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的胳膊痛得就快断掉,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我艰难地说:“是我看不到我们在一起的任何可能性……”
“可能性?说到底,你不爱我对不对?”他一下怒气冲冲,眼中隐含着失望和痛楚:“你心里在爱着谁?我不够好吗?你看看我,我不够好吗?”
“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他的焦灼几乎传染到我身上,我低吼道:“但这他妈的不是爱不爱的事!你是足够好,你简直堪称完美!可就因为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你要冒着毁掉这种完美的风险,那我宁愿你别爱了,我受不起!”
他一下愣住了,看着我,目光闪动,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别他妈以为只有你会发脾气,我也会生气知道吗?你现在决定的事情,不只关系到你一个人,你没权利这么改变别人的生活!什么叫我们在一起,一切都没有关系?你父母多年的养育和对你的期望都不用管了吗?你手下那么多靠你吃饭的员工,都不用理会了吗?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全部说不要就不要?你自己多年努力的心血,也能一口气抛诸脑后?你说为了我值得,可你想过我吗?这么大的责任,谁能为你担得起?”
我气喘吁吁,捂住发闷的胸口,淡淡地说:“别这么难为自己,也别这么难为别人。陈三少,该怎样,还是怎样吧。”
我转头要走,他一把拖住我,用力将我拉进他怀里,撞得我肩胛骨生疼,我怒气上涌,喝道:“陈成涵,放手!”
他紧紧圈住我,说:“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简简,别急着否定我,给我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相信我,我爱你啊。”
我正待挣扎,却在此时,一个人冷冰冰地说:“呦,大晚上的,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楼台会还是抢亲会?”
我心中莫名一松,立即说:“放手,有人来了!”
陈成涵深深地看着我,却不愿意松开禁锢,就在此时,只觉眼前一花,黎笙嘲讽一般微笑的脸已凑到跟前,他细白的手指轻轻搭上陈成涵的手腕,也不知怎么一拨一推,陈成涵闷哼一声,不由松了手,踉跄退了几步。黎笙好整以暇地斜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我奉了里头老太太的命来带简逸小少爷回去,陈三公子如果没什么事,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毕竟您不是病人家属,老在这呆着也不妥当不是?”
陈成涵脸色铁青,狠狠扫了黎笙一眼,又看向我,颤声说:“简简,答应我,考虑一下我的话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对不起Simon,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他摇摇头,目光哀戚,说:“说你考虑的,答应我。”
我心中一痛,终于垂下头,轻轻地点了点,他眼神一亮,微微一笑,仍如往常一般温柔,轻声用法语说:“我会等你。”
“好了,小祖宗,这又不是长亭送别,没完没了是怎么着。”黎笙不由分说拉起我的胳膊,往里面带去,我略微回头,看了陈成涵一眼,心里一软,用法语说:“原谅我。”
陈成涵微笑不语,只看着我,朝我挥了挥手。
黎笙脚步很快,我被他拽着,走得有些踉跄,好一会才发现他带我去的地方,根本不是回病房的路。我有些着急,忍不住嚷道:“黎笙,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黎笙冷笑着说:“不乖的小孩,当然是带你去打屁股。”
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实质性伤害我,但却也明白感觉到他身上冒出来的怒气。这让这个男人变得目光森冷,气势骇人,我抗议的话语在接触到他紧绷的侧脸后,自动自觉消了音。他拐入住院楼的长廊,又拉我上了楼梯,在二楼南面一间写着储藏室的房间前停下,一把扭开房门,将我推了进去,骂骂咧咧道:“喂,人我给你带来了,只有三十分钟,快!”
