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一程。”洛容远嘱咐车夫。

车夫应声。

马车驶出洛府门口不远,几人一口气还没有松完。

马车上就有声音传来:“我明日再来。”

方槿桐和方槿玉脚下一滞,想到他明日要再来,就好似梦魇一般。

洛容远开口:“不用理他。“

“那个许邵谊究竟是什么人?”方槿桐忍不住问。

先前不问,是怕他自己滔滔不绝,如果说不完,怕是要跟来洛府一直到说完了再走。

不如问洛容远。

看那模样,许邵谊又同洛容远好得很。

她小时候多有在定州,洛容远身边的朋友也认识不少,的确没有见过这个许邵谊。

应当是木头在边关时候认识的。

洛容远看了看她,也不瞒:“他在军中,任右前卫副使。”

军中?

方槿桐却是瞪圆了眼睛。

就那幅妖娆脸,走路都要扭着腰,一脸言笑晏晏的模样,竟然在军中任职?

洛容远在军中是左前卫副使,许邵谊竟然是右前卫副使…

就这张脸,要上阵杀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方槿桐摇头:“表哥是说笑的吗?”

她想起他抢她纸鸢,动辄就对她威逼利诱要说出实情,方槿桐只觉这人若是落在了敌军手中,怕是还没等敌军开口,就会叛变的一类。

她这般想,耳边听洛容远道:“他是庐阳郡王的独子。”

噗…阿梧递给她的茶水通通喷了出来。

*****

驿馆内,沈逸辰心情尚好。

好到让郭钊陪他下棋。

他越想越觉得让许邵谊去帮槿桐解围是一步好棋。

一则,她都赏他一巴掌了,他不仅不计较,还尽心尽力替她找人解围。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定立即高大起来。

说不定,还会内疚。

人都架不住内疚,内疚他就有机可趁。

二则,许邵谊生了一张天花乱坠的嘴。

他和许邵谊,是谁同谁的关系?

他叮嘱许邵谊去槿桐那里说他一些好话,许邵谊一口应了,许邵谊那张嘴自带昭告天下和天花乱坠的效果,虽然话多,说得多了,她也会信上几分。

他其实也怕许邵谊说得言过其实,但若是能让槿桐对他油然生敬,言过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沈逸辰越想,就越觉得靠谱。

等许邵谊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谢谢许邵谊。

脸上的笑意就再藏不住,看得郭钊心中发麻。

他实在不知晓侯爷又在欢喜什么。

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就对着棋笑了大半个时辰。

他是没见过被人抽了,还能高兴成这幅模样的。

只是都抽了这么久了,回味也当回得乏味了才是。

遂又想起侯爷今日才见过庐阳郡王世子许邵谊。

郭钊嘴角抽了抽,庐阳郡王世子许邵谊,一言难尽…

第30章

夫人说公子和两位表小姐去上巳节一整日

, 回来定是累了,晚饭稍后让厨房做好了送到了屋中,不必一道来陪她用饭了, 明日再凑一处说说上巳节的趣事就好。另外, 屋内备好了热水,可以先行洗漱, 换身衣裳, 解解乏。

槿玉今日在方槿桐这里吃了闷声亏, 马车上又听她和许邵谊说了一路的废话, 眼下正疲倦得很,正想回屋好生歇息歇息。

丫鬟来传话, 她更觉顾氏替人设想, 为人周到。

浴桶里,方槿玉轻轻叹息,有顾氏这样的姨母真好。

方槿桐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再想起三叔,又同自己的爹爹对比,指尖就忍不住掐了下去。

方槿桐明明处处都不如自己, 为什么偏生比她命好呢?

碧桃给她添热水。

她闭眼,憋了一口气,缓缓沉到浴桶中去…

她才不甘心, 她值得拥有比方槿桐更好的东西。

她要嫁到洛家,想尽一切法子都行。

东苑, 主屋内。

方槿桐从子萱手中接过狗蛋。

狗蛋见了她,热忱得不得了。

虽说子萱这里新鲜,但新鲜劲儿一过,就使劲儿要找主人。

子萱没抱稳,狗蛋就满苑子里乱窜。

子萱自己逮不到,又怕它出意外,只得让府中的小厮帮着逮。

可府中的小厮虽多,但狗蛋又小又灵活,府中的小厮又都怕将表小姐的狗给伤了,就在花苑里僵持了许久。满苑子都近乎跑遍了,许是跑得又累又饿了,又不见方槿桐,狗蛋才四条腿一耷拉,寻了阴凉处,趴在地上不走饿了。

子萱去抱它,它又反过来热情得很。

惹得子萱哭笑不得。

表小姐的狗不仅长得与众不同,脾气也与众不同。

回了洛府,方槿桐没有回厢房歇息,而是直接来了顾氏这里。

姨母说姨父近日来多在府衙和水利工事那里,很晚才回来。他们今日又去了上巳节一整日,姨母应当有些闷,她便拎着狗蛋来了东苑主屋。

狗蛋长得与旁的狗不同,但胜在机灵。

顾氏见了也很喜欢,说它丑得别具一格。

狗蛋还欢喜得很。

顾氏就说它鬼机灵,讨人喜欢。

又让子萱拿了些牛肉干,撕碎了喂给它。

狗蛋心潮澎湃,十分给顾氏面子,吃完了就眼巴巴看着顾氏,摇尾乞怜。

顾氏频频逗笑,便让子萱多喂了些牛肉给它。

狗蛋好不得意。

一时间,方槿桐忽然想,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狗蛋,仿佛头换成了沈逸辰一般。

可想着沈逸辰的脸,又看着狗蛋,方槿桐还是摇了摇头,不能侮辱狗蛋,狗蛋是条好狗!

