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姑娘长得俏生生的,莫不是那世子见色起意?”

“父母在死牢,这范姑娘够可怜了的,这威远侯世子还如此对她。”

围观的群众见着那奄奄一息的范明玉,议论纷纷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出事了吧!”听得门房的人说那大门口的事,威远侯指着崔觐,愤然说道。

“侯爷,现在不是责怪觐儿的时候,先处理事情要紧。”周氏忙劝道,看了眼威远侯善解人意地分析说道,“这范家如今落魄了,日子不好过,定然是来讹银子的。给些银子远远地打发罢了,他们要是闹,就把那丫头的尸体给他们带回去,一个子都要给。”

“父亲,这件事我儿子处理不当交给儿子处理。”崔觐说道。

“嗯。”威远侯点了点头。

“儿子,我陪你一道出去。”周氏面上一片担忧,说道。

崔觐点了点头,往侧门走去,说道,“开门。”

吱嘎一声,侧门打了开来。

“谁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敢来侯府门前捣乱?”管家喝道。

一众家仆与丫头婆子拥着崔觐与周氏气势逼人地走了出来。

围观的群众指着两人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以势压人呢。”

“这杀人倒还有理了。”

瞧得一身光鲜亮丽的崔觐与雍容华贵的周氏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马氏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崔觐扑拉过去,“你这个天杀的,还我侄女的命来。”

马氏扑过来,崔觐也不好动手,一个机灵的家仆挡住了马氏,说道,“大胆。”

“这不是范三夫人吗?”周氏似是很惊讶地看着马氏,眼眸又看向冯氏,“大夫人?”然后目光落在了范明玉的身上,大惊失色,“这不是范六小姐?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侄女这样还不都是拜你儿子所赐。”冯氏冷声说道,转头看向围观群众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看看,这就是威远侯的态度,可怜我这侄女被人如此践踏,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作孽哦。”

“血债血偿。”

围观的群众同情心泛滥。

冯氏扭头看向崔觐与周氏,说道,“我范府虽是落魄潦倒了,然,我范家也不是如此任人欺辱的。”

“京城天子脚下,天理昭昭,世子伤了人,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公堂上见。”范缜看着崔觐义正言辞地说道。

“告上公堂!”

“告上公堂。”

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愤慨说道。

“范兄,这是一个误会,令妹是与府里的一个丫头起了冲突,昨日那刺伤令妹的丫头,已经被我处决了,令妹在府里受伤我们也很抱歉。”崔觐不慌不忙地走向前,说道。

“假惺惺。”范钦朝崔觐,啐了一口。

“我看你们想要讹诈才是真的。”周氏怒不可斥,伸手指着范家一众,“那丫头已经被我们处决了,你们不是要交代?杀人偿命?好,管家,去把那丫头的尸体给他们带回去。”

“是,夫人。”

“公理何在啊?世子伤了我家侄女,却让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出来顶罪?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啊。”马氏指着周氏反驳说道。

“三夫人,慎言。”周氏哼道。

“我家好好的侄女,如今性命垂危,你们却还如此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天打雷劈?”马氏哭喊着,道,“今日就是豁出了我这条命,也要为我侄女讨个说法。”

“范兄,还是进府说罢。”崔觐往范明玉的方向走去,说道,“明玉的情况很是不好,得找个大夫先看看。”

说罢走到了范缜的面前,低声说道,“范兄,适可而止。”

“觐儿,他们这是讹诈呢,若是让他们进了门,他们还不得说我威远侯府理亏,对不住他们?”周氏皱着眉头说道。

“母亲,明玉终是在府里受伤的,我们主仆一场,我也不忍见她受苦。”崔觐怜惜地看向范明玉说道。

“世子怜悯。”范缜看向崔觐,“世子真的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崔觐点头。

冯氏与马氏低低哭泣着。

范缜三兄弟对视了一眼,由范缜抱了奄奄一息的范明玉众人一起往威远侯府里走去。

“误会一场,大家散了吧。”管家趁机驱散了众人。

围观的人见得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也就散了。

明慧目光甚是平静,淡淡地看着往威远侯府里走去的一行人。

范明玉,被家人当做筹码的感觉如何?

