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把目光转向秦老爷:“老爷,你知道添儿之前为什么会越来越胖,越来越没精神?其实添儿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秦煜廷浑身一震,惊诧的看着陶姨娘。

陶姨娘狠声道:“那下毒之人正是秦陈氏,她每月从济明堂配来慢性毒药,交给蓉娘暗地里下毒,如果不是民妇发现的早,只怕添儿早就变成了痴呆儿,民妇害怕秦陈氏手段厉害,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便隐忍不发,暗中让人把药给换了,添儿才一日一日的康复,这些事,锦如可以作证,她手上有毒药的配方,到了京城以后,她们又在京城荣生堂配药,那些换下来的毒药,民妇一直收藏着,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你说谎,你说谎…”秦陈氏喃喃着,脸色苍白像鬼一样,身子也绵软下来。

慕珂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晃了晃,一旁的慕怀将她扶住。“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娘不会这样做的…”慕珂的声音都在发颤。

“大人,如今锦如就在堂外,请大人宣锦如一问便知真假。”陶姨娘泫然泣道。

“来人,带锦如…”闵大人高声道。

秦陈氏看到锦如被带上来,顿时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秦煜廷心中已经明了,都怪自己瞎了眼,知道陈氏狠辣,但总以为她还是能顾全大局的,没想到…秦煜廷厌恶的瞪了陈氏一眼。

锦如将秦陈氏如何吩咐她给七少爷下毒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并出示了证据,还有京城荣生堂的小二前来作证,秦陈氏毒害子嗣的罪名无法抵赖。

“不止如此,大人,夫人还让奴婢指使莺儿在甄姨娘平日所吃的药丸里下人参粉,导致甄姨娘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奴婢惧怕夫人威严,帮夫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奴婢日日良心不安,虽然奴婢是受人指使,但是奴婢也是不得已,还请大人能从轻发落。”锦如伏地不起自首罪行。

“来人,把蓉娘和莺儿还有甄姨娘带上堂来。”闵大人喝道。

蓉娘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不等闵大人用刑就如实招供了。

秦陈氏的罪名像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她除了反复着“你们说谎…”再无话可说,脸色越来越白,汗滴越来越多。

一名衙役上前来禀:“启禀大人,外面有一人自称知道秦陈氏雇凶劫持秦家七少爷始末,并带来了人证。”

“传…”闵大人心中冷笑,这戏是越来越精彩了,难怪慕云要一等再等。

只见赵友良带着几个手下,把四个壮汉押上堂来。

慕怀惊呼出声:“是赵大哥…”慕怀马上就想到了慕云,转看慕云,只见慕云镇定自若,静静地看着大堂里发生的一切,不知怎么,慕怀突然感觉这样的慕云变得好陌生,赵大哥会来这里,一定是慕云找来的,可是…他又不能说慕云有什么错,只是心里像被铁锤狠狠的敲了一记,很痛,很痛…

慕怀的目光,慕云察觉到了,是的,她一直不想伤害慕怀,但是,她权衡再三,都觉得,若不把秦陈氏绳之以法无以告慰娘的在天之灵,而且秦陈氏做了这么多恶事,这是她最有应得。慕怀的痛,她无能为力…

赵友良抱拳道:“闵大人,在下是景王府侍卫长赵友良,受人所托,追查秦府七少爷的下落,终于不负所望,昨夜在下找到了市井地痞李胜等人,并在秦家附近一所空置的宅子里找到了被劫持的秦家七少爷和他的奶娘,现将李胜等人押至大人面前,请大人明断。”

李胜等人被当场捉拿,自是无法抵赖,很快便供出了周妈。

慕云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周妈啊周妈,你虽有恻隐之心,但是过于忠心,忠心到不辨是非对错,就是愚忠,你也必须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承担责任。

秦煜廷眼见着家丑一件件的披露出来,他心中怒火熊熊,真恨不得亲手撕碎了秦陈氏这个贱人。

“大人,民妇还有一事要禀大人。”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开口的甄姨娘抬起头来说道。

闵大人道:“讲…”

“民妇要说的是七年前纪姨娘之死。”甄姨娘定定的说,眼睛只盯着前方的地面,眼神从茫然逐渐变得坚定。

闵大人心头一跳,他正在想慕云这个时候应该出手了,没想到甄姨娘先把这事给引了出来,当即振奋精神:“讲…”

