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习远不可置否地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王大人咳了一声,说道,“有劳宋神医。”
“好说,我乖徒儿的事,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宋一羽罢手。
宋一羽很快就给了确认的结果。
确为思乡。
“大胆范言志,于氏,你们还不认罪。”王大人惊堂木一拍,眼眸犀利地看向两人喝道。
“大人明鉴。”范言志脸上露出难过之色,看向于丽珍说道,“定是这毒妇嫉妒主母,故投毒害之。”
于丽珍一直垂眸,跪在地上正震惊于这神医的消息中,听到范言志的话,扭头惊愕地看向范言志说道,“范言志你怎么能血口喷人,你…。”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毒妇。”范言志怒声打断了于丽珍的话,眼眸定定地看向她说道,“芳菲郡主她大方得体,最是聪慧之人,从没有刁难过你,也没有让你吃过半点的苦,你怎的能如此狠心,给当家主母下毒?你也不为瑜儿,琦儿,明慧三个孩子想想?他们若是有一个杀人的娘,你让他们将来怎么做人?怎么面对世人?你身为一个母亲,怎么就不为他们想想?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出来。”
明慧冷冷地看着一脸愤慨的范言志,于丽珍则是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挣扎到认命绝望。
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真心相爱?
一个因为嫉妒容不下他人而给枕边人下绝子药,一个因杀人败露而把罪名往枕边人身上推。
明慧心里嗤笑了一声,真真是一对恩爱的好夫妻。
扯到三个儿女,于丽珍哑然。
一个杀人的母亲与一个杀人的父亲?
哪一个的后果更是严重?于丽珍心里挣扎着,权衡着。
当然是杀人的母亲会轻一点,自己毒杀了主母,不过是后宅争风吃醋的戏码,对于范言志的仕途影响并不大,如此,三个儿女至少可以得了父亲的庇佑,有父亲的庇佑,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会慢慢淡忘。
可,若是杀人的父亲,那这一家子就是没了脊梁骨。毒杀妻子啊,这是宠妾灭妻啊,瑜儿,明玉,琦儿三人这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自己承担下来,这于丽珍又极为不甘。
“狡辩。”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叶嬷嬷证词很清楚,当年听得你们两个合谋毒杀的芳菲郡主。”
“大人,明鉴。”范言志见着于丽珍挣扎犹豫的脸色,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嬷嬷记错了也不一定,许是这个贱人与王妈妈说的话?”
说完范言志微微扭头狠狠看了一眼王妈妈。
“大人,老奴不敢。”王妈妈被瞪得一抖索,磕头。
“大人明鉴,老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叶嬷嬷义正言辞。
“你说是于氏嫉妒主母而下毒,你可有何证明?”徐习远看向范言志问道。
“这个…。”范言志嗫嚅了两下,“范某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那就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王大人接口说道。
于丽珍垂眸想了许久,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大人,民妇认罪。”
范言志松了一口气。
“哦,你认罪了?”徐习远目光望向于丽珍问道,“你为何要下毒毒杀主母?”
于丽珍回道,“民妇与老爷从小青梅竹马,真心相爱,是芳菲郡主横刀夺爱,民妇恨她,恨她夺了本属民妇的一切。”
语气里带着怨恨,众人能听出来这话确是发自她的内心。
“横刀夺爱?”明慧扭头目光锐利地看了一眼于丽珍,然后看向范言志,“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真心相爱,敢问父亲大人,怎么不拒绝?”
灼灼发亮的目光,范言志被质问得脸色微微一白,随即怒目看向明慧,骂道,“逆女,这是你该问的?”
明慧嗤笑了一声,“我想问很久了。”
“郡主也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这哪是我们能坐得了主的。”于丽珍惨然一笑,看向明慧说道。
“哼,我可是听说当初姨娘可是以死相逼拒了好几门亲事。”明慧冷哼了一声。
“肃静。”王大人拍了拍惊堂木。
明慧收回了目光,不再出声。
徐习远看了眼明慧,然后继续质问于丽珍,“既是下的毒,那这思乡你从何人哪买的?是托人买的还是自己买的?还是让丫头婆子去买的?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银子买的?当年你不过是一个妾室,你是怎么下的毒?”
徐习远的问题一个个地问了出来。
“民妇,民妇…。”于丽珍被问得一时转不过弯来,呆愣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民妇早已不记得了。”
“好一个不记得。”徐习远眼眸一眯,说道,“王大人,这刁妇说不记得了,王大人可是有什么办法让她能够记起来?”
