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的事,你就这么答应了?”夏芍看向李卿宇,问道。

男人果然转过头来,目光有些深,夏芍怕他误会自己想过问他的私生活,于是便淡淡笑了笑,又问:“联姻,或许是豪门子弟的命运。但人都是有感情的,跟没有感情的人共度一生,换成是我的话,应该不好受。”

夏芍转头看着李卿宇,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唐不唐突。没想到,她却看见男人目光略柔和,浅淡的笑了笑。笑容虽浅,却很奢华。

“怎么,你们公司的保镖还兼顾心理疏导?”

夏芍一愣,无语一笑。这男人拐弯抹角地骂人,以为她听不出来?上回说她抢风水师的生意,这回不就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抢起心理治疗师的生意么?

她一翻白眼,索性认了,“对,捆绑销售,收费的。”

“呵呵。”李卿宇低头,竟少见地沉沉笑出声来,抬眸时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柔和,甚至带点缱绻,“这么说,你们公司对员工的培训倒是全方位。下回我要是再请保镖,会记得再找你们公司的。不过…”李卿宇的眸色又深了,“下回不会再找你了。”

夏芍一愣,“为什么?我很优秀的。”

对于她的自卖自夸,男人只是笑意深沉,“再优秀,也是女人。”

夏芍一听这话,轻轻皱眉。怎么?这小子还有沙文主义?

却没想到,李卿宇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愣了,“女人,总要嫁人的。保镖的职业太危险,你已经二十岁了,不想退出这一行么?你这么会抢别人生意的人,在其他行业也会很优秀的。”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八章 麻烦,打架

李卿宇的话让夏芍愣住,他虽是在开她玩笑,但她听得出来,其实他是在担心她做保镖这一行不安全。

两人相识半月,对夏芍来说,她早就知道世上有李卿宇这么个人,但对于李卿宇来说,她是完全的陌生人,仅仅相识半月。

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得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关心,夏芍觉得她应该知足和感激。她柔和一笑,问:“二十岁,很老么?”

夜里山风清凉,女子转着头,黑裙轻摆,神秘里带点宁静淡雅。男人望着她,眸很深很沉,“不老。但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打算的年纪。找个爱你的男人,结婚,生子,享受完整圆满的人生。刀头舔血的日子,还没过够?”

“那你呢?就不想为自己打算打算?不想找个你爱的女人,结婚,生子,享受完整圆满的人生?这种连婚姻都不能自主的日子,还没过够?”夏芍反问。

李卿宇被反问得微怔,低沉一笑,似笑她的伶牙俐齿,垂着眸道:“我跟你不一样。你的人生可以选择,我不能。我生在李家,李家给了我一切。为了家族,我必须做出自己的牺牲。”

“可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需要李家,你也一样可以。”

李卿宇却抬起眸来,目光依旧深沉中带些柔和,但显然不赞同她的话,“我的能力是李家培养的。爷爷把我教养长大,我从小花李家的钱,利用李家的资源,接受李家给予我的精英教育。我现在可以说,我不需要李家了。但在我未长成之时,是李家荫蔽着我,它从未说过不要我。”

夏芍闻言垂眸,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是李家的继承人,李氏集团的总裁。商业帝国、上流权贵,我有着太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掌握着它,总要拿别的东西来换。事业成功、婚姻美满、儿女成双,这样的人生谁不想要?但很少有人能占全。”李卿宇语速沉缓,语气平静,听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不是话多的人,但或许是今夜的风很柔,或许是身边的人气韵宁静,很容易让人心神放松,李卿宇竟似是把夏芍当成了倾听者一般,两人聊了起来。

“男人不是女人,对婚姻没有那么多童话般的憧憬。我从记事起,就知道爱情是童话,婚姻是现实。童话只有书里有,现实却是我们都在经历的。世上有多少男女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到了适婚的年龄,遇到年纪合适的人,只要没什么不良嗜好,性格可以忍受,双方父母同意,两人就可以走到一起了。这就是现实,现实永远多过于童话。世上有多少人生活在现实里,就有多少童话只能写在书里。”

李卿宇唇边淡淡笑意,抬眸望着山下霓虹,目光很远,“我对婚姻也不是没有憧憬。我希望对方是个好女孩,婚后我会忠于她,尽丈夫该尽的责任。她会信任我,不会为八卦杂志的捕风捉影争吵冷战。对老人,我们尽子女的责任。对孩子,我们尽父母的责任。这样,就很好了。联姻,还是自由恋爱,我要的生活都只是这样。”

夏芍却看着他,许久没说话,好像对李卿宇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是个生活在现实里的男人,看问题成熟、现实,头脑清醒,甚至现实清醒得让人觉得人生很无趣,少了那么一点对生活的激情,但…他仍然是个好男人,一个懂得责任的男人。

“我是不是打破了女人对爱情的幻想?”李卿宇见夏芍不说话,便笑了笑问道。

“不。”夏芍摇头,她跟李卿宇的人生价值观其实差不多。在没有遇到徐天胤之前,她也没有过早地考虑过爱情,她认为生活是一个大杂烩,什么都有,爱情只不过占其中一部分。遇到,是她的幸运。遇不到,也不强求。能把生活的大部分过好,人生已经很成功了。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早地遇见那个爱她逾越生命的男人。

