看他的背影!父亲确实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看见的却是歪歪扭扭,一步三绊,三步一摔的背影。
诺包子很纳闷,很不服气,爬起来继续快走,继续想要超越父亲。可是,他越想走得快,越想跑起来,摔得越快、越狠。当小小的他终于感觉到疼痛,也再没有力气自己爬起来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回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父亲。
父亲站在放开他手的原地,一步未动。这天傍晚,在诺包子的记忆里,晚霞很美,刚从军区回来的父亲还没有换下军装,他站在院子里,晚霞落在他肩头,很光辉,很高大,高大得遥不可及。
父亲挑着眉头,嘴角噙着让他心里发虚的笑,用最简单的一个放手,让他明白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也是一生做事必须谨记的道理——还没学走,就想学跑,摔倒了,活该!
…
诺包子三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自己的喜好。比如穿衣,比如吃饭。
拿吃饭这件事来说,诺包子并不挑食,他胃口很好,无论是外婆做的饭还是妈妈做的饭,他都喜欢吃,尤其喜欢妈妈做的点心。但正是他最喜欢的点心,让他有了一点点小烦恼。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爸爸也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妈妈做的点心多数时候是不很甜的。但其中有一样例外,妈妈说那是蜜糕,用蜂蜜做的,爸爸喜欢吃,妈妈每个月都会做上一回。
第一次见到蜜糕的诺包子很兴奋,抓过来,一口咬下去,那种甜腻到嗓子里的口感让他的小脸儿都皱出了褶子。
“好吃么?”夏芍笑吟吟问。
看着母亲含笑的眉眼,诺包子感觉好温暖、好温暖,于是昧着良心点了头,说这是除了他最喜欢的小熊曲奇以外,最好吃的东西。
“是吗?喜欢吃?”母亲的眼都笑弯了,看起来很开心、很开心。
“嗯!”诺包子点头,很真诚、很真诚。
于是——
于是一个月吃一回的蜜糕变成了一周一次。母亲做蜜糕做上了瘾,端上桌来便会用他最喜欢的温柔、温暖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拿起来吃,可是那种甜腻的口感领教了几次之后,诺包子就不想再领教了。
于是他开始小动作地把自己的蜜糕往父亲的盘子里推,手指头刚动一下,便听见了母亲很好听的声音,是对爸爸说的,“你别吃了,儿子吃的东西,别跟他抢,等他吃完这块,把你的也给他。”
本该推给父亲的点心变成了自己的盘子里多了一块,诺包子的小脸儿都瘪了。
“不喜欢吗?”夏芍又问。
话已经说出口的诺包子不好改口,只要硬撑道:“喜欢…”只是语气变得很苦涩、很苦涩。
于是,夏芍又笑了。
接下来,一周一次的蜜糕变成了三天一次。已经不想再看见蜜糕的诺包子,一口也吃不进去了,只好抬起头,眼泪汪汪望着母亲。
“不喜欢吗?”夏芍第三次问。
诺包子瘪着嘴,低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甜…”
“诺诺喜欢吃甜食吗?”
