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祓禊礼,民间行得更轻松些,往往有说有笑。柳枝轻点在额头上,施礼之人时常还笑言两句祝福言辞——当年苏妤在太子府中时,亦是如此。天家便不同了,嫔妃按位份依次上前施大礼、行祓禊、谢恩,便了事了。
苏妤隐隐记得儿时曾看过先帝与一众嫔妃行祓禊礼,先帝愣是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实在索然无味。
今日大抵也是如此。因着佳瑜夫人不在,娴妃是第一个、她这个昭仪便是第二个,眼见娴妃道完了“谢陛下”后恭敬退到一旁,苏妤行上前去,未及拜下去,倒先被他拦住了。
微微一怔,便觉他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间,沾了清泉的柳枝同时点上了她的额头,皇帝噙笑说:“消灾驱邪,阿妤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当着一众嫔妃的面,他这番举动竟弄得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木了半天,忽见他低下头来…
旁边一众侍奉已久、素来沉稳有加的御前宫人生生地吃了一惊:三月三日上巳节,陛下在青园当着一众嫔妃的面,就这么吻了云敏昭仪…
还嫌平日里宠她不够不成?
苏妤傻了半天才回了神,尴尬地扭过头,便看到候在不远处的下一个人——楚充华。
楚充华已面色煞白,森冷地瞪着她,也不知瞪了多久了。
“陛下…”轻轻一唤,显有不安与埋怨,苏妤觉得皇帝在给她找麻烦。
皇帝却是一笑,俯在她耳边轻轻说:“安心就是。谁敢做什么不该做的,朕要他拿命抵。”末了还没脸没皮地续了一句,“朕的发妻,朕宠的,怎地?”
苏妤低着头掩饰着脸红,一福终道,“臣妾告退。”
不去理会与楚氏擦肩而过时袭来的那阵厉色,苏妤神色如常地退了回去,便听得娴妃低笑说:“今非昔比。”
苏妤暗横了她一眼:“你当我想?”
“干什么不想?挺好。”娴妃压着声悠哉哉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是会遭人嫉恨,但只怕陛下就是有意做给旁人看的。明明白白让人看着他把你宠上了天,别人反是不敢对你如何了。”说至此,还笑吟吟地扫了她一眼,补充说,“除非活腻了。”
苏妤不再理她,静看着眼前仍在继续的祓禊仪式不语
祓禊之后便是曲水流觞了。觞中盛酒,自溪水上游而下,众人候在下游,那觞停在谁跟前,谁便取了来喝,亦是驱邪消灾之意,图个好兆头。
头一个觞顺流而下,落在一个去年选入了宫、却久不得宠的瑶章宁氏面前,其实那宁氏姿色不差,是叶景秋做主留的人。不知道皇帝为何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总之连苏妤都觉得…这样的姿色,不得宠实在可惜了。
见她得了头一只觞,旁边众人便起了哄,嬉闹着说她今年必定万事如意,说着各样的吉祥话,又催着她赶紧把酒喝了。
苏妤半蹲在岸边侧头笑看着,觉得这般嬉戏在宫中实在难得,一时自然心情大好。
可见那宁氏酒量不济,仰头饮下,搁下觞时已满面通红,蹙着眉头轻捂着嘴,颇有些为难之色。苏妤看着她这样子,不觉笑出了声。肩头忽地被人一点,苏妤一回头,便见皇帝站在她身后,往水里指了一指。
转过头去,水里一只觞正停在她面前打转。但是…
好大一只觞…
苏妤滞了一滞,伸手取了那觞上来,深觉这些酒喝完…自己接下来几个时辰大概就只剩了睡觉醒酒的份了。
她自水中取出觞,众人是目光便从宁氏那里移了过来,祝福起哄之声皆比刚才更大——这位云敏昭仪毕竟比那宁氏得宠多了。
未入口便嗅出酒气浓烈,苏妤很想回过头去问皇帝一句:“能不喝吗?”
想想也知不合规矩,思了一思,便退而求其次,回首向皇帝道:“臣妾酒量不济,可否…只喝一半?”