徐天胤跟李卿宇不一样,他们完全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李卿宇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里,有法制,有规则。或许有尔虞我诈,但至少有秩序。而徐天胤的世界里没有秩序,他游走在法制和规则之外,所见所闻,所做的事都是属于黑暗。

如果不是遇到了徐天胤,夏芍绝对不会相信,世界还有这样一面。而正是这个世界里满是黑暗的男人,默默为她撑着一片天,让她早早地遇见了爱情,也相信爱情。

一想起徐天胤,夏芍便垂眸浅笑。微凉的山风里,女子的笑容含蓄轻柔,柔美的韵味看得男人微怔,女子却在这时抬眸看来。

“看不出,你话还挺多。我一直以为你很老成,话少来着。没想到,你还会跟人聊天。”

李卿宇笑而不答,眸光掩在镜片下,垂了眸就看不出神色。他确实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尤其是跟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但,刚才聊天的气氛很好,他也没想到两个人能聊得来,感觉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这种感觉很舒服。

“你觉得,余薇会给你想要的那种婚姻生活?”夏芍把话题又重拾回来。李卿宇要的婚姻生活很平淡,很简单,但余薇很显然不是这种人。虽然她知道他们订婚的消息是个局,但李卿宇不知道,就算他有为家族牺牲个人幸福的觉悟,可对婚姻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实现,心里会不好受吧?

“我不喜欢控制欲太强的女人,显然,她不合适。”李卿宇垂着眼,语气又沉敛了下来,喝了口杯中的红酒,“不过,还是那句话,很多事情很少有人能占全的。没有婚姻,还有生活,不是么?”

李卿宇看了夏芍一眼,仰头把杯中酒一口喝了,“可能是我婚姻缘不好?会看八字么?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夏芍见李卿宇眸底有淡淡的笑意,似乎在打趣她,便不由一翻白眼,似真似假道:“放心吧,我看你妻妾宫光润无纹、丰隆平满,将来的妻子必定家世不俗,应是经商之人。余薇跟你还没订婚呢,我瞧着她跟你没有夫妻缘,你的婚姻生活会美满的。”

夏芍也把红酒喝了,转身放进车里,李卿宇在她后头低沉地笑了一声,明显在笑她扮神棍扮得还挺像。但上车之后,关上车门,男人却坐在驾驶座上,半晌没发动车子,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谢谢。”

夏芍一愣,随即笑了。这男人,就是死撑!明明不喜欢余薇,还偏得用一番大道理催眠自己,活得可真累。希望他以后会遇到一个像他说的那种女孩子吧,简单一点,温柔一点。而余薇…她不会看着她当真嫁给李卿宇的。

“还去酒吧么?不去的话,就开车回去吧。晚了李老要担心了。”回去之后,她还得趁李卿宇睡着了再出来一趟,找马克西姆和莫非,另外还得打听点事,看看玄门的风水师们现在都在香港的什么地方活动。

“好,以后有机会再出来。”李卿宇缓缓发动了车子,两人这就打算回李家大宅。

然而,就在他车子刚刚发动的时候,后头的山路上隐约传来车子油门加速的声音。

夏芍一愣,转头往后看,这时,后面已经传来了几声欢呼声,三辆法拉利跑车在山路上玩着漂移,车子敞篷,里面坐满了男男女女,相互追逐着,车里的音响声音大得吵人。这群人一路欢呼着,像开着派对似的从李卿宇的车身旁呼啸而过。

李卿宇将车子停了停,等这三辆法拉利过去了,才发动车子要下山。没想到,那三辆车开过去之后,竟然慢慢又倒了回来。

“这不是李少么?”三辆车退回来,呈半弧形,将李卿宇的车前后和左边都挡了,堵在了山道一侧。最前头一辆法拉利上下来一名公子哥儿,穿着贵气,看着像是富家子弟,可举止却是流里流气,身上一股子酒气。

三辆车上一共下来十个人,两女八男。女的穿着暴露,男的更是三教九流都有的感觉。其中有两个人胳膊上还有纹身,痞气十足。

最先下来的那名公子哥儿走过来,透过车窗望进了车里,眼神轻浮,步子晃晃悠悠,明显来者不善。

夏芍微微蹙眉,正猜测这是些什么人,李卿宇却没下车,只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微微敛眸,眸色有几分凉意,“林少,这是什么意思?”

“跟李少几年没见,老朋友见面,打声招呼而已。听说李少要跟余小姐订婚了,兄弟还没时间恭贺,没想到今晚在这里看见李少,特地来恭喜一声。李少不会不高兴吧?”林冠一笑,弯身下来手扶住李卿宇的车,往车子看了一眼,“咦?里面的…不是余小姐么?”

