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摆摆手,笑着启动车子。
悠之蹦蹦跳跳的进门,就见三哥言之在门口溜达,就是不进去,她迟疑一下,凑上前问道:“三哥找啥呢?”
沈言之被她吓了一跳,只拍胸,随即言道:“哎呀妈呀,你这是干啥,吓死个人咧。”
悠之无辜道:“你害怕?”
沈言之道:“哪有。”
看他神情恍惚,悠之才不相信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她也不理言之,直接就进了门,就看一家人都在客厅里说说笑笑,似乎是极为欢喜的样子。悠之道:“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好事儿三哥怎么躲在门口啊!
沈太太含笑道:“可不是大好的事儿,你三嫂有喜了。”
悠之一听,愣了,随即高兴,“咦,真是太好了呀。我要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儿啦。”
沈太太高兴:“真是大喜的事情,你三哥都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直接冲出了门呢。”
想到此人这般行径,悠之觉得真心有点不够看啊,她笑眯眯,“三哥在门口转圈呢,刚才我问他,还瞒我来着。”嘟着小嘴儿抱怨,想到家里要添一个小家伙,悠之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我刚才说,既然有喜,可不就不能随意玩耍,圣诞的宴会该是如何处理呢!你三嫂是一定不能参加的。”沈太太道:“你鬼主意多,给想一想。”
悠之跺脚,“我怎么就鬼主意多啦,我正常的很呢!”不过话虽如此,也是揣测,“不如直接说出来?”
惹得沈太太一个白眼,“这怎么成呢,必然是不行的,都说这娃娃小气着呢,前三个月,可不能告诉外人。”
悠之也没有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这样的说法,可不敢违背沈太太的话,索性撑着脸蛋儿寻思起来,没多少时候就说:“直接就说有些不适就好了呀,我来护着三嫂,谁要是敢拉着三嫂玩乐,我第一个不依,你们看如何?”
这样的节日,说别的理由也没什么用处,只这个最妥当,如此想着,沈太太含笑道:“那既然如此,就这般吧。”
这眼看过年,又有这样的喜事儿,可不是十分的快活。不过悠之还是将涵之拉到一边,认真叮嘱:“三嫂有喜了,可要好生的照顾。若是三嫂出门,四姐也上一些心。”顿了顿,她道:“特别是新年大家都在。人多倒是容易忽略,其实我还是不太放心周玉秋这个人。”
前世的时候三嫂第一次怀孕可不就被周玉秋算计了,结果孩子没了,虽然后来又生了一个,总归是在心里有裂痕的。
涵之点头,道:“我知道了。”并不觉得危言耸听,周玉秋那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悠之的担心也是有道理,虽说她拿了钱离开,可是三姨娘在,难保周玉秋不会心生什么想法。
“三嫂有喜,圣诞晚宴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五姐又整天的不着家,你没事儿多帮一些我和大嫂。”
往年人多,什么事儿都不需要太过操心,今年倒是不然了。
悠之点头,应承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大家一起过圣诞节,感觉十分的特殊,如今这个洋节日刚传过来没有多久,也只有沈蕴这种在国外留洋回来,儿女也大多在国外念过书的才会办这样的晚会。
时间本就紧凑,悠之也不含糊,真的帮着大嫂与三嫂操持起来。甚至连沈太太都要偶尔跟着忙碌,悠之敏感的发现,自从二姨娘与三姨娘离开,母亲沈太太整个人都不同了,虽然表现在很小的方面,但是做人家女儿的,总归是能看出来。
往日里她除了念经打坐,很少出来与他们这些儿女闲聊,家中的事情更是一丝都不多管,直接交给了大太太,二姨太和三姨太则是从旁协助。而今却不同,很多事情,她也上起心来,念经的时间都少了,每日念叨累,可是心情却极好的样子。
悠之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这么一想,母亲这般,未尝没有难过寻求寄托的缘由。如今二姨娘三姨娘都不在了,父亲和母亲关系好了几分,母亲自然不需要那些寄托,而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这个家里。
正是因为这般,悠之越发拿着家中的事情找沈太太参谋,一来二去,这宴会沈太太倒是成了主打。
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就到了平安夜的日子,沈家的宴会是定在晚上,一大早悠之起床就看到满屋子的花,摆的十分的美丽。
她长发披在肩上,带着笑意站在楼梯口嗔道:“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什么礼物。“悠之的大嫂见她出来,连忙笑着招呼道:”悠悠快换衣服,下来帮忙。”
其实很多事情自有丫鬟婆子来处理,可是她们总归也不能闲着,每样该是如何摆放,这下人们哪里知晓。
这是沈家第一次办平安夜晚宴,丫鬟们也都觉得新奇,因此格外有兴致。
大家都晓得,沈太太是包了红包,晚上过了十二点,要当做礼物送给他们的。往年可只过年这么一份,今次又不同了。自然兴趣十足,几毛钱都是好的。更何况据说是一块钱呢!
