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了。”禾晏双手支在脑后,“我就住在这里。”
洪山眼中的同情之色更浓,挨着坐过来,道:“我也没地方去,那咱就在这将就一晚,明日过了跟着一道启程吧。”
“再好不过。”
远处营帐外亮着火把,在雨丝下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两人沉默的坐在黑暗里,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道禾云生那边怎样了,有没有安全到家。禾晏心里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
京城每日要发生无数的事,穷人的事无人关注,若是同高门大户扯上关系,便人尽皆知。
昨日夜里春来江上发生了一起命案,京城范家少爷被人在船中杀害,凶手逃跑不知所踪,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人,当时船上还有城门校尉的女儿,亦被凶手所害,溺死在江水中,死不见尸。
城里有这么个凶残的杀人者,一时间人心惶惶。不过也有百姓拍手称快,范家少爷从来仗着家势欺骗糟蹋平民少女,少女们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如今有人替天行道,或许是苍天开眼。
禾家一片惨淡。
禾绥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岁,呆呆的坐在堂厅里,仿佛一尊泥塑。青梅和双庆躲在院子里,双庆神情苦涩,青梅抹着眼泪低声道:“怎么会突然没了……”
简陋的马棚里,禾云生挨着香香坐着。
草料还是昨日的草料,他没了心思去添,马儿有些烦躁的走来走去,禾云生不为所动。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到现在,禾晏还没被抓住。他想起那艘船上,夜雨掩盖了血腥气,他惶惑而无助,身着长裙的少女瞳色清亮,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你知道,我每次都没事”。
这次也会没事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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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端午节安康!
第三十一章 肖家公子
春已近尾声,连雨都开始有了夏日的暑气。
征兵最后一日结束,跑马场填写文书的长帐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小帐。同家人道别别的新征兵丁已经集合,只待今夜一过,第二日一早便启程赶往凉州。
帐篷十分窄小,几个人挤进去,勉强还行。禾晏和洪山挨着坐着,洪山领了个稍大的帐篷,因他二人都没甚么多的行李,坐起来就还算宽敞。从昨夜到今夜,禾晏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
这里会给馒头吃,一顿发两个,等到了凉州安顿下来,会发的更多些。其余都没什么,只是上茅房比较不便,禾晏只得等到夜深人静无人去的时候才能偷偷去一趟。
她刚从茅房出来,走到自己的帐篷前,将帐篷一掀,里头多了两个人。洪山正在同他们说话,听到动静,这两个人便回头看来。
大概是一对兄弟,模样生的有些相似,黑黑瘦瘦,有种蛮实的俊气,年纪并不大,大的那个大概十六七岁,小的那个和禾云生看起来差不多大。年长的应当是哥哥,沉默寡言,小点的大概是弟弟,看见禾晏便露出一个笑容,自来熟的问道:“这位哥哥是……”
“这是你阿禾哥哥,”洪山自顾自的就帮禾晏认了个弟弟,又对禾晏道:“这是今日新来的两位兄弟,外头没帐子了,就在这里和咱们挤一挤。”他指了指那个寡言的少年,“这是石头。”又指了指那个笑起来有些憨厚天真的少年,“这是小麦。”
石头,小麦,这大概是一双家境贫寒的兄弟俩,否则好一点的人家,也该给取个好名字。
禾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多了两个人,帐篷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你们是京城人么?”禾晏边问,便觉得有些渴,拧开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
石头不爱说话,倒是他弟弟小麦很活泼,他道:“我们就住在象淮山上,平时打猎生活,上次下山的时候看到在征兵,哥哥同我商量了一下,就来投军了。”
原是山上的猎户人家。
“你爹娘也许你们来投军?”洪山问。一般来讲,便是家中贫寒来投军的,也不会让两个儿子一起来投,总要给家中留条退路。
“爹娘早就不在啦,我和哥哥一起长大的。”
洪山叹了口气,“那你们更应当好好惜命,没事跑来投什么军,投军可不是好玩的。你们该不会是……”他朝禾晏的方向努了努嘴,“也和他一样想建功立业吧?”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小麦一派天真,又道,“再说了,这次带兵去凉州,做指挥使的是右军都督肖都督,我和哥哥早就对他仰慕已久,能跟着他做事,是我们的荣幸!”
禾晏正一边喝水一边听他们说话,闻言“噗”的一口水喷出来,险些被自己呛住。
帐篷里的几人都看向她。
“你说,去凉州做指挥使的是谁?”她问。
小麦以为她是不认识“肖都督”,特意解释一番,“就是如今的封云将军,肖家的二公子肖怀瑾啊。”
禾晏心头震动。
肖珏怎么可能去凉州做指挥使?他的官位完全不必如此,况且他自己有兵马,何必带一只新兵去凉州。除非他是被贬职。
肖珏被贬职了?
