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觉得自己能理解碧彤的心情,又觉得碧彤的担忧是多余的,那顾明哲都没见过自己,且男女之情又怎会只因报恩而起呢,思及顾明哲,沈幼安觉得他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出身低,心气高,听说此人口才了得,朝堂之上常常说的其他大臣辩无可辩,为官清正,不结党营私,这样的一个人,也许会因为当初的恩情对碧彤抱有好感,可若说到想要娶她的地步,可能性该是不大的吧。
“幼安姑娘。”
夜卉在门外轻声唤道。
“怎么了?”
沈幼安问。
“幼安姑娘,顾大人又进宫了,现在在衍庆殿赖着不愿意走,把陛下气坏了,罚他到衍庆殿外跪着呢。”
碧彤霍的一下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顾大人家中丢了什么东西,告到陛下面前,让陛下替他找回去呢。”
听了这话,沈幼安下意识的望向放在榻上的匣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顾大人丢的东西八成就是这个匣子吧,为了个匣子赖到陛下寝宫前不走的,估计也只有这个顾大人能做的出来了。
碧彤拉着沈幼安的衣袖道;“幼安幼安,你快去看看,那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幼安摆手笑道;“莫慌,我先问清楚。”
“那顾大人可有说什么?”
“有。”夜卉顿了一下,接着道;“那顾大人跪到衍庆殿门口挨罚也不消停,一直叫唤着咱大煜制度不严明,青天白日的竟有贼潜入朝廷命官家中偷东西。”
夜卉心中腹诽,她们暗卫才不是贼呢,她们是正儿八经陛下身边的亲信,现在虽在暗处,将来好些个暗卫还是能转到明处的,像她和夜云就算是转明了,虽说只是沈幼安身边的宫人,可是将来沈幼安做了皇后,她们的身份还要跟着往上升呢,虽说比不上好些个暗卫一转明便能坐到诸卫将军,护军,都尉的位子上,可对于女暗卫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女暗卫不像男暗卫有那么多的转明机会,转明后封到将军之位都是有可能的,她们女暗卫大多只有陛下特别在乎的人,才会将她们转明送到她们身边负责保护任务,或是被派到藩王属地朝臣家中做内应,表面上是转明了,实际上做的还是暗地里的任务。
沈幼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碧彤道;“这顾大人也挺有趣的,他八成是知道了东西是陛下派人去拿的。”
碧彤低着头道;“你快去吧,他那性子指不定待会说些什么出来,惹恼了陛下要了他的脑袋。”
沈幼安指了指那匣子道;“那这东西是留在你这,还是我带过去给他。”
“这......”碧彤有些犹豫。
沈幼安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看你这是当局者迷,罢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吧,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求求陛下,无论发生什么,让陛下好歹看在你的面上饶了那顾明哲的无礼。”
说完便径自携了那匣子返回衍庆殿,远远的就见一个人跪在衍庆殿门口,待靠近时便听见那人喊道;“陛下,微臣觉得我大煜的巡查制度还需加强,微臣乃朝廷命官,如今那小贼潜入微臣家中,如入无人之境......”
身后夜云凑近沈幼安轻声道;“幼安姑娘,那顾大人家中就是没有人,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的。”
沈幼安有些诧异,“他家中没有仆人吗?”