“你说呢?”皇帝挑眉冷声问她,继而又森然道,“一口也不许剩。”
苏妤立时悲戚满面,看了看这比宁氏手中大了许多的觞,觉得自己方才委实不该嘲笑她…
煞有介事地站起身来,又望着酒很是踌躇了一番,终于狠一咬牙灌了下去。几乎在烈酒入腹的同时就觉出了晕眩,仍强作镇定地将觞交给了一旁的宫人,颌首向皇帝道:“喝完了…”
“嗯。”皇帝很是满意地点了头
另一旁,正有宦官和徐幽禀了事,徐幽听罢不禁心中一紧,平复片刻上前向皇帝道:“陛下,佳瑜夫人求见。”
苏妤不觉一怔。抬眼便见佳瑜夫人的步辇已至不远处,正搭着宫人的手行下步辇,款款行来。
不知为何,她的到来让一众正谈笑的嫔妃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似乎众人都隐隐察觉出要发生什么事情。
“陛下大安。”佳瑜夫人叩拜下去,皇帝一点头,问道:“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不好好歇着。”
“臣妾身子本无大碍,此时…倒是有更要紧的事要禀陛下。”佳瑜夫人缓缓言道,低垂着首,口气生硬。
“何事?”皇帝问她。
佳瑜夫人这才抬起头,目光停在苏妤身上,语声森冷不已,一字字清晰传入诸人耳中:“臣妾近来身子不适,便请太医开了药调养着。谁知…昭仪竟借此给臣妾下了极寒之药,臣妾已请太医验过,如是日日服用,不出一月便会永不能生子。”
第80章翻盘
听她语中绝口未提有孕一事,苏妤眉头轻轻一蹙,又听得佳瑜夫人续言道:“臣妾入宫也不是一两天了,自问没亏待过谁,不知昭仪为何下此狠手。”
苏妤垂眸未言,皇帝觑了她一眼,又问佳瑜夫人:“当真是永不能有子的药?”
佳瑜夫人垂首:“是,臣妾不敢欺君亦不敢大意,已先请太医验过,陛下如怕有疏漏之处冤枉了昭仪,宣御医再验便是了。”
好端端的上巳之日,便是这样不欢而散。回到宫中,苏妤与窦绾皆是去了成舒殿,这样的事,总要查个清楚。
两名御医很快便奉旨前来,验过自长秋宫带来的药后,皆是谨肃禀道确是会致体寒不孕。
物证无差错了,佳瑜夫人便差人带了人证来。在秋蝉被宦官押入成舒殿的那一瞬,苏妤便神色止不住地发冷。
果然是秋蝉反咬她一口,哪怕她自始至终都还顾及着秋蝉的安危。
“陛下大安…”秋蝉瑟瑟缩缩地拜了下去,不敢主动说什么,只等着被问话。
徐幽一边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一边问她:“佳瑜夫人说是云敏昭仪指使你给她下了那药,可是真的?”
“是…”秋蝉答道,怯生生地望了皇帝一眼,便叩首连连,“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也是没有办法…”
“你该知道这是死罪。”佳瑜夫人冷然道。睨着苏妤,眸中笑意寒涔涔的,“说吧,云敏昭仪怎么吩咐你的,一五一十地道出来,本宫求陛下留你个全尸。”
“…诺。”秋蝉重重叩首,遂喃喃地禀道,“那日…郭大人找了奴婢去,说昭仪娘娘有大事要办,奴婢便入殿去见了…娘娘给了奴婢好多银两,说…说会想法子安排奴婢进长秋宫…”她说着又一叩首,续言道,“起初奴婢还奇怪,既是昭仪娘娘要办事,安排奴婢进长秋宫做什么…后来娘娘说,夫人近来身子不适,一直用药调养的,让奴婢在那药上动手脚,说是…用久了,夫人便再不能有孕了。”
皇帝沉然未言,佳瑜夫人又径自问道:“她让你做你便做,不怕死么?”
