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朋友?”余薇追问。
李卿宇敛眸,神色淡漠,金丝镜片反着寒光,显得有些慑人,“余大师,这似乎跟你没有关系。”
余薇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探究太过,有些引起李卿宇的反感了。她这才神色缓了缓,解释道:“是这样的,这物件是不错的法器,想必给李少的必是位高人。小薇想见见这位高人。”
“她不是什么高人。这玉是从寺里流落到民间,她偶然所得,送给我的。”
“哦?”余薇看向李卿宇。偶然所得?昨晚宴会上,他身上可没戴这块玉,是昨晚送给他的?还是之前就送给他、他昨晚没戴?这人为什么要送这块玉给他?是偶然,还是看出他有大劫来?
最重要的,他说的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余薇心中疑问颇多,但却是没再问。她太过心急了,刚才险些惹他不快。
余薇连看也没看自己手中的玉,便握紧收起,只觉得脸皮发紧,有些丢人。她提也没提给他玉件的事,只是笑了笑,“我昨晚帮李少占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乃人祸,指向亲缘。”
李卿宇微微蹙眉,余薇见了又道:“既是人祸,术法方面寻找有凶心者的办法就少些。但别人不成,我们余家是世家,自然有办法帮到李少。我已经去求祖父了,还请李少寻个家族成员团聚的日子,我自会请祖父上门为你占算寻找欲害你之人。”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五章 家庭聚会,继承人
李伯元在华人世界有着极高的声誉,李氏一门在香港是豪门巨富。在外界看来,李伯元资产颇巨,儿孙满堂,人活一世能活到他这份儿上,任谁看都是令人羡慕不迭了。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伯元的妻子过世二十多年了,如今的李家大宅只有他一人住着。他膝下三子,都早已成家生子,平时并不住在本家。本家的大宅成为了集团最高的象征,谁能成为继承人,谁就有资格搬进主宅。
平时,李家都会在周末时齐聚主宅,陪伴老爷子。但这种陪伴随着李伯元年纪越来越大,便变得越来越有目的性。
今天,又是一家齐聚的日子。而今天,气氛显得比以前更加凝重,一切都因为李卿宇被从美国召回香港,这些天来一直住在本家。这其中的信息耐人寻味,也令大房和二房的人颇为紧张。
李家一共三房,大房是李伯元的长子,名李正誉,目前任嘉辉国际集团亚洲区总裁,如今已年过五旬,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李卿涵,年二十七,尚未成家,已在公司任副总。女儿李岚岚,双十年华,尚在英国读书。
二房是李伯元的次子,名李正泰,目前任嘉辉国际集团欧洲区的副总裁,今年刚五十岁,膝下两子,长子李卿驰,年二十五,刚进入公司实习,次子李卿朗刚二十岁,尚在读书,但在国外有自己的产业。两个儿子都未成家。
三房是李伯元的小儿子,名李正瑞,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到如今还是在公司里混个闲职,白吃闲饭。他自己也不在意,对他来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玩女人,有钱玩女人就好,其他的有家族隐蔽,实职还是闲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反正在外头逍遥的时候,他依旧是李家三房的少爷。
李卿宇是三房的独子,并没有亲兄弟姐妹,他今年二十三岁,比他二伯家里的堂弟还要大。按理说,他年龄不该这么大的,他父亲毕竟是家里最小的。但一切都因为李正瑞当年花心,看上了新出炉的港姐伊氏,两人一个想风流,一个想嫁入豪门,于是一拍即合,拍去了床上。伊氏也是个有心机的,李正瑞在圈子里名声人人皆知,她心知想上位就得靠手段,于是耍了些小手段,最后怀上了李正瑞的孩子。直到儿子李卿宇出生,她才母凭子贵,正式嫁给李正瑞,做了李家的三少奶奶。只不过,丈夫的心一直没拴住,婚后一直不幸福罢了。
今天,除了尚在国外读书的李岚岚和李卿朗不在,李家二代、三代齐聚一堂,一大早的就都到齐了。
天气预报说,近来有台风,一大早的外头就大雨瓢泼,风驰雨骤,灰蒙蒙的天看着像是凌晨,一下车,风扫着雨水就往身上打。正是这样的天气,李家儿孙也不在这一天缺席,早餐刚用过,人就都来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沙发里,除了李卿宇之外,三代的晚辈们都坐在一起,对面的长辈们按年龄长幼坐好,李卿宇扶着李伯元走来的时候,气氛明显有些暗涌。
夏芍跟在两人后头一起走过来,与李卿宇一起,站到了李伯元身后。李家这些人的资料,她也都看过了,她见李卿宇扶着李伯元坐下后,就礼貌地跟在座长辈打了招呼,只是见到父母李正瑞和伊珊珊的时候,态度没热络多少,同样的点头致意,称呼很生疏,“父亲,母亲。”
伊珊珊看见儿子,与其说是欢喜,不如说是炫耀,只看了儿子一眼,便眼神含笑尖锐地扫向了二房。
二房李正泰的妻子舒敏是官家小姐出身,父兄都在行政特区为官,她自小就有明星如戏子的观念,对当初连三流小明星都算不上的伊珊珊能嫁入李家很有意见,对她也是一直看不上眼。奈何李卿宇从小就受李伯元器重,自小养在身边,这让伊珊珊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儿子,腰板挺得很直,妯娌两个斗了二十年,进来继承人的事迫在眉睫,两人斗得越发厉害。
家庭会议还没开始就有了火药味。夏芍看了不由感慨,当初自家那一场家庭大战,如今还历历在目。血缘亲人之间为了利益闹起来,是最伤人心的。可自家那些事还好解决些,李家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卿宇的父亲不成器,在家里是最没地位的,他母亲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没钱没权没人脉,父母没有办法为他撑起一片天来,仅凭李伯元护着他,就算董事会同意,只怕大房和二房反对起来,集团内部也得有一场恶斗,难免伤点元气。
李家大房二房在公司里职位都很重,大房李正誉的妻子柳氏是商业联姻,家中在香港也属上流圈子。二房李正泰的妻子舒氏是官家千金,娘家也有势力。说来说去,就属李卿宇无根无基,他再有能力,要上位,阻力也不小。
