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看她:“这才奇了,三小姐做什么去了?”

一苑子的人都喝多了,就她没有。

槿桐灵机一动:“和良山说话呀,他也没喝多。”

阿梧想想也是,遂也没有多问,只是一面理被子,一面说道:“似是回回都是谢公子善后。”

槿桐拼命点头:“良山心细。”

阿梧瞧了瞧四周,悄声道:“我看谢公子是想守着曲大小姐,怕曲小姐喝多了。”

每回最疯的一个都是曲颖儿。

槿桐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头:“可别戳破,就良山自以为掩饰得好,旁人都怕看出来了。”

阿梧也来了兴致:“以谢公子的出生,谢曲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呀,可谢公子为何不直接去曲家提亲呢?”

槿桐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好奇害死猫,这些道理懂了也不会去做,阿梧上前。

槿桐给她脑袋一记闷响:“记得,日后可别在旁人面前提及此事了。”

阿梧一脸懵。

槿桐叹气:“曲国公是武将出生,曲颖儿又是曲国公孙子辈唯一一个姑娘,曲国公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濮阳郡王府虽是世袭爵位,可祖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曲国公一辈子都在沙场征战,就想给外孙女找个军中出声的好男儿。”

啊,阿梧会意,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都不提起的。

“知晓就可,日后可别胡乱说话了。”槿桐告诫。

阿梧连忙点头。

一宿无话。

槿桐虽未喝多,却也没有滴酒不沾。

这一日在将军府倒头就睡了。

睡是睡了,却可怕得做梦了。

许是被沈逸辰絮絮叨叨的酒话糊弄得,她也做了一宿的梦。

果真梦到了怀安侯府和还有狗蛋,还有她同沈逸辰成了亲,生了一双女儿。沈逸辰左手抱着儿子小宝,右手抱着女儿,还凑上前来亲她。

亲着亲着,儿子女儿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只有他扣了她的双手在温暖柔和的床榻上,亲吻落在她额前,唇上,颈肩…

清晨醒了,方槿桐整个人都怔住。

人家沈逸辰是喝多了酒才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她这是好端端的梦到何处去了。

脸都羞红了。

方槿桐捂脸。

将军府的婢女送了洗脸水过来,阿梧正好去端,回来见她坐起来在床上发呆,而后又伸手捂脸,一整个窘迫模样,阿梧好笑:“梦到什么稀奇事了?”

三小姐每回都是如此,前一次这般还是梦到爹爹真说要给她和洛公子定亲,她说此生要同一根木头一起生活,真是太可怕了,就是这幅表情。

而眼下,方槿桐一脸哀怨。

是稀奇,都稀奇到生儿育女了,不是可怕是什么?

阿梧将毛巾紧好给她,她才顺势起身。

洗把脸清醒些,果然,微暖的毛巾敷在脸上,湿润的气息滋润着,顿觉轻松了许多:“还好。”

她伸手递给阿梧。

阿梧紧好给她,她再次仰首。

这哪是洗脸,是敷脸。

阿梧道:“干脆将脸浸到水里得了。”

“也可。”槿桐一把扯下毛巾,认真看她。

阿梧无语,既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花心思去同她争口舌。

先前婢女送来的还有一套衣裳。

任笑言年纪身高都同她相仿,只是笑言更瘦,但衣裳应当是可以互穿的。昨日没想留宿,衣裳也没带,可总归需要换洗。

将军府有将军夫人给大小姐做好没穿的衣裳,都让给各个姑娘都送了一套去。

槿桐这套将好是件水蓝色的紧身衣裙,好在外还有一层纱衣。

她比任笑言要大上稍许,也更胖些,这件水蓝色的衣裙正好将她的身姿衬得玲珑有致,既不显得妖娆,又有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大方。

阿梧叹道:“人靠衣装,日后还是请将军夫人给任大小姐挑衣裳时,多给小姐带一套。”

槿桐嘴角抽了抽。

阿梧给她梳好头,她正好含了含胭脂。

阿梧笑了笑:“好看。”

