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就想到夏琴的行事,怎么不提前来找我寻话,又或者早作打算。”

夏冬雪愣了一会,她确实没想到如何处理此事,只想着让人盯着夏琴,任凭她一个女娃,又能做出什么大事?

“你定是觉得这船上都是我夏府的奴仆,她身边又安插了你的丫鬟思鹅和早就出卖了她的思秋,便觉得那人成不了什么事情,对吗?”

夏冬雪脸色一红,倒是确实有些小瞧了夏琴。

“可是最后还不是让人家钻了空子,跑了出去?”蒋岚的声音变得越发生冷。

“雪儿,你可知你差点酿成大错!”

夏冬雪抿着嘴唇,知错道:“女儿明白。”

“明白?不,你一点都不明白!”

蒋岚将手边细软扔到了方桌上,淡淡道:“你看那是什么?”

夏冬雪眉头紧皱,不明所以,待打开绢布,看到是自己丢了的那枚凤钗时方恍然大悟,一双明眸瞪得极大,握着金钗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以为夏琴是痴心妄想?你以为她就算冲撞了徐旺青,以我们家的体面和徐老爷的精明,也容不下她一个没背景的嫁给徐旺青,对吗?”

“女儿……”夏冬雪玲珑心思,此时已经领略了个大概。这夏琴好狠的心思,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就算是真和徐旺青发生了什么,也未必能入得了徐府大门。

“世家女子最重贞洁,莫说这有了什么,就是那没有什么的小姐和男子独处一屋被人嚼了嘴皮子的都有跳河自杀之流,你当夏琴只是算计徐旺青而已,却没想过人家巴不得的是你和徐旺青能够成就一桩好事。若是这徐家嫡妻是其他人家,就算她夏琴失身于徐旺青,徐家老爷子都未必会软了口气,而那八竿子和咱打不着的嫡妻人家,又怎么会容得下夏琴呢。但是若徐家嫡长媳妇是你呢?总归徐家是吃不了什么亏的,他们自然无所谓我们夏家嫁过去的是谁,倒是我反而不好明着发落那个夏琴了,谁知道到时候她打着什么名头,弄出夏府欺负他们孤女寡母的言论,而你爹现在又是赴京述职之时,丝毫不能让御史抓了把柄……到头来怕是只能委屈的先将此事压下,而你和徐旺青的议亲,也不得不立刻定下。否则被小人弄出个你和徐家大少私相授受的闲言碎语,更是难以善后!”

“娘亲,女儿……”夏冬雪立刻红了眼睛,她自认平日里待夏琴虽然留有几分余地,却从未想过害她什么,此时看她耍的如此心机,着实令她义愤难平。

“我们夏家和徐府算是门当户对,但是如果出了这种事情才让你嫁过去的话,那徐府里的人会怎么看你?还带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俗话说纸包住火,这事即便能压下来却难以堵住别人的嘴巴,明白事理的知道是夏琴那小蹄子搞的鬼,不知道的真当我们家大姑娘也和其他府上的小姐似的,巴不得嫁给他们徐家大少,从而暗中指使远亲做出此等丢人之事!那嘴巴长在夏琴脸上,谁知道她会怎么诋毁于你!毕竟这金钗,可是你贴身的珍贵玩意。”

夏冬雪撇开头,不再言语,人心可畏,她一直以为自己看的明白,却依旧稚嫩的很。

“不过这种眼界小的女子也就会这种小计小量,你如今年幼,日后便会懂了。另外,那个思秋虽然最后什么都告诉你了,但是当初她为何会帮着夏琴,她本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却生出那等心思,若不是你去问她,她可会主动找你?别看她现在哭的可怜,最早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思,做着当姨娘的美梦。”

“母亲,女儿知道了……”夏东西吸了吸鼻子,不停的责备自己,其实早在知道夏琴心思的时候就应该和母亲商量,要么将她尽快嫁出去,要不将她送走,并且配个嬷嬷严加看管着她,让她没有一丝余地可以干这坏人的事情。

“做人,不可太过从善,做事,不可盲目自大,凡事小心谨慎没什么错的,我让人送席氏母女回杭州,本是打着她娘不是那特别糊涂的人的主意,最后还不是被算计了,只能说我也是太小看了他们的胆子。”