大大的圣诞树摆在客厅的中央,原本客厅的真皮沙发,已经被挪在了一角,似乎是休息之用。大太太与沈涵之都是留洋回来的新女郎,对于国外平安夜庆典的装扮也是十分的清楚,因此沈家的宴会特别的西式。
忙忙碌碌一上午,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差不多,涵之为悠之打扮,叮嘱道:“今晚少帅会到。”
悠之已经看过请柬了,知道有陆浔的,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知道。
总归不能因为陆浔与她的绯闻,家里其他人就不与他交往吧,如若真是这般,那可真是不好说了。
她轻声言道:“我不靠近他就好了,四姐放心。”
涵之正是不放心,才会提起此事,她叮咛:“虽然你是主人家,不过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完全可以推给大人,我知道你也邀请了你的两个同学。你和她们一同好好玩儿就行,也不需要太过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放在心上。如若别人说什么,不理会就好,懂吗?”
这个时候礼貌什么的,倒是可以放在其次了。
悠之颔首,认认真真:“我晓得的。”
悠之今天选择的小礼服是青草绿的荷叶裙,款式并不复杂,这裙子将她挺翘的胸与纤细的腰都凸显了出来,性感里带着几分小俏皮。正是最近杂志上十分流行的款式。
凤喜又为悠之梳了一个有些可爱的花苞头,在花苞上镶嵌了珍珠与小梅花装饰,清新的不得了,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虽然发饰是红色,而衣着则是绿色,可没有一丁点红配绿难看的感觉,倒让人觉得只一眼就不能忘怀。
悠之照着镜子,擦了擦口红,水粉色的唇,水滴的珍珠耳钉,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其实目前北平并不流行这种装扮,女人家还是丰腴娇媚,将长长的发烫成自来卷盘起来,一身精致的旗袍,烈焰红唇才是正当时。只涵之却觉得自家妹妹年纪本就就不大,可不是适合那样成熟的装扮。成年女子妩媚动人些自是极好,然年轻的小姑娘还是清新的好似朝阳才更美。
除却这般,她笑道:“其实我也答应九茴画报,以我们家今次的晚宴做一个主题。”
悠之一愣,随即问道:“张雁南找四姐帮忙的?”
涵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自然不是,如若是张雁南找我,这事儿就不成了。”顿了顿,涵之总算是说了,“是他们老板找的我。”
“老板?”悠之好奇,倒是不知道,这九茴画报的老板是什么人呢。
涵之这个时候并没有打算瞒着悠之,言道:“九茴画报的老板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物,不过你倒是可以猜一猜。”
悠之看她的笑容,思考起来,电光火石间,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不会是陈太太吧?”
涵之咯咯的笑了起来。捏了捏悠之的鼻子:“真是个鬼灵精,答对了。”
虽然答对了,但是悠之还是很震撼的,陈太太是九茴画报的老板,这事儿…有点玄幻。
“当真没想到呢。”
涵之睨她:“没想到你还不是猜出来了。”
悠之嘟嘴:“我也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不过说起来,陈太太今晚会到吧?”
涵之颔首,“自然会。”
两人正说话,就听外面三太太唤道:“涵之、悠之,你们好了没啊。”
三太太因着有喜不能帮忙,但是整个人可是闲不下来的,只跟着着急。
悠之赶忙出门,“三嫂可别急咧,怎么了?”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三太太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你小心谨慎的,我只是想说,有客人来了。我看啊,这客人还是得你招待更合适。”
悠之纳闷,探头,“谁呀。”
妈呀,可别是陆浔,如若这般,那可真是哗哗哗了狗!
她快走几步,吁了一口气。总算不是陆浔,不过…这人也不好惹,陆浔的姐姐——陆宁。
倒是没有想到,陆宁是到的最早的。
她马上露出甜甜的笑脸儿,唤道:“陆宁姐姐。”真是亲切呢!
