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可时间会教她什么是现实,而且越来越现实。
不是只有谢瑶一个人会长大。谢瑾的情商虽然低了些,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成长。
谢瑶心里还是防备着她,嘴上却已答应下来,“得了,少跟我这儿扮好人。你放心罢,我承诺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不是为了帮谢瑾,而是能让太皇太后安心,从而提早皇帝的亲政。
就这样姐妹二人磨合着准备了几日,奇迹般的没起什么大的纷争。谢瑶刚当成笑话说给皇帝听了,结果第二天麻烦就来了。
导火索则是一份名单,一本宴会出席人员的名册。
谢瑾被晋封为贵嫔之后,俨然已经以皇后的身份自居。这次她就摆出一副嫡母范儿,提出要让大皇子出席宴会。
谢瑶一听就觉得不妥,自打迁都时闹出了事儿,大皇子就一直被软禁在宫中,是后宫公认的禁忌。她得宠至此,还不敢轻易在皇帝面前提起大皇子,谢瑾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叫大皇子出席?
谢瑶提出异议,谢瑾就冷笑着问她,“你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所以才排挤大皇子的吧?可惜你还生不出来!”
谢瑶也冷声道:“贵嫔娘娘真是善于揣摩人心啊!嫔妾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自寻死路?只是此举着实不妥,你还是去泰安殿问问太皇太后再决定吧!”
谢瑾不乐意去泰安殿受太皇太后的冷眼,拍案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太皇太后都说过了,这次端阳节宫宴全凭本宫来做主!”
突然间,谢瑶灵机一动。她方才转念一想,她劝也劝过了,谢瑾既然不听,那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是她的责任,她才不管呢!其实她也老早就对大皇子感到好奇了,如果当真能借此机会见上一见,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于是谢瑶噤了声,不再相劝。
不过她还是得和皇帝说一声,让元谦有个心理准备。她帮着谢瑾筹备宫宴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若她瞒着他不说,日后又是一个祸引。
晚上皇帝回到禅心殿,谢瑶一见着他就琢磨着怎么开口,结果话到嘴边实在是艰难。皇帝还以为是谢瑾给她气受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儿哪里不痛快了?”
谢瑶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脸色,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低声道:“只怕我说与皇上听,就要皇上不痛快了。”
“此话怎讲?”他倒来了分兴趣。
谢瑶垂眸不看他,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今儿个谢贵嫔说,想在端阳节宫宴的时候,添上大皇子的名字。”
此时正是晚膳之前的光景,下人们都在外头忙活,一时间屋内静的惊人。谢瑶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到一声长长的、释然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天色渐渐的暗了。宫人们踮着脚进屋,悄无声息的点起了灯。映雪凑过来问她,可要传膳。谢瑶一看元谦提起大皇子就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便浅浅摇了摇头,示意晚一点再说。
映雪也算学会了几分看人眼色,见状不再多言,微微点了下头,领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恂儿这孩子…”皇帝才开了个头,就是一顿,好似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的样子。他看向谢瑶,没有得到目光的反馈,也不介意,好像倾诉似的低声说:“这个孩子,从他出生起,朕便对他关爱有加。等他懂了事起了蒙,朕更是煞费苦心的教导。可他还是…还是暴虐成性。”走上了前一世的老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叹道:“朕不是一个好父亲。他还小呢,可朕就对他失去了耐心。这一年多来,朕的确是冷落了他。”
涉及到大皇子的事,站在谢瑶这个立场不好轻易说话,她只得圆滑的顺着他的意思说:“这又不能怪罪皇上!皇上这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国家社稷呀。再说了,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关了大皇子这一年多,想来他也该长大了,懂事了。这样岂不是一切都好?”
温暖的烛光里,元谦的笑容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就你会哄朕。”他看着她纯真的笑靥,摇摇头道:“你不明白的…朕不光亏欠了恂儿,更是…对不起林氏。”
谢瑶心中一跳,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一时却难以抓住。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不起林氏?