秋蝉又答:“怕…但娘娘说,奴婢已知道了这事,做与不做都是一死…如是按她的意思办了,事成之后…照顾奴婢的家人。”
秋蝉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悔恨之意。佳瑜夫人笑看向苏妤:“不知昭仪为什么要害本宫?”
苏妤羽睫轻覆,淡瞟了秋蝉一眼,闲闲回说:“夫人怎的不问她了?”
佳瑜夫人的目光遂又移回秋蝉身上,也没发问,秋蝉便自觉答道:“昭仪娘娘说…如是夫人有子,必登后位。”
一切都很合理,她与秋蝉的几次交谈大致也确是这样说的。
如是前些天没有心中的那一番挣扎、没见娴妃那一面,一切大概就只能这样顺着佳瑜夫人的意思走下去了。
那天秋蝉给她写了方子,谨慎起见,又让折枝与郭合一起对着医书细细查验过,一切妥当。
可以说,杀了佳瑜夫人的这孩子,便只差让她把药喝下去的这一步了,苏妤却有些犹豫。
她要杀人,杀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产生这番犹豫时的头一个反应,是竭力的告诉自己,这孩子若是生下来,自己便有大苦头吃了。
可这念头很快便被万千思绪打乱。心底不住地想着,这一世是不一样的,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她已不是上一世那般的受尽帝王厌恶故而任人踩踏,这一世,她很得宠,那孩子便是生下来也不能对她如何,上一世的种种折磨都不会重现。
而佳瑜夫人也不是皇后了,她会多些谨慎,自不敢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姑且放下,万千思绪在那个深夜里都化成了最后一个无可磨灭的想法——她因为上一世的诸事而恨皇帝,可在上一世里,一切不幸源起于楚氏的孩子。她自问无愧故而委屈、故而不服、故而从不曾低头,可若做了这事…她便再无“无愧”的资格。
宫正司还在查着当年之事,皇帝和张氏都肯信她、想还她清白,她竟要真正地去害一个孩子…
彻夜未眠,这是苏妤头一回如此挣扎于复仇与本善之间,直到天明也没有结果。
好在宫中还有一个可与她分担这些难处的人。
次日便去了月薇宫拜访,她告诉娴妃:“我又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相较于她辗转反侧一夜后的疲惫憔悴,娴妃显得分外兴奋,不禁白了娴妃一眼,苏妤幽幽道:“我梦见佳瑜夫人有了孩子,然后…便做了皇后。”
“…啊?”娴妃一怔。
苏妤没有理会她的反应,苦笑了一声,又说:“是,那梦清晰得很。我安排了人去害那孩子,但…现在我有些犹豫。”
她希望娴妃能帮她做个决断。如是娴妃觉得那孩子该杀,她便由着秋蝉去;若是娴妃也心软拦她,她便多了一个收手的理由。
娴妃却是望着她愣了半天,俄而讷讷道:“你…你梦见她有孩子、登上后位而已,这便去害她?”
苏妤想了想,自己这番说辞好像是有些荒唐,却又不能告诉娴妃她已然经历过一次所以知道,默了一默,补充道:“那梦里瞧得出时日,便是不久后了。”
“…哦。”娴妃这才恍悟地点了头,思忖片刻又道,“但…姐姐你已有很多梦不准了,对吧?”
“是。”苏妤颌首。未辩解太多,从前确是有很多梦不准,但此事根本不是个梦。
“那我说句话…姐姐别觉得惊讶。”娴妃说着,很有些神秘兮兮地意思。苏妤眉头微挑:“什么?”
“佳瑜夫人此时不可能有孕。”娴妃笃定道。
苏妤大感奇怪:“为何?”
明明已是把一众宫人都支走了,殿中只有她二人,娴妃却仍是绕过了案几,走到她身边附耳低语说:“因为…佳瑜夫人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你说什么?!”苏妤一声惊问,震得娴妃耳鸣了一阵子,横了她一眼,解释道:“民间有些医书,能从些细节之处看出来这些。我从前好奇,观察过一些宫女,j□j不离十的。”
苏妤不知自己彼时是怎样的神色,心中只暗叹道: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啊!佩服佩服!
