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却还不知收敛,眉眼间尽是笑意,闲闲道:“狗也不怕淋雨呀。”
她边说边打量金蟒一眼,笑着打趣,“再说了,你老把自己跟狗比做什么?”
金蟒顿时鬼嚎得声音更大,在走廊里暴躁地撞来撞去。但它这次声音实在是太大,不堪入耳,大抵少女也嫌它吵,便从大腿旁侧摸出一只金玉玲珑塔来,将蟒给收了进去。
吴百慧盯着那只金玉玲珑塔,目光一变!她知道那是法器,所以她用更加惊骇的目光望向面前站着的少女。
这金蟒鬼嚎的声音她完全听不懂,但她却是在它聊天一般,显然她能听得懂!
这蟒…是她的符使?
这可是阴灵符使!世上灵性之物有多难寻?她怎么得到的?
而且,灵性之物智力开化,这蟒阴煞如此之强,如何会愿意被一名年纪这么轻的少女驱使?
这少女,手中有柄令人心悸的凶刀不说,还有一座金玉玲珑塔,能驱使阴灵符使…
玄门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又是什么人?
吴百慧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夏芍,心里不知为什么,开始有一种很不详的感觉。
而夏芍在收了大黄之后,便朝吴百慧走了过来。金蟒虽是没有伤她,但她跟如此阴煞近距离接触,难免沾染入体。此时必是手脚冰冷麻木,已不能动了。
吴百慧果然没有动,她只是眯着眼,警觉地盯着夏芍。之前离着有些距离,如今走近了才看出她穿着件黑色毛衣,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皮肤白皙,眉眼含笑。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五官线条凌厉冷峻,赤裸着上身立在废弃的大楼里,孤冷,仿佛黑暗世界的王者。
吴百慧心里一惊,面前气韵宁静甜美的少女已经开了口。
“你应该感谢我师父,他老人家为了问你些事,我才会暂留你一命。”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似是吴百慧刚才得意时说过类似的话。但她此时却没心情计较这些,她一双美眸渐渐瞪大,死死盯着夏芍的脸!
玄门里有资格问她一些事的人,除了掌门祖师,便是长老。
如今门派里的长老除了张老,冷老已经不管事,且如今也不在香港。而张老一脉的弟子她都有印象,里面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那么,要见她的人,是掌门祖师?!
那眼前这名少女是…
怎么可能?!
她的脸…
吴百慧还没有弄清楚一些事,夏芍便蹲下身子笑看向她,“不过,为了不让你给我添麻烦,少不得要吃点苦头的。”
她的眸并不冷,甚至说话也是谈天般的语气,但吴百慧却只觉手腕和脚筋一阵钻心刺痛!大雨从窗口冒进来,倚着墙坐着的女子一瞬间脸色有些狰狞!
吴百慧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她下意识垂眸手腕还完好无损,但手腕筋脉处顺着往上,隐隐有一条发青的线,看起来像是中了毒,实际上却是阴煞游走于筋脉的写照。不必看,她的双脚此时必然也是这种情况。
夏芍手里的龙鳞只开了一条缝,但仅是这点阴煞,便可叫吴百慧的手脚暂时废了不能用了。
“你不想下半生手脚也不能用的话,待会儿就乖乖配合,实话实说。”夏芍将龙鳞收起来,无视吴百慧怨毒愤恨的目光。她听见楼下传来奔跑上楼来的声音,便转过头去看向走廊远处。果然,片刻后弟子们便跑了上来。
夏芍和徐天胤上楼来的时候,沿路遇到九宫八卦阵的阵门便顺手破除了,因此弟子们才能来得这么快。
“师叔祖!”吴淑吴可姐妹带着五人上来,看向地上被制服了的吴百慧。
“吴师叔?果然是你!”弟子们当即便认出吴百慧来。
夏芍道:“来得正好,把她带下去,带到掌门祖师面前。”
“是!”上来的弟子里有一人正是当初在老风水堂被夏芍点拨了一句的周齐,他与另一人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吴百慧往下走去。
夏芍从后头叫住几人,问:“你们过来的时候,谁带伞了么?”