“顾大人为官不久,仅在朝安街租了一处小院子,并无仆人。”
许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趣的大臣,沈幼安看向顾明哲,对着夜卉和夜云半开玩笑道;“你们说咱们陛下的性子是不是温柔了许多,顾大人这样都没有让人直接给扔出去。”
夜卉笑道;“陛下是明君,底下的官员到底如何,陛下心里头都清楚着呢,顾大人为官清正,不贪污受贿,不拉党结私,是难得一遇的好官。”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
“这倒不是奴婢说的,看守顾大人的暗卫回来曾打趣,顾大人家连老鼠都没有。”
沈幼安不解道;“这是何意。”
“顾大人家连一口粮食都找不到,哪个不长眼的老鼠摸到了他家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沈幼安蹙眉,若真如此,碧彤姐姐嫁过去,岂不是也要跟着挨饿了,转念一想,碧彤姐姐自己在宫中多年,应也有些积蓄,且顾大人这才刚升职,以后还能往上升,俸禄多了,时日久了,日子应该会好起来,加上陛下若要将身边的女官嫁出去肯定会给一笔赏赐做嫁妆的,顾大人虽然穷了点,可人品却是不错的,为人正直,日后做了高位也不会触了陛下的霉头,碧彤姐姐不缺银钱,嫁给顾大人倒也是一个好去处。
许是顾明哲喊累了,声音也有些沙哑,沈幼安走到他面前时便见他低头不住的咳嗽,正准备抬头再接再厉,就见一个女子紧紧的盯着自己,那女子后面跟着两名粉装宫人,看打扮不像是后宫妃嫔,可也不像是普通女官,圣宁宫里向来不许妃嫔进来,陛下身边四个贴身女官,他见过三个,想来这个便是传闻中颇得圣宠的沈司寝了。
他是从五品的官,沈幼安是司寝,是六品女官,按位阶,沈幼安是比他低的。
沈幼安带着夜云和夜卉走过去,因顾明哲是跪着的,她不好站到他正面,微微侧开身子,福了福身;“顾大人。”
顾明哲微微颔首,也不觉得自己跪在地上同陛下身边女官说话有什么尴尬的,拱手道;“沈司寝。”
“大人是被罚跪于此的。”
顾明哲点头;“正是。”
“大人即是被罚跪于此,待罪之身,便该好好反思,衍庆殿前不得大声喧哗叨扰陛下休息,大人若实在觉得心中不快,可到圣宁宫门口喊,那里离得远,陛下听不见,也不会打扰到陛下休息。”
顾明哲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可我就是要喊给陛下听,陛下听不见我喊来又有何用。”
“顾大人放心,无论你在哪里喊,陛下就是听不见,也会知道你喊了什么,所以你不用特意的喊给陛下听,惹恼了陛下岂不是得不偿失,你说呢?顾大人。”
顾明哲点头,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不知顾大人家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放有我喜欢的姑娘送的手帕,还有我为她画的画像。”
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出来,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当他闹到陛下面前,还有脸喊,也不怕朝中同僚笑话。
“顾大人病了吗?还是不要惹陛下不快为好,毕竟现在是顾大人有求于陛下。”
顾明哲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抬首道;“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多谢沈司寝提点了,大恩不言谢,沈司寝已经帮过我两次了。”
沈幼安哽了一下,不是说这顾大人以为当初在陛下面前帮他的是碧彤姐姐吗?那他说的帮了他两次又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帮了你两次?”
顾明哲面露感激之色;“当日多亏沈司寝在陛下面前提及,我才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沈幼安面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似乎与碧彤姐姐说的不太一样啊。
“你不要再喊了,既然是陛下罚你,你就好好的跪在这里,等陛下气消了就会让你进去的,不要再闹了,不然马上天黑了宫门落了锁,你可就出不去了。”
“今日不找回丢失的匣子就不回去了。”
顾明哲有几分赌气的说道,不过倒是没再喊了,沈幼安也不再理他,带着夜卉和夜云往里面走。
齐景焕此刻换了一身白袍子坐在案桌前处理政务,似是一点都没有受到顾明哲的影响,一派从容的坐在那里,沈幼安走到他身后落了座,便听他道;“同那顾明哲说些什么呢?”
沈幼安乐了,她就知道外面顾明哲干什么他都知道,笑道;“陛下,奴婢让他要喊跪到远处喊,不要打扰陛下。”
她将藏在袖中的小匣子拿出来放到案几上,道;“陛下回头让人将这东西还回去吧,奴婢看再不还回去顾大人就要疯了。”
齐景焕嗤道;“真是出息。”
“陛下,当初见到顾大人当街拦轿,陛下明明也在场,为何要说是奴婢向你提起此事的呢?”