要知道林氏可是如今后宫唯一一个得过圣宠生下皇嗣的妃嫔,皇帝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他们母子?
有一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谢瑶却不敢去承认它。一时之间,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好像要蹦出来一样。
谢瑶没有忍住好奇,她伸手攥住皇帝的两根手指,抬眸望向他,想要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皇上这是什么话?”
“这话,我只同你说,也就只有这一次。”皇帝似是难以启齿,许久,方艰难道:“…我舍不得你死。”
我舍不得你死。
这话说的隐晦,可谢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她的眼睛忽然很酸很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溢满了胸腔,呼之欲出。
或许,那就是感动。为他的深情,为他的用心。
谢瑶进宫之前就奇怪,为什么今生皇帝只有元恂一个儿子,对别的妃嫔又不见有宠。皇帝的话方才的话让她明白过来,原来他的确是无意流连后宫,而宠幸林氏,生下元恂这个儿子,只是为了生下一个皇位继承人。
这个皇位继承人,还有可能只是一个靶子。因为他说舍不得她死,就有可能是将来想把皇位传给谢瑶的儿子。
至于皇帝说对不起林氏,那更是容易理解。若立元恂为太子,那么按照鲜卑人“子贵母死”的规矩,林氏就要被赐死。
她咬了咬唇,万语千言,化作一声温柔的呢喃,“皇上…”
皇帝着实不容易。他一向正直,以造福万民为己任,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害了林氏的性命。
“所有的罪孽,都让朕一人承担。”皇帝挑起唇角,淡淡地道:“只要你能安然无恙。”
谢瑶见他心事重重,心下十分不忍。她努力眨了眨眼睛,逼退泪意,强笑道:“若是大皇子出息了,皇上也就不必如此纠结了。若阿瑶有了孩子,也不会强逼着皇上把皇位留给他。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皇帝一愣,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谢瑶点点头,或许是因为从未有过孩子,如果当真能拥有一个延续他们生命的小孩子,谢瑶不会给他太大的压力。况且按照鲜卑人的制度,还是由皇后位登上太后宝座要稳妥一些。靠儿子登基做太后,在这个朝代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
因为在那之前,要确保自己的脑袋还连在脖子上。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不管谢瑶活过几辈子,她都非常惜命,把今生当做最后一世来活。她可不敢再赌,自己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两人说完了话,谢瑶的肚子也饿了,叫人传饭进来,大吃了一顿。皇帝见她吃的开心,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日子总算丰腴了些。”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谢瑶就放下了筷子,说她吃饱了。
皇帝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又好说歹说的劝了她一番,总算叫谢瑶答应再吃一点儿。但她只答应张嘴,却是要他喂。皇帝打小被人伺候大的,自个儿吃饭都不大顺手,更别提喂她,拿勺子的手都在抖。
谢瑶简直哭笑不得,他这是往她鼻孔里喂呢?她也不好再逗他,只得自己拿起筷子吃了。
没过几天就是端阳节宫宴。大皇子元恂的出现,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那里,只是坐着不说话,就比任何节目都有吸引力了。
谢瑾不明状况,还蛮得意的凑到太皇太后跟前说:“姑祖母您看呀,大皇子原来都长这么大了。过节嘛,就应该一家人聚一聚,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沉着脸,低声斥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皇帝下的旨意,哀家盖的凤印,金口玉言软禁了他,你却大摇大摆的招他出来!”