但阻力再大,今天也得摊牌。
只是今天是家庭会议,佣人送上茶来就退得远远的,唯有夏芍站在李伯元身后,离得很近,这让李家人很不习惯。他们不由抬眼看向夏芍,只见她一身黑裙,眉眼不是特别的美,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神秘的韵味,尤其是那含笑的唇角,轻轻噙着,便是一抹雅致的风景,很是令人难忘。
“爸,这位是?”李卿宇的父亲李正瑞先开口了。他虽四十多了,但保养得好,身材也没走样,皮肤也没有皱纹,看起来像是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衣着风格更像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虽不如儿子李卿宇英俊帅气,但笑起来更有迷人的韵致,多年情场练就的气质,一个眼神就能叫小女生心头小鹿乱撞。
但可惜夏芍年纪虽轻,心态却早已不是小女生,徐天胤若是能对她笑笑,她许还能心头一跳,换成别人,她只是淡然一笑,便垂眼不理会。
李正瑞却一挑眉,眼神亮了亮,只是摸不清她的身份,目光没敢太放肆。但尽管只是这样,妻子伊珊珊也是皱了皱眉头,眼神凌厉地戳了夏芍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是卿宇的保镖,南非军事职业资源公司的职业保镖,李小姐。”李伯元拄着拐杖坐在沙发里说道。
“保镖?”一家人都是一愣。
李卿宇的大伯李正誉先笑了,他身材略微发福,但面相还是极好的,天仓高阔圆亮,地库饱满,眼若分明,鼻头圆亮,一看就是富贵之相。他呵呵一笑,目光在李伯元和李卿宇脸上一掠,笑着说道:“这怎么还用上保镖了?卿宇啊,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怎么不跟大伯说一声呢?大伯帮你解决!”
“谢大伯关心,没什么事。”一家人审视的目光里,李卿宇恭谨地答道。
“没遇上什么事,请保镖干什么?”二伯母舒敏看着李卿宇笑了笑,“卿宇啊,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什么事了?你放心,香港是法制社会,再说咱们李家也不是好惹的,何必大费周章地请保镖?有什么事,你跟二伯母说一声不就得了?咱家也不少那官面儿上的人。”
舒敏眼眸含笑,态度和蔼,但看在夏芍眼中却是一笑。这女人面相也是富贵,但面相不等于心性,面相再好,值不值得深交也得看人。别的不说,她的鼻型在整个富贵的面相里显得有些尖细,这样的女人往往城府深,花招多,且心肠不会太好。这样的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善于洞察别人的心思,在一般人还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她已懂得人情世故,自尊心很强,而且手段强。
“二嫂这话真有意思。我们卿宇怎么不能请保镖了?现在有点家世的,请个保镖还稀奇了?何况咱们这样的家庭。”李卿宇的母亲伊珊珊哼笑一声,显得很不服气,但话锋一转,便又说起了李卿宇,“卿宇啊,你也是的!请保镖就请吧,怎么请了个女的?哪家保镖公司给你的人?怎么也不换换!就这身板,还给人当保镖?别到时候保镖干不好,反倒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些专长,那可就不好了。”
伊珊珊边说边剜了夏芍一眼,然后便看向丈夫。果然,李正瑞一听夏芍的身份不过是儿子的保镖,目光便放肆起来,尤其在看到她面对妻子尖锐的话语和眼神时,依旧眉眼含笑,意态淡雅宁静,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便不由眼神一亮,目光落在她年轻的身段和极美的肌肤上,眼底神色慢慢起了一层惊艳。
伊珊珊眉头一皱,眼神含怒,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家庭聚会,丈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敢这么放肆地瞧别的女人,这不是给她难堪么!她立刻一个眼神杀过去,再看向夏芍的目光已把她当做了勾引人的狐媚子,眼神凌厉。
但正当她剜着夏芍的时候,后背忽然一凉,心头想被什么戳了一般地一惊!不仅是她,连正目光从夏芍身上移不开的李正瑞也是一惊,夫妻两人同时目光一转,正对上儿子李卿宇深邃慑人的视线。
李卿宇站在李伯元身后,站姿恭谨,但丝毫不妨碍他深沉的气场。他自小因为父母时常争吵打闹,李伯元心疼他,便接到身边亲自教育。无论他有着怎样超出同辈人的天资和成就,在对待长辈的态度上,他一直都是恭谨的。但此时此刻,他看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父母,瞳眸墨黑,深邃里透出点电光,透过金丝镜片直射而来,慑人。
“父亲,母亲,李小姐是我的保镖,她保护我的安全,便是我的贵客。”李卿宇吐字清晰,眸光深处隐隐肃杀,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李正瑞一愣,这个儿子虽说跟他父子关系很生疏,但他对他在外头那些风流事从不过问,没想到今天能为了一个保镖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严正声明。
伊珊珊也没想到向来对长辈很礼貌的儿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维护一个保镖。这孩子从小就跟她不亲,她虽然没怎么管过他,心思都放在了对付丈夫那些情人身上,但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一层关系是跑不掉的。正因为有这断不了的母子血缘,她对这儿子从来没什么危机感,反正他对自己虽然不亲,好在还算恭敬。他就是再有本事,也是自己生的。记忆中,今天是他第一次顶撞自己,伊珊珊顿时觉得接受不了,立马尖利了起来。
“贵客?一个保镖算什么贵客?你是不给她钱了,叫她白保护你了?没听说过还有把保镖当贵客的!”伊珊珊眉头一拧,直冲自己的儿子,“我看你长这么大是白长了!知道给自己请个保镖,你给你妈请保镖了吗?给你爸请了吗?就知道顾着自己!看我的好儿子这么护着她,看来她还有点本事,既然这样,不如把她给你妈!让她跟着我,要有人欺负你妈,就让她给我教训!有些不开眼的狐媚子,也让她给我教训!我倒想看看,有谁还敢不要脸地往咱们家贴!”