秦陈氏已经面如死灰,堂上的人,每说一句话就等于往她心上插一把尖刀,此刻,她已然是千疮百孔,大势已去,她再也无能为力。

“七年前,民妇还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有一天,民妇无意中听见夫人和周妈在说‘纪氏又有了身孕,大夫说这次可能是男胎…不能再等了,你去吩咐吩咐杨洪陈祥他们,到时候听我的命令,务必下死手,将那贱人直接打死…’民妇当时害怕的紧,不敢跟任何人说起这事,第二天,纪姨娘就死了,夫人对外都说,纪姨娘是见奸情败露,无颜苟活,自己撞柱子而死的,官府来验过尸,但是被夫人收买了。”甄姨娘说道。

秦陈氏猛的醒过神来,扑了上去,揪住甄姨娘,声嘶竭力的哭骂道:“珍珠,你这个贱人,我带你一向不薄,还抬你做了姨娘,如今你非但不知报恩,还串通他人无中生有,落井下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甄姨娘任由她撕扯,嘴角凝起一抹冷笑,淡淡的看着发疯般的秦陈氏,冷冷的说:“夫人是待我不薄,让我有幸成为夫人手中一颗可利用的棋子,只是你发现这颗棋子有一天威胁到了你,你就毫不犹豫的把我除掉,夫人,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秦陈氏愣了愣,垂死挣扎的喊道:“大人,您听见了吗?她是因为恨我才诬陷我的,大人明查…”

“大人,我可以证明甄姨娘所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当年我亲眼目睹了我娘的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丧家犬

这个陌生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一记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每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看去。

慕云,卸去了伪装的慕云,此刻流露出来的从容和肃然之气,让人震惊不已瞠目结舌。只有慕珂此刻恍然,那一日,她们发生争执,慕云也是这样的沉静和冷漠,藐视一切的漠然,原来那个慕云才是真正的慕云。

慕云忽视所有投射在她身上的惊诧目光,因为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秦陈氏。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秦陈氏,目光森冷如刀,忍辱负重七年,等的就是今日,也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娘又有了身孕,本来她还有个弟弟…慕云的手在衣袖里颤抖,因为激动,她的心跳变得紊乱,呼吸变得沉重,此刻的她就像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所有的怒和恨即将喷薄而出。

秦陈氏一颗心慕然沉到谷底,慕云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溃败,她一直害怕的,怀疑的事情,现在成真了,她一时之仁,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懊悔,她的肠子都青了,可惜天下没有后悔的药。

慕云走到大堂中央,才收回目光,深深呼吸,慢慢跪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份状纸,抬头,对闵大人说:“大人,民女有似海冤情,现有状纸呈上,请大人为民女伸冤。

师爷下来接了状纸呈给闵大人,这状纸闵大人早已经看过,而且还是他帮着慕云修改的,但是大堂之上,还是需要做做样子的。

闵大人装模做样看了一遍以后,缓缓开口:“秦慕云,事发之时,你不过是个六岁孩童,你确定当日的情形你记得毫无偏差?”

“回大人,杀母之仇,民女一日不敢遗忘,民女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偏差。那日,我去找我娘,在门缝里看见我娘被五花大绑,口塞白绢,几个壮硕的家丁把我娘死死的摁在地上。

秦陈氏说‘你若肯承认与闵先生有染,我看在你还爽快的份上,答应你以后善待慕云,你若抵死不认,结果就是你和慕云都会死得很惨…’我娘嘴被塞住,根本无法辩驳,其实秦陈氏也不容我娘辩驳,马上命人把我娘活活打死。民女当时吓坏了,后来秦陈氏发现了民女就派人来追,民女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撞了头,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听见秦陈氏和周妈在说,要让我永远开不了口,民女被迫喝下哑药,等她们人一走,民女就全扣了出来,从此以后,民女装失忆,装哑巴,一装就是七年…,大人,民女的娘亲是冤枉的,民女的娘亲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有违妇德的事,是秦陈氏设计陷害民女的娘亲,如果大人信不过民女的话,民女还有人证。”慕云说完这番话已是泪流满面。

除了秦陈氏和慕珂,众人也都是唏嘘不已,秦煜廷看着慕云,想起纪氏惨死的模样,一口气哽在心头,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疼痛难忍。他早就怀疑过纪氏的死,可是陈氏告诉他,纪氏与人通奸…他虽有怀疑,但是却不愿去深究,生怕万一这是真的,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情何以堪?所以,他就忽视,一直忽视到如今…