“不喜欢…”
在他说出这话的一刻,夏芍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抱住了他,“男孩子不应该说谎,尤其是对亲人。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们都应该真诚。爱你的人不会在乎你说不喜欢,因为知道你的不喜欢,才能让你更喜欢。”
这话诺包子要完全听懂还显年纪太小,但他理解了前半部分——妈妈不喜欢男孩子撒谎。
于是,三岁的诺包子在母亲这里又学到一个道理——男人不应该撒谎,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学会了一个道理的诺包子转头看向徐天胤,见父亲正吃着盘子里的蜜糕,眼神顿时变得同情。爸爸一定是撒谎了,可怜的他居然还不知道承认错误,蜜糕惩罚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的他不知道,蜜糕是父亲唯一喜爱的甜食,这对他来说甜腻的点心,对父母来说,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
夏芍在诺包子周岁过后,便回到了学校继续完成学业,当诺包子三岁的时候,她正式从京城大学毕业。
儿子三岁的生日刚过,夏芍便发现自己再次怀了孕。
当晚饭时,她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愣了。徐天胤掩不住眸中的狂喜,紧紧抱住了她,而诺包子显然还不太懂得。
夏芍不想让儿子因为新到来的家庭成员而有父母不再疼爱他的担心,她深知儿子的性子,他不是个喜欢被长辈们当作孩子看的宝宝,除了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会乖乖的,其余时候他都在盼望着长大和强大。于是,她告诉他,他将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从今往后他便是家里的大哥了。
被大哥一词戳中的诺包子立刻眼睛发亮,走路都摆着小身子,威风凛凛。在他的小世界里,大哥代表着强大,代表着从此会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小豆丁接收他不太喜欢的长辈们的担忧,并且跟在他后面,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高大伟岸的形象,就像他看着父亲一样。
很快喜欢上了未来的弟弟或妹妹、并期待快点提升地位的诺包子,从此和父亲一起关注着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
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贴心,夏芍这胎怀得幸福而满足,肚子里的孩子也体贴她,她孕期只觉胃口大些,竟少有难受的时候。徐天胤对她这胎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他来说,当初醒来,她怀胎已有五个月是他一生难以弥补的遗憾,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他却没有陪着她走过怀胎最初的那些日子。因而,这次她怀胎,他十分珍惜,每天再忙碌,望着她肚子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期盼。
在全家人的期盼里,第二年七月初的早上,她在医院顺利生下了他们的小女儿。
这个粉团儿般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的降生,给徐夏两家人都带来了莫大的惊喜。徐家三代里就没有女孩子,老爷子没有抱到孙女,一直是个遗憾。后来有了刘岚这个外孙女,她在很小的时候却一直养在刘家她祖父祖母那里。如今曾孙女的到来圆了老爷子一个抱孙女的期盼,那天老爷子看起来比抱曾孙子的时候还高兴。
夏志元和李娟对外孙女也格外疼爱,因她的模样太像女儿小时候,那眉眼像是刻出来的一般。
最疼爱这个孩子的人是徐天胤,他在产房里抱到女儿的一刻,抱了许久都舍不得放开手。夏芍曾答应过他,会给他一儿一女,但当她真的有孕,他不敢过多奢望,她已经给了他圆满,这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喜欢。未曾想,她在圆满之外,给了他更大的圆满。
妻子,儿女,此生幸福已全。
女儿的名字是徐天胤取的——徐一怡。
怡者,和悦。他希望女儿一生和悦安逸,在父母和兄长的疼爱下,一生无忧无虑。
这名字倒最是适合怡包子,她确实不仅眉眼颇似母亲,连性情也像。未满月的时候,她已是很好照顾,好照顾的程度从换尿布一事上就能看出来。
已经从儿子身上练就了熟练奶爸手艺的徐天胤,换尿布的水准自不必说。但诺包子也要争着照顾妹妹,他在父亲强大的眼神压力下,坚持搬来了小凳子,踩上去之后,小袖子一撸,小胳膊一露,尿布一捞,换!
就快过四岁生日的诺包子,自己穿衣已经颇熟练,在他眼里,这小小的一块尿布就跟他的小裤裤没什么两样,不就是两腿一套,小肚肚一挺,往上一提吗?
可是,他忽略了妹妹的小腿根本不会配合,也不会挺小肚肚。于是,第一次给妹妹换尿布的诺包子,狼狈的情况比徐天胤当年差不了多少,当一条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尿布勉强套上去,诺包子满头大汗的小脸儿也皱成了褶子。
好丑…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但他都看不下去的尿布,穿在妹妹身上,未满月的妹妹竟然不挑剔。粉雕玉琢的怡包子咂巴着粉粉软软的小嘴儿,眉眼舒展着,犯着瞌睡。她似乎不觉得不舒服,好像认为,有得穿就不错。
妹妹的好脾气顿时让脸皱成褶子的诺包子露出大大的笑脸,他看着那丑丑的尿布,觉得似乎、可能、大概、也许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差。
但他的自我安慰还没来得及进行多久,旁边便伸来一只大手。徐天胤把儿子包的尿布解下来丢去一旁,重新而又快速地包上平整、服帖、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新尿布,在强烈的对比之下,还不忘打击儿子,“难看!”