李卿宇眉头深深一蹙,夏芍却垂眸浅笑,内心深深一叹。
李正瑞耳小低圆,带点兜风,但耳轮不反,明显是受祖上荫蔽之相,但他面带桃花,一生困在女人手上,最后也势必葬在女人之手。伊珊珊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尖而薄,为人刻薄,狐眼带勾,善妒多疑之相,福缘浅薄。
摊上这样的父母,也真是李卿宇的不幸,够极品的!
唉!
正当夏芍叹气的时候,李伯元怒气冲冲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混账!小辈儿面前,当长辈的乱说什么!没有规矩!”
老爷子发话了,伊珊珊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了。这家里本来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自己当年也是用不太光彩的手段进的家门,因此老爷子面前,伊珊珊向来是不敢太放肆的,这都要怪刚才儿子瞪自己那一眼,让她失了理智,这才没控制好情绪。
她顿时低下头,暗地里咬了咬唇,哪知道老爷子又发话了。
“李小姐不是卿宇请的,是我请来的!咱们李家出雇佣金,李小姐为卿宇提供安全保护,这是公平交易!咱们李家哪一条家规教过你们,保镖就不能受尊重了?卿宇说的没错,这是咱们李家的贵客,你们有脸摆身份,我老头子还没脸丢呢!”李伯元平日里气质一直是儒雅的,夏芍见过他在佣人面前的威严样子,却没见过他发怒,今天一见,倒是心里有些感动。
其实,她并不气李家人看待自己的态度。他们的态度不足以影响自己的心情,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目的,这就可以了。在嘴皮子上逞一时之快,不是她的行事做派。至于那些总爱论身份看人的,用不了多久,自己身份大白的一天,自然会有人觉得打脸。
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敬,其他的,多说无益。
夏芍淡然微笑,气度天成,旁边李卿宇的目光落来,镜片后一道看不透的目光。
而李家人此刻却是怔愣了,气氛甚至有些暗涌。
李正誉和李正泰两家人互看一眼——怎么?这保镖是老爷子请的?老爷子请的倒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请来给卿宇的!这代表着什么?
而李家三代子弟都皱了皱眉头,明显觉得老爷子偏心,太把李卿宇放在心上。但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似乎说明了什么,都不由看向李伯元。
李伯元也知道确实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借着怒意,他也不想再拖了,于是便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子,脸色严肃了下来。
三家人这时也似有所感,仿佛感觉到老爷子要宣布什么事情,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心脏不由砰砰跳,这种时候,再没人去管夏芍这个外人在不在场。
“今天把你们叫回来,为的就是宣布一下我的决定。”李伯元的语气并非商量的,而是说的很明白,这是在宣布他的决定,“我想你们也猜出是什么事了。我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也时好时坏,公司的事务上我确实是力不从心了。我也想着退下来,安享晚年,过几年清闲日子了。集团的继承人一事上,我考虑了几年了。考虑到近几年经济趋势和行业走势、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你们兄弟几个的处事风格,我预测了一下,认为老大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公司半个世纪的基业,只守成到不了今天的成就。咱们公司是电子商务和高科技领域的先驱,这一领域适合开拓,决策上过于守成总有一天会困足自闭。”
李伯元说着,看向了大儿子李正誉。李正誉愣了愣,看着反应不大。决策上是守成还是开拓,这在公司也一直是个讨论的重点,两派经常为了决策的事争执。而李正誉在公司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过于守成的风格老爷子不止点拨过一次,但见解不同,他也没办法。
李正誉看起来像是听习惯了这样的话,反应很沉稳,但在夏芍看来却是气息上明显一窒。只不过多年的商场历练,让他善于掩饰情绪罢了。
今天这场面,跟以往不同,李伯元的话很显然是在对家中子孙的能力做最终评价,这关系到继承者的大事,谁都知道这番话有多重。
李正誉的妻子柳氏自打进了门就没说话,听了老爷子这番话,这才有些担忧地看向丈夫和儿子。从她的面相上看倒不是个奸狡的人,反倒低眉顺目,有些贤惠,只是这会儿看向丈夫,眼神有些担忧和叹息的意味。
而李家二房夫妻则互看一眼,舒敏低垂着眼,神色不露,但手明显交握住,有些发紧。
李伯元说完了大儿子,果然又看向了二儿子,“正泰的性情沉稳有余,只可惜也是个守成的,在魄力这方面还比不上老大。作为决策者和领导者来讲,还没有老大合适。”
对于这番评价,老大李正誉暗暗松了口气,李正泰的妻子舒敏却是轻轻蹙眉,三房的伊珊珊在一旁看着,略显得意地笑瞥舒敏一眼——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了,老二一家是没希望了。
舒敏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来私底下深望一眼,目光略冷,接着便用胳膊肘轻轻拐拐丈夫。但坐在一旁的李正泰却是点点头,目光坦然,明显对老爷子的评价很认同的模样,好像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气得舒敏抿了抿唇,胸前微微起伏,面儿上看不出怒意来,甚至还维持着浅浅的微笑,只是眼帘微垂,眸底神色未知。
