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贤妃与徐习徽走了后,李皇后这才脸色担忧地看向宣文帝说道,“皇上,小五已经定了,如今剩下小六了。”

沉吟了一下,瞅了瞅宣文帝的脸色,推测着说道,“皇上,今日小六这么说,您看,是不是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宣文帝挑起了眉头,“心仪的姑娘?皇后听了什么话吗?”

李皇后似是有些有口难言。

“有什么话,你说吧。”宣文帝说道。

李皇后这才看向宣文帝说道,“臣妾听得人说,小六与明慧那孩子走得近。”

李皇后见着宣文帝脸上如常,于是这才继续说道,“明慧那孩子是好的,然而,如今她的身世,当正妃可是万万不可的。”

宣文帝脸色微沉,说道,“谣言而已。”

“皇上无风不起浪。”李皇后说道,“小六这孩子从来与人都不亲近,唯独与明慧那孩子却是走得亲近,如范家没有败落,两人倒是匹配,然而,如今,臣妾不得不担忧啊。”说罢李皇后叹了一口气。

宣文帝沉了眸子。

见着宣文帝沉下去的目光,李皇后眼眸闪过一丝笑意。

武安侯府里,听得传旨的内侍宣读完了圣旨,跪在地上的武安侯夫人一干众人都忍不住乐开了花,唯周怡瑾慌了神,半天都没有缓和过来。

“姐姐,接圣旨啊。”周怡珊伸手拉了拉周怡瑾,低声说道。

周怡瑾这才回神,接了圣旨,说道,“谢主隆恩。”

接了圣旨,武安侯夫人自然是好生招待着传旨的内侍,内侍喝了半盅茶,接了武安侯的厚赏高高兴兴地告辞回宫。

“赏,赏每人五两银子。”武安侯夫人高兴得大手一挥,说道,这府里上下都兴奋了起来。

武安侯夫人见着周怡瑾有些苍白的脸色,只当她是被惊到了,忙让丫头扶着她回房休息。

怎么会赐婚给五皇子?是不是弄错了?周怡瑾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与不解。这五皇子的外祖家掌有兵权,周怡瑾是深信自己不会指婚给五皇子的。

天气越来越冷,徐习徽与周怡瑾的喜讯给京城的冬天增添了几分喜气。

没几日,消息也传到了温泉庄子上。

明慧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安阳公主听了眉头蹙了下。

见着安阳公主的脸色,明慧立即说道,“外祖母,我们去外面走走,今天的太阳不错?”

“嗯。”安阳公主点头。

明慧就搀扶着安阳公主往院子里走去,午后的冬阳很是温暖。

明慧慢慢地扶着安阳公主走,一边说道,“外祖母,那些事让皇帝表舅去操心,如今您啊,就是好好的调养身体,健健康康的,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与我们也就放心了。”

“放心,你外祖母心里有数的。”安阳公主笑着拍了拍明慧的手背,说道。

当初安阳公主晕死,听曾嬷嬷说这孩子为了自己的身体,累晕了过去,安阳公主心痛得当场就落了泪。

“外祖母,您可不能再吓我了。”明慧软软地说道。

“好,以后外祖母都听你的。”安阳公主心里一酸,眼眸里闪着泪花点了点头。如果,当时她就怎么撒手走了,这孩子心里会是多么的内疚?

“范言志与于氏都打入了死牢了,范府如今也败落了,他们的儿女也不会善终的。外祖母明慧已经给母亲报仇了,如今母亲的坟也迁回来了,大舅舅给母亲选了一处极好的风水宝地。”明慧轻轻说道,“外祖母您要长命百岁。”

打入死牢的范言志与于丽珍,自然会有人好生‘照顾’的,然这些安阳公主是不会告诉明慧的。

安阳公主慈祥地笑着,点头,“嗯,外祖母会长命百岁,要看着我的明慧成亲,生儿育女,幸福快乐。”