“母亲没错,是女儿太自以为是了。”夏冬雪垂下眼眸,恭敬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明明知道人家要做什么,却丝毫没有一点反应。要不是娘亲早就知道她势必会尽快行事,岂不是害苦了自己。

“我见她有胆子回来便知道定是打着破釜沉舟的主意,我不方便在船前当着其他府邸的小姐责备她什么,却是早早就派了徐管事在少爷们的住所盯着。以她的想法,怕我得了空闲让人给她囚起来,便必然是趁着开船之初,众人分配房屋我尚未有时间处理她时,耍些花样。这夏琴也很聪明,还知道用思秋这个打马虎眼的掩人耳目……”

“那鳏夫陈氏,定是母亲提前找好了的吧。”

蒋岚点点头,说:“夏琴再有天大的谋算,也不过必然要见到徐旺青才好。我让徐管事借着收拾屋子的时候,将青哥儿和苏家的二少爷都糊弄到了至哥儿房里,等着她自动上门。可惜那夏琴进了屋子,傻傻等着,等来的却是不是梦中的情人。”

夏冬雪脸色微红,道:“想那夏琴也有几分胆量,竟是敢跳江了……”

“扑哧……”蒋岚笑了,摇了摇头,说:“你真是高看了她。”

“难不成不是她怕被辱,才跳的窗户?”

“侮辱,谁曾侮辱过她……她怕是巴不得在青哥儿房里大叫,惹来一群人呢。反正那屋子是青哥的,她手中又有你的金钗,这事惹来的人多了,大不了把你拖下水就是了。她若是就说是你指使的,你可有任何推脱的办法?即便有了,众口铄金,传了出去,谁信?”

“这个夏琴,真是……”夏冬雪咬着嘴唇:“所以母亲让人把她……”

蒋岚轻蔑的扫了一眼窗外,淡淡道:“那陈氏虽是个壮汉,也不可能在咱们夏府客人的屋子里置办了她,又见她耍心思企图引来其他的人,便抱起她扔了下去……”

“真是……好决断……”

“我倒是不想她死呢,否则实在是出不了心底的恶气。”蒋岚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更何况这船上小姐少爷们众多,死了个丫头着实晦气,让杭州老家那边的席氏知道了,多少有些膈应人的话会传来。于是徐管事就急忙让陈氏下去救人,还好他是个水性极好的人,虽然夏琴不是很配合,却容不得她拒绝,怕她再生别的心思,索性扒了了她的外衣,反正这衣服经水一渗,也跟没穿一样……她倒也老实了,任由陈氏将自己的衣服给她套上,再加上这画面许多人都看到了,我把她许给陈氏,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夏冬雪有些无语,夏琴喜欢徐旺青不就是因为人家救了她吗?如今嫁给鳏夫陈氏,是不是也算应了那句为了报恩,所以以身相许?

“以后你也要记住,若没有那完全的把握别轻易害人,否则便是害了自己……”

夏冬雪点点头,应承下来:“女儿记住了。”

蒋岚抬起头又盯着自家姑娘看了好久,道:“话说回来,你对青哥儿感觉怎么样?”

夏冬雪一怔,这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结巴道:“什么怎样……”

“议亲呀,我看着全苏州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不知道我的宝贝女儿认为如何?”

夏冬雪急忙摇了摇头,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撒娇道:“女儿虽然想找个贴心的良人,只是这世道对女子颇为严苛,谁知道未来的那人是个什么性子,很多东西身不由己,但是若说是徐旺青,女儿是万万分不愿意的。”

蒋岚挑眉,诧异于夏冬雪的回答,道:“为什么呢?我和你爹倒觉得他还不错。”

夏冬雪心中一惊,莫非那莫须有的传言还是真的?徐老爷有意和夏府结亲?

“娘亲!不说远的,就说徐老爷自个,他年轻时的名望不如现在的徐旺青呢,可是依旧是妻妾众多,庶子一堆,就别提徐旺青了,他才多大,便被那么多人惦记着呢,我即便能落个嫡妻的名头,又如何抵得过那么多人的算计?”