“老三我就不说了。”李伯元看了眼自己的三儿子,连摇头叹气都懒了。而李正瑞也无所谓地撇撇嘴,显然他对继承家业没有兴趣,只要受家族荫蔽,有钱花有女人泡就行。反倒是伊珊珊紧张了起来,微微坐直身子,不自觉地去看自己的儿子。
此时此刻,明显出局的二房倒也不提,最紧张的莫过于大房的李正誉和三房的伊珊珊,两人紧紧盯着老爷子,手心里都出了汗,仿佛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李伯元又将儿孙们看了一眼,纵横商场半个世纪的威严,此刻都端了出来,震得晚辈们都坐直了身子,齐刷刷望着他。
“立长,还是立能,这是自古就争执不断的问题。这件事我很不愿意发生在我们李家,但李氏集团事到如今,确实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我不能回避,你们也不能回避。纵观家里二三代儿孙,经过我的慎重考察和思量,我认为在守成、开拓、魄力等综合能力上,最适合做一名决策者的人,是老三的儿子卿宇。”
李伯元回头看了李卿宇一眼,与平日的慈祥和蔼不同,他的目光同样是威严的,可见他这一刻确实是站在集团的利益的角度来衡量和评价,“卿宇自小我就带在身边教导,原本我是没想着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但他却在这些年向我展现了他的能力。十五岁就介入公司事务,二十岁成为公司欧美区的首席执行官,这三年来,欧美区的市场在他的引领下,拓展到了百分之四十!他顶着董事会的压力,带领研发小组,在短短三年完成了新产品的研发、生产、运营、销售,再到资本市场的演变。他守住了欧美市场的基业,开拓了新的市场,新的基业是他一手打下的。我对这些都看在眼里,相信你们也看在眼里。他是李家的年轻一代,有能力,有活力,也有魄力!确实适合成为一个决策者,为李氏集团的未来掌舵。”
李伯元说了一大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大厅里静悄悄的,老爷子的最后一句话,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敲了敲,落下了最后一锤。
“我今天要宣布的决定就是,李卿宇将成为我们李氏集团的继承人。董事会方面由我打招呼,待公司做好了安排,再召开记者会公布这件事。”李伯元说完,也不管儿孙们是怎么想的,转头对李卿宇问道,“卿宇,你对此有什么说的?”
李卿宇目光沉敛,喜怒不露。李伯元的宣布等于昭告家族,他从一个最不成器的三房孙辈,一跃成为嘉辉国际集团这个世界巨头的掌舵者,一言一行都足以左右一个庞大集团的方向和生死,成为法定上的上位者,站在了两位伯父和三名堂兄弟头上。这对一个从小有父母却等同于孤儿的他来说,代表着怎样的认同和成功,不言而喻。从今往后,他走到的地方,将是万众瞩目,掌声、恭维、光亮耀眼,一个世界财团的帝王。
他应该高兴,应该喜悦,但此时此刻,他有的只是沉敛,深沉莫测,但扫向长辈和同辈的目光却能看得见力度,“我一定不辜负爷爷和董事会的信任,请两位伯父协助我,我会让大家看到李氏集团在新世纪的新辉煌。”
李卿宇话语简洁有力,李伯元听了目露欣慰,点头道:“好!爷爷等着看。”
爷孙两人互看一眼,一个欣慰慈祥,一个坚定点头。
而三家人的反应却是后知后觉地爆发了。
夏芍看着三家人或狂喜,或愤怒,或脸色煞白的表情,元气轻微一震,开启了天眼。
她之所以现在才开启天眼,是因为有些事情还没发生。比如说,李伯元还没宣布继承人的决定,因此有些未来也就还没有产生。而此时,他该宣布的已经宣布,事情已定。三家人针对这件事,内心想必已在酝酿对策,此时开启天眼,时机正合适,也更能准确地预知未来。
以天眼结合刚才她从面相上推测的三家人的性格,等于多了一道保险,结果必然准确无误!
三家人都不知道,在他们为家族继承人的事震惊之时,那名站在老人身后,被他们忽略了的保镖眼里,未来正在被预知…
而夏芍开启天眼的时候,李家众人对李伯元的决定已有了反应。
伊珊珊露出狂喜的神色,眉梢眼角都是得意飞扬的笑,那喜只怕连她当初成功加入李家的时候都没这么飞扬过。她先一个看向了舒敏,一副胜利者的微笑——你跟我斗了半辈子,从我嫁进李家门的那天起,就没看得起我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背后笑我嫁了个风流种,笑我笼络不住丈夫的心,笑我出身低。可到头来怎么样?你出身高,你嫁的丈夫对你一心一意,可那又怎么样?比不上我生了个好儿子!李氏集团将来是我儿子的,我才是李家的主母!将来搬进李家大宅,我叫你声嫂子,你得叫我声夫人!
舒敏低垂着眼,没看伊珊珊,嘴角的笑像是刻上去的,坐在沙发上不动。
却没想到,李家三代里有人说话了。
“爷爷,我觉得你这个决定不公平!论开拓,论魄力,你怎么就看见卿宇了?要是真在三代里挑,我也是进取派!只不过我在国外读书的时间长,刚进入公司实习,卿宇进入公司的时间早。你不能光看他这几年的成绩就做出让他当继承人的决定。而且我觉得,堂哥在公司当了几年副总,成绩也不错,不比卿宇差。”说话的是二房李正泰的长子李卿驰,他边说边看向大房家的长子李卿涵,皱着眉头给他使眼色,明显在寻找盟友。
李家三代的子弟里,李卿涵和李卿驰都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基因,相貌英俊帅气,只是李卿驰眼瞳上浮有光,眼珠之下微露眼白,俗称下三白眼。这样的人,多自信自我、勇于挑战,但好强固执,喜驾驭,重义气,只可惜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有虎狼之心。
而李卿涵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只是眉间略窄,城府略深。所以,他听见李卿驰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不发表意见。
李正泰却是一眼瞪向了儿子,“你给我闭嘴!轮不到你说话!你爷爷活了大半辈子,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论看人的眼力,论看事情的深度,哪是你现在能看得到的!”