一侧,顾氏乐不可支:“若不是听子萱说,你是替朋友养的狗,姨母都想管你要了来。”

方槿桐笑了笑,确实换了旁人倒还好,但沈逸辰的狗,她有些难启齿。

“等我回京中,寻只狗…辰辰这样的狗来送姨母。”方槿桐只得这么说。

她有心便好,顾氏哪里在意?

不多时,厨房将饭菜端到了主屋。

顾氏已经用过了,方槿桐来了主屋,厨房送来的是方槿桐的饭菜。

方槿桐瞥了一眼,悻悻道:“徐妈这是太高看我了,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徐妈就笑:“公子说要过来,厨房就一道送来了。”

洛容远,方槿桐恍然,差点忘了这根木头了。

她都能想着来陪姨母,更何况洛容远呢?

徐妈话音刚落,一袭蓝衣便入了屋中。

洛容远早前的白衣在放纸鸢时,就同许邵谊一道弄脏了,先前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再过来的,就比方槿桐要迟了些。

顾氏唤了他来跟前,笑眯眯道:“今日同槿桐玩得可好?”

洛容远看向方槿桐的时候,方槿桐也正在看他。

忽地,两人心照不宣。

洛容远:“好。”

方槿桐:“挺好”

不仅顾氏,子萱和阿梧也在身后跟着掩袖笑起来。

顾氏愉悦:“玩得好便好,这上巳节是年轻人的节日,就该多去。”

顾氏看来,这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就应当水到渠成,若不是洛容远从军去了,常年在边关驻守着,说不定,再隔不久她都应当抱孙子了。

奈何这段时间洛青衫和方世年又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朝廷里的事动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二人各有各的慎重,也是好事。

只有等过了这阵再说。

顾氏吩咐子萱:“打水来给公子和表小姐洗手。”

子萱笑着应好。

洛容远和方槿桐洗完手,便上桌吃饭。

顾氏虽然吃过了,但见他二人都在,便也吩咐多摆一双筷子,她随着一同再用些。

不敢用太多,捡了些青菜吃,又喝了些汤。

方槿桐吃了不少。

今日走了许久的路,也算经历了些惊心动魄,眼下松懈下来,才觉得饿坏了。

徐妈又是挑得她喜欢的菜做,她想不多吃些,胃都不答应。

洛容远也吃了许多。

顾氏更高兴,没什么比儿女陪在身边,看着他们吃饭香更好的了。

晚饭后,顾氏催着二人离开。

方槿桐知晓是姨母心疼他们累着,便依着姨母的意思,福了福身辞别。

反正还要在定州呆上几日,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洛容远要送,她也没回绝。

同今日那个话痨许邵谊的喋喋不休相比,她竟然觉得木头也是有木头好处的。

她和洛容远走在一处,阿梧便知趣抱着狗蛋走在后面。

狗蛋望着他二人背影,想想就乱叫一通。

阿梧安抚,它便好些,阿梧不理它了,它表示对前面两人的愤慨。

只是方槿桐正同洛容远说话,狗蛋的声音便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表哥同许邵谊亲近?”她是寻话来说。

洛容远滞了滞,平淡道:“亲近不是这么用的。“

额,方槿桐噎住。

“他在军中不这样。”洛容远言简意赅。

军中不这样?

那平日里是这样的?

方槿桐确实难以想象,许邵谊今日画风她适应了好久,还是违和得很。又说许邵谊是安阳郡王的独子,安阳郡王也是手握重兵的一方枭雄,许邵谊长了这样一张妖娆脸,言行举止又明显有些媚态,庐阳郡王怕是气得恼火得很。

果然,洛容远道:“庐阳郡王恨不得,打断他的腿。”

方槿桐只觉得虽然没见过庐阳郡王,这幅形象却栩栩如生。

临到西苑了,洛容远难得主动开口:“方槿玉处处针对你?”

他少有嚼舌头,尤其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他一向看在眼中不说。

但不说,不代表看不明白。

方槿桐就笑:“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从小到大,就没相安无事过。”

他知晓她粉饰太平。

都是方家的人,她再讨厌方槿玉,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诋毁。

洛容远便也不提了:“早些休息,我让厨房熬了姜汤,晚些送来。”

是还念着她落水的事。

方槿桐心中微微一暖:“知道了,多谢表哥。”

洛容远停了停,临分别,又道:“我那日看她绣荷包。“

她,指得是方槿玉。

方槿桐心想,是呀,看得那么出神。

洛容远忽然笑了:“想起你小时候,学女红,一直扎手。”

呼~方槿桐唏嘘。

“不学也罢。”他又笑笑,转身离开。

方槿桐没有唤住他。

原来他那时候看着方槿玉绣荷包,心里是在想这个,她完全会错了意。

方槿桐也笑笑,又忽然停住,有人方才似是在变着方子说她手笨,没有天赋。

木头也有学坏的时候!

转念一想,她哪能同方槿玉比呀?方槿玉的绣工在京中的贵女里都是出了名的,但她虽然比不过方槿玉,却比阳平,任笑言这些強多了呀。

“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