“但是他自个还算自爱,不曾听说过有什么风流韵事。”蒋岚犹豫着说,她看自家女儿是极好的姑娘,自然不想让女儿许配个不好的男儿,可是那好男儿被惦记实属正常。

“但是女儿却觉得,他是个容易让人误会的主儿。有时候女儿想着,宁愿找个臭名昭著的男人,也不找这种世人皆认为是温文儒雅的男子。”

蒋岚皱眉,点了下她的额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还臭名昭著的男人……光你爹那关就过不去的。”

“女儿明白,只求娘亲可以看在女儿忠孝的份上能够多留女儿几年,别,别那么早放我出门子……”说到最后,夏冬雪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她是真不想太早离开蒋氏身边。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反正也没打着那么早给你议亲的准备,我看你爹也打算再仔细挑挑,快别这样一副我轰你出门的模样……”蒋岚见夏冬雪真的很伤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哦,对了,咱们这次上京会路过允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到时候你可以和几位苏家小姐下船散散心,要知道过了这允州,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是没机会下船的。”蒋岚心知因为夏琴的事情,夏冬雪的心情必然会有些纠结,便想着让她下船溜达溜达。

“啊……”夏冬雪原本想拒绝,又琢磨即便她不下去怕是也有人吵吵着下船,毕竟水路漫长,这是唯一的停靠大岸,那苏家小姐和少爷们定是老早着想着下去逛荡了。

“允州是三江汇流之地,南下可经江南到南域,北上可到京城,中间还有一条支流是直通漠北的都城,殇散。所以允州极其富饶,是商贸集中的场所,有许多便宜的稀奇玩意,总归这夏琴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你长了记性便好,别太过恼自个,有时间带着染姐儿下去散散心吧。”

夏冬雪点了点头,既然怎么都要停岸几天,她也不防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富裕之州。买些东西到了京城送给蒋府姐妹们。不管前世如何,这大面子上的事情还是不容有疏忽的,否则便是丢了爹娘的脸面。

第46章:下船

四天后,船在允州靠岸,蒋岚令赵嬷嬷租了条小船,配上两个小厮,让陈家汉子带着夏琴回杭州的庄子上。那陈家汉子平日里无所事事,又死了老婆,本以为再无望娶得良妻,如今竟是莫名其妙的因为救了主家的远亲小姐,得了这门好亲事,心里着实非常高兴。

再加上徐管事那若有似无的暗示,他明白这夏琴在主家是个不讨喜的人,日后跟他回到庄子上便是随他安排了,就算打死了估计主家也不会说什么。于是他更放心了,虽然他不太记得夏琴的模样,可是依稀回忆起那日救人时在水里抚摸的那副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他心里痒痒的,年轻的丰满女子啊……就冲这一点,他怎么都是不亏的,更何况主家还又赏赐了几亩良田,说是给那姑娘的嫁妆,也算是为他多了一条营生之路。

这几日夏琴过的生不如死,每当一想起那日抱着她的丑汉,便是一阵恶心。如今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入眼的还是那个面黄肌瘦的老男人,浑身起了一阵子鸡皮疙瘩。陈家汉子见夏琴带着面纱被徐管事带了过来,连声谄媚道谢,一双三角眼斜斜的盯着夏琴丰满的胸部和白嫩的脖颈不停的眨着,就差嘴角流下几滴哈喇子了……

夏琴浑身哆嗦,急忙跪倒了徐管事身前,哽咽的哭泣了起来。徐管事一愣,冲着陈家汉子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想让你媳妇在街上撒泼?”

陈家汉子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抓住夏琴纤细的手腕,往怀里一带,低声道:“别在外面给我丢人,否则回去有你好受的!”

夏琴着实慌了,环顾四周发现是在一个岸口,旁边是江水。她被蒋氏关了几天,根本不知道到了哪里,周围又都是些生人,没有一个府里眼熟的丫鬟婆子。那些在港口搬东西的杂役一个个脸色不善,看着她的眼神放肆孟浪。