李卿驰一皱眉头,笑了一声,明显不服气,“我现在看不到,那卿宇就看得到?他比我还小两岁呢!”
“就凭你说这句话,你就比不上卿宇!你看卿宇在长辈讨论问题的时候,什么时候急吼吼地发表过看法?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沉,要稳!多听,多看,多思考,少说话!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哪一句不暴露你心气浮躁,看问题浅?”李正泰恨不得踢儿子一脚,他自年轻时代进入公司起就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太有主张,沉稳有余,魄力不足,做集团的中坚力量是可以的,做决策者则能力不足。所以,在生了儿子以后,他视若珍宝,着重培养他的自主意识,可没想到培养过了头,这小子太有主张了!
他不仅有主张,还自我中心的意识太强,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就觉得自己是对的,对任何人的主张都很有攻击性。他是进取派没错,可他过了头,就变成了冒进,没有李卿宇沉稳,很容易在决策上给公司带来危险。
李伯元不选他,李正泰都觉得有道理。
但他觉得有道理,妻子舒敏听不下去了,她暗地里拉拉丈夫的袖子,悄悄看一眼,小声道:“儿子就说了这么几句,怎么惹你这么大一通教训?”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说完她就抬起眼来笑了笑,对李伯元说道,“爸,我们对您老人家的决定没有意见,您看着谁合适就是谁合适。卿宇这孩子,小时候我就看着他能力好,看着您把他带在身边教养,我就知道您是上了心的。老实说,继承人不是卿宇,也是大哥的。我们是二房,从来就没想这事。您既然做了决定,媳妇倒是有句话想说说。”
舒敏笑容诚恳,话语柔和,一旁的伊珊珊却是一皱眉头,警觉地看向她。
李伯元依旧目光威严,听了之后倒是点点头,“嗯,你说。”
舒敏笑道:“卿宇能力是不错,只是年纪到底轻点,不知道董事会那边能不能同意。还有,不知道大哥什么看法?”
她边说边看向大房一家,一家人齐刷刷看向李正誉。毕竟按照传统,他才应该是继承人,而如今生生被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看法。
没想到,刚刚看起来还有点紧张的李正誉,在听到老爷子宣布了决定之后,反倒一副接受了的平和神情,被舒敏点名,他反倒笑了笑,和蔼地看向李卿宇,“呵呵,都是自家人,卿宇也不是外人,爸怎么决定我都支持。虽然我还是支持集团发展应该守成,但见解不同那也只是在公司决策上,回到家里还是一家人。我也是看着卿宇长大的,他的能力不仅爸看在眼里,我也看在眼里。他进入公司这几年来的成绩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任谁不信服也不成。只不过,弟妹的担心也有道理,董事会恐怕会认为卿宇太过年轻,到时候可能有些阻力。不过,爸可以放心,董事会那边我也可以帮忙说服,谁当掌舵者无所谓,关键是一家人要齐心。都是为了李氏的未来,各司其职,这样挺好。”
李正誉神态语气都很诚恳,可谓情真意切,听得一家人都是一愣。李正誉平时性情虽然是挺沉稳,但谁也没想到他在这件事情上竟然心态也这么平和!
首先愣住的就是伊珊珊,她一副不信的模样看向大房的人,大哥真的这么好说话?世上有这么看得开的人?
李卿驰一皱眉头,大伯也太窝囊了!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被别人这么轻易拿走了,他还说这么轻巧?还帮忙说服董事会?有他这么好心的么!怪不得爷爷看不上他。
而舒敏则是笑了笑,垂了眸。
李伯元倒是有些激动了,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眼神感慨而又带点感动,连连点头,“好!好啊!老大这话说的对,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李氏的未来。掌舵者只是个职位,职位不同,分工不同,说到底都是为家族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分力,只有心齐,家族才能昌盛兴旺!家和,则万事兴啊!”
老人点着头,看向自己的三房儿孙,三代的小辈儿有点意见,他能理解。关键是两个儿子,他原还以为今天会有一场家庭大战,没想到结果这么出乎意料。他甚至都叫了家庭医生来,觉得今天势必要以动怒来压下这场家庭纷争,没想到…两个儿子心态这么稳。
难得,实在是难得啊!
难不成,之前是他多想了?
卿宇的人祸不是出在二代,而是…三代?
李伯元微微回头,看向夏芍。夏芍刚巧将天眼收回,元气缓缓收回身上,唇角轻轻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真是他们所说的这样么?
不见得吧…
呵呵,都是演技派。大家族的悲哀啊!
夏芍唇角的笑意李家人大多没有注意到,她的笑意只落在了两个人眼里。
落在李伯元眼里的时候,老爷子微微一愣。她说过,今天把一家人齐聚一堂,她就能有办法看出是谁对卿宇包藏祸心来,可他不认为会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弄不清楚她要用什么方法推算出来。看她这副神情,难不成是看出什么来了?亦或者,一会儿等家庭会议结束,要让她去自己书房推演占算一番?
而李卿宇此刻的目光也定在夏芍轻轻翘起的唇角上,只觉得女子的笑容在此时稍显不合时宜,却又显得高深莫测。向来只有别人觉得他高深莫测的份儿,今天他第一次觉得一名女子的笑容让他读不懂。
读不懂,这种感觉让李卿宇蹙了蹙眉头,眸色渐深。虽然相识只有几日,但她对他来说,确实有些读不懂。
履历资料里,明明只有双十年华,却保镖经验丰富。她的家乡在哪里,为什么年纪轻轻就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她经历过什么,从哪里来,履历中没有,一切成迷。
保镖,他见过。见过冷的,没见过爱笑的;见过警惕警觉的,没见过从容悠闲的;见过惜言如金的,没见过爱开玩笑的;见过一板一眼的,没见过跟雇主做买卖讲捆绑销售的。职业保镖,向来只关心雇主的性命是否安全,没有关心雇主心情是不是好的,更没见过有跟风水师抢生意,送雇主护身玉佩的。最主要的,这玉佩还让真正的风水师都极为震惊!