沈幼安疑惑的问道。
齐景焕侧身将她拥在怀中,让她被靠着自己,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凑近她的耳朵,道;“当初不过是随口一提,觉得他是可用之材,放到朝中凭他的才能日后定能成为国之栋梁,便想让他记着是你帮了他,承你的情,待到你为皇后之时,朝中能有可用之人。”
沈幼安心下一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身为皇帝,大多不喜欢后宫妃子跟前朝有过多牵扯,陛下这是亲自在为她铺路,那么碧彤姐姐呢,让顾明哲承自己的情,碧彤姐姐又同自己交好,他们二人若是成亲的话......。
“想什么呢?朕又不是能掐会算,岂能算到那顾明哲会对碧彤起了心思,当初那么说,不过就是想着多一个承你的情也好,朕有心提拔他,朝中多一个人支持你总是好的,朕总不能让你做到那个位置什么都不替你安排吧,若是朕有什么不测的话......”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幼安突然慌了,转身抱住齐景焕;“陛下不要乱说。”
齐景焕一笑,抚着她的头,勾起她的一小撮头发在手中把玩;“看把你吓得,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天有不测风云,早早安排好,也好过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他真是这么想的,能多为沈幼安安排的他就尽量为她安排,若是哪一日他不在了,沈幼安在那个位子上定是最危险的,到时候没有人保护她怎么办,他要为她培养亲信,哪一日他不在了,她自己也能靠着这些人好好的活下去。
可他这么说沈幼安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然为什么这么早早的安排好,倒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沈幼安越想越后怕,忽然想到太后同自己说过,齐景焕小时候中过毒,太医都说过难免会有什么后患,抱着他的腰,颤抖着声音说要请太医。
齐景焕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闹着要请太医,齐景焕连忙让人去太医院宣太医,听到他让人宣太医,她这才安静了下来,头埋在齐景焕怀里不说话。
齐景焕见她突然之间蔫蔫的,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问她就是不说话,太医院院正带着两个太医跟着高和进来,沈幼安才从齐景焕身上下来,对太医道;“你们快看看陛下身子哪里有什么问题,仔仔细细的诊断一番。”
太医一听是陛下身子出了问题,连忙走到齐景焕面前跪下要给他诊脉,齐景焕顿时哭笑不得,合着她这一番闹腾竟是以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为了让她安心,将胳膊伸过去给太医诊脉,那太医摸着胡子,仔仔细细的诊了一番,沈幼安站在一边着急的问道;“怎么样?”
那太医站起身拱手道;“陛下脉象没有任何问题。”
沈幼安稍稍放下心来,指着跪在他后头的太医道;“你下去,换他来。”
来的三个太医一个是太医院的院正,两个是太医院的副院正,论品阶都比沈幼安高,为齐景焕诊脉的是太医院院正陆太医,他医术精湛,能坐上院正的位置也是凭的真材实料,此刻被沈幼安指挥着又被她质疑医术也不敢动怒,只是依言跪到后面,眼前这姑娘可了不得,虽只是六品女官,可深受陛下宠爱,可不是他一个太医院院正能够得罪的,都说太医不易啊。
那剩下的两个太医都轮流给齐景焕诊了一番,皆道陛下身子没有任何问题,沈幼安还有些不大相信,盯着那三个太医,生怕她是被齐景焕收买了,诊出什么问题不敢说,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又指着跟过来的几个小太医,让他们也给齐景焕瞧一瞧,这下子不仅是那几个小太医,连陆院正和那两个副院正都变了脸色,这几个小太医都是新进太医院跟在他们身边学习的,根本没有资格给陛下诊脉啊,齐景焕却是好性子的让他们诊,看着沈幼安那么关心他,他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怪罪她呢。