夏芍坐在后座,林冠从驾驶座的窗口望进来,车里光线很暗,他看得不太清楚,但隐约感觉不是余薇,顿时便笑了。

“哟呵,李少也会玩这一套?这才刚说要跟余小姐订婚,转头就带女人出来打野食了?”林冠说着,后头下车来的男男女女们便勾肩搭背地笑了起来。

两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男人明知李卿宇的身份,但对他并不忌惮的样子,反而大咧咧开着玩笑,“李少,这事要让余小姐知道,只怕不太好办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哪个男人不玩几个女人?李少能在余小姐眼皮子底下玩女人,那是他的厉害!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敢碰余小姐的男人啊。”

两人看一眼身旁的同伴,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两名女人却是目光直往李卿宇身上瞥。

李卿宇眉宇深蹙,对这几个不入流的人的挑衅全然不理,他只看着最前头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男子,“林少,我敬你是林伯父的儿子,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放尊重一点?女人跟着男人出来打野食,还用放尊重点?”林冠好笑地耸肩,不但不听,反而冲车里喊,“里面的小姐,李少的技术怎么样?想不想换个人跟跟?”

后头的人又是哄笑,一阵起哄,两个纹着纹身的男人更是过来敲车窗,让夏芍把车窗放下来,要瞧瞧她的脸。

夏芍眉头一皱,她不知道这个姓林的跟李卿宇有什么过节,但很明显他是来找茬的。这还真是应了今晚出来前的局象,有点麻烦。

夏芍坐在李卿宇的驾驶座后头,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坐在车里,声音凉薄,“林少,我再说一遍,请你放尊重一点。她是我的保镖。”

“保镖?”没想到,李卿宇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林冠立刻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吹了声口哨,对身后的一群人喊道,“保镖!女保镖!听见了没?咱们李少最近风光啊,李氏集团的总裁,风靡全港啊!杂志上评选的黄金单身汉,雇个女人当保镖?”

后头的人又跟着一声哄笑,林冠干脆头凑近车窗,手冲着后头招呼同伴,“来来来!都来看看!瞧瞧李少的女保镖!”他边招呼同伴,边把头伸进车窗里,目光往夏芍身上瞥,甚至朝车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放肆而嚣张。

而就在他一声口哨吹出来的时候,情势突变!

动手的不是夏芍,而是李卿宇。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抓着林冠的头发便往车窗上一磕!

林冠的头正巧探在车窗里,猝不及防被李卿宇抓个正着!夏芍从后头只看见男人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蕴涵着力量,大掌按在林冠的脸上往车窗上一压!快!狠!砰的一声,车窗玻璃抵在林冠的脖颈上,压得他痛极之下血脉受阻,脸色涨红!

突如其来的事,让林冠和后头的男女都愣了,一时酒意顿醒,却谁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月色清凉,山风徐徐,男人奢华英俊的脸,和反着寒光的镜片下一双深沉慑人的眸。他语速很慢,坐在车里,抬头看着俯身被压制住的林冠,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我说过了,让你放尊重点。说请字你听不懂,这样听得懂吗?嗯?”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拍拍林冠的脸,带点侮辱的姿态,“酒喝多了,这样能清醒点吗?”

外头的人都愣了,连夏芍都愣了。

林冠被卡在车窗上,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按着,脸被卡得通红,脖子更是被卡得喘不上气,他翻着白眼瞪李卿宇,却看见他眼底的凉意。林冠又惊又怒,没想到一直沉敛自制的李卿宇竟然会动手。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时,被他惹恼了还会跟他打一架,自从他去国外读书后,他再挑拨他,他就再没动过手。

“混…咳!咳!”林冠想嚣张大骂,结果脖子被卡在车窗上,一出声就是几声咳嗽。

而正是这几声咳嗽把后头的十来个人给惊醒了!除了两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几个男人立刻围了过来,两个人去拉林冠,剩下的人来拉车门。那两个手臂上纹着纹身的男人,其中有一个更是从身上拿出把手枪来,从车窗就指向了李卿宇!

“妈的!林少也你敢动!放手!不然老子崩了你!”

而就在他掏出手枪的一刻,夏芍突然动了!

她指尖一掐,那男人明显身子一僵,与此同时,夏芍一把开了车门,猛地一推!外头围过来的几个男人一瞬间被她撞了出去!而就在她下车的时候,李卿宇竟把林冠往那名掏出手枪的男人身上一撞,猛一推车门,也下了车。

然而,他刚一下车,便听见清晰的一声骨裂声。李卿宇一拳扫开眼前来人,转头看去时,见夏芍从容优雅地踏在一个被车门撞倒的男人胸骨上,她步伐很轻,与平时走路的姿态无异,总带着那么点散漫悠闲,但一脚踏上去,却好似有千斤的力度。

男人的骨裂了,口中差点就喷出血来,女子站在他身上,唇边竟还挂着浅笑,只是眼眸泛着冷光,出手如电,角度刁钻,拳脚所到之处听不见声响。骨裂、惨叫,但就是听不见拳脚的声音。惨叫声越大,越像是在夜里的凉风中上演的一场哑戏。