陆宁看着客厅中的圣诞树,听到这样带着惊喜的叫声,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娘雀跃的招手,她扬了扬嘴角:“红配绿、赛狗屁!”
悠之:“…”
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毒舌姐。
第47章 00.4.8秦言番外
秦言番外
“天,不再是昨天,缘,也不像前缘…”留声机的歌声流转,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宽敞的厅内,一个人静静的饮酒,外面枪声不停,只是这一切好似于他都不算什么,没有一丝重要,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秦言。
他的面前除了一瓶酒便是只有一把枪。
现在再外面与他手下对抗的不是旁人,是他的亲弟弟,是秦希。
想到此,秦言不可思议的勾了一下嘴角,从小到大,谨希一直都十分尊敬他,可是这一次,他还是果断的站在了陆浔身边。
小时候…秦言不知道小时候要从多小开始回忆起,只是从他有记忆,就是无尽的争吵与打闹。他的父亲母亲是十分不睦的,那个时候哪一家老爷没有几个女人呢,他父亲也不例外。只是他父亲更渣,渣到勾搭了自己的小姨子。也正是因此,他们家就处于无休止的战争,每天夜晚,他母亲都会一个人躲在屋里哭泣,哭够了,第二日会继续斗志昂扬的与他父亲斗争。
那个时候只有几岁的他就想,如若有一天要成婚,他必然不会如他父亲一般,他会对那个女人好,不会让她落一滴泪,不会像他的母亲,不会像他们家。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结束。
如若说还有一丝温情,那么就是他母亲的少女时代的手帕交,大帅夫人,她很温柔,对他们这些孩子很好。她将他带到了他们家,让他结识了陆宁与陆浔。
从那以后,他会和自己的好兄弟陆浔、陈士桓一同上山打猎,下海摸鱼,去偷看女人洗澡,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快活起来,也肆意起来。整个奉城的天空都是明媚的。
他们也会被陆宁追着打,陆宁特别的跋扈,十分的嚣张,一点都不像她的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她任性,不服输,会揪了他的裤子打屁股。他想,自己都被她看了,长大就娶了她好了。
还不等他想的更多,他母亲怀孕了,他有了一个弟弟,可是这个弟弟却让他的母亲丢了性命。
难产而亡。那个时候,又是大帅夫人将谨希带回了帅府,她说,不能让谨希在那个女人的身边长大,会长歪。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个女人,恰好是他们的姨母,只是却坏了心。
可是这世上的男人总归都是冷情的,那么温柔的大帅夫人终于郁郁而终,临死之前,她交代陆宁:好好照顾你几个弟弟,要一直维护他们。
陆宁允了。
从那以后,陆宁成了他们几个的依靠,人人都说他们是奉城最身份显赫的孩子,可是却又不知,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只有陆宁维护他们,他想,他喜欢上了陆宁,十七岁那年,他主动提出要娶陆宁,可是却被大帅拒绝了。
大帅希望陆宁能够嫁给东九省赫赫有名的人家,秦言想,既然陆宁也喜欢他,那么他们私奔吧。
只是那晚,她没来。
陆宁没来,秦家的家丁却来了,他被关了起来,等他被放出来,陆宁嫁了出去。
而成婚的那个晚上,陆宁杀了那个男人,她与她的父亲策划了一个阴谋,吞并了那一系。
从那天开始,秦言就知道,自己其实不了解陆宁。
许多许多年以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年少时对陆宁的感情其实只是一种寄托。
他出国留学,学以致用,他振兴工业,他秦家的产业是北师坚强的经济后盾。也许,陆家对他的恩情,他可以通过这些来报答。
他一直没有结婚,不是如陆浔他们所想的那般还想着陆宁,只是不想因为没有感情而害了一个女人。他举家搬到了北平,为的就是不与陆宁有更多接触,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好兄弟陈士桓战死了。
陆浔太伤心了,他将他留在了北平,也正是这次北平之行,陆浔交了一个女朋友,他没有见过的女郎。
也在这个时候,陆宁遇袭,他回奉城探病。
谁又能想到,恰在这时,他救了私奔而来的沈悠之,跟着沈悠之的丫鬟已经被人害死了,她一个人闯到奉城,却被一直觊觎陆家,想要做少奶奶的林洁兄长追杀,他救了沈悠之,帮她找到了陆浔。
这个时候他突然就发觉,自己心里有一朵花开的声音,很奇怪,他第一次见她狼狈又可怜,可是却让他一见钟情,也许吸引他的是她的外表,也许是骨子里的倔强,也许是痴情。
只是不管什么原因,他喜欢上了沈悠之。
原来他曾经所谓对陆宁的喜欢,真是只是依靠。