“嗯。”明慧轻笑点头。

走了一会,明慧就送安阳公主回房,说了一会话,安阳公主就睡了。

一晃进了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寒冷。

温泉庄子里却是温暖如春,明慧每日给安阳公主配药泡药浴,配着针灸,还有汤药,加上明慧让厨娘做的药膳,安阳公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好,明慧心情也越来越好。

明慧来的时候,从春风醉拖了不少的美酒来,后来见这庄子里有一片梅花树,就跟宋一羽高兴地说,等梅花开了,亲手酿梅花酒。

有美酒,加上这寒冷的冬天里这庄子暖暖的,宋一羽也过得很是惬意。

在明慧生辰的前几天,飘起了大雪,寒风呼啸,天寒地冻,如鹅毛般的大雪连着飘飘洒洒下了两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白雪皑皑之中。

这天冷,取暖是要烧炭,挤在那小院子里的范府愁云罩顶。

“六小姐,少爷,少爷越来越严重了,再去请个好大夫来看看吧。”巧玲急匆匆进了门,禀告说道,一股寒风随着她卷进了房。

范明玉抖了下,急忙起身与巧玲去了隔壁范琦的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烧着一个炭炉子,比范明玉的那房要暖和些,但也是冷飕飕的。

范琦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脸色烧得通红通红的,张着嘴巴痛苦地呼吸着。

“咳咳。”范明玉走过去的功夫,范琦就弯着身子急速地咳嗽了起来。

“六小姐。”巧玲说道,“得再找个大夫给小少爷来看看。”

“上次的药,还有几副,你去煎药吧,过两天再说。”范明玉说道,这自从上个月生病来就这么断断续续的,范明玉明白,这不是大夫的问题,是银子啊,这弟弟就得要银子养。

巧玲想了想,退了出去去熬药。

“弟弟,来喝口水。”范明玉倒了一杯温水,扶着范琦说道。

范琦喝了一小口,范明玉扶着他躺了下去。

“姐姐,我难受,好难受,姐姐,我好难受啊,我…”范琦喃喃说道,还没说完就激烈地咳了起来。

“弟弟。”范明玉轻轻抚着他的背。

很快,巧玲就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药来了。”

“弟弟,乖,喝了药就好了。”

“不喝。”范琦伸手朝药碗打去,“姐姐,我不要喝了,这个苦死了,又好不了。”

“乖,听姐姐的。”

“小少爷,快喝了就好了。”

敌不过范明玉与巧玲,范琦被灌下药。

“小姐,我把碗先送回去。”巧玲说道。

范明玉点了点头。

“姐姐,我难受,好难受。”范琦眼角挂着泪,闭着眼睛说道,“姐姐,你帮帮我。”

范明玉看着范琦,伸手擦了他脸上的泪水。

手,缓缓下滑。

第六十九章

触手都是一片滚烫。[]

微弱的呼吸。

那小嘴呼出来的气息却是异样的炙热。

嘴里还喃喃地说着难受的话。

范府败落了,父母在永无天日的死牢,唯一能依靠的哥哥离家出走了,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外加一个时时刻刻要吃好,喝好的病秧子范琦。

这些日子,范明玉只觉天都塌了。

范明玉白皙的手就停在了范琦的口鼻之处,鬼使神差的拉过了一旁的小迎枕,捂了下去。

难受啊!

死了就不难受了。

反正活着也是受罪,还要连累自己。

反正也是活不长了,如今范家这个样子,也是养不起他,不如,不如早些超生的好!