这场哑戏,演员不多,主角却是一名穿着黑色短裙的女子。身形娇小纤柔,步伐悠闲,黑色裙摆和发丝在夜风里飘扬,一切像是一场舞蹈。

太美了。

但却令人惊颤。

这不是一场舞蹈,而是一场打架,见过劲爆的勇猛的场面,却没见到过有人可以打架也这么优雅。但优雅地只是她的身手,下手却是稳准狠的。

山路上静寂无声,李卿宇怔愣地看着夏芍,见她悠闲地从自己身边晃过去,一巴掌拍开那名持枪的纹身男人,手一抹,枪已到了她的手上,漂亮地一旋,指去了林冠脑袋上。

林冠被从地上提起来,少女用枪托敲了敲他的头,轻巧巧的,一副慢悠悠打商量的姿态,“去,叫个人把挡路的车开了。”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九章 三合会(一更)

林冠被李卿宇推出去的时候,不慎把脚崴了,之后又被夏芍扫了一脚,一条腿彻底断了,此时鼻子正流血,看起来惨不忍睹。他被夏芍拽起来,用枪敲着头还不肯就范,眼神凶恶,直瞪向李卿宇,“李卿宇!你他妈找死!你敢动老子!信不信老子找一帮人,搞死你和你的小保镖!”

他骂完李卿宇,又去骂夏芍,“你知道老子是谁么!在香港的地头敢拿枪指着老子的头,你他妈找死!”

夏芍不理他,就像没听见他在叫嚣,目光看向两名吓得抱在一起的女子,吩咐,“去,把车开了,别挡路。”

“不准开!给老子打电话叫人!老子今晚要他妈…啊!”

话没说完,林冠便觉得太阳穴一阵剧痛,两眼一翻,就想晕倒。

两名女子尖叫一声,惊恐地看着林冠天阳穴处渗出的血丝,再看看那名拿着枪托敲人,脸上还带着浅笑的女子,两名女子看她的眼神简直像看变态。

夏芍却是一挑眉,笑眯眯吩咐,“去吧,别耍花样。枪里还有六发子弹没用。”

虽然她语气很闲适,但看过她打架风格的两名女子,完全不敢认为这是开玩笑。两名女子哆哆嗦嗦上了前头一辆法拉利,抖着手发动了车子,把车子开去了一旁。

“钥匙。”夏芍慢悠悠冲着车上的钥匙努了努嘴。

两名女子互看一眼,咬唇。她要钥匙做什么?没有钥匙,车就不能开了,这一地的伤员…

但夏芍一挑眉,两名女子便赶紧把钥匙给了她。但不料她拿到了一把钥匙,便又冲另两辆车看了看,把三辆车钥匙都要到了手上。

钥匙到手的一瞬,夏芍手中的枪一旋,漂亮地耍了个花,手一扫,正中林冠后颈,男人应声而倒!然后她便拿着枪和钥匙,叫李卿宇上了车。

车子缓缓发动,两人慢慢驶下了山,直到到了山下,夏芍才一把将三辆法拉利的车钥匙从车窗抛了出去,随意一丢。

李卿宇从后视镜里看了夏芍一眼,没说话。许是今晚见她动手,似也对她有新的认识,他一时沉默不语。

夏芍却是有话要问:“那个姓林的是什么人?”

在香港,不卖李家面子的,必然是有些不俗的背景的。而且,那两名纹着纹身的人身上有枪,姓林的带那一群人看起来也三教九流,不像是富家公子哥儿的交友圈子。

“小人物,不值一提。但他的父亲在香港黑白两道名气很大。”李卿宇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夏芍,“他父亲林别翰是三合会的坐堂,母亲姓李,跟李家稍微沾着点远亲。”

夏芍一愣,三合会?

三合会和安亲会的历史都很古老,安亲会的前身是青帮,分四庵六部,而三合会则分内八堂外八堂,名称虽不一样,但其实都是主管帮中事务的。

坐堂在三合会应属内八堂,主管帮中事务,相当于总管,职位不低。

林冠是林别翰的私生子,说来也巧,他母亲是李家的远亲,在香港也是经商家族,只可惜家道中落。林冠的母亲在家道中落的时候,为了寻找援手,设计怀了林别翰的孩子。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林别翰就深得三合会的龙头戚家的器重,在帮中很有威望。林别翰在道儿上极重义气,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只可惜身体羸弱,结婚后始终未有所出。李氏设计林别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得手的,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道儿只传闻事后林别翰大怒,非但没有帮李氏一家,反而放出话去,谁也不许帮忙,结果导致李氏娘家资产败落。

道儿上传闻,李氏是因为怀了林别翰的孩子,最后才没被林别翰所杀,但他却始终不认这个孩子,让小时候的林冠很是过了一段私生子的日子。直到十年前,林别翰的妻子过世,临终前嘱咐他让林冠认祖归宗,林别翰这才算是承认了林冠的身份,但至今也没把他接回林家居住。

林冠和他母亲最艰难的时候,是靠着李家的接济生活的。林冠小时候还在李家大宅住过一年,他跟李卿宇年纪相仿,李卿宇的母亲伊珊珊也是未婚生子,让李卿宇也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声。因此,林冠算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一样,把李卿宇当做玩伴。没想到,李卿宇懂事早,性格沉稳,不爱跟着他闹,导致林冠想方设法地挑衅他,两个孩子曾在李家大宅打了一架,从那之后,李氏就带着林冠离开了李家大宅。