赵友良在堂外听得分明,不禁对慕云心生怜悯,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背负着似海的冤情,整天面对一个杀害自己娘亲的仇人,装聋作哑,忍辱偷生,这七年,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无法想象。

慕怀的脑子已经全乱了,那些事,真的是娘做的吗?这么宠爱她的娘,怎么可能是一个杀人凶手,怎么可能做那么多违背道德的事情?如果堂上瘫坐着的不是他的娘,他必定会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可是,这人偏偏是他的娘,最亲最亲的娘啊…

闵大人心中也是酸楚难当,勉强维持镇定,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传证人上堂。”

四个被反绑着的汉子被衙役押上堂来,秦煜廷马上就认出这几个人,叫出他们的名字:“杨洪…陈祥…你们…”

四人颓然跪地,带着哭腔喊道:“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夫人吩咐我们干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秦煜廷头脑发昏,脚下一个踉跄,一旁一个衙役扶住他,秦煜廷摇摇头,勉强站定。

紧接着又有一人被带上来。

“又晴…”秦煜廷失声道。

又晴见到老爷,顿时跪倒在地,哭道:“老爷,您要为纪姨娘伸冤呐!纪姨娘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老爷的事,都是夫人无中生有,陷害纪姨娘,那个闵先生只是在进京赶考路遇劫匪失了盘缠,想到他妻子的旧日好友在济南,才冒昧来借银子的。纪姨娘看在他是旧友之夫,便送了他一些银子,之后闵先生就离开了,纪姨娘和闵先生见面的时候,我和宛柔以及四小姐都在边上,何来奸情之有,老爷,您要相信纪姨娘是清白的,老爷…”

秦陈氏抖若筛糠,已然是魂不附体。慕云真是好有本事,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找到了当年的护院,还有又晴,她骗了她这么多年啊…亏她还那么信任她,她彻底失败了,一败涂地。

“秦陈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闵大人冷冷的看着瘫软如泥的秦陈氏。

秦陈氏蠕动着嘴唇,半响才弱弱的说道:“她们…她们是联合起来害我…”

又晴突然扑了过来,撕扯着秦陈氏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哭骂道:“秦陈氏,你这个恶妇,你嫉妒纪姨娘得宠,害怕她会生下孩子威胁你的地位,你就下毒手害死了她。你还狡辩?事后,你还把我和宛柔都交给杨婆子,把我们卖到了妓院,秦陈氏,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是魔鬼,我又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陈氏哪里是犹如发疯的又晴的对手,头发被她揪下一大把,脸上也被抓出好几道血印子。

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止,大家都或痛恨,或悲哀的看着两个纠缠一处的女人。

闵大人看秦陈氏快被又晴掐死了,才示意左右把人拉开。

慕珂看到这一幕,只觉身子发冷,两眼发黑,再也站立不住,输了,完了,什么都完了…她身子向后一倒,晕了过去,芷卉和冰蓝忙扶住她。

慕怀低下了头,泪水落在衣襟上,很快湿了一大片,这就是所谓的亲者痛,仇者快吗?慕云,你娘沉冤得雪,你的多年忍辱负重总算没有白费,你是不是开心了呢?我想恨你,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来恨你…

“不…我没有诬陷,纪姨娘是跟人通奸,你们一个个都是纪姨娘的人,你们自然帮她说话,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我才是冤枉…”秦陈氏双目空洞无神,讷讷自语。

闵大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摘下官帽,对又晴说:“又晴姑娘,你可认得本官?”

又晴盯着闵大人,看了又看,怯怯的说:“你…你就是那位闵先生…”

闵大人重新戴上官帽,语气沉痛的说:“不错,本官就是当年的落魄书生闵承儒,秦大人,当年本官入京赶考,却路遇劫匪,盘缠被劫一空,莫说进京,眼看着就要饿死街头,危难之际,本官想去内子说过她旧日好友嫁在了济南秦府,本官别无他法,只得冒昧登门求助,幸得纪姨娘雪中送炭,本官一直感怀与心,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带和内子登门拜谢,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今日 在公堂之上,再见故人之女,才知道纪姨娘已经蒙冤而死,本官歉疚之情无以复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本官若再不出来相认,本官如何对得起冤死九泉的纪姨娘?如何对得起慕云?如何向内子交代?秦大人,现在,你还认为秦陈氏所言是真的吗?”