“六殿下英明。”王大人点头,“来人,上刑,拶指。”
两个衙卫弄了拶指出来,套在了于丽珍的十个手指上。
十指连心。
这还没开始用刑,于丽珍吓得全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大如豆,颤着声音说道,“大人,大人,民妇招。”
“说。”王大人喝道。
“是民妇自己买的,在离京去南州府买的。”于丽珍回道。
这是唬弄谁呢?徐习远扬了扬眉,懒懒地看向王大人。
王大人说道,“动刑。”
两个衙卫一用劲。
于丽珍只觉得那十根手指的钝痛都直接剐向心窝,如万箭穿心一般,“啊!”于丽珍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公堂。
于丽珍到底在悔过楼吃了几个月的苦,这一夹没半响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徐习远眼眸没有抬。
王大人道,“继续。”
“啊。”晕过去的于丽珍痛醒了过来,身上的冷汗湿透了背心。
于丽珍痛得一张扭曲的脸看向范言志。
范言志额角也布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围观的群众听得那凄惨的尖叫声,都背过了脸去,不忍相看。
“夫人,夫人。”王妈妈吓得抖成了一团。
明慧安静地站在一侧,脸色如常,脸上带了淡淡的疲倦。
“招与不招?”王大人喝道。
“招,民妇…招。”于丽珍痛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虚弱地回道。
“夫人,您想想小少爷,你若是出个万一,你让小少爷怎么办?”王妈妈哭着搂住了于丽珍。
“夫人,神医,神医。”王妈妈说完,在于丽珍的耳边低语了一声。
于丽珍眼眸一亮,“招,招。”
然,徐习远却是看了一眼明慧,见她脸上的疲倦,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扭头说道,“王大人,今日天色已晚,你看…”
“来人,把一众嫌疑犯都关押大牢,明日再审。”王大人闻音知雅意,惊堂木一拍,说道,“退堂。”
“威武。”一众衙卫声音洪亮喝了起来。
见退了堂,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地散了。
“郡主。”于丽珍挣脱了两衙卫的手,一把跪在明慧的面前,拉住了裙裾,仰头看向明慧哀求说道,“琦儿,他是你弟弟,他什么都不懂,你让神医救救他。宋神医是你师父,只要郡主一句话,神医肯定会出手相救的,你看在你们是同父的面子上,你开开恩,救救他。”
明慧看了一眼一旁被人架着走的范言志,弯身勾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为何要救他?不过,你若是冤枉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罢,起身。
范琦啊,于丽珍心尖尖的人。范言志想要把罪名推给于丽珍,明天倒要看看这于丽珍会不会依然心甘情愿给他顶罪!
夏承毓走向明慧,眼眸泪花闪闪,“表妹。”
姑姑居然是被人给毒杀的!夏承毓这心里的火是一簇一簇地往外冒,若不是公堂之上,他定会先杀了那对狗男女!
“表哥。”明慧微微一笑,然后目光看向母亲的骸骨。
徐习远随着她的目光看了去。
王大人立即走了上来,朝徐习远与明慧行了一礼,“殿下,郡主放心,微臣定会让人好生看护着芳菲郡主,不会有半丝的差错。”
“辛苦王夫人。”徐习远说道。
“有劳。”明慧微微屈膝。
“这是微臣份内之事。”王大人躬身。
“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跟我与你师兄吱个声?”宋一羽走了过来,抱怨了一声。
“师妹。”
风挽临跟了宋一羽过来,站在外面听审。
“师父,师兄。”
“宋神医,风兄,先离开这里再说。”徐习远看了眼明慧,说道。
“宋神医,风兄,表妹今日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没有休息呢?”夏承毓也说道。
宋一羽与风挽临点头。
出了刑部,夏承毓与明慧的脚步顿了顿,眼眸看向路边。两辆华丽的马车,侯在路边。
镇国公夫人李氏与夏二夫人站在马车边,翘首盼望。
“大舅母,二舅母。”明慧愣了下走了过去,没有想到大舅母与二舅母会亲自来接自己。
“可怜的孩子。”镇国公夫人李氏伸手揽住了明慧,搂着就直掉眼泪。
“大舅母,二舅母…”
“什么都不要说,先回家。”镇国公李氏擦拭了一下眼泪。
“嗯。”明慧点头。
夏承毓拉了镇国公李氏悄悄说道,“母亲,二婶,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表妹今日极累。”
“嗯。”李氏点了点头。
有了公主府的人来接,宋一羽与风挽临则先行离开回去了。
徐习远则与夏承毓一起上了马车,一起去了公主府。
“累了吧,先眯会,等到叫你。”姚氏说道。
“嗯。”明慧点头,倦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眸。
李氏与姚氏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
范言志与于丽珍被收监关在了刑部的牢房,明慧被公主府的人直接接了回去,范老夫人听得打听回来的消息,砸了两套茶杯。
“那死丫头,她姓范,是我范家的血脉。你看看她做的这事?”范老夫人指着外面骂道,“状告亲父,这范家的门还都不进了?”