李家对林冠母子算是仁至义尽的,给他们母子在外面置办了一套房产,供他们母子栖身。但这正戳中了林冠敏感的自尊心。随着年纪越大,李卿宇在李家大宅接受李伯元亲自教导,母亲伊珊珊也正式嫁入李家。而林冠则和母亲在外头居住,不被林别翰承认。

同样是私生子,时差境遇天差地别,这让林冠很是不平衡。他少年时期就不学无术,结实了一帮小混混,在社会上吃喝嫖赌。虽说林别翰不承认他的身份,但他毕竟是三合会坐堂的独子,因林别翰为人很重义气,在道儿上口碑人缘都不错,知道这件事的人,对林冠还是多有照顾的。

这更加助涨了林冠的嚣张气焰,十年前他父亲对外承认他的身份,虽然没让他搬回林家住,但也送他去国外读书,可惜他不学好,回来之后还是一个样儿,靠着他爸在道儿上的威名作威作福。因为犯的都是打架斗殴的小事,林别翰便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他这个儿子,也不管他。

前段时间,李卿宇被宣布成为李家的继承人,就任嘉辉国际集团总裁,在全港掀起狂热追捧的浪潮。铺天盖地的杂志报纸宣传,无不说他年轻有为、英俊多金,这看在林冠眼里无疑是一粒揉在眼里的沙子。

这才导致了今晚在山路上遇见,他非得找李卿宇麻烦不可的事。

“不必在意他,林伯父跟爷爷也是有些交情的,这件事他不敢跟他父亲说。”李卿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车子已开进了李家大宅。

夏芍没想到今晚居然把三合会坐官的独生子给揍了,虽然李卿宇表示不必理会林冠这个小人物,但他哪里知道夏芍内心的感慨?

世上的事,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夏芍来香港,为了是给师父报仇,拿回玄门的主事权。而三合会跟余九志关系密切,是公开支持余九志。说来,三合会也算是敌人。只是没想到,夏芍还没找余九志的麻烦,就先遇到了跟三合会有关的人。

玄门历来跟三合会以及安亲会交好,唐宗伯也曾说过,因为玄门的风水师们在港澳、东南亚和美国、新加坡等地比较活跃,因此跟占据南方的三合会平时关系密切些。只不过当初安亲会的老当家为人重义气,与唐宗伯关系不错。当时,正值安亲会和三合会争斗最厉害的时候,玄门里的长老分作两派,有支持安亲会的,也有支持三合会的。

唐宗伯被暗算的时候,正值他去内地,为安亲会在新市的堂口选址,当时新市刚好处于两家帮会争夺的地盘,三合会也委托了余九志去那里为置办的产业选址,两家帮会争得不可开交。为了和平点解决,当时余九志便提出与唐宗伯斗法,谁赢了,哪家帮会便在此安家落户,输了的退出,不得有怨言。

唐宗伯一口答应,结果被早已有所准备的余九志暗算。

当年的事,三合会有没有参与不得而知,如果没有,那倒好办很多。如果有,这次香港之行的任务就艰巨很多。

但对于夏芍来说,如今只有她一人在香港,事情总得一件一件的办,行程虽紧,但急不得。

回到李家之后,夏芍说了句要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但她自然没有休息,只是将房门反锁,然后轻轻打开窗户,从阳台翻了出去。

夜深的香港依旧霓虹闪烁,但一名身穿黑裙的女子在街道中穿行,走过的地方没有豪华游乐场,没有高档商业街,而只是一条老街,路灯在夜晚的路面上发着昏黄的光。

她走进一条小巷,四下里看了看,走进一处胡同的单元楼。楼房老旧,在顶楼的一处住户门前停下了脚步。

轻轻敲了三下,房门便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亚裔女子,黑色头发利落地扎着马尾,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眼眸黑沉,容貌颇美,但气质严肃,不苟言笑。

她开了门,只对夏芍点点头,便将她让进了屋里。屋里沙发上,一名高大的俄罗斯光头汉子正在吃着泡面,一见夏芍进来就开始抱怨。

“来得太晚了!我们都到香港半个月了,你才想起找我们。我真怀疑徐是雇佣我们来旅游的,不过旅游住在这种破房子里也实在郁闷,半个月可憋死老子了!”马克西姆两口把泡面塞进嘴里,咕哝着抱怨。

莫非看他一眼,表情冷,声音更冷,“等待是雇佣兵的最基本的素质,抱怨,说明你不合格。”

这名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块头与高大的马克西姆差了一大截,但她一眼看过去,男人便好像被克制住了一样,只摸摸光头,便咕咚咕咚把泡面喝了,坐在一旁的老旧沙发里不说话了。

夏芍有趣地看了两人一眼,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我已经是谁要害我的雇主了。这三个人的动向请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你们想办法帮我在三人家中安置监控设备,帮我监视一下,尽量拿到一些证据。”

“监控?”马克西姆从沙发上直起身子,一副夏芍大材小用的模样,夸张地道,“还真的是外围工作啊!嘿,莫,她想让我们去当安装工。”

“我们的雇主是夏小姐,她的需要是让我们协助。你对雇主的要求有怨言的话,我可以跟伊迪说一声,让他停止你的这次任务,换别人来。”莫非看也没看他,只是边说边把夏芍手中的资料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点了头,“我今晚就做安排。”

“我看看!我看看!”马克西姆一听莫非撵他回南非,便立马从沙发上窜起来,火烧屁股似的把女子手中的照片等资料抢到手,快速一翻,一指其中一人,“我监视这小子!一看就不顺眼!”