……
京城肖家。
肖家的宅子,是肖老将军在世的时候,特意按照妻子的喜好修缮的。肖家后来几代,不曾动过院中布局,因此虽是武将世家,院子修缮的却如苏州小院一般清雅别致。
穿过花墙便是正房,正房旁边有一株石榴树,还没到结果子的时候,从窗户看进去,可见黄松木架上摆满了书籍。有人坐在桌前看书。
青年生的白皙秀丽,只神情淡漠,带着几分懒倦,因在自家府上,穿着随意,云纹锦衣青玉带,越发显得英姿楚楚。墙上挂着一把佩剑,颜色如霜雪,晶莹透亮,虽未出鞘,可见凛凛。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生的和肖珏有七分相似,只是不如肖珏冰冷,多了几分柔和清朗之气,一派风华月貌,此人便是肖珏一母同胞的大哥肖璟。跟在肖璟身边的,是他的妻子白容微,虽不至绝色倾城,也是位皓齿内鲜,秀丽端庄的美娇娘。
这夫妻二人站在一起,形如一对璧人,赏心悦目。
“怀瑾,”开口的是白容微,她将肖璟手上的包裹放到桌上,道:“这是你此去凉州备好的鞋子和衣裳,晚些试试看。”
自从肖将军夫妇去世后,肖家便只有肖璟和肖珏两兄弟,长嫂如母,从前将军夫人给肖珏缝补衣裳,如今便成了白容微。
“多谢大嫂。”肖珏颔首。
白容微笑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看看汤羹好没有。”说罢便退了出去。
白容微离开后,肖璟定定的看了肖珏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道:“怀瑾,你实在没必要去凉州。”
“徐介甫近来在朝中频繁针对你,是在找肖家的麻烦。”肖珏神情无波,只道,“皇上听信徐敬甫的话,我在京城反倒惹人生事。去凉州暂避锋芒也好,况且,父亲当年之死疑点重重,此次有了线索,也许会有新发现。”
说到肖将军的死,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
沉默半晌,肖璟才伸手拍了拍肖珏的肩,“你想的总是比我多,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
“大哥在朝中面对的情况复杂的多,我不在的时候,肖家就靠大哥了。”肖珏笑了一下,看向肖璟道,“大哥保重。”
“你也保重。”肖璟感慨良多,许是为了轻松下这苦涩的气氛,故意打趣道:“我也不是不让你去凉州,只是你如今已及冠,也该到了定亲的时候。你嫂嫂帮你相看的那些姑娘,你可有中意的?”
肖珏闻言,笑容收起,神情越发平淡,淡到有些漠然。
“不必,我不打算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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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凉州路上
京城这几日一派平静,朝中却有暗流涌动。春终于走到了尽头,立夏后,绵绵雨水似乎无穷无尽,整座城都笼在烟雨中。
右军都督肖怀瑾自请为指挥使,带领新兵去往凉州卫。肖怀瑾一走,朝中局势又有变化,太子一党扬眉吐气,喜气两个字,只差没直接写在脸上了。
朝中之事,普通百姓尚且接触不到,依旧是柴米油盐的继续生活。前些日子京城范家少爷命案,到如今也没找到凶手。范家四处寻凶不成,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范夫人身上。谁知范夫人娘家承务郎府上也并非等闲之辈,左等右等,范成头七一过,便逼着范老爷写了放妻书,将女儿重新接回府上。唐莺如今芳华正茂,刚过门便死了丈夫,唐家岂能让她年纪轻轻便守寡,自然要为她以后打算。她和范成又无儿女,范家也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同范成一道遇害,淹死在春来江到现在都死不见尸的禾晏,仿佛成了这场事故中无足轻重的一个配角,连被人谈论的资格都没有。除了禾家人以外,没有人提起她,就如同禾晏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世上一般。
雨下大了,禾云生戴着斗笠出了门。禾晏出事后,他便暂且停下去学馆,禾晏交代他说五日后去柳泉居取信,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禾云生才瞅得空隙出门。他怕范家人守在外面观察他动静,禾晏好不容易为他们禾家争取来的机会,不能毁在他手中。
这些日子,他已经在家中四处查探过,监视禾家的范家人已经全部撤走,才敢安心出门。他换了件旧衣,不惹人注意,低着头戴着斗笠从后门出去,冒雨走进了雨幕中。
这十日,禾云生过的生不如死,每天夜里都无法入睡。他想听到禾晏的消息,又怕听到禾晏的消息。好险已经过了十日,官府还没抓到禾晏,这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禾晏安全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禾晏如今还在京城中,她能去哪儿?除了禾家她没有认识的朋友,她势必在外流离。也不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想到这里,禾云生的脚步不觉更快了些。