陆太医跪着说这不合礼数,那几个小太医也不敢上前,他们不过是替师傅背药箱的。
齐景焕瞪了陆太医一眼,对着那几个跪着打哆嗦的小太医道;“快点啊,平日里不是跟着几位院正学医术了吗?就这么点胆子怎么做太医,医治宫中贵人。”
那几个小太医这才战战兢兢的上前替齐景焕诊脉,待到最后一个诊完大汗淋漓的跪到沈幼安面前禀报并无异样的时候,齐景焕笑着对沈幼安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什么事都没有。”
太医都垂首跪在地上,齐景焕挥手让他们退下,沈幼安抿唇坐到齐景焕身边,道;“陛下身体若有不适千万不要瞒着奴婢。”
“哪里有不适,太医不都诊过了,什么事都没有。”
沈幼安暗道宫中的太医都是听陛下的,真诊出什么陛下不让说他们也不敢,便想着过几日陛下若是带自己出宫,就让奶娘悄悄的去请一个大夫过来给他瞧瞧。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只听顾明哲扯着嗓子喊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齐景焕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原来是顾明哲跪在外头见到太医往衍庆殿走,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见太医出来了,拉住一个小太医问是谁病了,小太医只说是给陛下诊脉,顾明哲正在挨罚,不能起身,便在殿外扯着嗓子喊让陛下保证龙体。
齐景焕一听顾明哲的声音就头痛,对着高和道;“让他给朕滚出宫去。”
于是不一会便传出顾明哲铿锵有力的声音;“微臣不滚,微臣丢失的东西还未找到。”
说着又嚎了一嗓子,“陛下保重龙体啊。”
他这还来劲了,齐景焕气急,沈幼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经过宋太傅一事,这些朝臣见着齐景焕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的不快,被他拉出去斩了,倒是少有像顾明哲这般不怕陛下的人,更何况他如今身上还明晃晃的贴着宋太傅的标签,宋太傅一门三日后处决,齐景焕现在让人把他丢牢里和宋太傅一家处斩也没有人说什么,他还敢在衍庆殿门口嚣张。
“让他进来。”
大概是跪久了,顾明哲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又跪到地上向齐景焕行礼,齐景焕也不叫起,就由着他跪在地上,他在门口叫嚷的欢快,到了齐景焕跟前就不敢了,跪在地上垂首不说话。
“说啊,怎么不说了?”
顾明哲抬头看着齐景焕道;“陛下龙体无碍吧?”
齐景焕一拍桌子;“便是有碍,也是让你给气的。”
顾明哲连忙磕头;“微臣惶恐。”
沈幼安道;“顾大人,你说你要求娶碧彤姐姐,是否真心?”
顾明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说碧彤,跪直了身子道;“天地可鉴,我顾明哲要求娶碧彤姑娘,是真心实意,若有一分虚情假意,便要陛下摘了我的脑袋。”
他正要对着齐景焕磕头,便觉得眼前一花,陛下抬手扔了个东西过来,恰好砸在他的怀里,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接,还未来及看,便听齐景焕道;“拿着你的匣子,给朕滚。”
他低头看,顿时面露喜色,然后毫不在乎齐景焕的脸色,打开匣子验货,里面的东西虽然摆放的不太一样,但是他最宝贝的手帕却还在,合上匣子,对着齐景焕道;“多谢陛下。”
抬首又对着沈幼安行了一礼;“多谢幼安姑娘。”
他说的是幼安姑娘,不是沈司寝,沈幼安的品阶没他高,可他却对沈幼安行礼。
齐景焕很满意他这一举动,挥手让他退下,顾明哲又道;“陛下,那微臣求娶碧彤姑娘之事......”
