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松了口气,没吵架就好,虽说她俩经常吵架,可如今毕竟不同了,定国公夫人日日盯着李慕安教导她礼仪,定国公夫人教导的都是妻以夫为天,三从四德,这些对沈幼安没问题,对李慕安可就是大问题了,好在她也还知道分寸,定国公夫人的教导也还是有用的,这些日子李慕安对李宏茂的态度好多了,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打起来。

“那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吃?”

“我同李宏茂他娘吵架了。”

“什么?”沈幼安噎了一下;“你同定国公夫人吵架了?”

“是啊。”说到这个李慕安忍不住抱怨起来;“整日里让我见到人就笑,有什么不爽快的也要憋在心里,那二房的夫人整日里拿话讽我,合着我听不出来似的,不就是笑话我是个土匪吗?偏定国公夫人让我忍忍忍,说是为了家宅安宁,再忍,再忍就成龟孙子了,还有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说路边的摊子不干净,我打小吃到大也没见吃出毛病,不过是吃个蟹黄包罢了,就在我耳边念叨半天,她不让我吃我偏要吃,不就是嫁给她儿子吗?姑奶奶不嫁了。”

沈幼安劝道;“别说这样的话,让世子听了该要难受了。”

“他难受,他天天乐呵着呢,我跟着定国公夫人学算账学礼仪,他那大咧咧的回来往那一坐,小丫头就一窝蜂围了上去,还说我性子太冲,不好好说话。”

“你也别同世子闹,好好同世子商量商量,那些规矩你一时学不来也不能真的委屈自己,慢慢来。”

“我是想慢慢来的,可定国公府那么多人,五房的人都住在一起,长房这边还好,定国公没纳妾,三位公子也都没娶妻,其他四房,旁的不说,单说二爷一人,除去二夫人,纳了五个姨娘,这几个姨娘都是有子嗣的,还有几个通房丫头生的姑娘,光二房一房的庶子庶女名字我到现在都记不全,这还只是二爷的,二爷家的二公子五公子也是成了亲的,跟二爷一个德行,嫡子庶子的都生了好几个的,余下的几房也是不逞多让,每日公中出账多少都要记清楚,闹的我头都大了,更气人的是正算账,偏偏有那几房的姑娘过来对我冷嘲热讽的,我那日气不顺打了其中一个一拳头,结果那二房的夫人就巴巴的跑过来同定国公夫人哭闹,说我一个丫头打了她们二房的嫡姑娘,硬要给个说法。

沈幼安笑道;“你打了人家的嫡姑娘人家当然要来找你,日后遇到这种事就直接让底下的人堵在外头,将来你才是当家的主母,犯不着同其他几房的姑娘闹矛盾,那些姑娘也都是会看人的,你不要一个劲的打人,要学会恩威并施,让她们不敢对你无理,定国公府老夫人还在,不能分家,那么大的家管起来确实不易,不过你看你如今都能将二房的这些人记得差不多了,慢慢来,总能学会的,管帐罢了,你自己分好后,交给底下的管事去做,每月只需要你自己来查账,时间长了,摸着门路,自然就好了。”

“可我不想管,你是没看到定国公夫人,天天给那些人管吃管喝,闲着没事做就过来找事。”

“那也是她们的不是,你同定国公夫人吵什么?”

沈幼安不解,听慕安这话还是挺维护定国公夫人的。

“性格不合就吵了,没有理由。”

沈幼安见她手捂着肚子,估计是吃多了撑的难受,叫人送了碗消食汤上来,李慕安摆手道;“不能喝了,歇会儿。”

“谁让你吃那么多,如今撑着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恰好依巧进来指挥着宫女内侍擦地,看见了案桌上剩下的残渣,嬉笑道;“慕安姑娘提着东西来怎么不留点给我呢?”

沈幼安嗔了她一眼;“你跑哪里去躲懒去了,怎么现在才露面。”

依巧吐吐舌头;“才没有躲懒,陛下先头吩咐要去给你拿药,这等事底下的宫人若是不仔细,弄混了要坏事,都是我亲自去拿的。”

“拿什么药,我怎么不知呢?”