前头五人一愣,回过头来,这才看见夏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着立在后头没动。众人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吴百慧身上,此时才发现她穿着怪异,身上竟套了件松垮垮的大号黑色毛衣。衣领深V,她用手遮了,但还是遮不住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美人弯。
三名男弟子顿时接收到一道冷厉的目光,三人齐齐颤了一下,咳了一声便转头看去别处。
徐天胤走上前来一步,把夏芍挡在后头,挡得牢牢的,完全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吴淑吴可两姐妹却是刹那间低下头,脸颊也跟着飞红,姐妹俩跑得比兔子还快,“有有有!我们下去拿!”
吴淑吴可跑下去之后,周齐三人也赶紧把吴百慧架着往楼下走,谁也不敢再回头看一眼。直到人都没影儿了,夏芍才掐了掐徐天胤的手心,瞪着他笑了笑。
两人到了楼下的时候,弟子们正把那八名被逐弟子的尸身往外抬,都抬去唐宗伯和张中先等着的那座大楼里。
吴淑递来一把伞,笑了笑便说自己去帮忙,然后就跑走了。夏芍捡了地上自己的大衣和校服上衣塞给徐天胤,自己撑了伞,举过他头顶,笑道:“走,我们去师父那里。”
徐天胤伸手便要把伞接过来,夏芍抬眸便瞪他一眼,把他瞪得一愣的时候,她果断挽了他的胳膊,为徐天胤打着伞走出了大楼。
两人到了对面大楼之后,弟子们已经把人都抬了过来。地上摆了八具尸体,全部在颈动脉上被人一刀致命!但这些人死后的脸色却是发青,七窍青黑,明显是与中了青头有关。
唐宗伯坐在轮椅上,目光最先落在那些弟子身上,黑暗的光线里,老人恍若老了十岁。
夏芍走过去,蹲在老人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背,“师父,别自责。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被逐出门派的弟子,必然不会再有以前那么超然的地位。只是,他们在老风水堂多年,每个人的积蓄都必然不少。虽说不能再做风水师,但身上的积蓄若拿来做个生意,未必未来不会是另一种光明。只可惜,或许是多年被人以大师相称,他们过惯了无论政商名流,都对自己客气尊敬的日子,一下子接受不了去过另一种生活,这才会和吴百慧一起,兴风作浪。
被逐那天,选择题是他们自己选的。被逐之后,路也是他们自己选的。说到底,终究还是输在欲望二字上了。
这世间,谁无欲望?只是要看路怎么走了。
唐宗伯叹了口气,反过来拍拍夏芍的手,让她不用那么担心。他一大把年纪了,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起起伏伏没经历过?
师徒二人相视笑了笑,看见这一幕的吴百慧眼睛死死盯着夏芍。
果然是她!
真没想到,她竟是输在了她的手上!
感觉到吴百慧怨毒的目光,唐宗伯先抬眼看向了她,“你就是余九志的三弟子?”
吴百慧听了,哼了一声,眼神在唐宗伯已废的双腿上掠过,语气表情皆是嘲讽,“掌门祖师在内地这么多年,连自己门派的弟子都不认识,还好意思称掌门?”
弟子们听了她这话,顿时皱眉。谁都听得出来,吴百慧这是在讽刺唐宗伯多年不回来,门派早已物是人非,很多弟子都跟他走时不一样了。他甚至连一些弟子的名字和长相都没见过,还好意思称掌门?
夏芍从唐宗伯身旁站起来,却是笑了一声,点头:“我师父不好意思称掌门,你师父好意思。”
余九志觊觎掌门之心玄门弟子都清楚,夏芍这也是在讽刺余九志这些年来以掌门自居的丑事。
吴百慧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张中先更是在这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掌门祖师为什么在内地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
“哼!我只知道成王败寇!当初是掌门祖师自己不查,被人暗害怪得了谁?我师父杀人都杀不死,留个后患回来报仇,也怪不了别人!成王败寇而已!”吴百慧一仰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现在我落在你们手里,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成王败寇?好啊,不愧是余九志教出来的弟子。”唐宗伯看了吴百慧一会儿,仰头苍凉一笑,笑罢却忽然一拍轮椅扶手,沉喝一声,“一个在江湖道上行走了几天的女娃,也配说成王败寇?自古明道暗道,道有道义!利益相争,划出条道儿来,愿赌服输,成者王,败者寇!暗地里使阴招,也配称寇?小人而已!”