“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秦妈妈低声劝说道。
“我看她以后还进不进家门!”范老夫人把手里的茶杯又砸了下去,转而想到于丽珍范言志夫妇,骂道,“于丽珍她好一个妒妇,居然敢下毒毒杀芳菲郡主,当初我就不该做主让这个丧门星进门,好端端的一个家如今被她折腾得七零八落的,丧门星…。都怪我老婆子识人不清,我怎么对得起范家的列祖列宗啊!”
秦妈妈暗叹,不时地劝慰两句。
到了傍晚,一场萧索的秋雨突然而至。
灯火辉映,明慧状告生父的事传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而京城灯火最亮的这一晚属庆元侯府,庆元侯府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满堂宾客,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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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亲们说给一个什么样的洞房花烛给范明玉呢?
噗,明天继续让他们狗咬狗!
第五十六章
庆元侯府里并没有因为秋雨的到来而凄凉,灯火亮如白昼,触光交错,后院的新房廊下挂了一排笼着红色的八角宫灯,红色的灯光照应着整个院子,朦胧而喜庆。[]
屋里置了几盏八角灯,照整个新房浪漫而唯美,两根偌大的喜烛摇曳生姿,不时地发出一声噼啪的声音。
范明玉身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喜鹊登枝的盖头安静地坐在床上。
绿珠与绿茶低头垂眸站在一旁。
喜娘与其他的丫头并开两列站在房中央。
范明玉交叠在膝盖的手,相交,不时地交换着。
外面的喜乐喧哗声,在她的耳里听来无比的苍凉。
心里很是担心被刑部带走的父母。
芳菲郡主怎么死的,范明玉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在前世她就知道了这件事的。
不过,范明慧那死丫头怎么会知道的?
范明玉百思不得其解。
“喜娘,你们都去外面侯着吧。”范明玉想了良久,开口说道。
喜娘笑呵呵地屈了下膝,说道,“是。”
说完便带着一众丫头退到了门外。
“绿珠。”范明玉伸手直接掀了大红的盖头。
“小姐,这盖头不能掀。”绿珠与绿茶紧张地异口同声。
绿珠忙过去欲把红盖头重新盖上去。
“无妨,等会世子来了再盖上就是了。”范明玉罢手,看向绿珠吩咐说道,“你出去打听一听老爷与夫人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从刑部回了范府。”
从头到尾这桩婚事,她范明玉就没有要同意过,若不是赐婚还有老夫人让人紧紧看着她,她或许就已经逃婚了,一走了之了。
她,范明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柳恒之白头到老。
“是,奴婢这就去。”绿珠考虑了下,福身一礼,往外走去。
过了半响,绿珠才拿着一包绿豆糕,匆匆返回。
“小姐。”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范明玉一激动,差点把盖头给掀了。
“奴婢不敢走太远,打听不到什么。”绿珠摇头,“小姐,放心,二老爷与二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哎。”范明玉长叹。初来咋到的,绿珠一个陪嫁的丫头,想来怕是难从别人的嘴里打听出话来。
“要不,奴婢再去试试。”绿珠说道。
“算了,明天再说。”范明玉摇头。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绿珠把手里的绿豆糕递与范明玉,说道。
“我不饿。”
自己的父母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嫁给了自己不想嫁的人,范明玉满腹的心事,哪里吃得下东西。
绿珠与绿茶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到范明玉身边的日子不久,对于范明玉的话莫敢不从。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远远地又有喧哗声慢慢朝这边潮涌而来,慢慢地声音愈加的清晰。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绿茶与绿珠忙把范明玉的盖头给盖好,这盖头刚盖好,侯门外的喜娘就笑嘻嘻地推开门跨了进来,“新郎来了。”
范明玉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
柳恒之被簇拥着进了门,看着那窈窕的身姿,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来,新郎请挑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喜娘笑容满面,脆生说道。
柳恒之伸手用秤杆挑起了红色的盖头,范明玉娇艳欲滴,妩媚动人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新娘子好漂亮!”
“恭喜,恭喜。”
“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