这回蒋岚为了谨慎起见,除了安排两个小厮,还专门给她配了个教养嬷嬷。这个嬷嬷姓崔,是府上出身的家生子,早年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儿子在府上过活,如今大儿子十分体面,当了老爷身边的长随。她两个媳妇都是软性子,平日里没少被她整治,赵嬷嬷看重了她治人的狠劲,便寻来她,叮嘱她配合着陈家汉子先把夏琴弄回庄上,日后他们想怎么过日子就不归她管了。不过在这路上,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崔嬷嬷顿时了悟,或许让她干点绣花什么的她不拿手,但是这整治女人的手段,她很擅长。她见两个小厮不好上前帮衬着陈家汉子,便使劲在夏琴腰间狠狠的捏了一下,淡淡道:“陈家的,这岸边都是些男人,我领你媳妇先上船吧。”

陈家汉子见老抱着个女人也不是个问题,便托了嬷嬷,先上了小船。夏琴心知只要上了这船,便是再无宁日,于是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可是崔嬷嬷十分有劲,一手捏着她的腰间,一手攥着她的腕子,一时之间,她竟是疼的动换不了。

崔嬷嬷冷笑了两声,一下子给她拽进了船里,推倒在房内的床上,又唤来小厮,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夏琴心生恐惧,却无可奈何,直到良久后门帘被掀起,那陈家汉子走了进来,粗糙的手掌捏着夏琴的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长的还算是个模样,可别学人家偷汉子,否则……”他坏笑了两下,手掌顺着那白嫩的脖颈钻进了夏琴的胸前,使劲揉捏那丰满的柔软。夏琴脸色一片羞红,愤恨的看着眼前粗鲁的男人,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懂得这些事情,却见那陈家汉子开始解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脏了吧唧的胸膛。他根本不给夏琴解开绳子,三两下便掏出了夏琴的胸衣,一张油嘴吻上了夏琴白皙的皮肤,在那一瞬间,夏琴真的后悔了……却只能无能为力的任由这个粗汉糟蹋自己,眼泪顺着清秀的面容,缓缓流下……

这一日的天气极好,艳阳高照,江面上小风徐徐,一点也不觉得冷。夏冬雪和几位小姐穿戴好斗篷,站在官船一层的过道上,看着远处美景和一望无垠的海域,十分稀奇。

“这允州三江汇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听说,在咱们大黎以前,曾经以允州为界,共有三国。”说话的是一个清新的声音,夏冬雪抬眼看了过去,是苏家嫡二小姐,苏孜静。她虽然与她并无较好,却对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不言不语的女孩子印象极佳。

“好了,二姐姐,咱们是出来玩的,你就少说教几分吧。”苏孜纯不耐烦的启口,她平日里养在老太君膝下,因为性子直率可爱最受宠爱。

夏冬雪不语,本来还想着听拿苏孜静多说一会呢,她本人对这历史杂文也十分感兴趣的,如今来到这“名胜古地”,自然也有了探究的兴趣。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不远处的岸边,一个灰衣女子头顶花盆,跳出了江水中,冲着他们游了过来。

“啊,这也太过没有规矩了。”有人惊呼,蒙了眼睛,要知道不管是什么质地的衣服经过水的打磨,都会变得紧贴在身上,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王嬷嬷见众位小姐都不是十分清楚,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岸边卖东西的妇女。”

“不是说小舟商吗?怎么她这个是自己游的……好不知羞,连胳臂都露了出来。”

“小舟商需要办照,并且那些小舟都是允州府邸下属的制造商统一安排,并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的。允州重商,来往商贩极多,一些路过的大船会在这里的岸边补给,停靠几日,便有那水性好的人游着卖东西,赚些散钱。”王嬷嬷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眼前这些千金小姐又怎么能理解贫苦人家的活计,那在他们眼里扔出去的几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上一个月的了。

“那她也着实够辛苦的……”

王嬷嬷淡笑不语,比他们辛苦的人家有许多呢,至少这允州城郊的人还可以自个讨个活法,那些贫困州区的人不比他们更为艰难?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了生计卖儿卖女的父母,只不过这些千金小姐们没机会见到罢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买些她的头饰珠花吧。”

夏冬雪点点头,这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举手之劳。那妇人果然是看见这艘大船上站了许多带着面纱的女子,便奔了过来。她一手扶着船沿,一手将头顶的小竹篮卸下,递了上去,客气道:“几位面善的姑娘,可有喜欢的,这些都是我们村里妇人的手艺……”