太皇太后话虽这么说,却明白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谢瑾是不可能成功把人带出来的。她心里一嘀咕,皇帝和大皇子毕竟是亲生父子,如今皇帝心疼了,倒也难怪。她只是不满意谢瑾做事不周全,不提前和自己商量一下,倒叫她这个太皇太后陷入被动的境地。
谢瑾本来是去邀功请赏的,没想到反倒惹了一鼻子灰,当即有些不高兴的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皇子毕竟是唯一的皇子,还能当真关着他一辈子不成?您和皇上还有大皇子之间僵持了这么久,不就是缺少一个台阶下嘛?如今臣妾把这个桥搭好了,您不但不感激臣妾,反倒说臣妾的不是,您可真是寒了臣妾的心了。”说罢跺了跺脚,扭过身不说话了。
太皇太后恨她不解自己心意,长叹道:“就算是皇帝的独苗,那也是人家的种。你是要做皇后的人,趁着还年轻,不如自己生。就算是阿瑶的孩子你抱过来养,也比他那样好。”
其实认真算起来,他们当年直接囚禁了大皇子,可能是让大皇子受了委屈的。毕竟大皇子当时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什么大道理都不懂,只是本能的厌恶汉人而已,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过是受了那些结党营私的奸臣佞臣的牵连罢了。
可在当时的情境下,为了顺利迁都,皇帝不得不做出取舍。他们当机立断,敲山震虎,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大皇子,多少是有些杀鸡儆猴的意思在。
原本关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一年多,也就差不多够狠了,可太皇太后不但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还不情愿见到这个重孙子,究其根本是因为,太皇太后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大皇子的。
如果大皇子做了太子,将来做了皇帝,那么毫无疑问,太皇太后倾其一生的汉化改革,就会功亏一篑。
她心里最希望由谢瑶的孩子继承皇位,那样下一任君主的身体里,就会有汉人的血。
至于那个时候谢瑶是死是活,那就看谢瑶的造化了。
如果可以,太皇太后倒是想直接立谢瑶。不为个人情感,起码谢瑶是汉人,太皇太后可以确定谢瑶会辅佐皇帝延续着她的执政思路走下去。可是目前的情势根本不允许立谢瑶。
看着谢瑾这么急巴巴的把大皇子弄出来,太皇太后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来——莫不是谢瑾恰好就是看中了大皇子讨厌汉人的那一点,将来想要利用大皇子打压汉人?
太皇太后心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骇的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她抬眸看了谢瑾一眼,沉声道:“罢了,你先下去吧。恂儿那孩子的事情,回头咱们再说。”
如果谢瑾当真是抱着这种可怕的念头,那她就要提早做好准备,不能给谢瑾一丝掌权的机会。
既然情势不允许谢瑶上位,那她就制造情势…
且不说太皇太后这边暗潮汹涌,谢瑶见到大皇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那是个目光阴冷的少年,许是小小年纪就被关了一年多的缘故,他不似传说中的暴躁无常,反倒显得有几分阴沉。谢瑶看向他时,元恂的目光竟然也转向了她,而且全然不知避讳,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她。
元恂边望着她,还边问他随侍的内监,“那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叫谢瑶的那个汉人?”
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大皇子殿下,请您注意言行,那位是禅心殿的莲婕妤娘娘,出自太皇太后本家。”
回答小太监的,是元恂丢过去的一个果盘,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元恂冷笑道:“凭你也敢教训我?”
瓷质的果盘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时之间,又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等太皇太后和皇帝出言训斥,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林贵嫔,竟突然上前甩了他一个耳光。
“母妃!”元恂恼怒,捂着脸斜眼看着林贵嫔。
林贵嫔仍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淡淡地道:“你该回去了。”
第78章
林贵嫔对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和皇帝一礼,不卑不亢道:“大皇子身体不适,臣妾带他先下去了。”
见太皇太后点了头,林贵嫔便不顾大皇子的反抗,直接示意两个高大有力的太监将大皇子拖了出去,及时的制止了这出闹剧再唱下去。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大皇子突然一使力,狠狠的甩开钳制他的宦官,气急败坏地道:“母妃为何要害我丢尽颜面!”