她是祖父送给他的保镖,奇怪的保镖。
对他来说,她读不懂,看不透,一切都是迷。
这谜题,是他从小到大所经受的任何一门精英教育课程都未曾学过的,不知如何解法,不知从哪里突破。
李卿宇看着身旁女子,不知不觉间看得时间有点久,破天荒地忘了自己所处的场合。直到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来,他才霍然转醒,一瞬间眸底逼出不可思议的光,目光调转,垂眸。
而这时,李伯元已站起了身来,“好了,事情我已经宣布了,三天后召开董事会。董事会那边我去说。我累了,你们随意吧,中午让厨房多做点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卿宇,先扶我回书房。李小姐,你跟我来一下。”
李卿宇和夏芍点头,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老人的胳膊,打算搀扶着李伯元上楼。
沙发上,三家人一看,也都赶紧站了起来,欲搀扶老人,李伯元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接着便在夏芍和李卿宇的搀扶下转身,上了楼梯。
然而,三人刚踏上楼梯台阶,门口就进来一名佣人,说道:“老爷,余大师和余薇小姐来拜访了。”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六章 余九志!天眼?
佣人这么一说,李家的人全都愣了。
李伯元从楼梯台阶上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门口。李卿宇眉头深蹙,显然他并没有同意余薇那天的要求,今天是对方不请自来。
而夏芍在听到佣人的话时,手倏地紧握!抬眸,敛息,收敛元气,一切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她极快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气息,但却控制不了内心冷寒与激烈交织的情绪。
余薇?那么,那个余大师,应该就是余九志?
正当夏芍想着,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笑声,“呵呵,李老!余某不请自来,李老不会怪罪吧?”
李伯元对于余九志的突然拜访显得有些意外,那天会客室里的事他是知道的。余薇提出要在李家成员聚会的时候,请余九志来帮忙推演谁是想害李卿宇的人,但李卿宇谢绝了她的好意。本以为她不会来,没想到她还是来了,而且还真把香港第一风水大师余九志给请了来!
李伯元心里是很不乐意的,别说他已经暗地里请了玄门真正的掌门的嫡传弟子夏芍来,就说今天在宣布继承人这件事上儿孙们的反应来看,结果出乎他意料的好!眼下算是和平解决了,实在不需要风水师明着来解决。这要是让两个儿子知道自己怀疑他们有心害卿宇,还请了风水师来推演,那不是要引发家庭大战?
尽管李伯元不怀疑两个儿子,却还怀疑三代子弟,正打算请夏芍到书房去指点一二,但那毕竟是暗地里,连李卿宇都被蒙在鼓里。现在可倒好,余薇领着余九志大摇大摆进了自家门,三房儿孙都在,要怎么解释?
但,心里再不快,李伯元表面上却是竭诚欢迎,态度十分热络,激动地就下了楼梯台阶,亲自迎接,“哎呀!什么风儿把余大师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呵呵。”
李伯元激动地走去门口,夏芍和李卿宇仍一左一右地扶着他的胳膊,随着越走越近,总算是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人。
只见余薇挽着名男人的胳膊进来,男人一身藏青唐装,身量中等,目光炯炯,看人极有力度,一眼看来便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威严迫人。明明应是六旬的年纪,老者头发却是乌黑亮泽,一根白发也不见!
老者显然将玄门的心法修炼到了极致,周身元气深敛,雄浑深厚!仅凭元气来看,老者在心法上的修为与唐宗伯只怕不相上下!都在炼神返虚的境界!
此人正是香港第一风水大师,余九志!
十年前,余九志以斗法为名,暗地里串通泰国的降头师通密,和欧洲的奥比克里斯黑巫家族的成员,令唐宗伯以一敌三,险些丧命,最后废了双腿,辗转内地,休养于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村里,一避就是十年。
十年了,唐宗伯扮演着一个失踪或者是已死的人,任当年害他的人在香港呼风唤雨,勾结三合会,打压同门,建立势力,经营威望,用十年的时间,声名远播海外,享誉术数界,俨然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玄门掌门!
余氏一脉,四世同堂,享威名,受政商两界敬畏。
而唐宗伯,妻子早逝,膝下无子,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两下相较,时差境遇,令人齿冷。
夏芍垂着眼,搀扶着李伯元,唇角依旧维持着轻轻的弧度,眸色已然发冷。今日是她来香港的第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仇人!她原还想着,等李氏集团继承人的事定下来,先帮李卿宇找到欲害他的凶手,再着手会会香港的风水师。
但民间有句话,叫冤家路窄!看来还真是这样,不是冤家不聚头,世界真小。
“呵呵,李老客气了。明明就是我不请自来,打搅李老家中聚会了,实在是抱歉。”余九志声音洪亮,站在门口一开口,整个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不是高阔,而是沉浑,内行人一听,就知是极好的内家功夫。
“哪里话,余大师大驾光临,我是不胜欣喜啊!呵呵。家里聚会也没别的事,就是跟小辈儿们说了几句话,现在都已经谈过了。我正打算上楼呢,没想到余大师和余小姐来了。呵呵,赶紧屋里坐吧!要不,去我书房坐会儿,让佣人上茶来。我记得余大师爱喝大红袍!”李伯元笑着想将余九志和余薇请去楼上。
余九志点头一笑,颇有深意,明显已经明白李伯元的意思。
而这时,李家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纷纷互望。
听李伯元和余九志话里的意思,今天余九志是不请自来?可余九志是香港第一风水大师,以他的名望,虽说李家这样的豪门请他来家中坐坐不难,可也没有不请自来的道理。
余九志不请自来已经很不合常理,而李伯元竟然也不问他来干什么,立刻就把他往书房请。谁不知道在李家,书房是谈私事的禁地?除非老爷子召唤,否则连李卿宇都不随意进。
李家人都是人情世故里历练出来的,说是李伯元不知余九志来干什么,这是没人信的。
长子李正誉笑了笑,说道:“余大师和余小姐来此,确实是蓬荜生辉。今天这天气又是风又是雨的,还劳烦余大师亲自光临,是不是有什么要指点的?”