唐宗伯轻易不动怒,当初在老风水堂,逐弟子出门时动怒的样子至今还令弟子们记忆犹新。今晚再次动怒,内劲和着声音逼出,苍劲雄厚,惊得人心口都颤了颤。
吴百慧瞪大眼,这才用骇然的目光看向坐着轮椅、双腿已残的老人。
唐宗伯望着被弟子按住跪在地上的吴百慧,双目如炬,目光威严,不愿跟她再讲什么大道理,“你要真当我们之间是成王败寇,那就拿出点成王败寇的气节来。我问,你答。知无不言,如实相告,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吴百慧抬头,唐宗伯已不给她时间再辩,当即便问出了口。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吴百慧眯着眼,盯着唐宗伯,不答。
唐宗伯威严地看向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三年前。”吴百慧语气不是很好。
“三年前?”唐宗伯稍一沉吟,点点头,“张长老是八年前被赶出老风水堂的。你那时候还在香港,那我问你,门派里曾丢过三名女弟子,你可知道?”
吴百慧开始以为唐宗伯会问她当时帮没帮余九志迫害同门,没想到她竟是问失踪女弟子的事,这让她措手不及,目光顿时一变。
尽管大楼里光线黑暗,但她神色上的变化却没逃过唐宗伯和夏芍等修为高的人的眼力。不用她回答,答案就已经明了了。
她知道!
夏芍转头看向师父,唐宗伯不等吴百慧回答,便接着又问:“那三名女弟子听说被送去了泰国,你师父把她们送给降头师做什么?她们现在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吴百慧垂下眼,目光闪烁。
“好一个不知道!”唐宗伯怒望向吴百慧,“你师父已经死了,还替他瞒着这些事做什么!她们是你的同门,我只是问个下落,是死是活要她们回归故里。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有这么难?”
“我说我不知道,掌门祖师不信?”吴百慧看向唐宗伯,眼神嘲讽,“这可是掌门祖师说的,叫我知无不言。现在我说不知道,你又不信我?呵,当真是胜者姿态,黑的白的都是你说了算!”
“你什么态度!”张中先一怒,“你是真不知道?你当这些人眼是瞎的?”
夏芍也一眯眼,少见地也动了怒。她理解吴百慧的愤恨,余九志死了,她在美国的名声必然受到牵连。她也理解吴百慧的顾虑,这些事她若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参与者。余九志那么谨慎小心的人,连他的大弟子帮他办了那么多事,都并不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吴百慧竟然知道这件事,那就必然是她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余九志,余九志这才叫她去办这件事。
她不说,是怕说了罪更重。暗害同门,在玄门是死罪。
这些,若是换位思考,夏芍也都能理解。但她不能容忍吴百慧对师父说话的态度,一切的事错在余九志,余九志和他的弟子,有什么资格来怪被他们害过的人?
夏芍冷笑一声,看向吴百慧,“好好跟你说话,既然你听不懂,那我就跟你摆摆胜利者的姿态。”
唐宗伯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他说过会放吴百慧一条生路,不管她以前参与过暗害同门的事没有,他都不会要她的性命。
但这点夏芍也懒得跟吴百慧解释了,今晚为她浪费的时间够多了。
她缓步走向吴百慧,大楼里静悄悄的,弟子们都盯着夏芍,唐宗伯也没有阻止她。
夏芍走向被按在地上的吴百慧,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吴百慧狼狈地被周齐等两名弟子按着,姿态狼狈,见夏芍蹲下身子,便抬眼死死盯住了她。
她看见一双没有笑意的眸,少女的嘴角却是翘起来的,她问:“我问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
吴百慧一愣,接着脸色涨怒。
夏芍微微一笑,“没错,拜我所赐。所以,我赢,你输。现在便我问,你答。我不听辩解,不听怨言,你没有资格。我只要答案!说真话,你活。说假话,你死。如此简单,懂?”
她眉眼间总带着几分闲散意态,听着是跟人聊天,实在不容拒绝。
吴百慧眯着眼,眼里的怨怒还未暴涨的时候,夏芍便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她的眉心。吴百慧一惊,便见到夏芍手中龙鳞匕首已然弹开一线缝隙,阴煞顺着她的手指引向她的眉心。
“我问你,你认不认识那三名女弟子?”夏芍将阴煞引入吴百慧脑中,用话语引导她的思绪。
吴百慧自然也明白阴煞入脑的厉害,她拼命摇头,眼前的景色却忽然变了!