那么…便是秋蝉骗了她了?
苏妤一阵心寒。与秋蝉相处时日不长,可她事事都是留着余地的,宁可不报这仇也不肯秋蝉搭上命去。
秋蝉倒是比她还要狠一些。
不过万事无绝对,亦有另一种可能…便是佳瑜夫人识破了秋蝉却未动声色,借着秋蝉来骗她。
此事究竟如何,倒是并不难查。
差人暗中打听当时一同派过去的另一个宫女静霜是怎么死的,不几日便有了结果——确是被佳瑜夫人赐死的无误,同时却添了一个细节,那日…佳瑜夫人是传了静霜与秋蝉同去,静霜死了,秋蝉却活得好好的。
不会有什么大偏差了,多半便是静霜宁死不屈、秋蝉却倒戈了。
一声冷笑,苏妤亲自去了宫正司,见张氏。
她要张氏做的事,便是此事上翻盘的一件大事,于张氏而言倒是不难。
“那个叫秋蝉的宫女,有劳张姐姐为她重新拟一份典籍,与本宫半点关系也不许有、和长秋宫明着也不许有关系。”微微一顿,苏妤继道,“但须得有细想之下便能觉出的联系。”
宫女的典籍,记着宫女入宫后的一切事项。从姓甚名谁到家在何处、从位居几品到在哪里供职均记得详细,一切又都归宫正司管着,倒正好让苏妤捡了个便宜。
秋蝉不会知道,在这么短短的几日里,她入宫至今的一切履历…全都变了。
而在这几日里,苏妤亦是每日都在数算,如若当真是照原本的想法行事了,佳瑜夫人用药已用到了第几日、那孩子大约还能活几日…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数这无意义的东西,似乎是觉得这样,才能让自己那颗险些死于一念之差的良心再活过来些。
三月初一,张氏差人将秋蝉的典籍誊写了一份呈给她,她一页页仔仔细细地看了,没有任何疏漏、找不出任何疑点。
心中微有一笑,彻底放下心来。万事具备,便等着佳瑜夫人告她一状了。
给佳瑜夫人使个绊、又没真扯上个无辜稚子,实在让人心中舒服许多。
秋蝉仍不住地说着,阐述着每一个经过。皇帝始终未发话、佳瑜夫人偶尔问上两句、苏妤亦是始终未发话。
一问一答终于结束,秋蝉屡次提到苏妤给了她不少银钱首饰,佳瑜夫人向皇帝一福说:“陛下,这样大的事,也不能冤枉了昭仪,是否先搜这宫女的房?如是当真搜出了这些东西,也算人赃俱获。”
“不必了。”皇帝面色一沉,瞟了苏妤一眼道,“这些东西,相似相同之物甚多,便是搜出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端得还是偏袒。
“陛下。”沉默了这许久,苏妤终于开了口,起身恭谨福道,“臣妾只一句话…”她抬起头,笑看向佳瑜夫人又看向秋蝉,缓缓言道,“这宫女不是臣妾绮黎宫的人,臣妾便是见也不曾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_→作为一个很恶趣味的作者…昨晚看着大家的评论…简直心里乐开了花…
_(:з」∠)_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脑(shen)洞(jing)大(b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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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解释一下女主的设定问题:
从刚开文不久,就有姑娘说女主不聪明,直到昨天,有姑娘问——能不能让女主聪明一点?