秦煜廷面如死灰,没想到眼前的闵大人就是陈氏口中所说的奸夫,如今已经真相大白,陈氏棒杀妾室,毒害子嗣,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恨没早看透陈氏,被她生生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整个秦家。

“闵大人只管秉公处置,秦某绝无二话。”秦煜廷说完这句话,闭上双眼,陈氏的死活,他都不会再理会了。

秦陈氏闻言,猛的一激灵,求生的欲望让她如同回光返照般有了生气,她跪爬到老爷脚下,死死抓住老爷的衣摆,哭求道:“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老爷,念在夫妻情分上,看在怀儿和珂儿的面上,您不能不管妾身啊…老爷…”

秦老爷陡然睁开双眼,目光透着淡漠和疏离,他一字一字的说:“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陈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陈氏颓然倒地,忽然,她又爬向慕云,拉着慕云的衣袖,惶恐的哀求着:“慕云,看在大娘这么多年来待你不薄的情分上,你帮大娘说说好话,大娘以后一定痛改前非,供奉你娘的牌位,早晚三炷香,为她在天之灵祈福,为她做法事超度…”

慕云冷冷的看着她,这个不可一世的秦陈氏,在秦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秦陈氏,今日狼狈如同丧家之犬,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

“原谅…除非你能让我娘活过来。”慕云冷冷说道。

秦陈氏还不死心,对着站在堂外的慕怀,喊道:“怀儿,你和你四妹感情最好,你来帮娘求求你四妹,怀儿…”

慕怀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他何尝不想去求,跪地磕头只要能救娘,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的脚如同灌了铅,迈不开,他的心如同被万箭穿刺,鲜血淋漓。

赵友良用力握住慕怀的肩膀,希望他能够挺住。

秦陈氏仰头四顾,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她说情的人,每个人的目光都冰冷如刀,恨不能将她切为碎片,秦陈氏终于绝望,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的打击,晕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要杀了你

由于证据确凿,秦陈氏棒杀小萎,毒害子嗣,绑架子嗣等多项罪名成立,当场收押,三日后问斩!至于周妈还有锦如等人,因为是受人指使,故而从轻发落,不过少不得要受流放之苦。

至于甄姨娘,秦家她已经回不去了,乔安也不是真心对她,孩子又没了,她的心也死了,当堂绞了头发,立誓出家。

陶氏扶着失魂落魄的秦老爷回府,慕怀黯然怔立原地,娘要问斩了,天塌了,家…也等于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赵友良搂了楼慕怀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件事,怪不得慕云,怪不得慕怀,要怪就只能怪秦陈氏自己作恶多端,她是罪有应得。

闵大人下堂来,问慕云:“接下来你该怎么办?还住在秦家吗?”慕云摇摇头,秦家怕是已经容不下她了。

闵大人叹了一气,道:“要不就来我家,你伯母已经为你准备好厢房。”

慕云又摇了摇头:“多谢伯父伯母,慕云还是去方姑姑那里先住一段时间。”她把大娘告上公堂,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在世人眼里终归是不孝之举,必定会惹争议,这个时候她去闵家,肯定会给闵伯伯带去麻烦,所以,她不能去,再说,伯父伯母就算对她再好,也终究是寄人篱下,倒不如去澜衣坊,和方姑姑相依为命。

闵大人知道慕云心思细腻,有所顾虑,也不勉强她,心里却是更为怜惜:“那…也好,不过你记得,我和你伯母就是你的亲人,若是遇上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伯父伯母,有时间也多来家里坐坐。”

慕云感激的嗯了一声,心中有些空茫,这七年,她为复仇而活,以后,她该做什么?虽然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是自己能否逃过死劫呢?前世她只活到十六…

慕云步出公堂的时候,看到慕怀在站在那里,赵友良也还在,慕云走过去,对赵友良说:“谢谢赵大哥,这次多亏了你。”赵友良忙一拱手:“四小姐客气了。”

慕云看向慕怀,慕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的虚空之处。慕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她没有错,但是慕怀如果恨她,也是应该。不管慕怀恨不恨她,在她心里,这份兄妹之情都不会改变。慕云终是与慕怀擦身而过…

“小姐…”水容和丹秋扶着又晴等在外边。

慕云看着又晴,心中酸楚难当,哽咽着:“又晴,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又晴哭道:“小姐,能再见到小姐,又晴此生已无憾,只是,又晴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又晴不配再伺候小姐…”慕云打断她的话:“又晴,千万别这样说,我只恨没能早些救你脱离苦海,娘已经不在了,你,水容还有丹秋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们谁也不要再离开谁。”