她 看见那三名女弟子就站在大楼里,站在最后头,身上的血像是被放干了一般,干瘪瘪的,毫无血色。吴百慧一惊,顿时盯着那三名女弟子道:“说你们是废物,就是 废物!来找我做什么?是那个老鬼通密要你们的血,不去找他,来找我有用么?要怪就怪你们修为不高,要是天赋高些,谁会舍得送你们去死?就凭你们的修为,我 连收了你们做符使的兴趣都没有!”
她这一段话,让夏芍的手指都跟着顿了顿,她霍然回头,看向师父唐宗伯。
那三名弟子,已经死了…
而且,竟是被泰国降头大师通密害死的?
“通密要她们的血做什么?”夏芍问。
吴百慧明显有挣扎,但是头摇了两下,便对着大楼里自己见到的幻象道:“那老鬼要你们的血练邪降,你们去找他不就好了?不敢?所以说你们是废物!”
“练邪降,为什么非得是她们的血?”夏芍一眯眼。她自是知道降头师取人血,必然是与降头术有关。可为什么要用玄门弟子的血?他们本国的人都被祸害光了?
“谁叫你们有那么点修为,还是童女之身的?都说了要怪你们天赋不过,修为不精。不然,怎么舍得让你们去送命?”吴百慧冷笑。
大楼里,弟子们却是一个个表情愤怒!
他们有认识那三名失踪女弟子的,而且,他们大多数人的天赋修为都跟那三人差不多。以前他们虽然是王、曲、冷三脉的人,但有些事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清理门派那天,能够留下来,全凭他们良知未泯,尚懂得仁孝。因此,他们听见这些话才愤怒。
修为低就该死了?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余九志为什么要将弟子送去泰国降头师那里?他也太狠毒了!毕竟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是门派的未来,不是吗?
以余九志这不把门派弟子放在心上的做派,他们这些人,能活到今天,真是幸运!
“混账!”唐宗伯怒拍向轮椅扶手,“你师父为什么要把门派弟子送去泰国送死?他跟通密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吴百慧又抗拒了一会儿,直到过了许久,她才说道:“师父为了天眼,拿你们的性命当交换,你们也可以去找他。不过,他已经死了…”
天眼?
这话一出,大楼里的人可是都愣了。
张中先的脸色先变了变,他早就知道,余九志的天眼得来的门路有点问题,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道,但是没想到,竟然与那失踪的三名女弟子有关?那三名女弟子是被送给泰国降头大师通密的,也就是说,余九志的天眼跟通密有关系!
可他竟然为了修炼成天眼,害死同门弟子?
虽然知道这确实是余九志能干出来的事,但仍然令人气愤!
夏芍将手收回来,余九志已经死了,相比起气愤一个已死之人的作为,那三名女弟子的遭遇更令她揪心。本是无辜之人,竟如此惨死…
其实,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三人可能已不在人世。只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直抱有希望而已。
吴百慧在夏芍收回手后,眼前的幻象也渐渐消失。她眼神本有些迷茫,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刚才是被阴煞所制,顿时便怒看向夏芍。
夏芍神态冷淡,什么话也不说,只等着师父发落吴百慧。即便是不杀了她,她这种心性的人,废除功法,逐出门派是一定的。
吴百慧却叫骂了起来,“你暗害我?用这种方法让我把话说出来,不就是想杀了我?你杀啊!你杀啊!”
夏芍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师父在这里,不必她处置她。
但吴百慧却像是收了刺激,发了疯一般,手脚筋脉本是受了阴煞控制无法动弹。但她却还是死命地挣扎了起来!
“别动!”
“老实点!”
周齐等两名弟子顿时大力将她按住,手法绝算不上温柔。周齐更是一踢吴百慧的膝弯,将她往地上一压!
吴百慧甩头看向周齐,眼里迸发出怨恨的怒火,竟疯了似的,张口就向周齐咬了下去!
周齐是蹲在地上制住她的,吴百慧这转头一咬,正对周齐的脖颈!
她是豁出去了!她觉得唐宗伯不可能放过她,要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周齐没想到吴百慧如此疯狂,在她扑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顿时便要被她咬个正着。
黑暗里,却有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夏芍的手在周齐的脖颈处一挡,电光石火间劲力朝着吴百慧一震!吴百慧只觉她用尽全身气力扑出去的力道竟然似撞在棉花上,无声无息化了,顿时惊骇地瞪大眼!