沈幼安问。

依巧一时失言暗道自己又管不住嘴,回头让高公公知道了又要挨罚,便撒着娇哀求道;“好姐姐,你可别问了,回头让高总管知道了我又要挨罚,你就全当没听见吧。”

她刚从外头回来只以为沈幼安同李慕安在这里说话,才刚说完这话,就见齐景焕带着高和从里面出来,顿时吓得魂都飞了,这陛下什么时候在屋里头了,这下可坏事了,原还想让幼安姐姐替自己瞒着呢,结果全让正主给听见了。

高和笑骂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是个管不住嘴的。”

“难不成有什么事还想瞒着我?”

高和讪笑两声,退到后面瞪了依巧一眼。

齐景焕走过来,若无其事的坐到一旁道;“哪里有什么瞒着你,别乱想。”

“那依巧去拿的什么药?”

“就是些调理身子的药方子,合在膳食里做成药膳。”

沈幼安点头,也没太在意,回头见李慕安底着头不说话,便问道;“世子今日是当值的吗?你过来这里他知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李宏茂整日做什么又不同她说。

正说着就见李宏茂在殿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齐景焕见了呵斥他一声;“你这怎么回事,整日当值时乱跑,擅离职守。”

李宏茂笑着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陛下可别冤枉微臣,微臣这是和张德本换了休的。”

“陛下您和幼安姑娘还有事情要说吧,微臣来将微臣家的这个带走。”

齐景焕求之不得,李宏茂将目标锁定在躺在软塌上揉肚子的李慕安,走到跟前,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抱在怀里,李慕安一拳头砸在他肩上;“别抱我。”

李宏茂听了眼神一凛,然后就将李慕安扛在了肩头,李慕安吃多了撑的慌,这会头朝下,肚子抵在他的肩头更加难受,双腿乱蹬,两手握成拳砸着李宏茂的后背;“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李宏茂你个王八蛋。”

李宏茂嘴角一抽,回头对着齐景焕行了一礼,便将李慕安扛着走了。

齐景焕摇摇头,将沈幼安搂在怀里,还是他的幼安乖巧。

沈幼安将头埋在他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胸口,齐景焕极满意她这个反应,窝在他怀里猫儿似的。

齐景焕拿着她的手指在手里把玩,道;“沈晞那边来信说准备好了,明日朕就命人送你过去,走个排场,别同安平公府的人有过多接触,午后朕带人过去在紫云院的角门处等你,把你接进宫,你可就只能待在衍庆殿不能乱跑了,接下来,朕就要金屋藏娇了。”

沈幼安点头,除了阿晞,安平公府的那些人她也不想接触,要说起安平公府,如今其他兄长都分了出去,明日她回府他们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也是一大群人,想到刚刚慕安说的定国公府人口众多,这大小的主子倒是比如今的皇宫还要多,皇宫如今只有太后,皇上,还有些妃子,陛下并无子嗣,这么一看,皇宫的人,除了底下的宫女内侍,人口倒算不得复杂。

想到她的兄长们个个也都是庶子庶女一大堆,以前她在家中也是看见过她们在一起争吵的,就想到将来陛下若是纳妃生子的话,肯定要比一个定国公府闹腾多了,她暗想着若真有那么一日,不管她生没生子,都要请旨搬到温山行宫去住,也好过在这里卷入是非。

齐景焕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如今越发的依赖自己了,心下欣慰,伸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86章

翌日一早齐景焕便命人将沈幼安送回安平公府,她如今还算不得皇后,出行不能以皇后的仪仗,不过圣旨已下,只差最后那进宗庙,授金印了,齐景焕倒是想如今就以皇后仪仗送行,可沈幼安不同意,做什么摆那么大排场,坏了规矩,她整日出行同陛下都坐的马车,也挺舒服的。

可齐景焕想给她最好的,让百姓都知道自己对这个皇后的重视,最后虽不是以皇后仪仗,可清游队,黄麾仗,四扇九障,香蹬,驾马,锦花盖一样不少,后面的宫人车,供奉宫人随后。

安平公府的人原还想观望着这陛下对沈幼安是何等态度,远远望见仪驾全都呆了,这架势,竟是只比正式的皇后出行降了半级,待仪驾停下,前来接驾的安平公府众人全都跪在地上,新任永宁宫大总管达和顺捏着公鸭嗓子宣读陛下旨意,命安平公府众人伺候好皇后娘娘,不得随意打扰。