里面的灯光啪的一下打开,我有些眼花,遮眼片刻,放下来,眼前一位身材窈窕红衣女郎,居然是多日不见的萨琳娜。
我以为要见的肯定是夏兆柏,哪里知道竟然是她,我狐疑地看向黎笙,却见黎笙一张美人脸上满是不耐烦,没好气地说:“看什么?老子欠了这个女人一个人情,借你来还。”
他口气放缓,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担心,我就在门外,这女人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不担心,都已经来到跟前,担心又有何用?我朝萨琳娜点点头,微笑着用国语说:“张小姐,久违了。”
萨琳娜父母念旧,从小家里说的是国语,因而国语和广东话说得一样好。她仪态万千地冲我一笑,说:“黎先生,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见面。”
“哪里。”我说:“您这样的女士要躲在这见我,才真是委屈了。”
“没办法,”她微笑着说;“谁让夏兆柏先生派人警告我,不得与你再私下会晤。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淡淡一笑,说:“兆柏便是喜欢这样虚张声势,倒让张小姐见笑。”
她古里古怪地打量我一番,说:“我总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
我微微闭上眼,又睁开,摇头说:“我们一共见了几面,不算很久。”
“可我感觉,你像认识了我几十年。”萨琳娜困惑地盯着我,说:“连林俊清那个衰人也这么觉得。上一次你给我们的印象……”
“上一次的事不必再提。”我打断了她,说:“你如果还是想要那挂项链,请另辟蹊径,恕我无能为力。”
“是你不愿尽力,还是你无能为力,这个可说不好。”她优雅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刚刚我来得匆忙,好像看见前边庭院里有两个人在拉扯说话,真不巧,我不小心按了手机的录音键,把那段谈话中有趣的部分录了下来。你说,这样的对话,如果让夏先生听到,会不会很感兴趣?”
我叹了口气,突觉一阵疲倦袭上心头,不想再跟她客气下去,说:“我相信我周围有很多人比你更敏捷,也更迅速地把刚刚庭院里发生的对白呈现到夏先生面前,相信他们作为专业人士,做这种录音的工作会远远比你更为出色,你的手机录音卖不到好价钱的,张小姐,”我看着她,忍不住道:“这一次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萨琳娜面色一变,咬牙道:“你就那么甘心呆在夏兆柏身边?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过这种寄生虫一样的生活?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吗?给一个男人做玩物,能长久得了?”
“那也是我跟他的事。”我淡淡地说。
“帮我弄到项链,我给你四千万。”萨琳娜跨前一步,急切地说:“再帮忙把你弄到国外去,到夏兆柏找不到的地方。想想看,自由而无忧无虑的生活,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
“我当然动心。”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但你所说的那种生活,如果我想过,那就要靠我自己去实现,而不是靠你的施舍。张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帮不到你。”
“我加到四千五百万,不能再多了。”
“我想问一句,”我说:“如果你有四千五百万这么多,为什么当日在拍卖会上不把项链拍下来?”
萨琳娜骤然涨红了脸,却气势汹汹地说:“那时候我没这么多现金。”
我摇头叹了口气,说:“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如果我答应,你会先付我定金,事成之后再将尾数结清。萨琳娜,定金我如果要两千五百万,你给得起吗?”
她挺直了胸膛,说:“大不了,我把现在那层楼卖了。”
我笑了笑,说:“你连前期款都要卖楼凑数,让我怎么相信,你有能力付清尾数?”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能付清就是!”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林夫人留下的信托基金,到底有多少钱?”
她大惊失色,浑身颤抖,半响才颤声说:“你,你怎么知道?”
“七婆是我的干妈。”我叹了口气。
萨琳娜眼中掠过一丝狠绝,说;“你既然知道这个,那当然不是区区几千万能打发的了?说吧,你要多少?”
“什么我要多少?”我悲哀地看着她,缓缓地说:“现在是你需要问问自己,问问你的良心,你要多少,才能满足。”
萨琳娜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我,忽然低头古怪地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厉害,双肩耸动,渐渐有些疯狂,猛然抬头,却是满脸泪痕,目光狠厉之余带了深深的忧伤。她边笑边哭,掩着口鼻,喃喃地说:“我要多少?你们个个以为我是贪心不足的女人,可我若是说,我只要那挂翡翠项链,你们谁信?啊?我只要那挂代表林家长媳身份的翡翠项链,你们有谁会信!”
第56章
我万般不愿见她如此难过,退了一步,涩声说:“萨琳娜,人死如灯灭,你还是看开点。”
萨琳娜猛然抬起头,鬓发纷乱,满脸泪痕,一双眼睛里有不同往日的痴狂疯癫,看得我暗暗心惊,我正待说什么,却见她低着头,边哭边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点念想都不给我吗?东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错了啊,萨琳娜知错了啊,东哥,怎么办?怎么梦也梦不到你,连这挂项链,你都不肯给我是不是?呜呜,你最疼我的啊,你忘了你最疼我了吗……”
我心里一阵难过,依稀仿佛,又看到那穿着公主裙,梳着发髻的小女孩跌跌撞撞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又霸道地问:“东哥哥是不是最疼我?是不是是不是嘛?”