夏芍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后颔首,“尽快。今天李家大宅发生了件事,我估摸着他们会起疑心,说不定会有动作。”

她说的自然是余九志以祈福开运为名,开天眼的事。没想到莫非听好,抬眼对她道:“那是你的雇主的事,不必说给我们听。你只需要吩咐我们怎么办,我们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要是雇主吩咐的,便会照做。这是雇佣兵的铁则。”

夏芍一愣,没想到这女子这么一板一眼。她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但在雇佣兵界里已经是很有名气了,听说还跟徐天胤合作过,也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成长经历。

夏芍笑了笑,点头道:“好。那我三天前打电话给你们,让你们帮我调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莫非一听这话,便转进屋里,出来时拿了一份资料递给夏芍,“这就是你要的资料。我们已经查过了,在香港从事风水行业的人数约莫有四万,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小风水师,不太有名气。有名气的那些都是玄门四老的弟子,他们在商业旺区开馆,地址、业务和客户情况都在资料里。你要找的人风水馆已经在五年前关闭,现在住在深水埗,近年的情况和地址也在资料里。”

夏芍边听边将资料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她要找的人是玄门四老中的张长老。他是唯一一个坚持唐宗伯还在世,不肯服从余九志的人。但正因如此,门下弟子被打压得几乎死绝,如今也在另外两名支持余九志的长老联合打压下,从香港玄学界几乎销声匿迹,不仅被逼得闭馆,连住所也迁去了富人不多的深水埗。

夏芍看了眼资料中老人的情况,深深皱了皱眉头。收起资料,她对莫非和马克西姆道了谢,便说道:“我最近会很忙,晚上大多数情况会出门办事,到时我会联系你们,拜托帮我注意我雇主的安全。”

“嘿!又要帮你看着你的雇主,还得帮你监视着三个人,我们只有两人。用你们中国的话说,你以为我们有三头六臂?”马克西姆瞪着眼。

夏芍抬眼笑看他,知道他不是认真的,只是故意找茬而已。这男人大概还记着那天她把他当垫背,并且把他的军刀丢去垃圾堆的事。于是,她开玩笑道:“闲了也不行,忙了也不行。用我们中国的话说,你比女人还要婆妈。”

马克西姆的中文还可以,但说起话来还是带着浓重的外国腔调,他显然不太明白“婆妈”是什么意思,但夏芍拿他跟女人比,他一听就知道不是好话,顿时吱哇乱叫,“莫,她是不是在骂我?我真的很怀疑,徐怎么看上的这女人?她一点也不善良,把一个大活人从楼顶上丢下去,拿人当垫背,还把比克留给我的军刀丢去了垃圾堆!”

夏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就知道!这男人个头挺大,心眼儿倒小。

“那是你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莫非板着脸,无情地道。

夏芍今晚就打算去见见玄门四老中的张长老,正好莫非和马克西姆要出门,连夜潜入李家大房和二房家中安装监控,三人便一起下了楼。

也不知道两人从哪里弄了辆大车来,外表看起来像是小型的货车,但到了里面夏芍却是眼前一辆。里面各种仪器齐全,明显是改装过的。

马克西姆开着车,打算先将夏芍送去深水埗张长老的住址附近。夏芍坐在车里,看着沿路的夜景。

即使是晚上,很多摊位也没有关门,报亭都是二十四小时的,车子开在马路上,沿路都能看见报亭里各种杂志。

听说,香港的风水师们很喜欢出书,每年都有各类运程书和出版社签约出版。每年仅风水师出版的运程书籍就有五六十种,销量数十万本。香港的风水师将出书当成一种身份的象征,据说这也是招揽生意的法门。

那些报亭书摊上的书因为车子开得快,夏芍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反倒是沿路的一些大型广告牌上,竟然看到了有风水师的广告。

地铁站、书报摊、闹市商区户外广告牌、报纸、杂志,一路开车走着,居然看见了形形色色的宣传海报!而且有些商业旺区的巨幅广告,一幅估计要十来万,这些人居然都来打广告。夏芍不由想起前世的时候,来香港出差,那时正值年末,各大电台电视台都会邀请知名风水师做客节目,为市民讲解流年运势,风水师们的曝光率之高,跟内地简直天差地别。

夏芍在沿路的广告里,看见了余九志、余薇和玄门资料里的长老,这些人穿着风光,被安上大师的头衔,宣传广告拍得很有气势。而这些广告里,惟独没有看到张长老的身影。想起这位唯一支持师父的老人,夏芍便垂了眸。沿路风水师们的广告越多,她眸底神色便越冷。

车子也不知开了多久,渐渐进入深水埗。

这里据说是香港的穷人区,但其实从外面看也不是很差,商业街、地铁站,一切设施齐备,只是居民区的楼房有些老旧。

只是令夏芍意外的是,车子越开越偏僻,张长老住的地方在边缘的地段,远离居民区,一幢独立的小楼,旁边一弯死水一般的湖泊,对面一座独山,草长得很不精神,山脚下孤零零几座坟,在夜晚的郊区看起来颇为诡异。

夏芍一看这地方便皱了眉头,不等马克西姆把车开去地方,便说道:“停车!”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十章 凶楼,张老

张老的家还不到,夏芍就要求停车。马克西姆和莫非看了她一眼,见张老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抬眼就能在深沉的天色里望见,这便停了车。

车子一停下,夏芍便跳下车,落地的时候便开了天眼。

果然,此地阴气极重。风水异常凶险!