柳泉居之所以叫柳泉居,便是因为酒馆后门有一处泉眼,泉水边上便是一排柳树。这个雨天酒馆没什么人,禾云生进去的时候,都没人注意。
他还记得禾晏当时说过的话。
“你去城西有一家叫柳泉居的酒馆,酒馆门口有一排柳树,你找到左起第三棵柳树,往下挖三寸,我会在那里留下给你的信。”
禾云生蹲下身去。
左起第三棵,往下挖三村。
翻出来的泥土还带着些雨水的湿润,他挖着挖着,手指触到一个有些坚硬的东西。禾云生心中一动,手上动作更快,片刻后,挖出一个油纸包来。他没有立刻打开来看,只将油纸包装进怀里,飞快的将刨出来的泥土给填回去,这才转身离开酒馆。
待离开后,便又小跑着回家。一直到了家中,禾绥不在,禾云生回到自己屋子,将门锁上,才将纸包掏出来。
他一直放在怀中,是以纸包也没有打湿,被保护的干干净净,禾云生抖着手将纸包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
有一件衣服,还有一封信。
禾云生先打开信,信大概是匆匆忙忙写的,随手捡的纸,皱皱巴巴,笔迹潦草,应当为旁人包点心的花纸,上面还有油渍,没有花纹的一面用草木灰笔写着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我已投军,去往凉州,山长水阔,恕不一一。春寒过后,继以炎暑,务望尚自珍为盼。他日重逢,千万珍重。”
禾云生先是呆呆的看着那几行字,仿佛不认识一般,片刻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咬着牙去拿那件衣服。
衣服是在老裁缝处做的夏衫,当日禾晏同他分别之时,为了乔装,他们二人一人穿了一件,这一件被禾晏叠的整整齐齐,送了回来。
料子很凉,摸上去,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日女孩子脸上凉飒的笑意,和她安抚的话语。
“别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
片刻后,有人哽咽出声。
“骗子……”
……
被称作骗子的禾晏,此刻并不知晓自己在背后被人骂了。
说起来,从京城出发到凉州,如今已经在路上。此次招兵不到两万,沿途还有新人加入,眼下夏日已至,赶路变得艰难,早起出发还好,到了晌午,简直是汗流浃背。
洪山坐在草地上,一边啃干粮,一边随手捡了片树叶子扇风,热的龇牙咧嘴:“奶奶的,这天太热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从这里到凉州,还要两月余,”禾晏往嘴里灌水,“慢慢来。”
“我想念京城的绿豆汤了,”小麦砸吧砸吧嘴,“做好了盛在碗里,放在井里浸几个钟头,端出来撒点糖,又甜又凉,真解渴!”
他描述的太过详尽,以至于听的人都吞了吞口水。
“别说了,来当兵,别说什么绿豆汤,不饿着就算好的。”洪山叹了口气,“想吃,可能要等咱们得了封赏升了官儿,就能吃了,就像肖都督那样。”
说到肖珏,禾晏心中失笑。
她投军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去凉州,日夜兼程的赶路,晚上就宿在野地的帐篷里,就这样,也连肖珏一面都没看到。他同手下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夜里想必住的帐篷也和小兵的不同。加之从前在贤昌馆的时候,禾晏就知道肖珏此人最为讲究,肖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公子,吃穿用度,公主也不见得那么精细。
想来即便如今是在赶路,他的日子,过的也比他们滋润多了。
同样都是少年封将,还真是同人不同命,重来一回,她居然成了他手下的兵。禾晏叹了口气,这要说出来谁信。她还想挣个军功速速升职,可肖珏这人十分挑剔,在他手下当兵,要混出头可没那么简单。
还能跑怎么的?军籍都已经上册,只能且走且看了。
第三十三章 抵达凉州
从京城到凉州两月余的路程,并不好走,逢山开路遇水填桥,等真到了凉州时,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人人都清瘦许多。禾晏自己坐在湖边舀水喝的时候,从湖水中瞅自己,原本禾大小姐皮肤白皙,经过两个月的暴晒赶路,连灰粉都不必往脸上擦了,和小麦一个色。
如果这时候真正的禾大小姐归来了,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她莫名冒出这么个念头,觉得好笑,就笑起来。
“阿禾哥什么事笑的这样高兴?”小麦问。
洪山瞅了一眼湖边的禾晏,了然道:“再走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凉州,苦日子就快到头,能不高兴么?”