范明玉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死了干净,自己也没有牵挂。

范明玉自知自己是无法养活这个要用银子养的弟弟。

不如就死了干脆,弟弟不用难受吃苦,自己也落得轻松。

范明玉微微颔首坐在床沿,半张脸看着甚是狰狞与恐怖,一只手拿着迎枕,迎枕捂在床上范琦的脸上,范琦本该在被褥里的一双小手此时正缓缓从迎枕上垂落。‘哐当’一声,巧玲手里端着的热水顺着巧玲的裙角,全数掉到了地上,热水倒在了地上,白色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巧玲腿一软软软地靠在门上,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一脸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范明玉扭头见着靠在门上一脸惊恐的巧玲,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说道,“我这是在帮弟弟脱离苦难。”

被热水打湿的裙角湿答答的,白色的热气往上冒,一股冷冽的寒风吹了过来,巧玲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顾不上那么多,“六小姐,快放手。”

说完就忙扑了过去,扯开了捂在范琦脸上的迎枕,颤抖着伸出手指在范琦的鼻尖一探,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

没有呼吸了!

六小姐把小少爷给闷死了!

这是她嫡亲的弟弟啊!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巧玲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脸色已然恢复平静下来的范明玉,连滚带爬往外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一路跌跌撞撞爬去了冯氏的屋子,“大…夫人,六小姐…她,她疯了,您,您救救小少爷。”

本范老夫人应该是有权威的人,可范老夫人如今是中了风,瘫了,话都说不了,巧玲能求救就这个当家大夫人,冯氏了。

冯氏这正愁着一家子的生计,这三房人是没有分家的,一家子加上伺候的奴婢,下人可不少。

家里没有进项,如今是坐吃山空,问题是没有山吃啊!

“前几天不是请了大夫吗?还是没有好转吗?”冯氏皱着眉头问道。这二房一个病秧子,一个名声扫地的范明玉。

“大夫人,大夫人,小少爷…。”巧玲抖成了一团,话也说不利索了起来。

“快说。”冯氏见着巧玲这个样子,巧玲以前是于丽珍身边的大丫头,做事也算是稳妥,今日这般失态,冯氏心里有了数,只怕那病秧子是不行了。

“大夫人,小少爷怕是熬不住了。”巧玲说道,“大夫人您就过去看看吧。”巧玲还是还没把范明玉杀了范琦的话给说出口来。

“你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冯氏取了荷包,从里面取了几块碎银子往巧玲递去,说道,“我先过去看看。”

见着巧玲腿软,冯氏把银子给了身边的画眉,说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是。[]”画眉得了银子,转身就出门去请大夫。

冯氏与巧玲去了范琦的房间。

“六侄女!”冯氏见着范明玉呆呆地坐在床沿,走了过去,一见床上的范琦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今不是还好好的,刚还听说熬了药的。”

范明玉垂眸无声哭泣。

跟着进门的巧玲却是一脸的惊恐。

想着巧玲刚说的话,冯氏立即嗅出了异样,看向范明玉说道,“六侄女,这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不用担心,你弟弟会没事的,我让画眉去请大夫了。”

话落,这画面就带了大夫进门。

大夫伸出手指探了探了范琦的鼻息,又把了脉,翻开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节哀,就拎着药箱子离开了。

“这可怜的孩子。”冯氏抽出了帕子掩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扭头就看向巧玲怒骂,“你这个死丫头,怎么照顾少爷的?好好的少爷被你照顾成这个样子?”

巧玲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大夫人饶命。”

“作死的丫头,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养着你有何用?浪费粮食。”冯氏继续骂。

“大伯母。”范明玉缓缓抬头,脸上的泪水未干,嘴角却是弯了起来,说道,“弟弟去了也好,不用受苦。”

冯氏叹气,转头吩咐画眉去买棺材纸钱等物。

“谢谢大伯母。”范明玉朝大伯母行了一礼,说道。

“别跟大伯母见外。”冯氏看向范明玉说道,“你也别担心,只要有大伯母一口吃的。”

“谢谢大伯母。”范明玉眼眶红红的。

闻讯赶来的,马氏也抹泪哭了一场。

这范琦是早夭,买了一副薄棺材,在翌日一早范新志与范仲志两兄弟在城外的祖坟处,挖了一个坑葬了。

范琦的死范家的众人都觉得是意料之中,至于外人更是淡然,他身体羸弱是众所周知的,这范家今昔不同往日,自然是不会引起他人的关注了。

至于范琦怎么死的,当然是病死的,这更加就不会让人怀疑了。

巧玲缄口不提,范明玉当然也是不会说自己杀了弟弟。

冯氏虽是有猜疑,这心里是有个七八分的底,却也没有说什么,这范琦没了,冯氏觉得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事有心想知道是,还是会知道的,如徐习远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了这个消息。