如果此时夏芍手中有一块罗盘的话,她一定会发现张老家的独幢二层小楼坐向是出线的!

夏芍一般不用罗盘,但当初在山上跟着师父唐宗伯玄学风水理气的时候,罗盘是先识之物。唐宗伯手中有一块玄门老祖一辈的祖师传下来的大罗盘,五十二层,格子最多的一层足有三百八十四格,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俨然端着一块风水术数的百科全书。在学习罗盘的那一段时间,夏芍对师父的大罗盘可是眼馋得紧,与那块紫檀木的六壬式盘一样,被她天天盯着瞧,恨不得走到哪儿都抱着。

对风水师来说,罗盘是必备之物。中国古人认为,人的气场受宇宙气场影响,和谐就是吉,不和谐就是凶。他们凭着经验,把宇宙中各个层次的信息,星宿、五行、天干地支等信息全部放在罗盘上,通过磁针的转动,来判断吉凶。

风水学中的气,其实就是磁场。罗盘中心的磁针被磁场牵引着转动,包含着磁场的规律。在罗盘中心,有两道醒目的十字交叉的红线,叫“天心十道”。在风水学界,但凡是发生过凶杀事件的房子,其坐向大多是出线的!

从风水学上来说,是气有问题,而从地球科学方面来说,就是磁场有问题!

夏芍因为有天眼,天眼一开,阴阳二气皆在眼前,形象而直接,所以她从来不用罗盘。但尽管她不用,在打量过此地的环境之后,她也敢保证,张老家中的房子,门向上来讲,必定在出线的凶格!

别的不说,这幢房子在路尽头,门向开得也很诡异,正对对面的几座零星孤坟。坟后还有座山,因为在郊区,也不知道是开发商要建房还是怎样,那座山从中间被挖了一半去,远远看去就跟裂开了似的。

夏芍走过去,去几个坟堆跟前看了看,地上草长得很不精神,土色发黑,已成了一块养尸之地!

所谓养尸之地,就是指一些地脉之象极阴,尸体葬进去之后不容易腐烂,肌肤保持水分弹性,衣被服饰色艳如新,而且头发和指甲还会继续生长。民间有传闻,说是这样的尸身会汲取日月精华,最后会成为僵尸,吸食人血,夜间害人。

养尸之地确有其事,因为地气阴,尸身葬在里面确实不容易腐。有的人类学家认为,指甲头发正常生长说明地气滋养着人体,属于生物学上的正常现象。但这些尸体会不会成为僵尸害人,那就是民间传说的部分了。这种民间传说是否真实,夏芍没亲眼见过,不好妄下结论。

但有一点,这种极阴的地脉由于阴气重,确实很容易招惹灵体前来。本来地脉就阴,灵体多了,此地气场就更阴。而一幢房子,大门是气口,天天纳入阴气进门,必然是凶格。

而且,这幢房子的问题还不仅于此。

夏芍看过这片坟地,便又走回马路中央,顺着路直望过去,因为房子坐向问题,这条大路直冲的方向,属于白虎开口的格局,主横祸、血光之灾。

这还不算完,房子一侧,略微靠近屋后的位置还有处死水湖,位置很不对劲。一处凶象也就算了,这房子三处凶格,凶上加凶,可谓不折不扣的凶屋!

夏芍轻轻蹙眉,望着黑沉的天色里安静的房子,实在弄不明白,张老是风水大师,家怎么安在这么凶险之地?

她望着远处的二层小楼出神,坐在车里的马克西姆和莫非却看着夏芍的背影。此刻正值深夜,一条大路上没有人,大路中央立着一身黑裙的女子,静静望着路尽头的小楼,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气氛诡异,背后发毛。

而两人不知道,诡异的事还在后头。

正当夏芍望着路尽头的张家小楼出神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一变!

原本笼罩在张家小楼附近散不去的阴气,突然开始出现聚拢!小楼上空好似压了片乌云一般,阴煞之气浓烈地开始聚集。

夏芍一蹙眉头,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猛一回头,竟见背后的坟地里不知何时冒出几个灵体!

夏芍一直开着天眼,这几个阴人刚刚一直不在的,什么时候出来的?而且看这几名阴人周身的煞气,不像是普通的灵体,竟像是被阴煞之气蕴养出来一般,有些凶气!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没有的!