化劲?!
这、这怎么可能?!
她心底都跟着沉了沉,之前跟夏芍在大楼里过招,她虽有出手,却是仗着手中法器和阴灵符使。吴百慧单单知道徐天胤的厉害,却不知夏芍的修为在什么程度上。此时虽是救急的一手,竟叫她不可思议瞪大眼!
内功上化劲的境界,那心法上岂不是、岂不是炼神还虚了?!
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年纪!
吴百慧瞪大着眼,她听闻过师父曾败在这丫头手上的传闻,披时不过冷嘲一笑,以为是为胜利者书写的杜撰。区区一介小丫头,怎能是师父的敌手?师父定是着了她心计上的道儿,才不甚被掌门祖师所诛的。
但今夜夏芍仅露出这一手的瞬间,吴百慧心里咯噔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夏芍。
如果她真有炼神还虚的修为,那、那她这次回来…
怪不得会输!
真是大意了…她不该这么莽撞地回来的!
但一切的想法都只是一瞬,吴百慧感觉到自己的劲力被化去的一刻,胸口紧接着便被人拍来一掌!
这一掌劲力不小,周齐和那名弟子松开手,吴百慧顿时便被拍了出去!
夏芍原是怒吴百慧伤人,想给她个教训,然后等师父处置她。却不想,她震出去之后,落地之时只听“噗”地一声!
所有人都愣了愣,就只见远处的黑暗里,吴百慧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周齐摸着脖子,心有余悸,却是个年少胆大的。当即反应过来,跑过去一看,见吴百慧胸口被一根钢筋穿了个正着,胸口的血汩汩流着,周齐上前往她鼻下一探,转头看向夏芍。
“师叔祖,人死了。”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八十六章 舆论之战
众人所在的大楼本就是废弃的,有的拆了一半便扔在那里没有动工。吴百慧被震出去落下的地方刚好有一块巨石,上头露着根钢筋。
众人围过去,见她刚好被钢筋穿了个正着,临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眼里满是震惊,像是临死时还不敢相信,自己来这一趟香港,竟会把命搭上。
夏芍闭了闭眼,唐宗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
把被逐的同门师兄弟拿来做小鬼附身的宿主,这人的心性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本说好了留她一命,奈何她认为一定会杀她,竟还欲伤人。
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死了吧。
徐天胤把夏芍带出人群,把她拥进怀里,不让她去看死人尸身。夏芍却笑了笑,她哪有那么脆弱?她手上又不是没结束过人命。当初,跟龚沐云吃饭的时候,遇到的杀手,不也是被龙鳞阴煞所杀?只不过,那时候她第一次杀人,夜里确实没睡好,第二天还去那家酒店作法超度来着。徐天胤大概是记着这一点,所以才不让她看吴百慧吧?
夏芍笑了笑,却感觉到徐天胤胸膛温度尚且温热,但手臂却是冰冷。这样的天气,他裸着上身,就算是身体好,体温也会下降的。
夏芍当即便让他去车上。他今晚必然是开了车来的,车里有空调。
温烨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问:“这些人怎么办?”
“人死了,入土为安。找几处好的风水地,葬了吧。看看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需要帮忙的就给点补助。虽然这些都是不肖弟子,但家里人却是无辜的,生活上别让他们吃了苦头。”唐宗伯说道。
弟子们听了都看向这位老人,知道他的做法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被逐出师门,这些人就已经跟玄门没有关系了,今晚是他们自己鬼迷心窍,被人利用所害。按理说,玄门没什么道义上的责任。现在讲他们安葬,帮忙他们照顾家人,已经是顾念以前的同门情义了。
弟子们知道,这些人是不能送回家里的。他们的家人不知事情真相,就算跟他们说,这些人是着了吴百慧的道,也不一定有人信。况且,这些人还是被徐天胤一刀划在颈动脉上,家属看见这处刀伤,一定会抓着不放,到时候必然是说不清的。
以后这些人,就只能是失踪人口了。但至少他们的家人,生活上不会有问题。
弟子们得令,立刻便去办。走到吴百慧身旁的时候都都不由神色严肃,余氏一脉如今算是彻底铲除了。
可王氏一脉呢?王怀可还有名弟子在海外,希望他不要再有这么疯狂的举动。掌门祖师为人重情义,只要他们肯回来,以后还是同门。
弟子们看向唐宗伯,唐宗伯却垂着眼,脸色威严,依旧沉浸在门派弟子被降头师所害的事里。
通密!
