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欠了肖缝卿一个人情,肖缝卿也乐意由此同他攀上交集。
后来他到了京中,知晓此番要在京中常驻,不在景王府留宿,就需要堵住景王的口舌。于是他让沈括去明珠巷寻处同方府临近的苑落。
沈括就寻到了这处恒拂别苑。
恰好,这恒拂别苑的主人又是肖缝卿。
肖缝卿让人将钥匙送给他,说苑子空置了许久,怀安侯若是不弃,可在京中歇脚用。
恒拂别苑与方宅毗邻,就在方宅右侧。
他收下钥匙,次日便从驿馆搬进了别苑里。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个精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生意人。不仅如此,而且心思缜密,口风还紧。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马上就要变天,这样的生意人多结交不无好处。
肖缝卿近来的举动让他重新在心中审视起这个成州首富来。
肖缝卿是商人。商人重利,轻易不会做赔本的生意。肖缝卿背后一定有旁的目的。
沈逸辰敛了思绪,转头看向郭钊:“让人去查查肖缝卿。”
“是。”郭钊应声,正欲转身,却又被他唤住。
”她喜欢那只狗吗?“沈逸辰一脸笑意看着郭钊。
看得郭钊脸都绿了,不知该怎么应才好。
几日前,他随侯爷到了京中,景王亲自来郊外二十余里相迎,又在景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来了不少京中的王孙子弟。酒宴过后,侯爷没有留在景王府借宿,而是暂居驿馆。翌日面圣,次日就在明珠巷租了这处恒拂别苑。
京中的权贵人家都住在玉冕街上,明珠巷里只有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府邸。
恒拂别苑恰好和方府毗邻,也就是同方寺卿做起了邻居。
日日都去方府喝茶,走动。
他过往也随侯爷来过经汇总,呆的时间从即日到月余不等,却没有超过两月的,他猜不到侯爷为何笃定此行会在京中常驻。
但搬倒恒拂别苑后,沈括便回了怀洲办事。他是听闻涉及到怀洲军情和官吏任免,还有早前侯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沈括回怀洲便是处理这些的。
侯爷的手段干净利落。
至于那只狗,还是侯爷特意去长公主府上要来的。
但他分明记得在怀洲潜邸时,侯爷最厌恶的便是狗。
沾了狗毛都会浑身不舒爽。
结果来了京中一趟,忽然就能拎狗了。
还能蹲下同狗腻乎乎说话。
看得他和沈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得很。
结果次日,侯爷就让他去趟元洲城的仁和医馆,把狗交给方小姐。
还不是送人家的,是寄养在人家家中的!
他也算出身江湖名门,虽然报恩来了怀安侯府,颜面却还是要的!
这狗,他实在无法亲自送到方槿桐跟前,还说一翻“非送,只是寄养”的话。郭钊就使了些银子,让小厮送去给方槿桐的,自己则在房顶上掀了一块砖瓦偷看。
诸如大名辰辰,小名狗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侯爷蹲着同那狗说话,方小姐又唤那狗辰辰,他就觉得画风太美…
“方小姐很喜欢。”郭钊只挑重点的回答。
喜欢就好,沈逸辰但笑不语。
前一世在怀洲府邸,她失了亲人,在怀洲举目无亲。
他虽然能护她周全,她却始终不见笑意。
后来番邦进贡了一只犬。
长得与平时常见的不同,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尾巴细溜溜的。景帝赐给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家中正好有只一样的,景帝便转赠给了他。
他那时与景帝的关系很微妙。
景帝赐下来的,他不得不要。
只是他从前就不喜欢狗,甚至说厌恶也不为过。
而这只更是丑死了!
这狗就晾在侯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槿桐如何寻到那只丑狗的,只是后来槿桐一直在后苑里喂它,逗它,还不时将它从角落里牵出来遛遛,招摇过市。
还起了名字唤作:辰辰。
对,和他同一个“辰”字。
他看着那只狗就恼火!
但偏偏,他听她唤它‘辰辰’,觉得舒心悦耳。
这个‘辰辰’唤得好听,简直‘酥’到了心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府中,他跟前,多见了她的身影,好似多了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
自然,风景后还跟着那条丑狗。
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有那条丑狗为伴,槿桐在怀洲的日子终于见了笑颜。
他大方送她,她却惶恐摇头,说她自小在家中养什么死什么,譬如金鱼,乌龟,就连鹦鹉都能吃瓜子时噎死。
他笑不可抑。
方槿桐却饶是认真,狗是他的,她替他养着就好。
所谓日久生情,就是他打着狗的幌子,同她越走越近。
…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他到了京中,就立刻去长公主府讨要了这只狗,然后让郭钊送去的元洲。
都是套路!