李正誉虽说是旁敲侧击余九志来此的目的,但语气用词还是相当斟酌的。在香港,无论你是官场政客、金融才俊还是当红明星,谁也不敢在风水师面前摆身份。
香港是一个中西文化相互交融的城市,许多香港人接受西方教育、观念已非常“西化”,潜意识里却固守很多中国传统,既信奉佛道二教,又笃信风水命理。
对风水有多推崇,风水师的身份就有多吃香。尤其像余氏这种风水世家,岂止是吃香这么简单,政界、商界、娱乐界乃至平民百姓,无一不知余氏,但凡是大鳄大腕儿,抢破了头请余家预测运程、改运批命,预约往往挤都挤不上,这其中建立的人脉令人心畏。即便是商业巨头的李家,面对余家的人,都是只有交好,而没有得罪的道理。
不仅李正誉态度很好,李家的人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连李家三代子弟中脾气最冲的李卿驰也只是目光在爷爷李伯元和余九志脸上掠过,忍着怀疑没开口询问。
“余大师是我请来的。”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让李家人一愣,转头一看,开口说话的竟是李卿宇。
“前天晚上在晚宴上遇到余小姐,我想起爷爷这段时间身体情况有所反复,便请余小姐今天来家中为爷爷看看,能否调整一下主宅的布局,利于爷爷调养身体。”李卿宇表情沉敛,一板一眼,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李伯元一听,也跟着演戏,怔愣地看向孙子,眼里适时地带起些感动神色,摇头失笑,“原来是你这孩子请了余大师来,你怎么不提前跟爷爷说?唉!”
“今天天气不好,我以为余小姐会推迟的。没想到,余大师亲自来了。”李卿宇看向余九志和余薇,神色认真,点头说道,“实在很感谢。”
“哪里。”余薇看着李卿宇,见他认真的神色,虽知是演戏,也不免露出些笑容来,只是那笑容耐人寻味,“李少亲自开口跟我提的要求,我放在心上还来不及,怎能不来?”
这话当着李家人的面儿说的,谁都听得出暧昧来。李卿宇还是那张深沉严肃的脸,李家人的目光却都有些闪动。
余小姐这是对卿宇有意思?
嘶!这件事…
李家这种豪门家庭,儿孙虽大多都是联姻的,但正常情况下都是跟政商两界联姻,跟风水师联姻的,倒不多见。况且,风水师的手段莫测,要是嫁进家门,替家族事业护航倒是不错的。只是好在此处,坏也坏在此处。风水师不同于其他圈子的人,一身神鬼莫测的手段,这要是嫁进家里来,岂不是家里得像供菩萨一样地供着?万一亲戚之间有点摩擦过节,她暗地里整人怎么办?
大房二房的人不免互看一眼,三代的子弟也是皱起了眉头。就连李卿宇的父母都有点意外,心情纠结。
伊珊珊还没从儿子继承公司的狂喜中走出来,乍一见余薇的心意,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在家中没有地位,儿子从小就是公公养着,她也知道将来儿子的婚事也由不得她做主。但她可从来没想过找一个风水师当儿媳妇!尤其是余家的这位余薇大小姐,听说为人挺高傲冷淡,以后嫁进家门,不是要她这个当婆婆的看儿媳妇脸色?可若是真有个风水师当儿媳妇,说不定她可以让她把丈夫那些情人一个个地都清除掉!以后谁敢惹她,就让儿媳妇收拾!
但前提是,儿媳妇得听她的。
伊珊珊有点纠结,李家人面儿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心里是怎么想的,谁都猜不透。
这时,余九志笑着看了孙女一眼,威严的脸上带点慈爱和无奈,叹道:“唉!这丫头从小就眼高于顶,很少对什么事上心。我也是看她真上了心,这才答应陪她来的。既然李老不怪罪我不请自来,那咱们就去你书房聊聊吧。风水局的事好说。”
余九志的态度令李家人的气氛又是一愣,李伯元却是呵呵一笑,不再当众讨论什么,只伸手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引着余九志和余薇上楼了,徒留身后三家人气氛暗涌。
陪着李伯元进入书房的除了余九志、余薇和李卿宇外,还有身为保镖的夏芍。她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气息,连玄门心法上修炼出来的元气也收敛殆尽,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她在面对大仇之时内心情绪有点控制不住的小波动,也很好地掩饰在了李家人暗涌的气氛里。
夏芍将余九志的一眉一眼,一言一行都深记于心,告诉自己,不动。
她向来善于忍耐和等待,当初为了成立福瑞祥,她等待五年,每周末坚持去古玩市场捡漏,积累五年,终一日成事。师父为了报此大仇,等待十年,她不差再等待这一两日。
今天,余九志前来明显是为了帮李卿宇推演欲加害他的凶手的。这个凶手,她已用天眼预知,不妨看看这老家伙有什么本事!
知己知彼,待她布局,大仇终会有得报之时!