看到这句话,阿箫变成了这个样子:Σ(っ°Д°;)っ
其实吧,是这样…女主本来就不聪明啊!聪明的话上辈子那么惨就不合理了——虽然主要归咎于皇帝对她有误会,但如果她真的聪明,起码还是能有点办法和家里通个气儿或者寻求些别的帮助的,不至于混到那份上。并且…如果聪明,也不会对皇帝执念到死了…
所以…和皇帝重生后宠她宠上天不同,让她智商大涨是个不能开的金手指——皇帝说到底只是转性,她这个…不能换脑啊!!!我给她安排个从多啦A梦那年代穿越来的名医为她换个宫斗小达人的大脑大家会给我刷负的吧!!!【撕心裂肺】
于是怎么说呢,这篇文的侧重点一直也不是如何算计,而是皇帝的补偿和苏妤在复仇和本善间的挣扎——_(:з」∠)_我知道大家可能想看女主狠狠地报复、把上辈子欺负过她的人全报复一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我实在写不出这么狠的女主,就算她是重生的…嗯…啊…因为吧…【对手指】还是喜欢写善良一些的人,不是一味地傻善良,而是有自己明确的底线,并且至少在狠心算计的时候…该多多少少有一份愧疚或是内心的不安吧。
嗯,阿箫是个相信“人性本善”同时也相信“人性本恶”的人,总的来讲就是…阿箫相信“本性难移”这句话,一个人本性如何,在她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会有些许改变,但不会变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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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关于女主为什么在死后看到了自己并未经历过的事情:
其实这算是阿箫的恶趣味来着没想到时不时总有妹子执着地问…
这个设定来源于阿箫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篇关于灵魂研究方面的论文。具体记不得了,大致就是说,有学者认为,人是存在灵魂的,且灵魂在剥离肉体后,不仅在空间间是自由的,在时间里也是自由的——就是说,按照这个观点,一个人在死后,他的灵魂可以回到他的过去、也可以看到未来。
且鉴于女主直接重生到了刚出生的时候重走完整一世,这个大致感觉就是她的灵魂在时空中被抽回当年的躯体中时,在“途中”目睹了这些年相关的一切事情…
_(:з」∠)_不知道说明白没有…咳…因为阿箫闲的没事会看各种奇奇怪怪的书,所以写东西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个…嗯…已放弃治疗…
第81章审问
81、审问
佳瑜夫人听言,眉头微微一挑:“是或不是,可非昭仪你一句话便能推得干净的。”
“宫中礼法森严,这样的事,臣妾自知有据可查,为何说谎?”苏妤说着,听着是回佳瑜夫人的话,目光却仍是看着皇帝。
过了须臾,皇帝冷声一笑:“交宫正司审去。”
听闻秋蝉被送去了宫正司,折枝难免有些忧心——宫正司那样的地方,什么样的嘴撬不开?如是秋蝉供出了实情…
将担忧同苏妤说了,苏妤反是轻松笑道:“实情?她今日在殿上说的那些,不就是‘实情’么?”
除了那下药的原因是假,其余基本就是苏妤同她说的了。
“你怕她告诉陛下我本想给佳瑜夫人用致小产的药?佳瑜夫人既未有孕,我平白做这个干什么?这话便是说了,有几分可信?”苏妤笑意愈深,眉眼间毫无忧虑,折枝默了一默,又道:“即便如此…她如是在宫正司中咬死了就是娘娘要害夫人、而不提佳瑜夫人反手算计之事…”
“她自然会咬死了是我。”苏妤轻笑着缓了口气,“听见她在殿上说了什么么?她说我会照顾她的家人——我倒是没说这话,但多半是佳瑜夫人以此相要挟了。关乎一家性命的事,她怎敢倒戈?”
宫女宦官摊上这样的事多是一死,然则自知是死路一条的事当然谁也不愿去做,拿住家人就是最简单有效的要挟。这样的法子,于大世家们——譬如如今的窦家、再譬如从前的叶家、苏家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今天陛下在成舒殿,话中多有向着我的意思。加之如是去查了典籍,她与我、与绮黎宫都无半分交集,反与佳瑜夫人隐有联系,陛下心里本就会有个决断。她愈咬死了是我,陛下就愈会怀疑是那一边的意思。”
所以这事大约也只能不了了之罢了,对佳瑜夫人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害处,却是在皇帝心里胜了一筹。让皇帝心里始终存个疑点,觉得佳瑜夫人从中算计了什么,继而便会疑到整个窦家。窦绾离这后位…便是更远了。
何况她还是完璧。
苏妤想着娴妃的话抿起笑来,心中又不觉添了些不解。从前便听闵氏对她说过,皇帝传她却从不动她,如今这窦绾也…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