槿桐恼火。

耳边浮现的都是某人颠三倒四的话——“好看。”“你真好看。”“日后我们生个女儿更好看。”

好在屋外有人敲门,阿梧应门。

来得是将军府的婢女:“夫人准备了早膳,方小姐若是醒了,可以一道去偏厅用饭。”

槿桐想起昨夜婢女说的夫人其实好热闹,就喜欢人多,也盼着家中多些客人来。槿桐嘴角牵了牵:“这就去。”

婢女欢喜福了福身:“我去告诉夫人一声。”

槿桐想唤都唤不住。

阿梧唏嘘道:“这么欢喜回去复命,莫不是…就只寻到小姐一人了?”

槿桐想了想,还真是大有可能。

两人尴尬笑了笑。

不过将军夫人和善,槿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应都应了,去迟了让人等也不好,阿梧扶她起身。

偏厅在稍远处。

将军府很大,大的装得下四座方宅。

槿桐早前也来过将军府,但大都是寻任笑言去的,方家也在京中,却也没在将军府留过夜,故而也只在任笑言的苑子里呆过。

眼下是去将军夫人那里,她过往确实没去过,这一路看过去,只觉这偌大个将军府四处都被任将军辟成了练武场,马场,骑射场和兵器呈列区之类,看得方槿桐和阿梧目瞪口呆。

难怪任笑言从小就英姿飒爽,怕是源自于家中环境就是如此的。

阿梧低声道:“将军府内恐怕都赶得上半个校场了。”

槿桐简直赞同。

偏厅外,槿桐便听到将军夫人的说话声。

言辞间有柔和笑声。

那还真不是只有她一人赴约。

槿桐和阿梧四目相视,两人想到了一处去。

“方小姐来了?这边请。”是昨日引路的婢女。

方槿桐笑笑,道了句有劳。

偏厅很大,饭桌上除却将军夫人之外,还有一人。

沈逸辰?

方槿桐意外。

“槿桐来了?”将军夫人眉眼里都带着笑意。

“槿桐见过夫人。”她福了福身,将军夫人示意她上前。

这里除了伺候的侍婢外,就只有将军夫人和沈逸辰两人,槿桐自觉在将军夫人另一侧落座。

将军夫人热忱招呼,问她昨夜睡得可好?

槿桐一一应过。

将军夫人又亲自给她盛粥,槿桐道谢。

槿桐一面喝粥,一面悄悄打量沈逸辰。

今日酒醒,便和昨日判若两人。

将军夫人问话,他便礼貌接话,礼数和修养俱全,可她怎么没见他平日里正正经经同她说话呢?

槿桐低头喝了会粥。

才又抬眸看他。

昨夜醉得这样厉害,今日倒是来得最早的,而且没有昨晚酒醉的痕迹,这样的人往往自律。

槿桐心思胡乱想着,一会儿便听将军夫人唤她:“可要再盛一碗?”

当是见她一直在吃,应当很喜欢的缘故。

槿桐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好。”

沈逸辰便笑,她素来不喜欢喝粥,先前明显是心有旁骛,将军夫人却会错了意。再盛一碗,她哪里喝得了。

沈逸辰解围:“将军府的菜包好吃,可要尝尝?”

槿桐巴不得,立即接话:“夫人,我最喜欢菜包了。”

将军夫人哪里知晓其中缘由,唇畔便牵了牵,亲自给她夹菜:“那多吃些。“

槿桐心中舒口气。

感激望向沈逸辰,沈逸辰却在低头喝粥没有看她。

槿桐正欲开口。

偏厅内跑来一小厮模样的下人:“夫人,有人来寻怀安侯,说是怀安侯府上的人。“

沈逸辰才抬眸。

他府中的人不会轻易来别处寻他,尤其是,寻到了将军府。

“人在何处?“沈逸辰问。

小厮道:“来人说急报,小的不敢耽误,就领在了偏厅的苑外等候。“

将军夫人道:“先去吧,这里有槿桐陪我说话。”