“真是出息,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娶媳妇就该有娶媳妇的样子,你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拿什么养媳妇,回去等着吧。”
顾明哲一听这话便知这事十有□□是成了,欢天喜地的谢了恩,携了匣子离开了。
第78章
顾明哲走后,齐景焕就有些急躁的将沈幼安抱到怀里,从她着急自己的身体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凑过去堵住她香甜可口的小嘴,沈幼安急忙推攘着他;“做什么?”
齐景焕笑了两声,起来翻身将她压到榻上;“你说做什么?”
然后便堵住她的嘴,沈幼安被他堵着嘴说不出话,臊的脸红,眼一闭,心一横,逮着他的舌头就咬了一口。
齐景焕一个不防备,被她咬个正着,愣了一下,就这一晃神,沈幼安已经推开他,坐了起来。
“怎么了?”
沈幼安一张脸泛着红,揽了揽衣服,道;“等一下。”
齐景焕满面不解,他向来疼她,她叫停他也就停了,只是这当口让他停下来,对他来说,颇有些残忍,沈幼安这会也顾不得他了,整理好了衣服,便推开他道;“奴婢得去同碧彤姐姐说说,她误会顾大人了,不然她今儿个怕是睡不着觉了。”
“啊。”
她还未来及说完,便被身后的人重新拉回去,压在榻上;“呜......碧彤,碧彤姐姐。”
这个时候齐景焕怎么可能放她走,碧彤睡着觉,他就该睡不着觉了,简直是不像话,他那么宠着她,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别人,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以振夫纲的时候了。
翌日沈幼安一睁眼就见碧彤带着小宫人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憔悴,看样子是一宿没睡了,有些愧疚的向她扯了扯嘴角,她让自己过来看看顾大人的情况,自己这看了连个回话都没有。
碧彤端着一杯水递给她,她每日早起时喉咙发干,如今每日早起一杯水已经养成了习惯。
“碧彤姐姐,我昨天......。”
碧彤笑了笑;“没事,陛下昨日已经命人去跟我说了。”
她这副样子,沈幼安很怀疑陛下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先起来吧,待会陛下该回来同你一起用膳了。”
沈幼安下意识的看了下天色,窗子上的纱帘被放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的光,轻声道;“碧彤姐姐,早膳还是午膳。”
这不怪她,她从前都不起晚的,如今便是早上起不来也怨不得她。
碧彤淡淡道;“你说呢?”
沈幼安掩面哎呦一声;“我就知道,又起晚了。”
碧彤笑了一声;“逗你呢,快些起床,待会要用早膳了。”
沈幼安一边让小宫人伺候自己,一边同碧彤道;“碧彤姐姐,那顾大人昨日见着我就说感谢我曾经帮过他,他知道当初出宫的女官是我。”
碧彤有些害羞的垂着头,这次是她莽撞了,之前闹那么大阵仗,到陛下面前哭着闹着说不嫁,如今看来倒是闹了个大笑话,一早依巧见着她就笑话她,底下的小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贴身这几个连带着宜春那几个内侍可都瞧见自己哭了,真是丢死人了,那呆子还不知道自己在陛下面前闹了这么一出,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齐景焕昨日就命人将事情都给碧彤说了,一大早齐景焕上朝之前便问了碧彤到底要不要嫁,碧彤本就喜欢顾明哲,昨日闹了那么一番,以陛下的性子,若不是看在沈幼安的面子上,也不会再来问她,她也不矫情,之前不愿嫁顾明哲,不过是怕他真是因为报恩才惦念自己的,自己若是嫁过去也忍不了一直不告诉他弄错了,可是这样一来他若是惦记沈幼安,到时候自己是他的妻子,陛下饶不了他不说,岂不是连幼安也要连累了,陛下再问时,她想也不想便点头了,齐景焕见她点头就表示知道了,上朝时便直接下旨给顾明哲和碧彤赐了婚,顺带还赐了他一处宅子,堂堂朝廷命官,穷的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连带着齐景焕的面子上也无光。