“走了?”徐习远扭头看着明慧,柔声问道。

明慧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他,嫣然一笑点头,“嗯,走吧。”

第二十一章

一笑,如初春悬崖上那融化的冬雪绚丽,如初绽的春花清丽。

树影斑斓,几丝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在的发梢,明慧身着一袭秋香色滚着薄荷绿边的襦裙,发髻上簪了一支缀着流苏的珍珠发簪,整个人因着这一笑,而灵动了起来。

徐习远心神一荡,如水的眼眸愈发的温柔。

“明慧。”徐习远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伸手抚了抚明慧垂落的一缕青丝别在了她的耳后,手缓缓抚向明慧的脸颊,白皙的脸蛋,娇艳如樱花一般的唇瓣,徐习远修长的手指抚在明慧的脸颊上,柔情似水的目光中如染着桃色火焰一般幽深似海,荡漾起浓浓的欲望和笑意。

往明慧倾身而去。

“六殿…。”明慧乍然见得徐习远眼里的情意,话没有说完,唇上一软,嘴里的话被徐习远直接吞了下去。

柔软而温润。

鼻息间萦绕着炙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的似是要把明慧吞没了一般,明慧握起了手。

见得明慧异常的顺柔,没有反抗,徐习远眼角弯弯,温柔地一点点浅浅地品尝着明慧的芬芳。

温柔而充满着温暖的吻,明慧紧握的双手也慢慢放松,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徐习远的脖颈。

半响,徐习远才放开了明慧。

明慧垂着脑袋,脸晕着红霞。

徐习远执起明慧的手,轻柔说道,“明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慧微微抬头看着徐习远。

眼眸里的柔情如三月的春水一般,菱角分明的五官如刀刻一般,清雅如雪山上盛开的雪莲花,贵气如怒放的牡丹。

明慧脸上带着笑容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上一世,在自己离世的时候,徐习远他还是孑然一身,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着他的有缘之人。

这一生,虽然改变了很多,然而——

徐习远是可以相信的吧!

如此深情而又独一无二的徐习远。

徐习远见明慧没有表示,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笑着说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虽是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如以前那般疏离地婉拒自己。在徐习远看来,这已然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到以前,徐习远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目光柔柔地看着明慧说道,“我以为,你会如以前那般咬我呢。”

想到以前,明慧不禁莞尔,却是佯怒看着徐习远说道,“谁让你那般如登徒子一般的,那时候我才多大?”

说完明慧不禁笑了出来。

“那时候啊,他们都是说芳菲殿住了父皇的新宠,有了你,父皇不再如珠如宝一般地宠我了的。”徐习远笑着说道。

看着徐习远脸上温暖的笑容,明慧心微微酸痛,似是被揪了一把,那时候,他多大,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宫里的人却挑拨着他,把他当抢使。但是以徐习远的为人,会那般被人当抢使?

明慧挑了下眉心,“你故意的吧?”

在那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故意顺着他们的意思那样做,也就让人摸不透他的底。

“聪明,我就是故意顺着他们的意思那么做的。”徐习远轻笑点头说道。

“我们下去吧。”明慧瞥了眼下面,威远侯前面围观的人已经散了去。

“嗯。”徐习远低头亲了下明慧的嘴角,这才搂住了明慧的腰肢掠了下去。

等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子,往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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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的人被领到偏厅之中,等丫头上了茶点,周氏扯着一丝笑端着一杯茶对范家的人说道,“请。”

“我家好好的闺女,到侯府里被伤成这样,你们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她的父母虽是在牢里,但是明玉还有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伯娘婶婶,还有他们兄弟,还有她亲哥哥范瑜虽眼下不在京城,但是回来了,必然也会给明玉这孩子撑腰的。”马氏端着茶杯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说道,“虽你们是侯府,也不能如此枉顾人命。”

“三夫人,我们也不是不负责,但是你们那般在侯府的门口囔囔是什么意思?”周氏冷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没好气说道,“这是把我们侯府的脸踩在地上吗?明玉这孩子这不还没死呢,就口口声声说我侯府草菅人命,而且这事是明玉与丫头之间的争执。”

“侯夫人,我家老大可是那丫头迎的,当时我家老大可是在场的,你可莫要心口悬河。”冯氏冷着眼看向周氏说道。

“哼。”崔觐看了眼冯氏轻哼了一声,然后看向范缜问道,“大公子,可亲眼看到是谁杀了明玉?”