苏孜纯率先拿出了个粉色小花的头饰,诧异道:“这玩意的质地真软,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东西,却很是新鲜。”

妇人一听,知道有戏,急忙解释道:“途径我们允州的商贩极多,还有一切漠北以外,南域向南的部落国家的游商队伍,因为平日里城里客栈大多是满的,便会住到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里。有时候会留下些新鲜的布料,东西,我们村里便用着这些东西做了些玩意,在这江边贩卖。”

“哦,难怪……摸起来一般,倒真是没见过呢。你这样的头饰有多少,我全要了。”苏孜纯大方的笑道,她们要在静安王府上住上一阵时间,这个东西正好送给丫鬟婆子们当礼物。

夏冬雪原本也想买下几个,见苏孜纯如此豪爽,便将东西放下了。反正他们要在这允州待上几日呢,还怕买不到可心的玩意。只是随便一个游商妇人便可以拿出这等东西,还物美价廉,不知道城中的玩意,是不是更吸引人眼球呢?原本对逛街毫无兴趣的夏冬雪,此时反而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妇人乐呵呵的将东西交给苏孜纯的丫头,还附送了好几件玩意。他们平日里之所以乐意跑这江边,便是冲着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们。他们眼界虽高,却大都见得是珍贵玩意,于这种稀有的小玩意反而不多见,一看见便会买不少呢。夏冬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几分,这妇人好生的勇气……虽然这样确实可以赚到不少的银钱,可是何尝不是蔑了自己的名声?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下船吧,先去我家的别院把行李安放下……好好的休息几日。”

这允州是商贸之城,自然是皇商苏家大力开发的区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凸显自己百年皇商的背景和极其雄厚的财力,几位苏家小姐和少爷极力邀请众人住到她家的允州别院去。蒋岚早就听说允州城内的客栈一宿难求,便爽朗的同意了。并且苏老爷起初拜托她稍人时,也有提过早就告知允州苏家别院的管事,好好招待他们。

“王嬷嬷,咱们的船可以进港了!”徐管事满头大汗,从甲板上跑了过来。虽然夏府乘坐的是官船,凡事都有优先的权利,但是因为允州入港口的船只太多,一般都需要排上一个时辰的队伍。所以小姐们才会聚集到大厅里,有时间买那闲散物件。

“倒是真快。”王嬷嬷小声道,却听徐管事解释:“多亏了苏家的管事,他们长年驻扎允州,早在这港口有了自己的专用船道,此时我们只要走苏家的船道便可以立刻进港了。”

苏孜纯一听,顿时扬起了一抹自豪的笑容。那跟在徐管事身后的苏家管事姓朴,上来先给小姐们献礼,便被拉到少爷们坐着的地方,汇报情况去了。

苏孜丰对于朴管事应对的速度极为满意,低声道:“此次定要好生伺候,莫丢了我们苏家的脸面。”

“奴才晓得!”朴管事平日在主家不在的时候,掌管允州一切事物,没少捞钱,此次主家好不容易用到了他一次,自然是万分小心,一切谨慎为主。否则少爷回去和老爷告状,亏了钱财是小,丢了差事是大啊……

夏子旭虽然官大,在士林中名望颇高,可是在这允州的老百姓眼里,怕是比不过一个体面的朴管事。毕竟老百姓日日接触到的是苏家的活计,而不是什么二品大员。光这港口上的杂役就有许多是靠着苏家过活,此次听说主家有人来了别院,都有着好好表现的心思。

夏冬雪等一杆小姐下了船,入目的便是一艘艘精美别致的画舫。朴管事上前恭敬的对蒋岚道:“夫人,这个岸口平日里通商较多,人员上鱼龙混杂,所以先请女眷们上了画舫,我们单走另外的岸口,那头人烟稀少,省的扰了小姐们的清净。”

蒋岚点头,暗道这苏家管事行事颇为讲究,十分体贴。他们此行女眷众多,从此处上岸,难免被些无聊人等围观。

众人上了画舫,又行了片刻,在一处美丽的港湾下船,岸边早就停满了马车和小轿。夏冬雪仔细看了那数量马车帘子和小轿的材料质地,不由得一惊,可是上等的稠料,连一向自喻为讲究体面的镇国侯府,怕是一下子也拿不出如此多数量质地上等的马车小轿。她随便上了一辆马车,两个大丫鬟跟在身后,月鹤忍不住摸了摸那润滑的车垫,小声道:“这苏家果真有钱,别人家穿在身上的东西被他们做成了垫子。”