夏芍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师父,这个仇,我们早晚会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唐宗伯缓缓点头。
夏芍抬眸间见弟子们要将吴百慧抬走,便开口说道:“对面大楼那些作法的东西别动,我有用处。”
这天晚上,众人忙到很晚。夏芍先把徐天胤打发回车里,让他送师父和张老先回去。徐天胤却趁她转身的时候偷袭,一把捞住她,一起丢进了车里。
夏芍郁闷地被一起带回去,到了后院,徐天胤先进去浴室,放了热水,让她进去洗个澡。夏芍见徐天胤回屋换衣服去了,便自己去洗了澡,但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他。
夏芍去了前院,见车也不见了,才知道他必然是换了衣服又开车去了那边。
唐宗伯和张中先在屋里说起通密的事,见夏芍来了知道她明天还要上课,便劝她先去睡,事情会有人处理,不用她过问。
夏芍哪里睡得着?她去了厨房熬了姜汤,盛来给两位老人喝了驱寒,剩下的便一直热着。直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徐天胤才回来。
弟子们跟着一起过来了,交代这一晚上的处理进展。夏芍便盛了姜汤,让他们一人喝了一碗,正好她早餐也已经做好了,众人便聚在一起用了早餐。
周齐傻嘿嘿笑道:“怪不得温师弟他们说,周末早晨有师叔祖熬的粥喝,是真的啊?不过今天不是周末,能喝到也算有福气了。”
温烨立刻皱眉,“我没说!别说得好像我很喜欢喝她熬的粥似的。她的手艺,离我师父的差远了。”
众弟子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不是吧?他们喝着很香啊!
夏芍看了眼温烨,目光在他喝了个底儿朝天的碗里有趣地掠过,又看向他还没换下来的道袍装,笑道:“不爱喝你也喝了,你倒是什么事能凑合。这道袍爱不爱穿?我看你穿着挺好看的。以后就这么穿着,放在老风水堂门前当个门童,我看挺好的。”
“噗!”当即便有弟子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温烨身上,居然还真的越看越像个门童!道观的小童!
周齐在旁边笑,“好是好,只不过,温师弟脾气不大好,当门童不大合适。招揽不来生意,倒把人瞪跑了怎么办?”
弟子们哈哈大笑,昨天晚上的阴霾今天一早随着雨过天晴,似乎也一扫而空。
温烨臭着一张脸瞪周齐,周齐只比他大五六岁,个头儿却已是人高马大,小豆丁一般的温烨比起他来说,还得仰着头看他。但即便是仰着头,男孩看起来也一副很拽的欠扁模样,教训道:“有空说我,不如好好练练身手。昨晚差点被人一口咬死!”
周齐一听,下意识摸脖子。这才放了碗,起身对夏芍道:“师叔祖,昨晚多谢你救我一命!”
“都是同门,救你是应该的。”夏芍笑着,看了眼弟子们,“现在门派里凡事融洽,我觉得同门之间就应该是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说起来容易,若是心存间隙,众心不齐,别说是有难同当,即便是有福只怕也不能同享。我昨晚救周齐,救的是同门。换做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遇险,我都会救。但如果将来你们其中有吴百慧那样的人,吴百慧的结局就是参照,懂么?”