我记得那时候,我若有半刻迟疑,这小丫头必定会如牛皮糖一样整个腻到我身上扭来扭去,每次我都败下阵来,又好笑又无奈地捏她的小辫子说:“是是是,最疼我们萨琳娜了,好不好?”
再后来,女孩被林夫人送出国读书,再见面时,已犹如抽高的白杨树一样笔直美丽,踏着高跟鞋朝我款款走来,摇曳多姿,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走到我面前,却如小时候那般赖皮一笑,说:“东哥哥,我回来了,这回你可一定要最疼我哦,因为我要做你的新娘了。”
往事如烟,经过回忆的晕染,留下来的,都是分外打动人心的东西。我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哭泣的女人抱入怀里,就如多年以前,她还是小女孩,磕破膝盖,打烂贵重东西无措哭泣时做的那样。不管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或者说,不管人的成长,会带来多么不堪的后果,在陷入回忆的一刻,我愿意只记得她是我心爱的妹妹,或者说,我愿意因为记得她是我的妹妹,而重温当初那种美好宁馨的感觉。
“乖,不哭,哭了就不靓了。”我摸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
她抓住我的衣襟,哭得更加厉害,抽搐哽咽之间,只一声声呼唤着:“东哥,我知错啦,我知错啦……”
身后的房门突然一下被打开,我转过头去,却见到夏兆柏带着两个人骤然闯入。他脸上的冷硬之气,再看到我的瞬间柔和了下来,随即扫了萨琳娜一样,冷哼一声,正要命人上前。我见到他,心里松了口气,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夏兆柏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无奈一笑,挥手让后面的人退下,他自己斜倚门边,默默守着。
我拍拍萨琳娜的后背,轻声说:“好了,不哭了,没事了。”
她埋在我胸前许久,方自己掏出纸巾拭泪擦脸,看到我胸前被弄湿的一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说:“这,我,我陪你衣服……”
“病人服你怎么赔?”我微微一笑,放开她,温言说:“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一把攥紧我的胳膊,热切地说:“简逸,你这么好人,把项链给我好不?我只要那个东西,你不过是求财,要多少,说啊!只要你把项链给我,听到了吗?只要你把项链给我……”
我喟叹一声,拉下她的手,说:“兆柏在这里。”
她悚然一惊,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门边的夏兆柏,脸色一变,立即从我身边爬起来,对着夏兆柏昂起下巴,高傲而戒备地盯着他。
夏兆柏却对她理也不理,上前来搀扶起我,将我半抱入怀中,压抑着怒气道:“大晚上的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想的。”
这语气太过亲昵,我霎时间只觉脸上一阵火烫,低下头呐呐地说:“我也不知怎的被带到这来。”
夏兆柏脸色和缓,温和地说:“阿黎那个混蛋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先回去,刚刚开始康复,就这么不小心自个身体。”
“我只是散步……”
“知道了,”夏兆柏打断我,拉着我往外走,淡淡地说:“往后散步我会让人陪着,一个人呆着,谁知道会招来什么阿猫阿狗。”
不知怎的,我从他霸道的语气下听出一丝赌气的意味,不觉好笑,揶揄道:“你不如把我隔绝了,关一笼子里,来访的人都收点门票和参观费,你也可以顺便发展副业。”
“这主意不错。”夏兆柏面不改色,眼底却已经有了笑意,说:“回头我让他们打一个黄金的笼子来。”
“不如再打点黄金的首饰,把我打扮成金光闪闪的圣诞树。”
夏兆柏绷不住,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可不行,那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成本?”
“奸商。”我嘀咕了一声。
“谢谢。”夏兆柏微微颔首。
“夏先生,请留步。”身后传来萨琳娜的声音。
夏兆柏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阴寒。我扯扯他的袖子,他被迫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冷冷地说:“张小姐,我看着小逸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有恃无恐,要来探探我夏某人的底线?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你该知道。”
“我还是想请夏先生割爱。”萨琳娜颤声道。
夏兆柏微眯双眼,说:“人要懂得适合而至。”
“我知道。”萨琳娜昂起头,大声说:“只要你割爱,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而且,”她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说:“我看出来,夏先生对简先生呵护有加,您已经有了新人,又何必再纠结着过去的人和事?何必再留着这挂项链惹简先生不快?”