夏冬雪不由得一笑,他母亲蒋岚平日里也是十分讲究,却不奢侈。所以夏府的东西样样精品,却都不求数量的多少。而镇国侯府是表面奢侈,实则内空,夫人小姐们的东西自然是上等的,但是那几个丫鬟的用度着实比不上自己的待遇。但是这苏家呢,却是处处透出了一股子财大气粗的感觉……不过可能人家确实有钱,不在乎这些……

苏家别院位于允州城外的半山腰处,环境清静悠闲,景色美不胜收。

几座别致的阁楼更是可以从窗户处就看到远处无垠的江边,让人心情舒畅,积郁散去,在这里多住上几日,怕是心宽不少。

苏孜纯才放下行李便忍不住想出门转转,命人备了马车和侍卫,跑到几位姐姐身前,催促着什么。苏孜丰一直跟在徐旺青身边,他就是想从徐旺青那始终平淡如水的眼神里,看到几分惊艳,可惜,徐旺青依旧是一副木讷的表情……倒是至哥儿很给面子的不停惊呼……

年轻的哥儿和姐儿们齐聚一堂,夏冬雪和苏孜静站在一起,至哥儿本能的靠近了姐姐一些,徐旺青又本能的靠近了至哥儿一些,而苏孜丰索性站在了夏冬雪和至哥儿的中间……

苏孜纯一出门就看到眼前的情景,眉眼一挑,向前一步,难得主动友好的挽住了夏冬雪的胳臂,道:“冬雪妹妹和我坐一辆马车吧……”

第47章:进城

夏冬雪和苏孜静正相谈甚欢,还打算同苏孜静同乘一辆马车,便本能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者深知自家妹子的脾气,生怕苏孜纯给夏冬雪使绊子,他们毕竟还要乘坐人家的官船赴京呢。而且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夏冬雪不是个没脾气的主儿,只是不太爱轻易表现自己的心情罢了,便主动道:“既然我家孜纯这么喜欢冬雪妹妹,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坐那头排的马车吧。”

夏冬雪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头排的那辆马车最大,装备十分豪华。苏孜纯骨子里就是不想给徐旺青和夏冬雪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是否有人跟着反而不是十分在意,爽朗的同意了。于是,夏冬雪,苏孜静,苏孜纯,便共乘了一辆马车。

夏冬雪从苏孜静那里要了本允州城记,认真的看了起来。苏孜静也偏爱历史,见夏冬雪对这方面有几分特别的见解,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从大黎开国圣祖,一直聊到了几大公府,扰的苏孜纯不胜其烦,掐了好几次姐姐的衣角,才让苏孜静闭嘴。她本来想着和夏冬雪私下聊天,是想打探他们家和徐家的事情……

人人都道徐家老爷相中夏家大姑娘,虽然她看夏冬雪是个丑的,可是人家是从二品大员的女儿,清流士林出身,她的外祖母还是镇国公府的一品诰命,倒是确实比自己家强上“几分”……

苏孜纯是不乐意去承认商家本贱,即便是皇商也难以摆脱世俗的本质……

“冬雪妹妹可是第一次入京?”苏孜纯打断了两个人的高谈阔论,岔开话题。

“恩?”夏冬雪一怔,点了点头,这一世可不是第一次入京嘛。

“那到时你应该是住在镇国侯府上吧……”苏孜纯刻意强调了那个侯字,公府降侯府,等到蒋家这一代家主去世后,岂不是又要降一级。蒋府虽然是百年望族,却是呈颓势之屈,哪里像他们苏家,有金银为底,又出了个王妃,如今唯一欠缺的便是入仕子弟,所以苏老爷才讲究多生多育,对于男丁十分看重,不管庶出嫡出,一律请了最有名望的老师,认真教导。