“小姐…”又晴哽咽难语,只能用力点头。

四人回到秦府,所有下人见到四小姐,都恭敬的垂首,秦陈氏不在了,老爷已经心灰意冷,大小姐又是名声狼藉,以后这个家只有指望四小姐撑门面了。

慕云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水容,丹秋,整理一下,我们今天就走。”

“小姐,那,纪姨娘留下的东西,还有长公主赏赐之物是不是也一并带走?”丹秋问道。

慕云迟缓的摇头:“不必了,都留给二少爷吧!他做生意,需要本钱。”

丹秋虽然有些肉疼,但小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慕云坐在炕上看着水容和丹秋忙碌的身影发呆,以前,她对这个家的感觉,只是一个牢笼,一个战场,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引起秦陈氏的怀疑,隐忍着却又不能被人踩在脚下,还要寻找机会让自己慢慢强大,真真是太累了,每一天都在盼望着大仇得报,好离开这个家…可现在,真的要离开了,心中却是倍感惆怅。

“四姐…”慕灵跑了进来。

看到水容和丹秋把箱笼都打开了,在整理东西,慕灵怔了怔,再看到四姐呆呆的坐炕上,她慢慢地走到慕云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四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慕灵没去公堂,她是听别人回来说了才知道的,可是,她不敢相信,最温柔可亲的四姐,居然装了七年的哑巴,只为了替纪姨娘伸冤报仇,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慕云的脸色有些苍白,弱弱的笑了笑:“是真的。”听到四姐开口说话,慕灵终于相信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真的,但她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四姐,你这是准备要离开了吗?”慕云点点头,轻轻的说:“心愿已了,是时候离开了。”

“不,我不要你走,卫姨娘不在了,三姐也走了,你要是再离弃,我…就剩我一个人了…”慕灵抓住慕云的手,急切的说。

慕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红红的双眼,很艰难才忍住自己的眼泪,微笑着说:“慕灵,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想我了,就来澜衣坊看我…”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去澜衣坊,这里是咱们的家啊!难道是爹要赶你走吗?我去求爹,求爹不要把你赶走,四姐,我不要你走…”慕灵哭了起来。

慕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自己也是难过的很。

“五小姐,你就别再为难四小姐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老爷不赶小姐走,小姐也是非走不可了。”水容来劝五小姐。

“秦慕云,你个狼子野心的贱人,你害了我娘,害了秦家,你想一走了之吗?做梦,今天,我非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气冲冲的闯进来,举起一把剪刀就向慕云刺来。

“大姐,不要 …”慕灵反射性的拦在了慕云前面。

可是慕珂现在已经疯狂,来势凶猛,下手毫不留情,慕灵吓呆了,慕云大惊,急忙拉了慕灵一把,另一只手去挡慕珂的剪刀。

“呲”的一下,剪刀没入慕云的手臂,慕珂还不肯歇,拔出剪刀,又要刺。丹秋和水容刚才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直到小姐被刺伤了,才反应过来,丹秋从背后死死抱住慕珂,水容去夺慕珂的剪刀。芷卉她们也跑了进来,惊惶的喊着:‘,大小姐,不要这样,杀人是要偿命的…”有丫头见事情闹大了,赶紧跑去禀报老爷。

慕珂眼中布满红丝,咬牙切齿,神情极其可怖,恨恨的嘶喊着:“对,我今天就是要她给我娘偿命…”

水容奋力夺下了剪刀,愤怒道:“大小姐,你只知道你娘的命可贵,难道纪姨娘的命就不是命?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慕珂没了剪刀,又扑向慕云,要去撕她的头发,可惜被人死死抱住,无法前进半步,她歇斯底里的喊着:“纪姨娘是个贱货,她该死,她生的贱种更该死…”

慕云退开一步,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怜悯的看着慕珂,本来她可以狠狠的反驳,骂的她狗血淋头,可是,现在她没有逞口舌之快的欲望,因为慕珂已经受到了惩罚,从此以后,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弃妇,名声狼藉的弃妇,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芷卉,带大小姐回去,看着点,别让她出来发疯。”慕云冷冷的说。

芷卉今日在堂上已经看到了秦陈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如今四小姐又要走了,这个家中就是陶姨娘的天下了,四小姐帮陶姨娘找回七少爷,陶姨娘肯定是向着四小姐的,大小姐这么闹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芷卉忙拉着大小姐,边劝她:“大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我不走,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慕珂挣扎着。