林贵嫔在他面前站定,淡然道:“恂儿,你还不知错吗?明明是你在让母妃丢脸。”
大皇子气呼呼的哼哼道:“我这不是想为母妃挣面子吗!省得别人都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你的这份好意,母妃心领了。这宫里并没有人欺负我。”说这话时,林贵嫔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以后你还是好好地呆在自个儿的寝宫里,不要再出来惹事了。”
“母妃!”大皇子又气又恨,到底是个孩子,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就这么恨我吗?我被关起来这一年多,父皇不来看我也就罢了,连你也不喜欢恂儿了吗?”
林贵嫔硬着心肠,不去管他的泪,沉声道:“你做错了事情,合该受罚。皇上和太皇太后既然没有旨意叫你出来,你就不要乱走,以免再招惹麻烦上身。”
元恂抹了把眼泪,不以为然道:“哼,怕什么,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谁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母妃,你没看见吗,今天看到我,父皇的神色很温柔呢,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所以以后我不要再呆在寝宫里了!简直闷死人了!”
“你还想再叫母妃打你另一边脸?”林贵嫔眯了眯眼睛,低声道:“记住母妃说的,不要做的太过了。只有这样,咱们母子两个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元恂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在她坚定的目光里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今儿个过节,皇帝难得得空可以偷闲,宴会结束后,谢瑶也懒得再帮谢瑾扫尾,便坐上肩舆和皇帝一同回了宫。
刚才宴会上皇帝都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杯酒。谢瑶早知道他会这样,早早的叫人备好了饭菜等他回来再吃。都是些清淡的吃食,皇帝却吃的很舒服,暖和和的,不觉得胃里那么难受了。
谢瑶在旁边陪着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情。
准确的说,是一个疑点。
她今天看到元恂本人才想起来,这孩子今年已经七岁了。按皇帝的意思,他本不欲和别的女人生子,只是为了保护她的性命,才会有了大皇子。可让谢瑶不明白的事,如果当真是为了她,那么皇帝七年前,不,八年前就对她有意思?可是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啊!
皇帝说过,他只怕她瞒着他,所以谢瑶不想把这个疑问憋在心里。等他漱好了口,饭桌撤下去的时候,谢瑶就问他,“皇上,您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元谦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间问这个问题,颇有些不知所措。
谢瑶见他不回答,别过头,佯怒道:“好啊,原来皇上不喜欢我,是阿瑶自作多情了。”
“不是…”皇帝难得的有些吞吞吐吐,“朕也说不清楚。”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准确到可怕,谢瑶轻轻眯起双眸,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说:“皇上是不清楚,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摇头道:“怎么像审犯人一样对待朕?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瑶见他想要搪塞过去,反倒更加疑心,追问道:“皇上知道的,嫔妾向来胆大包天。所以嫔妾斗胆问一句,您喜欢…”幼女俩字儿根本说不出口,谢瑶只得换了一个委婉的方式,“年纪轻一些的女孩子吗?”
皇帝没想到她铺垫了那么久,就问了一句这个,还以为她是突然担心自己将来人老珠黄了,他就会不喜欢她了。他含笑摇了摇头,摸摸她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朕会一直对你好的。”
谢瑶见他想岔了,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嘟了嘟嘴巴,回屋午睡去了。没多久皇帝也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躺下。
静谧的午后,窗外偶尔可闻春日里的鸟鸣,显得生机勃勃,一切美好的如同梦境。二人谁都没有出声说话,生怕扰乱了这难得清闲而自在的午后时光。
谢瑶闭着眼睛,她默默的思考着,元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只对她好?
皇帝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如果是实在避免不了的问题,他会选择回避,即使是引起她的不满,他也绝不会撒谎。
所以皇帝说生下大皇子是为了保护谢瑶,这一点她完全相信。
那么就是说,在谢瑶还很小的时候,皇帝心里就已经有了她。
可那时候,在他们少有的几次见面中,他却对她极为冷淡。直到某一天,谢瑶忽然发现其实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帮助着她,保护着她,为她保驾护航。她欣喜的同时,想方设法逼着他这只乌龟出壳,主动向她张开怀抱。然后从那一天起,他给了她令天下女子嫉恨的宠爱。
谢瑶不知道的是,不仅如此,谢葭的官运亨通,“姚氏”的生意顺利,其中都有皇帝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皇帝喜欢上她,一定在她承宠之前。
推理到这儿的时候,谢瑶又泛起了迷糊。他们只在她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他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张漂亮的皮囊?