沈幼安扶着以文的手一下车就见沈晞跟着安平公站在众人的最前头,他是安平公府世子,这身份自然只在安平公之下,今日那些分出去的兄长们站在后头,她对着沈晞一招手,沈晞立马会意,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姑姑。”

沈幼安笑了笑,让他陪着自己同行,安平公府众人面面相觑,她知道这些人现在估计都在揣摩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心思,从前她不必去考虑他们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到后头垂首站着的就都是女眷了,安平公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尴尬,他是沈家的家主,如今沈幼安越过他直接唤沈晞作陪,令他大失颜面,站在女眷之首的杨氏见沈幼安将沈晞唤到身旁,心中松了一口气,沈幼安被送入宫后安平公府做的太绝,那日公爷故意支开阿晞说是已经派了人进宫看她,后来才知只有离府的余奶娘和曼春去了,安平公府根本没有派人过去,她还怕沈幼安记恨安平公府,连累阿晞,如今看来她虽然不待见公爷同其他人,对阿晞还是不错的。

杨氏是安平公府的当家主母,自由她引着沈幼安进去,自大门处到紫云院一路地上全铺了地毯,各府的大小主子自动退居两边,到正堂口升坐后,安平公领着一众男子在外院侯着,杨氏领着一众女眷再次跪拜,沈幼安见几个嫂子都垂头跪在地上,后头跪着各府的姑娘按辈分都是自己侄女,达和顺喊了声;“免礼,赐坐。”

女眷按照辈分落座后,杨氏笑道;“娘娘,紫云院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移驾。”

沈幼安点点头,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问道;“听陛下说紫云院都是阿晞带人收拾的。”

杨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答道;“是呢,陛下派了人过来跟着他,可把他乐坏了,整日里上蹦下跳的,臣妇还怕她做不来这差事呢。”

沈幼安淡淡笑道;“大嫂莫要太过谦虚,阿晞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品性我最清楚了,紫云院是他命人收拾的我也就放心了。”

可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就相差两岁,打小都跟在安平王身边,姑侄两人感情最好了,如今沈幼安做了皇后,沈晞这个世子以后在安平公府说话只怕是比安平公更有用了。

沈二夫人面带笑意道;“阿晞是个有福气的,有陛下亲自看护着,我家阿阳还同我说也想为姑姑做事呢。”

杨氏不由皱眉,这老二家的争风吃醋也不看看地方,如今幼安刚回来,她就在幼安面前提她家沈阳,沈阳是沈二爷的嫡长子,与沈晞是同年,只比沈晞小了两个月,可就是这两个月,沈晞是长孙从小被安平王带在身边,那沈阳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安平王的性子是喜欢哪一个就专心的宠哪一个,沈晞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日后的地位,是安平王重点培养的继承人,小孩子不觉得有什么,沈二夫人看着自己儿子比不上沈晞,就不舒服了,她不敢找安平王,自然敢找杨氏,她出身比杨氏高一些,却事事让杨氏占了先,如今安平公继承了爵位,她生的沈阳就更加比不上沈晞了,她前儿个还打算靠着沈幼安给沈阳谋谋出路,接过今日沈幼安过来了,从一进门就体现出了对沈晞的偏颇,都是她的侄子,沈晞能靠着她的关系得到陛下重用,她的沈阳为什么就不行。

沈幼安笑笑,她知道沈二夫人口中的阿阳,也是她的侄子之一,只是她的侄子多,沈家之前没有当家主母,也不需要像谁请安,她一个姑姑,同那些侄子的碰面机会不多,就逢年过节的见个一两次,大多是陪在父王身边,同姐姐们说说话,沈阳一个小辈,又是侄子,同她也没说过几回话。

沈三夫人进门最晚,头两胎生的都是闺女,到第三胎才生了个儿子,如今才八岁,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加之她这儿子来之不易,总是格外宠溺一些,她对儿子的要求不高,同那几个哥哥也没什么好比的,每回见两个嫂子在一起打嘴仗,她就在一旁看戏。