夏兆柏低头看着我,似笑非笑问:“这女人说,留着那挂翡翠,你会不开心?”
我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认真地说:“萨琳娜,你别这样,你才应该别纠结着过去,林先生已经驾鹤归西,这是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您既然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那就让死者安息,生者安心吧。”
萨琳娜张着嘴,还要说什么,这时黎笙忽然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看到夏兆柏,忙举双手说:“还没谈完哪?那个,阿柏,我错了,我这就把这个女人带走。”
他说完,马上进来,拖着萨琳娜就走,边走边说:“行了,多大点事,不就一挂项链吗?不是你的,你老念着也没用。”
“不,不!”萨琳娜挣扎起来,目光痴狂执拗,大声嚷道:“我不走,夏兆柏,给我,我要那挂项链,不然东哥都不肯来看我,他不肯原谅我,夏兆柏,求你了……”
我心里狐疑,睁大眼睛问:“兆柏,她为什么这么说?”
“别理她,”夏兆柏脸上掠过一丝慌张,立即半拥着我往外走,柔声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喜不喜欢先。”
萨琳娜更大声地叫起来:“夏兆柏,把项链卖给我吧,东哥统共就留这么一件东西,你何必跟我抢?你都有了新人在怀,干吗霸着东西不放?夏兆柏,我只是想拿着那个东西留个念想而已,我不会去动那笔钱的,真的,我发誓,我错过一次了,我不敢再错了呀……”
“赶紧把她拉走!”夏兆柏低吼一声。
“等等。”我越听越糊涂,原以为萨琳娜所说的错,是贪心不足,这么听来却仿佛还有其他的内情。我抬头看夏兆柏,夏兆柏忙笑着说:“宝贝,别理这个疯女人,她撒谎成性的,我们回去,好几天没见了,你可有好好听医生的话?”
我不能忽略他眼底掩饰的忧虑,心里越发怀疑,喊道:“笙哥,你等一下,我有话问她。”
“还问什么,”黎笙没好气地说:“没见阿柏都快喷火要吃人了吗?”
“兆柏!”我回头看着夏兆柏,拉住他的手说:“让他们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告诉我好不好?我有权知道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夏兆柏迟疑了一下,断然说:“没什么事,你多心了。”
“不是的,”我摇头,确定他在刻意隐瞒,我一下有些恼火了,冲他吼道:“夏兆柏,你挂着衰人嘴脸很过瘾是不是?当年那些事,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都算自己头上,你指望着谁给你颁发最佳奸人奖吗?我再说一遍,我有权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兆柏一愣,我趁机甩开他的手,跑过去,扶住萨琳娜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我,你说你做错了一次,是什么意思?把你做错的事告诉我,我就给你项链,我说到做到!”
萨琳娜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满脸痛苦和追悔,最后哇的一声,掩面痛哭起来,我心急如焚,握住她的肩膀,大声说:“告诉我,我给你想要的东西,快说!”
“我,我没脸说……”她呜咽着道。
“那算了,”我松了手,怒道:“敢做不敢认,林世东从小教你的做人道理,都白教了!”
“我,我,”她摇头嗫嚅着说:“我对不起东哥,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啊……”
我心里有些发凉,脑袋隐隐发疼,身后一暖,一个人默默走过来半抱住我。我身子一软,靠在他身上,弱声问:“兆柏,她到底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夏兆柏沉声说:“没有什么,我们回去吧。”
“你还想骗我?”我愤然拂开他的手,说:“让你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夏兆柏,从头到尾,你耍着我玩很有趣,很过瘾是不是?”
“宝贝,”夏兆柏痛苦地皱了眉头,过来试图拉我,却被我一下打掉,我对他怒目而视,骂道:“不告诉我是吧?好,你给我滚,以后都不要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行了!”黎笙大喝一声,眉头紧皱,说:“都给我安静点!我来说!”
“阿黎,你闭嘴!”夏兆柏叱责道:“你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呢!”