夏芍垂眸扶着李伯元进了书房,仇人就在她身边,她看起来眉眼含笑,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李伯元请余九志入座,佣人沏了上好的大红袍送进来,书房的门一关上,余九志便先开了口,“李老,我今天来可不是真是为了给你布风水局。你的八字我以前给你批过,你的身体虽然是时好时坏,但大劫在十年后,现在还不碍事。现在有事的人是你的孙子,李卿宇。”
余九志开门见山,李伯元早在三年前就知道孙子的劫数,也知道余九志今天的真实来意,但却得装成震惊的样子,“…什、什么?!”
“小薇前天晚上去卿宇的晚宴,回来跟我说,他天中发白下至印堂,眼下似流泪,百日内,必有凶祸。这丫头在家中一番推演,发现应在人祸上。她的修为尚推演不出此祸应在谁身上,所以请我今天趁着你李家周末齐聚的日子过来看看。”
“什么?”李伯元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地看向李卿宇,“卿宇,余大师说的是真的么?”
李卿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过去扶着老人坐下,低垂着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轻轻抿唇,说道:“爷爷,没事的。既然余大师看出来了,必然有办法化解。而且,您还为我请了保镖,我不会有事的。”
李伯元呐呐坐下,情绪这才似乎安抚了一点,但仍有点发懵,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看余九志,“余大师,你说的是真的?卿宇真的有凶祸?那、那怎么化解?还请你帮忙!不瞒你说,我刚宣布让卿宇接我的班,管理集团。他要是有事,李氏集团可怎么办?”
李伯元不愧是商场打拼半辈子的老狐狸,演技炉火纯青,此时俨然一副刚刚得知噩耗,为了孙子和集团的未来惊惶失措的老人。
夏芍在内心忍着笑,垂着眼,却觉得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一抬眼,对上的竟是余薇冷淡的目光。
余薇是在李卿宇提起保镖的时候,才想起夏芍还在书房里。纵使这是李家,但她还是那句话,“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夏芍来香港三天,见了她三面,这句话她也跟夏芍说了三次。头一次在晚宴的客房外头,第二次在嘉辉集团的会客室里,今天则是在李伯元的书房里。
前两次,夏芍都很听话地点头就应了,她在余薇也只是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保镖。今天,余薇也等着夏芍点头识相地出去,却没想到,这一次她没答应。
夏芍负手立在沙发后,站得笔直,气韵悠然,唇角含笑,态度却是坚定,“很抱歉,余小姐。我很不愿意打扰你,但我是保镖,我的职责是保护雇主的安全。既然刚才听到有人会对我的雇主不利,我有权要求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我不能出去,请你理解。”
夏芍话语清晰,听得余薇一愣,连余九志也抬起眼,向她望来。
他早就看见了这名一身黑裙的女孩子,在楼下大厅,进门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跟李家的后辈一样,他只是扫过一眼,她神态自然,低垂着眼,扶着李伯元,存在感极弱,在一众李家人堆里很不起眼。
而此时,他再看向她,她含笑望来,两人的目光触上的一瞬,余九志就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女孩子,眼眸含笑,气韵悠然里带点漫不经心,直视的目光,不避让,但也不冒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就是不对劲!
在香港,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他。
知道他身份的人,无不目光敬畏、逢迎讨好、小心翼翼。就像今天李家的子孙跟他说话一般,香港的豪门巨富,对他说话也斟酌用词,态度谦恭。
用看平常人的眼光看他,这就是最不平常的地方。
余九志在玄门心法的修炼上已很老道,跟寻常人眼里不寻常的事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对危险和不寻常的人和事练就了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不需要卜卦占算,都有着极准的敏锐度!
余九志相信这种直觉,他脸色立刻威严了起来,目光慑人地将夏芍打量了起来。而一旁的余薇则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看祖父的眼神。同样身为风水师,她对自己的直觉也很信服,只是让她恼怒的时候,这个人,她见了她三面,今天才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余薇眼神明显发冷,“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想知道凶手是谁,过后告诉你就是。我们一脉的术法,从不给外人看。即便是看了,你也看不懂。”
“但这可以帮助我判断。既然余大师说有人蓄意加害我的雇主,那么,我便需要视余大师用什么方法找出凶手,来决定这件事要不要取信。我的工作如此,还请余大师和余小姐理解。另外,余小姐也不必担心什么,一来我即便看过也学不会,二来我即便看过也不会透露出去。我是职业保镖,我们公司有严密的保密条例。我们保护雇主的安全,同时也对雇主的一切事情严格保密。”夏芍含笑慢答,态度温和,却很坚定。
夏芍姿态从容,余九志却眯起眼来,内家雄厚的气劲都似沉在空气里,气氛立刻凝滞。这让在书房里看着事态发展的李伯元心里焦急担忧!
她怎么就这个时候跟余九志杠上了?他这人最不喜别人跟他对着干,如今唐大师没来,她一个人在香港,势单力薄,这不是给自己找危险么?!
而李伯元哪里知道,夏芍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的。
她的元气斗法时没有耗损,平时收敛起来与平常人无异。且她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轨迹,连平日的占算都不显天机。余九志再试探她,只要她不露出杀气,或是显露同门术法,他就只有纠结的份儿。
只要他不是知道自己是师父唐宗伯的弟子,让他注意到自己倒没什么。就算惹他不快,这个老家伙也不会有心情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的。她会找点事情给他做,很快!
香港的风水界太平太久了,也是该到了搅动风雨的时候了。在师父和师兄来之前,局面越乱越有利于浑水摸鱼。
把鱼都赶进网里,才好一网打尽!
夏芍从容地面对着余九志的注视,而后者在感觉到她的元气与平常人无异之后,明显眸色更深。
余薇则眸中露出怒色,区区一介保镖,寻常人而已!这气度实在叫人讨厌。她一眼扫过去,似要说什么,李卿宇便率先开了口。
“你出去。”李卿宇看向夏芍,唇轻轻抿着,“余大师不希望你在场,让你出去你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