陆宁太了解他了,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从那以后,沈悠之嫁到陆家的路变得更加的艰难。虽然陆浔从来不允许悠之与陆宁接触,可是陆宁在大帅那边的影响却总归不弱,悠之只能住在陆浔在郊外的别墅,日复一日的生活。
偶尔他会借着做客过去,她十分的单纯开心,她会学着做糕点,会和陆浔学射击,还会学一些拳脚功夫。
她会给他端来泡好的茶,瞪大了眼睛问怎么样,很美好。
陆浔对她很好,除了不能娶她,对她很好很好。
秦言想,也许他可以放手。
只是这个时候,他发现陆浔好像外面有人,没有人知道两人是如何大打出手,但是陆浔却知道了他的心思,陆浔将沈悠之送出了国。
朋友妻不可欺,他秦言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他万不会对沈悠之下手。
可是张雁北却是一个阴险的女孩子,她将自己与陆浔在一起的照片邮寄给了沈悠之,得知沈悠之自杀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这个时候战局正胶着状态,陆浔走不开,那个时候他怎么说的?
谨言,我信你,你去帮我照顾悠悠。
帮我照顾悠悠,呵呵,他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看到沈悠之的心疼,他很想说,你跟我走。只是陆浔说,我信你,他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回去。
很快的日子,沈悠之就回国了,她再也不像曾经那么快乐,那个时候他偷看她,会发现她即便是在院子里浇花也是哼着歌儿,甜美快乐。而回国之后的她却酗酒,抑郁,她时常站在窗边摇摇晃晃。秦言坐在别墅外的车里,就这样看着,痛彻心扉。
一晃,许多年过去,秦言时常想,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自小就承受陆家的恩情,承受陆夫人的恩情,他做不到背叛陆浔,陈士桓已经死了,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他做不到。
终于,他知晓悠之是想要离开的,想要离开却离不开。
他想,也许他可以鼓足勇气。秦言从未曾想过,会有一日他与陆浔同处一室,只谈沈悠之。
陆浔说:“我们可以做一个赌注,如果她告诉我有人杀我,就说明她还爱我,你离开奉城,不能再见她;如是她不说,任由杀手杀我,你带她走,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言想,他是可以赌一把的。
两个愚蠢的人,他们赌这一把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意外;没有想到有人浑水摸鱼真的搞刺杀;也没有想到,沈悠之会为陆浔挡下这一枪。她死了,死在陆浔的面前。
秦言突然就笑了起来,当时他们太自负了,自负到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想被人钻了空子,好好的悠之,那么那么好的悠之就这样被害死了。
凶手是…陆宁。
目标本来就不是陆浔。
秦言捏着杯子,手上几乎爆出青筋。人是他安排的,所以他率先查出了一切。而与此同时,他抹去了凶手的痕迹,迅速出卖了北师。
“呵呵,呵呵呵呵!”秦言靠在椅背上,现在也要换陆浔来报复了吧?
他出卖了北师,害死了那么多与陆宁有关的人,至于陆宁…他抬头看向墙角部分,陆宁此时浑身是血的昏迷在那里,只要一枪,只要一枪就可以了结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沈悠之,陆宁不会在大帅面前说小话,让悠之的人生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沈悠之,陆宁不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这个让人恨不能千刀万剐的凶手就是陆宁。
突然间,原本震耳欲聋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秦言笑了起来,将酒杯放下,举起了枪,只是他对准的不是门口,而是陆宁。
大门被推开,秦希一身军装,十分的狼狈,他看着秦言,面无表情,“大哥。”
秦言轻声笑道:“一个空军来打陆战,似乎不太顺利吧?”细细打量秦希,轻飘飘道:“有些狼狈。”
秦希并没有动,只道:“狼狈不狼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赢了。大哥,将大姐交给我吧。”
秦言扬了扬眉,上膛的声音,“可惜,我并不太想放人。”
“大哥!”秦希生怕他开枪,原本冷静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痕,他痛苦的闭眼,随即睁开眼睛劝道:“大哥,你不能杀大姐,你已经害死北师那么多人。如果杀了大姐,母亲在泉下也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