夏芍这也算是恩威并施了,毕竟刚经历过门派清洗不久,要他们彻底忘记以前的事,那是不可能的。王怀和曲志成虽然已经死了,冷老爷子也已去了海外,但对于这些弟子来说,以前王氏、曲氏、冷氏的区别应该还在他们心里,内心难免会认为自己是哪一脉的人,对其他的人排挤一些,甚至觉得在张氏一脉的弟子眼前抬不起头来。
虽然如今看着周齐等人跟温烨他们相处得已经很融洽,但为了以防万一,夏芍认为还是该敲打敲打。
弟子们听了果然都放下碗筷,一起站起来听训,点头道:“知道了,师叔祖。”
她的年纪比他们中一多半的人都要小,但是修为辈分却不是他们能比的。平时她总是笑眼看人,说话也和善,但是没人忘得了当初在渔村小岛的山上,她是怎么冷起脸来怒骂众人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弟子们中间算得上很有威严。她正经地跟他们说话,弟子们都有点手心冒汗。
夏芍看了弟子们一眼,这才点点头。
而唐宗伯则坐在众人后头,看着这场面,抚须笑着垂下眼,微微点头。
昨晚的事,都善后妥当。夏芍要求的作法的现场,弟子们都没去动。徐天胤在外头一夜,夏芍心疼他,不用他送自己回学校了,她自己打车回去。
但徐天胤转身就去发动车子了,夏芍走过去的时候,他从车里下来,一如既往地帮她开车门,系安全带。
夏芍坐进车里,看着徐天胤,笑了笑。
已经快十二月中旬了,过了圣诞节,徐天胤便要回军区了。这几个月,两人也没能朝夕相处,夏芍总是忙这忙那,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车子发动起来,夏芍便笑道:“师兄,圣诞节我请一天假,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嗯。”男人一如既往地,她说什么,他就点头。
开往学校的路上,夏芍本想问问昨晚徐天胤撒豆成兵的事,但注意力却被沿路报刊亭里的报纸杂志吸引了。
车速开得再快,也能看出杂志上扫过的大字。无非是艾达地产、世纪地产、资金、地标这些吸人眼球的词。
此时距离艾达地产跟地政总署将地标手续办妥,过去了不过一天的时间。
震动还在持续。
外界对于艾达地产的关注,和对其将来的发展有多看好,世纪地产大厦里的低气压就有多明显。
一大早的,所有高管就都在上班时间之前就到了公司。这种时候,谁都不敢踩着时间来,更别提迟到了。
果然,瞿涛晚上就睡在公司,一大早就召集高管们到了会议室。
“砰!”瞿涛一掌拍在会议桌上,站起身来,目光慑人地从高管们脸上扫过,“要你们去查艾达地产的资金来源,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报告?”
高管们低着头,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接话。
艾达地产的资金来源为什么查不到,报告上写得很明白了。
世纪地产在地产业这些年,瞿涛这人虽然唯利是图,但是在人情往来上却是出手大方。因此他交往的人也不少。这次艾达地产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不缺资金!这简直是给了瞿涛当头一棒!
他在地标竞拍回来之后,还高兴地在办公室里品酒,甚至叫人放出消息去,让港媒周刊请了几名经济学的专家,来分析操控舆论走向,让整个香港都认为艾达地产这次会因为资金不足而破产!
却没想到,仅仅一星期后,艾达地产就高调地打了瞿涛的脸!
艾达地产的资金根本就没有问题,那七处地标,简直就相当于瞿涛送给艾达地产的一般!
全香港都看了瞿涛的笑话!
瞿涛震惊之余,便是震怒!
他当然不会认为艾达地产真有那么多资金,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艾达地产,为其提供资金!
这个人是谁?竟敢跟他瞿涛作对!
瞿涛昨天便开会召集公司高管,要他们用钱也好,用人脉也好,总之一定要查出艾达地产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世纪地产的人最先能想到的下手的地方,自然是银行户头。这么多的资金,肯定是通过银行户头往来的,世纪地产身为数百亿资产的大公司,在银行方面自然是贵宾。瞿涛跟几位行长都有着不错的交情,公司的高管们立刻找到银行方面,想查查艾达地产的资金源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银行方面竟然正正经经地言道,私查客户信息是违法的,不能帮忙查。
世纪地产的高管顿时就想笑,违法?这种事你们银行平时少做吗?哪一次瞿董要收购某家公司的时候,要你们帮忙查资金流向,你们不是客气地答应?
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世纪地产这段时间深陷负面风波,声誉大不如前?
可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世纪地产只是声誉受损,公司运作如今还很正常,没有要日落西山甚至破产的迹象,这些人现在就过河拆桥、不讲情面,是不是太早了点?
一连查了几家银行,凡是问明艾达地产有户头在的,都不肯帮查资金流向。这虽然让世纪地产的人感到意外,但也让他们隐隐觉得,艾达地产背后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
不然的话,以世纪地产在香港的人脉,为什么竟然反倒查不出一家从内地来港的新公司?
昨天奔波了一天,没有查出个结果,众人就预料到今天会是一顿臭骂。果然,会议一开始,瞿涛就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