以文见沈幼安不说话,想到陛下吩咐了不必同沈家人有太多接触,就是过来走个排场的,低头问道;“娘娘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这话一出,自然不用沈幼安接话,杨氏忙道;“娘娘既然累了,就随臣妇移驾紫云院吧。”

沈幼安点头,站起身,屋子里的女眷也都站起身,沈幼安微皱眉头,达和顺立马会意,对着女眷道;“娘娘累了,各位夫人姑娘们就不必跟着了。”

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要走,沈二夫人被拦在后头脸色变了变,她这还没同娘娘搭上话,让她给阿阳谋个路子呢,杨氏见她想说什么,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沈二夫人这才心有不甘的看着杨氏陪着沈幼安离开。

到了紫云院升了坐后,杨氏同沈晞坐在沈幼安的下首,沈晞笑道;“姑姑,可也把你给盼回来了。”

杨氏佯怒道;“阿晞,怎么同娘娘说话呢?”

沈幼安道;“无事的,大嫂,不必拘礼。”

杨氏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沈幼安只怕也是念旧的人,看她对其他人不理不睬的样子,如今对自己这般客气,只怕也是看在阿晞的面子上。

“大嫂,我同阿晞许久未见,有些话要交代阿晞,大嫂可否行个方便?”

这有商有量的口气,杨氏自然不会拒绝,且沈晞是她的儿子,沈幼安同他亲近她求之不得,遂起身告辞。

杨氏一离开,沈晞就对着沈幼安说道;“姑姑,可想死你了,你有了姑父就不想我了。”

沈幼安瞪了他一眼;“胡说些什么。”

沈晞嘻嘻笑起来;“我从前只以为陛下喜欢姑姑,也不过会给个妃位,如今看来陛下对姑姑事事上心,我也就放心了。”

沈幼安见他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明明才十四岁的少年,是她的侄子,如今竟像是她的长辈一般,胸口窒了窒,笑骂道;“没大没小。”

“从陛下让给你修住处开始我就日日盼着你回来,这院子早收拾好了,我都求见陛下几次了,陛下一直不放人,如今总算让你回家了,这段日子我要日日同你在一起,一直到你入宫。”

沈幼安咳了两声道;“阿晞啊。”

“怎么了?”

“我下午就要回宫了。”

“什么?”沈晞愣了,这不才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了,不是要在家中待嫁吗?

沈幼安想了想,觉得自己晚上没有齐景焕陪着睡不着的事说出来不好,毕竟眼下看沈晞还一口一个姑姑恭恭敬敬的叫着,可她自幼同沈晞一同长大,关系更像是姐弟,这话说出来,沈晞绝对会笑话自己,沈幼安自诩长辈,不愿在晚辈面前闹笑话,索性将责任都推给齐景焕,于是她对着沈晞这个晚辈羞答答的说道;“还不都是陛下,说被我伺候惯了,其他人伺候他不习惯,不许我在家里久待,下午就出宫来接我。”

沈晞咋舌,这陛下对姑姑的依赖性这么强啊。

沈幼安一本正经的嘱咐道;“这话咱们姑侄俩说说,见面了你可不许打趣陛下,陛下爱面子。”

沈晞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埋怨道;“姑姑日后是要嫁给陛下的,到时候日日都能陪着陛下,可我与姑姑一年也见不了两面,如今好容易能多待些日子,陛下还巴巴的跑来把人接走,也忒小气了。”

不过他还是挺欣慰的,这也证明陛下重视姑姑,只要姑姑过的好,他就放心了,祖父说他要保护姑姑,可祖父去后他才知道他自己有多弱,原先的那些自以为是,却原来不过是靠着祖父的庇佑,如今有了能保护姑姑的人,他自然开心。

“陛下昨儿还在我面前夸你做事稳重呢?”

“真的?”

沈晞眼睛一亮,狂怒,他姑父夸他做事稳重呢。

沈幼安笑道;“瞧把你乐的,刚不还说陛下小气吗?怎么他夸你一句你那么开心?”