如果皇帝前几天不吐露心声,说对不起林贵嫔母子的那番话,谢瑶或许还不会怀疑这一点。可如今,谢瑶实在无法相信,皇帝会喜欢一个年幼的、没有过什么接触的小女孩。
谢瑶只能想出两个答案。
其一,皇帝确实像太皇太后猜疑的那样,一直以来都在骗她。他把自己伪装成情圣的样子,通过宠她来麻痹太皇太后,对付谢家。
以谢瑶对皇帝的了解,并不觉得他会这么做,这种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其二就是…皇帝,也是重生而来。
这个念头,谢瑶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在迁都洛阳提前了十年之时,谢瑶就曾深深的怀疑过。只是那时候她和皇帝还没有太多的接触,不过是凭空猜测罢了。如今,她与皇帝朝夕相处,若当真想证实自己的猜测,还怕找不到机会?
但谢瑶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太快、太突然了。在她还没有百般试探,使出浑身解数逼问他的时候,元谦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天谢瑶为了帮谢瑾忙活宴会的事情,起的很早,又忙活了一上午,体力早已透支。午后阳光温暖而和煦,她躺在暖和干净的被子里想心事,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皇帝侧身望着她的睡颜,若有所思的轻叹了一声。
睡梦中的谢瑶时而翻身,时而吸吸鼻子,时而皱眉呢喃。
床头袅袅升起的沉水香,让时间显得安谧而宁静。
皇帝见她睡熟了,慢慢的掀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地穿鞋,然后放轻脚步,向门口走去。
门扉轻响。见皇帝走了出来,当值的映雪正要说话,就被皇帝用眼神制止。映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映雪闲来无事,忍不住瞧了一眼,只见皇帝向东配殿的小佛堂走去。
等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映雪的视线中后,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刚转过身,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不是谢瑶是谁?映雪吓得就要尖叫,谢瑶眼明手快,赶忙捂住了她的嘴,悄声道:“好姑娘,皇上去哪儿了?走了吗?”
映雪动了动身子,示意谢瑶先放开她再说。
谢瑶嘱咐道:“我松了手,你可别大声嚷嚷。”
见她点头,谢瑶方放了手。只见映雪喘了两口粗气,低声道:“没呢,去小佛堂了。”
谢瑶颔首道:“你只当没瞧见我。”说罢便踮着脚尖,往东配殿走去。
她觉着皇帝也有心事,说不定能从他那儿听到些什么。她说过了,他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许多不好和她说的事情,他都会向佛祖倾诉。谢瑶过去是从来不和他一起去佛堂的,一是对宗教没什么兴趣,最主要的还是她明白,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偷听的,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她只要知道皇帝想让她知道的就够了。可是这一刻,在谢瑶察觉到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挖开他的心思,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瑶脚步轻快,看起来十分镇定,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的乱跳,紧张的不行。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脑中还在乱想,只觉的人的潜力当真是无限的,她好像越来越会演戏了。
谢瑶一向眠浅,又有心事,所以皇帝轻轻一叹,她就醒了,却并没有睁眼。她装睡装的像,连皇帝都骗了过去。练得这么个本事,倒不知是好是坏。
思绪纷杂间,她已经来到了小佛堂门口。皇帝屏退了所有下人,四周空无一人,都守在了禅心殿外头,倒便利了她行事。谢瑶凑近房门,慢慢的蹲下来,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元谦果然在说话,只是声音很低。好在周遭万籁俱静,只要她屏息凝神,还是能听个大概。
只是皇帝所说的内容,叫她有些意外。
她不知皇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