沈逸辰拱手道了句“夫人失陪”便去了苑外。

方槿桐竖起了耳朵,仿佛竖起耳朵边能听到什么似的,结果根本连旁的风声都听不到,若是只是来捎话,那也不该去这般久了。

果然,片刻后,那小厮来道:“怀安侯急事离开,来不及向夫人道别,让小的来给夫人说一声。”

将军夫人只道无妨。先前同沈逸辰相处虽短,但他谈吐不凡,又礼数有佳,离开自是有旁的要事。

槿桐却是怔住了。

沈逸辰素来沉稳,何时见他慌乱过?眼下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连招呼都来不及同将军夫人说一声便离开了?

阿梧也觉奇怪。

****

将军府外,侍从备好了两匹快马。

一匹就是给沈逸辰的。

沈逸辰跃身上马,不做耽误。

方才接到的宫中密信,君上病倒,封锁了一切消息,急诏他入宫。

第79章 信任

沈逸辰是记得弘德帝在五月初会大病一场, 但前世他并未在京中, 加上京中的有人封锁了消息, 弘德帝具体是什么时候病倒的,他其实并不知晓。

只是按照消息传到怀洲城的时间,可中途可能被人动过的手脚来分析, 应是五月中旬之前的事情。再加上可能有的疏漏和偏差, 左右都在这一月上下,所以他早前同三叔提起的时间便是五月。

他没想到竟然是五月初四。

那前世宫中封锁的消息时间会更长。

五月初五端阳节, 宫中重启了马球赛, 弘德帝还露面褒奖过。

若是按他今日接密诏入宫的情况, 弘德帝哪有精力可以出席马球赛?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得植入他的心中。

沈逸辰眸色暗沉了下来。

前一世他在怀洲城拥兵自重, 弘德帝其实并不信任。

最终,他也确实在弘德帝死后, 联合安阳郡王力排众议, 拥立了景王为帝。

而这一世,弘德帝二月传召他入京时,他便全然听候弘德帝差遣,弘德帝信任他,相信整个怀洲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也由得如此, 弘德帝才会在此时紧急密诏他入宫。

前一世,太子从六月起开始监国。

在次年大年初一,逾越, 接受百官朝拜,惹了弘德帝大怒, 下旨废了太子。

而三叔就是力保太子的一派。

后来弘德帝杀鸡儆猴,三叔成了出头鸟,被下狱抄家。

谁想抄家时候,翻出了谋逆证据。

方家从抄家变成了谋逆,可方家是长风的百年世族,弘德帝终究留有了情面,没有诛方家全族,但方家仍然城守了灭顶之灾。

可若是在五月初四,弘德帝就大病不起。

那…端阳节出席马球赛的便不是弘德帝本人,而是,替身。

若是替身,沈逸辰眸间越渐深谙,若是替身,那往后的夺嫡之乱便说得通了。

沈逸辰只觉前世的冰山一角逐渐被揭开。

而前世时,他也是侥幸,才能在这扑朔迷离的阴谋下,最后助景王上位。如此看,若非当年庐阳郡王的及时雨,京中早前应当是一早便被人布好了局的。

联想弘景七年,景帝突然对二叔和安安下手,以及后来连同南蛮一族一道在彤郡截杀他,沈逸辰眸间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弘德帝过世前,也就是弘德二十年,弘德帝的确曾莫名传召他入宫。

那是再往后的事。

当是弘德帝坐在帘幕之后,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当是京中都传弘德帝病得神志不清,他那时一心相助景王上位,心中全是戒备,哪里能细查那么多。

此时想来,弘德帝也曾说过类似吾儿年幼,若是立幼为储,怀安侯可会…

他怎么会信,弘德帝确实有个幼子,不足一岁,诸子在朝中虎视眈眈,弘德帝会传位于幼子?

他觉弘德帝是在试探,便也戏份演足。

事后,还同李子笺(景王)提起过,李子笺也觉意外,可同他想法一致,弘德帝实在试探他的战队。

此时知晓的人只有他和景王,还有故去的弘德帝,哪怕只是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