“这个…。”范缜脸色一怔,说道,“这倒没有看到,但是当时那丫头尖叫的时候,我就跑了过去,只见那丫头跪在门边,而六妹妹中了刀,世子站在六妹妹的面前。”

“你们可是都听到了,大公子没有说看到是谁刺伤了明玉。”周氏目光扫向冯氏与马氏。

“没天理啊,明玉我可怜的孩子。”马氏闻言就嚎哭了起来,起身跌跌撞撞走到了一旁范明玉的面前,“可怜的孩子啊,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哪个没良心的人刺的你,你这个样子,若是让你母亲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马氏握着范明玉的手,哭着说道。

范明玉却是紧闭着眼,嘴巴也紧闭着,没有任何的反应,惨白的脸色,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定然以为是一具尸体。

“明玉啊,你说句话啊,有我们在,谁都不敢动你一根汗毛,你把事情说出来,把你知道的,受的委屈都说出来,哪怕是滚钉板告御状,我们也会给你讨个公道。”马氏拉着范明玉的手,哭道。

“你们可真是明玉的好大伯母,好婶婶,好哥哥。”周氏冷笑着一一看向冯氏等人,说道,“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在家好好养伤,还让她出来如此折腾!你们这是讹诈!”

“你,血口喷人!”冯氏不假思索地怒视着周氏反驳说道。

闭着眼的范明玉,泪水沿着眼角蜿蜒而下。

一直沉默的威远侯伸手在桌上一怕,眼睛锐利地扫向范府的人,沉声说道,“够了,范姑娘的伤侯府负责治好。令支五百两给你们,算是给你们压惊。”

“一千两!”冯氏立即说道。

“对,一千两。”马氏立刻收住了眼泪,振振有词说道,“昨晚,我们可是用了她祖母的上好人参好不容易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到底是谁伤的家妹,世子心里有数。”范钦看着崔觐恶狠狠地说道。

“世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范缜看向崔觐说道。

“世子不拿出诚意出来,我们不会罢休!”范瑞鼓着眼睛看向崔觐。

往日的范缜,范钦,范瑞三兄弟是风度翩翩,优雅的贵公子,如今却全然不见,脸上都泛着算计的笑意。

“一千两!你们的胃口可是不小啊?”崔觐冷冷地说道。

“一千两?”周氏嘲笑地看着冯氏等人,“你们当我侯府是冤大头呢?我们为明玉姑娘养伤,给你们五百两压惊是慈义,是见你们不易,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才如此,你们倒好,把我们当冤大头来宰!”

冯氏马氏等人毫不畏惧地狱周氏对视着。

昨日回家后,范明玉就没有说过一个字,然而听得范缜的话,范家的人都明白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后来崔觐派人送的银两与药材都被范家的人很有‘骨气’地连人带东西丢出了门。

这段时间来,范家的日子愈发的贫苦,如今能讹上威远侯——定然是个好的主意。

善良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横的,横的怕不怕死的。如今范家是日子贫瘠,还有什么脸面?还怕什么死?

对视了一会,周氏突然就一笑说道,“既然商妥不成,那就公堂上见吧!”

说完,喝道,“来人,把他们给丢出去!”

外面就涌进了七八个身材高大的侍卫。

“八百两!”冯氏咬着牙看向周氏说道,“不能再少了,不然就如夫人所说,公堂上见,如今,范家是早没了脸面可丢的了,但是夫人,威远侯府可不一样!”

威远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管家,去账房支银子。”

“侯爷英明!”马氏笑着恭维说道。

“不过…。”威远侯瞥了眼范明玉,说道,“我们也不能白白为范姑娘请大夫疗伤。”

“能得到侯府的照顾,是明玉的福气,这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侯爷的意思,我们明白的,还请侯爷善待明玉这孩子。”冯氏朝威远侯福身一礼,大义说道。

“嗯。”威远侯让人取了纸笔。

范明玉苍白着脸,听得与她血肉相连的人,把自己作为筹码给卖了,睁开眼睛看着签卖身契的冯氏,挣扎着伸出手,虚弱地说道,“不…不…要…。”未来几年,会发生怎样的大事,她知道啊!