“是,我欠你的!”黎笙怒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治下不严,没查清楚就让手下接了张小姐的生意,不该租了一个未成年的MB给她设下仙人跳搞臭那个人的名声!如果我知道,她付钱要陷害的那个就是你暗恋许多年的人,我打死也不会这么做。大错铸成,可我难道好受过吗?你瞧瞧我,我也遭了报应,这事你碍着咱们的交情没多说一句,可我不想它变成咱们兄弟间的一根刺……”
“我叫了你闭嘴!”夏兆柏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我眼前一花,只听砰的一声,夏兆柏一拳挥上黎笙的下巴,黎笙一个踉跄,连退几步,终于跌坐地上。霎时间,萨琳娜的哭泣,四周保镖的纷乱,夏兆柏的怒吼,黎笙的反驳,都像隔了一个玻璃罩子那样离我很远很远,远得仿佛跟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上。我愣愣地看着他们乱成一团,脑海里,仿佛听到那一日重叠的声音:“我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相信我……”
“林先生,当事人告你猥亵未成年人,你可以找你的律师。”
“林世东先生,听说你是恋童癖患者对吗?当事人身上有大量性虐痕迹,请问是不是你所为?你是不是除了恋童,还嗜好性虐?”
“世东,我们现在证据不足,这个官司很难打,你要有心理准备。”
“东官啊,怎么出这种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人家故意派来害你的?啊?你回七婆一句好不好?”
“东哥,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真,真恶心。”
“别看他好眉好眼,其实是个变态。”
……
原来这样,前世中最为不堪的一件事,直接让我无颜再苟活下去的丑闻,竟然是我亲爱的小妹妹一手策划出来。
原来是这样。
我看见夏兆柏变了脸色朝我扑过来,看见黎笙诧异而担忧地望着我,我抬起头,看见头顶的星空,那些原本亲切注视我的眼睛,一颗颗远去,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然后我听见夏兆柏嘶声裂肺吼了一句“小逸——”
我眼前一黑,往前栽倒过去。
第57章
在栽倒之前,有一双臂膀已牢牢接住我,紧接着我被人打横抱起,急冲冲地奔往某处。
四周乱哄哄,始终嘈杂得厉害,但那种种声音,却又仿佛离我异常遥远,有各种各样的光射入我的瞳孔,变形的脸,变形的话语,谈论与我这具身体有关的话题。然后,许多医护人员奔跑过来,我被平放上我的病床,又是各种仪器摆弄过来,各种管道、针剂插了上来,我闭着眼,意识在刹那间深深沉入身体底部,在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我抱紧自己的头,感到彻骨的冷。
冷到五脏六腑都挂上严霜,冷到,我的理性和判断,都藏匿起来,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空泛。
有谁拍我的脸,冲着我的耳朵大声嚷嚷什么,我茫茫然地睁开眼,陌生的脸,或者我认得,但此刻我不想辨认。我大睁着眼睛,愣愣眼前忙乱的人们,有谁大吼了一声什么,我的头隐隐作痛,想提醒他,不用那么大声跟我说话,很刺耳,但我没法说。张开嘴,我发出“嗬嗬”的简单音调。那个人似乎朝后面谁叫了一声什么,随即那天蓝色的布帘被大力掀开,外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扑了进来,那声音又大声问我:“认得他吗?你认得他吗?”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轮廓硬朗,面容焦灼,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抖,一迭连声地叫我:“小逸,小逸……”
“夏兆柏。”我忽然认出来了,心里像被狠狠割上一刀那样,痛得我视线模糊,我又喊:“夏兆柏,夏兆柏……”
“是,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脸上湿漉漉的,有液体不断从眼睛里冒出来,我反握他的手,又喊了一声:“夏兆柏。”
“是我,宝贝,我在这里。”他低低应着,伸手过来擦过我的脸颊,心疼地说:“别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忽然间想起萨琳娜,想起昏过去前那令人不堪的真相,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夏兆柏脸色一变,一把按住我的身子,冲旁边的医生低喊道:“他怎么回事?”
那几名冲上来一通检查,随后一个说:“身体上没有问题,大概是心理性的,他今晚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夏兆柏低沉着脸不说话,只一遍一遍地摩挲我的手,我看着他,仍是抑制不住地流泪和颤抖。夏兆柏脸上有藏不住的惶急,问:“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吗?”
“是的,没什么大问题,其余的等明天做一个详细的,夏先生。”
“那请你们都出去。”夏兆柏冷声道。
“夏先生,这恐怕……”
“都出去!”夏兆柏低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