顾明哲欢天喜地的领了圣旨,便回去准备大婚的事情了,他这情况比较特殊,要早作准备,碧彤是宫中女官,嫁过来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这宅院陛下赐了,目下朝廷自会派人过来修葺,自己偶尔过去看看,提提意见,只是这诺大的宅院,日后碧彤嫁过来,总不能没个人伺候吧,这门户有了,成了家,也不能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了,管家小厮丫头都要请,然后他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完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这么的奢侈,只是这都是自己罗列出来的最小的打算了,自己受点委屈不打紧,不能让媳妇受委屈啊,只是他实在是穷啊,真的,不是那种为了装忠臣故意财不外露的那种,他是真没钱。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屋顶突然掉下来一个红匣子,打开一看,全是银票,这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顿时眉开眼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屋顶道;“兄弟,下来吧,我请你吃碗牛肉面。”
一片寂静。
“兄弟,你下来吧,你都跟我好几个月了,如今我都要成亲了,你还要日日在我的院子里守着,怪可怜的,下来吧,你要不喜欢吃牛肉面的话......。”哎呀,有话好好说啊,扔石子下来干吗?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银票,顾大人就不用让媳妇跟着自己受委屈了,之前他存的那点俸禄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煜都这地方是天下士子削尖了脑袋都想来的地方啊,人人都想来,可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便是做了官的在这地方过的也不能算好,这地方官多,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压死你,这地方东西贵,买不起,不是世家大族有些底蕴的,像顾大人这样的,连老鼠都不乐意往他家里来。
因宅子还没修好,齐景焕给顾明哲和碧彤赐了婚后却没定下日子,碧彤赐了婚也不好再往衍庆殿里伺候,她是未到年龄便被赐婚嫁出宫的,她有爹娘,又是女官,不好直接从宫中出嫁,齐景焕在宫外又赐了处宅院给碧彤,将她的家人接进去,只等着过几日安排好,便出宫待嫁了,也算是提前放出宫去了。
齐景焕身边少了一个贴身女官,也没让人往上提,他如今贴身的只让沈幼安伺候,其他几个不过是处理衍庆殿的其它事物罢了,司阶女官里沈幼安如今是不做事的,她要往太后那里学着管理后宫之事,剩下采萱和依巧带着几个典阶女官打理衍庆殿倒也不算忙。
这日沈幼安往永寿宫去给太后请安,进了永寿宫便见李慕安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微微有些诧异,看太后旁边还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穿着一品诰命的服饰,年纪与太后差不多,沈幼安一眼便认出那是定国公夫人,李宏茂的母亲,难怪了,一向活泼的慕安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定国公夫人对李慕安的态度比开始时好了许多,毕竟她心疼儿子,不愿意李宏茂娶她不过是觉得她出身土匪,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可如今陛下都不在乎,并且太后也说了,清风寨的事情陛下自有安排,用不着她担心,她儿子年龄也不小了,她也急着抱孙子,这姑娘虽然出身差点,规矩差点,可总归能让她儿子看上的,应该能挑出些好处来的吧,哎,不好也没办法了,她儿子喜欢,之前为了她自作主张派人去抓她的事好一阵子不愿意理她,如今看着太后也喜欢那丫头的样子,倒令她对那丫头另眼相看了。
沈幼安先是对着太后行礼,随后又对着定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定国公夫人见过沈幼安,对她的印象也挺好的,笑道;“这是沈家的丫头吧,真讨人喜欢。”
在定国公夫人眼里沈幼安是小一辈的姑娘,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安平王的葬礼上呢,小姑娘跪在灵堂前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让人打心眼里心疼,当时她还想,这安平王和安平王妃都去了,剩下当家的是个庶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只是可怜是一回事,这安平公府的事她们这些外人也无法插手。
李慕安坐在位子上委屈的撇撇嘴,定国公夫人从来都没夸过她,见着她就板着一张脸,她还以为她天生就是严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