被打击到的诺包子委屈地步下小凳子,爬上床,钻进妈妈怀里蹭了两下,还不忘告状,“臭爸爸,挑剔…”
夏芍噗地一笑,挑剔?当初未满月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挑剔父亲的手艺,现在记不得了,就来告状了。若不是他当初那么挑剔,哪能练就他爸这么好的手艺?
当诺包子不可思议地从妈妈口中得知事实的真相,得知是因为自己当初的挑剔,才练就了爸爸的手艺,导致了今天他的被鄙视和被打败之后,四岁的诺包子又从这件事里学会了一个至理名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
新的家庭成员徐一怡小包子在接下来的成长中,给了父母很多欢喜,也给了他们不小的忧愁。
欢喜的是,怡包子很像她的母亲,安静,爱笑,且很容易满足。在她的哥哥已经开始对小衣服的颜色和图案有自己的喜好的时候,无论父母拿哪一条小裙子给她,她都回以大大的笑容,张开短短的小手,表示要穿。这很好养的样子,每每都让父母心软到化。
但忧愁的是,她不仅好养,而且是太好养。穿衣不挑剔,吃饭不挑剔,脾气好到从会笑开始就没怎么哭过。这让徐天胤在女儿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时常抱着她,面露忧愁。他担心女儿将来长大,会太容易被人骗去。
他希望儿子稳重些、宽厚些,偏偏他既洁癖又挑剔,很难对一件事满意。
他希望女儿娇贵些,以后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骗走,偏偏她那么容易满足。
世上的孩子,无论多么美好,总是令父母不自觉地生出忧虑之心的。
可小怡包子尽管容易满足,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喜好。比如她喜欢爸爸做的菜,妈妈做的点心,尤其是甜食。
当怡包子第一次吃到蜜糕的时候,诺包子忍不住捂眼,觉得妹妹也会受一回教训。但没想到,怡包子不仅抱着自己的那块啃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还去瞧爸爸盘里。但她年纪太小,不能吃太多甜食,因此忍不住顺从女儿的徐天胤也只是掰了一小块送进她嘴里。但哪怕是小小的一块,怡包子也吃得很满足,吃完之后还对爸爸露出长了小牙的大大笑容。
妹妹的欢足让诺包子有点傻眼,从此他明白了——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人和人确实很不一样。
怡包子周岁生日的时候,诺包子已快满五岁。那天抓周,长辈们又都到齐了,茶几上还是当年那些东西,只不过多了铲子、勺子、剪子、尺子和绣线。
呆头依旧被扎了蝴蝶结抱去茶几一角蹲着,因为经历过诺包子的抓周,徐夏两家的长辈们相信,自家孩子的眼界高着,绝对不会去抱一只大白鹅。
当可爱得玉娃娃般的怡包子被父母牵着手软软萌萌地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第一眼也被呆头吸引。她的身高比哥哥周岁时矮些,自然更需要仰着头看呆头。一旁的诺包子很能理解妹妹的心情,于是不等妹妹回身要爸爸抱,他已经准备抢先一步,把妹妹抱到手!他现在能抱得起妹妹,足够把她抱得高高的,俯视那只呆头鹅!
可是,穿着一身粉红公主裙的怡包子,却睁着乌黑亮亮的大眼,盯着呆头,开始感兴趣地吸吮嘴儿。
鹅,大白鹅,肥肥肉肉的大白鹅…
呆头在怡包子的注视下,忽然不安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