“都闹够了没有?”一声娇喝,陶姨娘面若覆霜走了进来。

陶姨娘看见慕云的手臂上鲜血直流,再看慕珂疯婆子似地要去打慕云,她皱紧了眉头,对芷卉等人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不好好看着大小姐,大小姐发疯,你们也脑子不灵清了吗?不想干的话吱一声,我现在就打发你们走人。”

芷卉等人诺诺,不敢顶撞半句。

“水容,还不快给四小姐包扎伤口,品菊,速去请大夫来。”陶姨娘吩咐道。

慕珂气的吐血,指着陶姨娘骂道:“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我娘还没死呢!就算我娘死了,还有我在,你算个什么东西?”

陶姨娘冷冷一笑:“对,我不是东西,做不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娘倒是个东西,什么恶事都做尽了,还有,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惜人家嫌你这盆水脏,又给泼了出来,你还觉得你自己很威风?我陶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大小姐,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找个地洞躲起来,绝对不会出来丢人现眼o”

陶姨娘字字如刀,直戳慕珂的痛处,骂的慕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暖心

陶姨娘根本不顾慕珂的死活,她恨秦陈氏也恨慕珂,她可没忘记当初这娘俩是怎么联合起来欺负她的。

慕珂很想很想用最恶毒的话回敬陶姨娘,这里是秦家,她是秦家大小姐,永远都是,别以为娘不在了,这里就成了她陶月娥的天下,可是,她刚一开口,喉咙里又是一股腥甜。

“大小姐…”芷卉看大小姐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吐出来,吓的发抖,声音打颤,大小姐自从生产以后,身子一直很弱,加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哪里还承受的住?

“陶姨娘,把你刚才说的话都给我咽回去。”

陶姨娘转头看见慕怀走了进来,面沉如水,眼放寒光,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冷冰冰的,仿佛可以把人的血液都冻结掉。陶姨娘的气势一下就被这层寒冰给冻住,然后,碎掉。她可以不顾忌慕珂,因为慕珂已经没有让人可以顾忌的地方了,但是慕怀不同,好歹他也是秦家的二少爷。

慕怀冷冷的盯着陶姨娘,直到陶姨娘低下头去,他才转而去看慕珂,目光转移之间,他看见慕云的手臂上流着血,心,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本来就僵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冷漠,冷漠到无懈可击。

“姐,我扶你回房。”慕怀面对着慕珂,才露出些许温情。

慕怀的冷漠的眼神,让慕云心痛,他现在是把她当成陌生了是吗?其实她宁可慕怀恨她,秦陈氏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个恶人,但对慕怀而言,秦陈氏是他的母亲,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慕珂被慕怀搂在怀里,慕怀坚实有力的臂膀,让她满腔的怨恨化为了哀伤,汹涌的哀伤如潮,让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整个人绵软下来,从此,只剩下她和慕怀相依为命了。

看着他们相拥离去,陶姨娘才冷哼一声:“我说的又没错,有本事就叫齐家把人带回去啊叫外面的人闭嘴啊…”

“陶姨娘,别说了。”慕云的伤口开始疼痛起来,疼的她皱紧了眉头。

“小姐,你忍着点。”水容将布条用力绑紧,好把血止住。

慕云咬着唇,闷闷的呻吟了一声。

“四姐…”慕灵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四姐拉她一把,恐怕这剪刀就扎在她身上了,本来她不想四姐离开,可是看到大姐那副拼命的样子,二哥那冷漠的神情,慕灵明白,四姐是非走不可了。

“慕云,你收拾东西做什么?你要走?”陶姨娘这才问道。

慕云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你也看见了,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

陶姨娘道:“要走也不应该是你走,你又没有错。”

“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就算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我也是要离开的。”慕云摇摇头:“其实,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陶姨娘问道:“那你去哪儿?”

“澜衣坊。”

陶姨娘点点头:“真的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再问问你爹的意思?”

“不用了,爹那里,就请姨娘代为转告吧”慕云也没有多话,想来爹也不希望再看到她的。

陶姨娘心知慕云去意已决,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也等大夫来了,将伤口处理好了再走。”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慕云坚持道。

景王府里,正在浇花的景王听着赵友良的叙述,一分神,水洒在了自己的脚面上。他直起身,把水勺递给了短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