范明玉把自己的亲弟弟给杀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徐习远怔愣了片刻,这是什么样狠毒的一个女人,连自己亲弟弟都敢下手。

幸得,明慧与她们断了关系,不然不知道会遭什么样的算计与迫害。如此狠毒的一家人,想着过去的这些年,明慧在这个家渡过的岁月就觉得心痛。

以前京城流传于氏是菩萨的流言,徐习远真觉得是侮辱了那大慈大悲的菩萨。

“把这个消息传到死牢的范言志与于氏耳里去。”徐习远吩咐青杨说道。

“是,殿下。”青杨低头应道。

“嗯,把这个消息也给郡主送过去。”徐习远继续吩咐说道,虽是断了关系,然而这样的消息,想来她应该也是想知道的。

“嗯,如果郡主要是说给死牢传消息,你就说我已经传了,若是她没说,就不用说。”徐习远想了下,加了一句话。

“是。”

“你去安排吧。”徐习远罢手,“让他们看紧点,别让两人自尽了。”

“是,殿下。”青杨躬身退了出去。

范言志一听得这个消息,大惊,眼睛里的骇然迸射而出。[]

六丫头,那个软软甜甜,娇媚的女儿,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一头乱发的范言志倚着冰凉的墙壁,以前白皙的脸如今是又黑又黄,脸颊骨突了出来,脸上的胡须杂乱。

不可能?明玉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范言志拖着两条没有知觉的腿爬到了牢房,伸手,大声喊道,“牢头,牢头。”

“什么事?”长得一脸横肉的牢头走了过来,吼道。

“麻烦你通融通融,让我见见家人。”范言志陪着笑,转念又说道,“让我见见郡主,就说我要见郡主。”

“我呸,好生呆着,再乱叫,堵了你的嘴。”牢头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范言志如死灰一般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同时,于丽珍也牢头的聊天中得知了这一消息。

随即脸色葱白惊悚地站了起来,全身都抖了起来。

自己明明有交代女儿好生照顾小儿子的,怎么会杀了他?自己的女儿向来都很懂事,也很疼爱琦儿。

怎么会?

于丽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转念一想,抓着牢房的栏杆看向那两个唠嗑的女牢头大声骂道,“你们两个作死的贱人,乱说什么呢?是不是范明慧那死丫头让你们故意这么说的,想要气我?哈哈哈,她是不是想要气死我?我偏就如她的意,就要活着,活得好好的给她看。”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郡主的名讳也是你也叫的?”一牢头一甩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啊!”于丽珍尖叫了一声,缩回了手。

那甩鞭子的女牢头走了过来,一脸鄙视地看向枯瘦如柴的于丽珍说道,“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呢?你们的死活,如今郡主会关心?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再乱叫,抽一顿,让你三天没得馒头吃。”

一听没馒头吃了,于丽珍忙噤声退到了墙角里。

许是刚那牢头说的话奏了效,缩在角落里越想就越惊恐。

自己的女儿把儿子给杀了。

于丽珍越来越心惊,抱着手臂缩成了一团,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在牢里,她也听说如今范家被抄了家,她这些日子最担心就是小儿子,身体那么弱,怎么受得住!可是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女儿能照顾好她。

可,如今却传来了晴天霹雳。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于丽珍仰头看着巴掌大的窗口透进来的光线,胸口的地方如被重物所击,钝痛慢慢从心口传向四肢。

都是她造的孽,小儿子死了,大儿子成了断袖不知去向,女儿心狠毒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于丽珍目光看向坐在一旁冷冷的另一个女死囚。

收回了目光,于丽珍抱住膝盖颤栗着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