京城闺秀喜欢的衣服样式,脂粉,香粉,还有五皇子会当上太子,这些怎么能只值八百两?

然,根本就没人注意她。

范家的人收了银子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连连夸威远侯大义。

范明玉则留在威远侯府,这一次,是冯氏马氏做主签了卖身契的,如今她是威远侯府的奴婢,是生是死都是威远侯府说了算。

看着欢喜着往外走的冯氏等人,范明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管家走了过去,伸手在范明玉的鼻间探了探,有探了探她的颈部,说道,“还有气。”

“送去她房间。”崔觐挥了挥手。

管家点了点头,到门口唤了两个健壮的婆子,把范明玉给抬了出去。

范明玉一直就那般昏死着,到了下午范明玉就咽了气,崔觐直接吩咐两人用草席裹着就丢去了乱葬岗。

似有不甘,范明玉却又幽幽睁开了眼眸,嗡嗡的苍蝇声,难闻的气息,还有入目是白骨,老天爷,你让我重活了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更加可怕的是缓缓围过来闪着绿光的一群野狗,范明玉眼眸闪过惊恐,尖叫了起来,“救命。”

虚弱的尖叫声被野狗的犬吠声淹没。

范明玉闭着眼睛忍着那如凌迟一般的痛,被撕咬的痛觉,却不及范明玉心底的苍凉。

范明玉一死,威远侯与崔觐都觉得去了心头大患,然,世事难料,第一天一早大理寺的衙役就到了侯府。

威远侯以为当年知情的人,已尽被灭了口。

然,一个接生婆却稍懂歧黄之术死遁了,然后又怕威远侯认了出来而自毁了容貌。

还有被他远远送在一个偏远山村的女儿也站在公堂之上。

当年,因皇子争储,威远侯府掌兵权,当时是世子的威远侯怕出意外就秘密把周氏送去了庄子上待产,还体贴地请了同有身孕的大周氏去相陪。

两人同一天生产,于是,威远侯一招偷龙转凤,把大周氏所生的崔觐抱在了周氏的身边当儿子,而周氏所生的女儿远远地送去了偏远之地,至于大周氏的婆家那边则是声称大周氏产了个死胎。

威远侯看得那饱经沧桑,面容粗糙的女儿,心下就觉得当年就不该心软,应该掐死了她。

周氏在几年前撞见了威远侯与自己姐姐的奸情,得知了真相犹如逢惊雷,可她还是没有揭发这事,这崔家她勤勤恳恳地操劳了十几年,还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已有一个通奸的父亲,再不能有一个大义灭亲把丈夫送上公堂的母亲。

然而,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好让崔觐没有好日子过,希望崔觐未来的世子夫人来揭发这桩丑事。

周氏本以为当年生的死胎是自己,没有想到自己的长女还活在这个世上,看着这个本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侯府长女,却身着布衣,神情畏缩,双十花一样的年华,却满脸的风霜,周氏当即便泪流满面。

周氏搂着长女嚎哭着跪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咬破指头以血发誓求大理寺卿与威远侯义绝。

威远侯以奸生子充嫡子,欺君之罪钉棺盖论,威远侯的侯爵被夺了,然,念及威远侯府先祖的功劳,罪不及他人。

威远侯与大周氏,崔觐判了秋后处斩。

明慧听得那消息,很平静地看着那连绵不断的磅礴大雨。

大雨啊!明慧忧心忡忡地看着那雨幕。

第二十二章

站在明慧身后的豆蔻担心明慧被雨水给溅湿了衣裳会着凉,虽自家郡主是神医的衣钵传人,就出声说道,“郡主…。”

一旁的冰片就忙伸手拉了下豆蔻,并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打扰明慧。

豆蔻嗫嚅了下唇,收了声音,与冰片安静地站在明慧的身后。

明慧伸手接了屋檐下的水珠。冰凉的水珠打在明慧的手心里顺着她的手往下滴落,明慧淡声说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豆蔻见着明慧忧心忡忡地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于是笑了下说道,“郡主,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的,没准明天起来就是烈阳高照了,郡主您还是进屋吧,这雨大,湿了衣裳着凉可不好。”

“希望如此了。”明慧淡笑着点了下头,眼眸地担忧却没有褪去,站着看了会这才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