“也是。”小麦深以为然,对石头道:“大哥,你高兴吧?”
寡言的石头也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的行路的确不是人干的事,纵然来投军的多是贫苦人家吃得苦,可这也比他们想象中的难多了。一些身体不好的,在赶路途中就已经丧生。他们还没来得及抵达凉州,也再也回不去京城。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傍晚的时候,大部队终于到达凉州。凉州位于西北,本以为荒凉贫瘠,谁知道到了之后竟发现还算繁华,虽比不得京城,但也是热闹丰富。禾晏随着大家往前走,一边心想着肖珏果真会挑地方,凉州可比当初她投军的漠县好多了。当初她去漠县的时候,漠县什么都没有,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他们那些兵过的日子才是真的艰难。
到了凉州先得去凉州卫,凉州卫就驻扎在白月山脚下,白月山下有大片空地,足以做演武场,平日里小兵们就在此演习练兵。夜里可住帐篷,不过如今都住在凉州卫的卫所里。
这么多人,卫所的房间没有这么多,便只能十几人挤在一间小屋里,睡的是大通铺。禾晏自然还是同洪山石头兄弟一起,他们几人都没什么包袱行囊,找了个通铺的位置便松懈下来。
“我瞧了瞧这附近有条河,”小麦兴冲冲的回来道,“好多人都在河里洗澡,咱们也去吧。”
“好啊,我早就热的流了一身汗!”洪山三两下除去外衣,就要往外跑。
小麦看向禾晏:“阿禾哥不去?”
“他不去,他怕水,咱仨就行了!”洪山推搡着小麦和石头出去了。
禾晏早在第一次洪山邀她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就解释过,说她小时候曾溺水,从此后只要下水就会头脑眩晕,呼吸急促。洪山也不疑有他,老实说禾晏也没说谎,她如今是真的怕水。
只是……禾晏在大通铺上躺了下来,“咯吱”一声,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一时间竟不知是因为她太瘦骨头烙的慌还是这床板硬的令人发指。片刻后只得在心中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在兵营里住了三年,才当了一年许大奶奶,便习惯了柔软的床铺被褥,觉得这床板让人生气。
还是肖珏好,想来他的床应当是软的。禾晏觉得颇不公平。
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直到洪山他们回来,便跟着一起到卫所去吃饭。
今日是第一日,这两个月日日都在路上啃干粮就清水,来到凉州第一顿,总算吃上了热饭。即便是简单的清粥包子,也是热气腾腾,只见新兵们都坐在地上大快朵颐,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这包子肉馅只有丁点大。”洪山一边抱怨,一边舔了舔手指,“太不过瘾了。”
“有得热饭吃不错了。”禾晏开口,“比干粮强。”
“没关系,我刚才打听过,这里的白月山上有很多野兽兔子,”小麦笑眯眯道:“我和哥哥到时候可以去打猎,猎到兔子野猪什么的,淘洗干净串在树枝上,或者拿片叶子裹了,随便撒点盐,拿去烤了,吱吱冒油,可好吃了!”
小麦是个吃货,三句不离吃的,洪山被他说得越发的饿,一口将眼前的粥喝了个底朝天,重重往桌上一搁,“奶奶的,说的我现在就迫不及待想上山了。”
“军令有不得私自上山这条。”禾晏泼他们凉水。
“总有上山的时候。”洪山不以为然。
待吃饱喝足,大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练兵的指挥已经提前告知他们,明日早上卯时在演武场集合,今日就早些歇下。
禾晏随着洪山回到卫所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一些人已经睡了,一些人还在闲谈,止不住的兴奋。
禾晏睡在通铺的最里面,一面挨着小麦,一面靠着墙。听得洪山在那头乐呵呵的开口,“比起前段时间赶路,这才是神仙日子嘛。”
有吃有喝有澡洗有床睡,不必在外暴晒淋雨,也不必夜里被蚊虫烦的睡也睡不着,看上去的确比从前好的太多了。
小麦小声道:“在这里练兵的话,我觉得比在山里打猎轻松。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可以一起玩。”
禾晏:“……”
傻孩子,怎么会有人得出练兵比在京城打猎轻松的话。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投军,只当日后都如今夜一般轻松。可这就像是死刑犯行刑之前要吃顿上路饭一般,吃完这顿好的,也就是最后一顿了。
今夜将成为他们在凉州呆的最轻松的一夜,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酷刑。
禾晏闭上眼,就让这些傻孩子先做一会儿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