夏芍立刻往后急退,退去马路那头。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被车里密切注意她动向的马克西姆和莫非看在眼里,两人立刻面色一沉,迅速下车,手中枪已在手,警觉地注意周遭。

然而,不管怎么看,周围都没什么可疑情况。

“怎么回事?”莫非问。

夏芍却似没听见,目光紧紧盯着对面零星的坟堆,那几个阴人在她退走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她,竟似有意识般转头看了过来,无神的眼盯住夏芍,以及走过来的马克西姆和莫非。

夏芍脸色沉敛,心思急转。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来,掐指一算,接着脸色一沉!

“你们两个上车,离开这儿,马上走!”夏芍二话不说,把马克西姆和莫非一推,就赶着两个人上车。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夏芍气韵悠然,临危不惧的气质令人印象很深刻,她当初与马克西姆及莫非交手时都是含笑的,此刻脸色竟严肃下来,两人一见,就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也是雇佣兵界里的精英,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过的,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可附近明明没有杀气,并无杀招存在,她在紧张什么?

“喂!女人,你…”

“快上车。”不待马克西姆问完,夏芍便将两人推去了车上,而身后,几名阴人已经往这边缓慢地飘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马克西姆瞪着眼,不问明白不算完,坚持打破沙锅问到底。

夏芍懒得解释,只是一眼瞥到车上装备的仪器,说道:“看看你们的仪器!”

两人一愣,马克西姆虽然问题多,但反应不慢,立刻便打开了仪器,只见里面的导航显示屏幕一片受到干扰的波浪线,仪器里更是发出滋啦滋啦的杂音。

“怎么回事?有干扰?”

“这地方磁场问题,待久了对你们不好。”夏芍边说边把车门关上。

莫非仍旧是一板一眼的严肃面孔,却是从窗口探出头来,问:“我们走了,你呢?”

“我是风水师,处理这些事是我的专长,你们不用担心我。天亮我给你们打电话。”夏芍站在车外挥手,目光密切注意着朝这边飘来的阴人。但却发现,当这些阴人欲走到马路上的时候,边缘地带明显有东西困住了他们。

莫非顺着夏芍望去的方向从车窗处看了过去,只看见几处零星孤坟,再瞥一眼车里失灵了一般的仪器,她便深深看了夏芍一眼,“凌晨五点联系,你若没有电话来,我们便给徐打电话。”说完,她便对马克西姆道,“我们走。”

马克西姆对莫非的话异常听从,之前还抱持着强大的好奇心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莫非一句话,这个高大的俄罗斯男人便咕哝一声,发动了车子。

直到车子转了向开走,夏芍脸上还带着苦笑。这个莫非,不说让她小心,只给她规定了联系时间,表示一超出联系时间就给徐天胤打电话,这根本比让她小心还要有强制力。虽然只见过两面,她显然懂得怎样把握人的心理。这点事,马克西姆跟她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夏芍笑了笑,但转头看向坟地旁几个拼命想过来,却过不来的阴人时,眸色便是一暗,沉着脸走了过去。

她走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养尸地周围被下了钉阵,这几个阴人是被困养在这里的,由于此地地脉极凶,久而久之养成了凶性。还好这里被下了阵法困住,否则路过这里的人,必会被灵体所伤!

夏芍之所以刚才没发现这几个阴人,应该是因为时辰的问题。这几个阴人被困养在阵中,平时应是出不来的,但此时时辰正是“五不遇时龙不精”的凶时,凶气大盛,几名阴人才能借由凶气现身,但以这个时辰的凶力,以及他们被养出的凶煞之气,竟然还无法突破钉阵,可见布下此阵的人修为之高。

夏芍严肃的神色因为发现这处钉阵而缓缓舒展,最后看了看此地风水环境,竟是笑了起来。

本来想直接登门拜访的,但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不跟张老来个特别点的招呼,似乎有失礼数。

夏芍的目光在夜里带起颇具深意的光,在目光掠到房侧的湖泊时,眼神一闪,走了过去。

这湖是处死水湖,只有一个气口,夏芍找准气口的位置站定,笑了笑,取出绑在腿侧的龙鳞匕首,盘膝坐了下来。

她要布一个困井之阵,跟张老打声招呼。

所谓困井之阵,就是找一个媒介,将气口封堵住,媒介便会源源不断地吸收附近阴气进来。而夏芍面前的死水湖刚好适合做媒介,一旦气口封死,死水便会吸收附近阴气,以此时五不遇时的时辰,再辅以龙鳞煞气,对面养尸地里被困住的阴人很容易便会突破钉阵的限制,被吸收过来!

所谓“五不遇时”是奇门遁甲的说法,即时干克日干,百事皆凶。有诀曰:“五不遇时龙不精,号为日月损光明。”但凡有灵异事件发生的时辰,大多是这种凶时。

而此刻正值子时,丙子遇庚日,大凶。在这种时辰连龙鳞的煞气都会大涨,破除一个钉阵,没有问题。

夏芍也知道,张老虽然困养阴人,使其受阴煞养成凶戾之性,但他显然不是想用来害寻常人,否则也不会设阵困住,避免他们伤人了。但即使是这样,夏芍还是想动一动这阵。

她明显是想找茬。

没错,就是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