其实齐景焕前面还有一句,瞧着沈晞毛头小子一般,做起事来还挺稳重的,只是这前面的话让沈晞听了,又要炸毛,沈幼安就挑些好听的说。

第87章

沈晞听到沈幼安说齐景焕夸他一阵狂喜,沈幼安感慨,这孩子太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了,这也难怪他那么开心,他自小长在安平王身边,安平王亲自教养,哪个见了他不是说哎呀这小公子真是聪慧伶俐,机智过人啊,沈晞毕竟年幼,再怎么被安平公教导不骄不躁,也难免心中骄傲,后来安平王去世,他那个绣花枕头爹袭了公爵,安平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前那些夸奖他的大臣们见着了他理都不理,开始时他也纳闷,你们从前不是夸我聪明伶俐,机智过人的吗?你们从前不是争相讨好我的吗?当然这话他也就自己在心里想想,没有真问,他自己也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什么,祖父不在了,他还有什么资本让那些人争相讨好。

他努力上进,比祖父在的时候更上进,可偏偏上头压着沈家,他再上进也没用,就像那众多怀才不遇的诗人所作,英雄无用武之地,当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煜都比他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这样他才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这些日子因沈幼安封后的缘故,前来安平公府拜访的人多了,从前那些虚伪的奉承声又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他却再不会去信那些人的话了,他们不过是因为姑姑的缘故,而陛下就不一样了,他是陛下,他的夸奖绝对不是奉承,可是他就忘了一点,齐景焕在沈幼安面前夸他也是想讨沈幼安开心的成分居多,当然,他现在在窃窃自喜中,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到底年幼,除了安平王的事,周围人对他态度的转变让他有一点落差外,可那也仅限于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没了安平王,他照样是安平公府的世子,在安平公府里哪个能亏待了他,又是在沈幼安这个姑姑面前,就更加的不需要刻意隐藏了,喜怒皆征于色。

以文进来将帘子挑起,达和顺跟在后头行了一礼道;“娘娘,摆膳时辰到了,奴才让她们进来摆膳。”

沈幼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适应达和顺,在衍庆殿提醒用膳的都是高和,一下子换成了达和顺让她有点不适应,达和顺是齐景焕替她选的永宁宫大总管,齐景焕给她选的人都是可用之人,她相信齐景焕,齐景焕给她选的心腹她就当做心腹。

对沈幼安的失态达和顺没有任何尴尬,再次问道;“娘娘,可要摆膳。”

“嗯。”沈幼安点点头。

紫云院修了小厨房,沈晞特地从各地请来手艺高超的厨子放到紫云院,因齐景焕吩咐了不许有安平公府原先的人进紫云院,所以厨子都是从外地新请回来的,沈晞要早知道齐景焕不准备让沈幼安住在安平公府,这般安排只是为了沈幼安不在安平公府的事不泄露出去,定然不会那么欣然答应,不过他也顶多自己心里不开心,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沈幼安刚回府,厨子是从外地请过来的,做的都是各自的拿手菜,吃惯了宫中的菜,如今偶尔尝尝不同的手艺,倒也新鲜,加上同沈晞一同吃饭,胃口也比平日里好了些,沈晞见她用的不少,眉眼都笑弯了。

沈晞见她又捏了两块糕点放到嘴中,伸头道;“我记得姑姑以前不甚爱吃甜食。”

沈幼安抿了抿嘴;“还行吧,我不怎么挑食。”

沈晞默了,那当年不吃猪肉,不吃狗肉,不吃黄鳝,不吃羊肉,不吃芹菜,不吃菠菜,不吃胡萝卜,不吃鸡蛋,不吃好多东西,长的丑的不吃,长的奇怪的不吃的是谁啊。

沈幼安不吃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只是她向来对这些无意识,底下的人能记住她的喜好,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遇到不吃的东西不碰就是了,只有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见着了不喜欢吃的东西回格外的没胃口。

同沈晞用完饭后,夜卉便进来同她说齐景焕已经在外头等她了,其实他早就到了,只是估摸着她同沈晞还有些话要说,就特地多给她留了些时间,本来沈幼安到了紫云院后就可以直接同齐景焕回宫了。

听到齐景焕在外头等着了,沈幼安侧身对沈晞说;“我直接从角门出去,你就不要送了,免得引人注意,和顺公公会留在这里应付安平公府的人。

沈晞淡淡的点头,没办法他不能做过多的表情,他怕自己忍不住哭鼻子,这么大了,再在姑姑面前哭鼻子会很丢脸哎。

沈幼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要乖哦。”