夏冬雪眉头微掬,想了片刻,道:“不知道呢,我们夏家在京里有宅子,父亲临行前已经派人先赴京去修缮了,怕是即便先在外祖母那里住着,也不会多长久。”反正她是会极力劝说母亲,尽早离开镇国侯府的,只是那里毕竟是母亲的娘家,父亲很好说话,他本身代表清流一派,不太好和豪门世家太过亲近,可是母亲……哎,她的重生改变了夏府每一个人的命运,如今外祖母并不曾苛待自己,舅母也不会仗着她没了父母故意刁难,反而没法告知母亲她和蒋氏一族的隔阂了,到底该如何是好,怕是她如今最大的课题。

她曾经使用过托梦一事,可是那毕竟是阐述小妾和丫鬟的事情,让母亲厌恶他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如今要面对的是母亲的娘亲和嫡亲的兄弟,实在太难了……将心比心,若是有一日,她的儿女说蒋岚的坏话,她是必然不会去信的……

“我和静姐姐几个住在静安王府上,到时候王妃发帖子开宴会的时候会叫上你的……想必你对京中体面的小姐们也不是很熟悉吧。”苏孜纯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在她心中,那些平日里交好的京中贵姐儿们必然把夏冬雪当个乡下丫头看罢了,她倒是十分希望夏冬雪出席,到时候灭灭她的傲气,京城可不比江南,一个从二品的官就能有多么体面,即便是镇国侯府的小姐,也那么回事罢了。

夏冬雪无敷衍的恩了两声,一旦入京,怕是母亲的应酬不断,自己势必会跟着出席,她倒是不怕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事情,只要做好自己,还能被谁抓了把柄去?

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随便聊着,便抵达了允州城的城门口,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有人敢拦咱们苏家的马车?”苏孜纯眉眼微挑,冲着帘子外的嬷嬷冷声道。

嬷嬷急忙挑帘而入,恭敬道:“小姐莫急,听朴管事说,这几日允州城内出了几个小的匪贼,如今是全城抓捕,难免森严了几分。所以这城门口滞留的马车和人流众多,阻了咱们的去路。只要管事上去和侍卫一说,必然会让咱们先行通行。”

“哦……”苏孜纯点了点头,不再质问什么。

夏冬雪却皱起了眉头,淡淡道:“怎么会出了匪贼?”

“小的们也不清楚呢。”

她略感凝重的望着苏孜静和苏孜纯,道:“若是有匪贼之患,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早进早出,莫在外面耽搁久了。”匪贼之说实在让人意外,母亲要是知道这允州城不安生的话,绝对会不让他们下船的。夏冬雪行事小心谨慎,又想到他们女眷众多,没道理惹这没必要的麻烦。

苏孜纯不耐的瞪了她一眼,道:“没想到冬雪妹子是个如此胆小之人,我每次上京途径允州,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怎么和你出来,就必然有事了。”

“孜纯!”苏孜静出言呵斥,淡淡道:“我倒是觉得冬雪妹子说的没错,你往日里来可曾遇到官兵如此谨慎的排查进出城的人口了?怕是这次的匪贼十分狡诈,官府尚未抓到人呢。”

“哼,那又怎么了,哪个城能没几个小毛贼,难道就因为城门侍卫查的严了,我们便不进城了怎么地?我还想着买几个允州落元坊的糕点匣子呢,上次我带给京中的姐妹们,他们都是极喜欢的,直说这允州的落元坊的师傅比京城的好太多了!”

“只是说早去早回,又没说不让你买东西了。”苏孜静捏了下她的柔夷,轻声说:“一会跟朴管事说,让他再多赔几个侍卫,以备不时只需。”

“这便是了嘛,总不能因为几个破贼,扰了自己的兴致。”

夏冬雪一时无言,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若是允州城闹匪贼的话,可不是什么小事,父亲怎么会提前不知?要知道匪贼和贼是两个概念,这什么贼一添上个匪字就必然是闹出了什么大事情。难道此事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这允州城的知州自己不乐意到处宣扬?