“知道了。”

沈晞垂首,汗,这么大了,姑姑还这样真的很丢脸。

沈晞目送沈幼安离开,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为了姑姑,为了绮卉,他要更加的努力了,不努力将来陛下有了新宠他怎么帮助姑姑,不努力将来怎么替绮卉找个好夫君,一瞬间十四岁的少年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好重,要保护两个女人呢,姑姑和妹妹,都要保护,将来他还要扶持姑姑生的小表弟坐稳太子的位置,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想的好像有点多了。

沈幼安带着以文跟着夜卉走出角门不远处就见郝三那张标志性特明显的木头脸,加快步子走过去,就见齐景焕从里面挑开帘子,她眼角一弯,对着齐景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脸已经比之前圆润了起来,这么笑起来眼眸亮晶晶的,一对浅梨涡挂在两颊,齐景焕光瞧着就像对着那小梨涡亲两口。

沈幼安走到跟前,自动的伸出两个胳膊道;“抱我。”

她今日心情好,声音中也尽是愉悦,齐景焕伸手就将她抱了进去,沈幼安坐在他腿上,瞧着他冷峻的脸庞慢慢的温和起来,伸出手夹着他的头正对着自己的脸认真道;“陛下今天真俊俏。”

“我从前怎么发现你那么好色呢?”

沈幼安眨眨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胆子大了起来,私下里同齐景焕说话也没了之前的顾忌,加之有李慕安的影响和齐景焕的刻意引导,她的性子开朗了许多,比从前爱笑多了,也不怕说错了话齐景焕会生气,因为齐景焕对别人冷冷淡淡的,对她却是好的,她曾经观察过齐景焕的表情,发现他对着别人冷峻,可一对上自己脸庞就会温和许多,仔细体会也能看出他在自己面前不比自己在他面前轻松多少,朝堂上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回了衍庆殿就要对她小心翼翼的,尤其是他才幸了她那会,她对他摆脸色他也不生气,只是耐心的哄着,虽说有时候在房事上过分了点,可总体还是好的,一个皇帝陛下,那么迁就她,她还想怎样呢?

齐景焕见她看着自己看着看着突然脸红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觉得有趣,揶揄道;“你是不是想什么不正经的了?”

沈幼安的脸更红了,低下头,耳根子都红了,齐景焕越看她她头埋的越低,最后直接将头埋到了齐景焕的怀里,齐景焕笑着伸手搂着她的头;“乖乖哟,你这是想了什么不正经的事了,瞧这小脸红的。”

沈幼安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哼了一声,不满道;“别胡说八道,才不是想什么不正经的事呢。”

“那你想什么?”

沈幼安将头埋回去,在他胸口蹭了蹭,哼哼道;“偏不告诉你。”

齐景焕揉了揉她的头,愉悦的笑出了声。

“这次回宫你可就只能待在衍庆殿里了,不能乱跑了。”

“我本来也不乱跑的啊,一直都是待在衍庆殿的,就是不能去给太后请安了。”

沈幼安吸了吸鼻子,她同谁感情好都会有种依赖的心理,太后待她好,她也喜欢太后,每日同太后说说话,已经习惯了。

媳妇和母亲感情好,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不必夹在媳妇和母亲之间难做,也不必面临着母亲给自己塞不喜欢的妃子,更不用头疼媳妇和母亲之间的婆媳斗法,每日上朝后回了寝宫就能看见喜欢的姑娘,关键是这姑娘还贤良,一个人便能照顾好他生活上的起居,前世一个人的煎熬,总算是过去了。

这姑娘马上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的,想到她凤冠霞帔,大红嫁衣嫁给自己,他就激动起来,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臂,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环的有些紧,沈幼安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肩,将脸从他怀里抬出来,问道;“怎么了?”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抬头,睫毛像两扇蝴蝶翅膀一样扑扇扑扇的,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她眼睑亲了一口,沈幼安下意识的闭了眼睛,便听齐景焕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出了声。

沈幼安一时恼怒,伸出胳膊环住齐景焕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唇就亲了下去,这简直是在撩火,这般主动的美人,坐怀不乱非君子,此时做柳下惠那不是君子,那是不行,于是皇帝陛下本着君子原则毫不客气了消瘦了一番美人恩。