片刻之后,城门口的官兵果然单独开辟了一条路让苏家马车入城,苏孜纯脸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下巴微扬,若有所思的盯着夏冬雪。他们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允州城最有名的珍宝阁,一个身穿棕色绸缎长袍的中年管事热情的走了出来,恭迎几位小姐少爷们。

这珍宝阁打的是皇家招牌,有胭脂,珠花,衣料,还有装饰,都是出自珍宝坊。珍宝坊是皇商南宫家在允州的制造工厂,专营进贡物品。其中残次的,或者稍有瑕疵的便会重新修缮,留在珍宝阁单独出售。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物件,却因为出自同样的坊阁,绣女,做工而比一般的物件更受欢迎。毕竟对于一些有钱人家的妇人来说,拿着和宫里能比得起的东西,面子上是极好看的。

除此之外,珍宝阁还会寄卖一些私人绣房,官外作坊的物件。这些物件,大多质地优良,材料稀有,因为各种原因,商家不乐意进京贩卖,只在允州转手,一时间倒成了许多赴京访客专门携带的稀有礼物了。不管是否价值连城,只要是京城没有的东西,送出去才更有意义。

夏冬雪挑来挑去,看上了几枚别致的红蜡。这蜡烛和她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蜡身上绣着一朵小花,还有一句诗词,诗词配花,很是惬意,而且蜡烛下面的托底也是和蜡身上的花配套的,一时间倒让她起了几分心思,便全部买了回来,连那有花无词的也都要了,反正自己也是可以写上去的嘛……而且这小巧精致的模样,十分讨她喜欢,到时候送给京中几个初见的姐妹,既得体,又不显得过于露富奢侈,她可不认为价值越贵的,人家便会看的上……最重要的还是凸显自个的心意,又新颖才会让人喜爱。

几个小姐挑来挑去,都买到了可心的礼物。就连徐旺青和至哥儿,也或多或少的花费了一些。夏冬雪最先买完东西,便坐在一角看书,她隐约发现有人看着自己,猛的抬头,正巧对上了徐旺青一副探寻的目光,脸颊不由得一红……

徐旺青一怔,也尴尬的撇开了头,双手不经意的扶上了夏冬至的肩膀,心里却不由想着,夏家大姑娘倒着实是个爱书之人,一路上,他观察她许久了,发现夏冬雪极其贤淑,不似其他小姐们钟情于珠花头饰,买完自个的东西便默默的站在一旁,这份安静的性子,倒是和自己极其匹配,于是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还被人发现……

夏冬雪站了起来,躲到了人群角落。自从母亲和她提起徐旺青的事情后,她也会不由自主的仔细听他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个人表面虽然温文儒雅,骨子里却有点冷漠至极,而且不善于解释,待人接物对谁都是一样的,反而让人误会了去。因为夏琴的事情,她着实不喜欢这样子的男子……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一个夏琴就够她恶心的了,如果徐旺青自个不能做到学会善后,她以后还不累死?

两个人各有所思,徐旺青待了一会又回头去寻找夏冬雪的影子,却发现她老早就离开窗前了,而是夹在了众多女眷中间,宁愿站着发呆,也不乐意独立鸡群。徐旺青怔了一会,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个小姑娘还满有意思的,别人是生怕他看不到她,她倒是躲他躲的极快……

“旺青哥,你笑什么呢。”

夏冬至难得看到徐旺青脸上带着一丝正常人的表情,诧异道。

徐旺青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真是难怪这么淘气的至哥儿,却有那样一个,恩,恬静的姐姐……

“旺青哥,到了京城你是直接去国子监报道吗?”夏冬至通过几天的相处,发现徐旺青是个极其好接触的人,问他什么都会仔细的给他讲解,一点也不像其他人说的那般清高自傲。

徐旺青原本不想回答,又想到那个女孩是父亲打算给自己议亲的对象,便淡淡道:“我住我外祖母家,到时候你怕是会随着母亲住在镇国侯府,咱们两家倒是离的不远,有什么事情,恩,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啊!”夏冬至狠狠的拍了下自个的脑袋,这才猛然想起来,徐老爷的嫡妻王氏可不比自家母亲在京城的名头低多少,徐旺青的大伯官至正一品殿阁大学士,而他的外祖父是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外祖母也是太后远亲呢。他老是记得徐老爷的续弦是苏家的人,却忘了人家当年中状元的时候,可是被京城王家看上,招了女婿的。只是那王氏太过命薄,早早就去了,反而让人没太注意,人家徐旺青的外祖母家可比徐府的门第高多了。他刚才那一问,要是遇到计较之人,是有些失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