沈幼安趴在齐景焕身上心头直跳,想到刚刚在外面马车上自己那么主动的抱着陛下亲上去就止不住的脸红,忍不住抬眼瞧了瞧窗外,又快到寒冬时节了,想想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陛下从自己面前经过都不打眼瞧自己一下,那冷漠的表情自己想想就胆战心惊。

第88章

沈幼安每日在衍庆殿不能出去,便做些针线打发时间,听说民间素有新婚妻子替夫君做鞋袜的规矩,不知宫中有没有,也没有嬷嬷同她说,只是平日里她也会替齐景焕做些衣服鞋子穿,这回带着将要成婚的期待,上了劲头,每日得空便坐在那里做针线,齐景焕见了几次,知道那是做给自己的,心下欢喜,口里直赞自己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只是怕她伤了眼睛,不许她久坐。

越是临近婚期沈幼安心里越是紧张,晚上睡不着就拉着齐景焕说话,齐景焕白日要上朝批奏折,刚开始时还能陪着她说,到最后困极了便眯着眼听她说话,沈幼安每说一句便会抬头看齐景焕一眼,见他闭着眼便会问一句;“陛下,你睡着了吗?”齐景焕若是没睡着便会吱一声,然后沈幼安继续讲,若是没出声,沈幼安便会继续唤两句;“陛下,陛下,您真睡着了吗?”这样一来即便是真睡着了也被她唤醒了,这样一连过了几夜,齐景焕渐渐精神有些不济,终于再濒临熟睡之际被沈幼安叫醒时,伸出胳膊把她的脸往胳膊底下一夹,继续睡觉,沈幼安使劲扒拉掉他的胳膊,有些羞恼的瞪着他,用胳膊撑起身子便见他闭着眼,眼角下有些浅青,耳畔传来轻微鼾声,伸手抱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胸上睡觉。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齐景焕睁开眼僵着身子往下看了看,暗自松了口气,这小祖宗可算是睡着了,听宫人说她白日也没怎么睡,这劲头真足,他还真怕她在大婚的那天当堂睡着了,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皇上娶皇后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后,终于到了正式大婚的日子,因这是皇帝娶元后,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皇宫各宫殿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百里红妆从承天门往外排了好远,沈幼安这边也顾不得什么新婚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到婚礼正日子的早上才由一辆马车悄悄的送回安平公府,一大早便开始来回折腾,等到终于坐到喜床上,盖着红盖头,有些忐忑的等着齐景焕回来时,心里还有些微妙,她这就嫁给陛下了,真的嫁给他了,她总有一种悬乎的感觉,就像当初,糊里糊涂的就任由奶娘捡回去一个来历不明的护卫一样,她正思量着,手心攥紧了感觉微微的冒着细汗,低头细瞥入眼的全是大红喜色,心口砰砰砰的直跳,以文连问了她好几句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都没听见。

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殿中宫人齐喝;“陛下圣安,陛下大喜。”

沈幼安更加紧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抓着大红喜服,便听齐景焕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稍稍拖长了些,甚是愉悦,到真的见着了那黄缎七星龙纹靴踩在面前那盘金丝栽绒木红地云龙地坪毯上时,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这个人是她将要共度一生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依靠。

齐景焕见她坐在喜床上,双手抓着喜服,知她紧张,他又何尝不是,盼了这么久,她终于成为自己的妻子了,他甚至能够想象此刻大红盖头下,她定是紧张的咬唇,想到那面带飞霞,紧张乖巧的模样,齐景焕喉结滚动,摆手潜退众人,对着沈幼安伸出右手。

沈幼安看见面前的手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搭了上去,齐景焕嘴唇扬起大大的弧度,坐到沈幼安身旁,拿喜秤挑开她的盖头,沈幼安慢慢的侧过身子对着他,看着她转过来时睫毛颤了颤,还在假装镇定,心里不由觉得好笑,端过一旁的两盏酒,递了一杯给沈幼安,两人喝了交杯酒后,齐景焕对着沈幼安道;“紧张吗?”

沈幼安老实的点头,齐景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抚着沈幼安的脸道;“别紧张,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呢?”

沈幼安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问道;“陛下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