他如此‘洞察’她的心思,处处投其所好,她也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想到她三月就会回京,届时就看到他住在她隔壁!!
定然欣喜!
然后,他日日去隔壁看狗。
然后,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原谅我实在喜欢这句话啊~)。
狗再生狗,无穷尽也~
然后,他就顺利成章去找三叔提亲!
迎娶槿桐,做三叔的东床快婿。
光是想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浮上面容。
宝贝儿子,爹爹觉得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爹爹就一手抱你,一手牵你娘亲,陪你去吃冰糖葫芦。你糊爹爹一脸口水,你娘亲先替你擦脸,再替爹爹擦脸。然后爹爹就趁机香你娘亲一口,再香香你,再趁机吃你一颗糖葫芦,然后你又糊你爹一脸口水…
郭钊倒吸一口寒气。
实在想不出自己敷衍的一句“方小姐很喜欢”,侯爷怎么会这幅飘飘然的模样。
“侯爷…”他简直看不下去了,便拱手请辞,“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
沈逸辰才回过神来,一面擦口水,一面道:“唔,再去趟定洲。”
郭钊哀怨看他。
“她还有个姨母在定州,近来会去趟定州…”
作者有话要说:亲戚家的熊孩子来啦,才送走
晚了3个小时更新,抱歉,么么哒~
还有红包~
第18章 思南
阿福有消息了!
翌日晨间,衙门里来了差役,说找到了疑似阿福的人,让方家的人来一趟衙门确认。
阿福是方家的家仆,但方槿桐是姑娘家,不便去衙门。医馆内又是方如海主事,此事没有惊动方世万和陈氏,洛容远便同方如海一道去了衙门,到了正午临近才回来。
“怎么样,找到阿福吗?”方槿桐闻声来了东苑。
方如海,洛容远,钟氏都在。
钟氏面色有些泛白,方槿桐看得心中一紧。
“找到了。”方如海应声,“也让人认过了。”医馆中好些伙计都认识阿福,也借过银子给阿福,方如海带了其中一个前去,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槿桐看向方如海,紧张道:“那…阿福有没有说他跑什么…是犯了什么事吗?”
钟氏面色有异,总让她有不好预感。
洛容远果然开口:“他死了。”
死了?方槿桐大骇。
阿梧也捂紧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钟氏上前揽住她,悻悻道:”我就说这事先不告诉三妹妹的。”她是妇道人家,见惯了医馆中的生老病死,听到阿福死了的消息都吓了一条,更何况方槿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方如海叹息:“槿桐,容远没的说错,阿福是死了。衙门的人昨夜在城外十里发现了尸体,医馆的伙计去认过了,就是阿福。”
好端端…方槿桐心中犹如钝器划过,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阿福是个老实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方槿桐觉得心底坠坠的,咬紧了下嘴唇,不知道当说什么。
方如海宽慰:“槿桐,其实…容远还让人查出不少东西。阿福这些年私下里欠了不少债,为了还债,敛财,还做了不少黑心的勾当,也拿了方家的物什去典当,讹了家中不少银子。光说这一趟来元洲城,就偷偷典当了家中不少物什和银器。早上在衙门,衙差找典当房的人证实了,证据确凿。而且,据典当房的掌柜说,阿福也不是头一回到他店内典当物什。这里不是京中,东西好出手,可见阿福已经是惯犯了。“言及此处,尝尝吁出一口气:“也算这个事情发现这些事情了,舍些财物是小事,三叔是大理寺卿,若是阿福胆子再大些,借着三叔的名号做些扰乱司法的勾当,怕是连三叔和方家都要受牵连。若不是此番出事,以阿福一翻老实人嘴脸,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人知道。“
阿梧瞪圆了眼睛,极其惶恐。
若不是方如海说这些,又有衙门和洛容远的证实,她都不会相信。
阿福是老实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番也算因祸得福,还好没在路上牵连到你。”方如海叹道,“听衙门里的捕头说,看现场,应是阿福欠了人的银子没还,被债主雇凶追杀,所以趁夜仓惶逃出了元洲城,结果还是没逃远。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京中一趟,传信给三叔了,倒是你和容远,因为阿福的事情已经在元洲城内耽误了几日,还是尽早启程去定州吧,省得顾夫人那边担心。”
他说的句句在理,方槿桐点头。
她和阿梧不同,大哥方才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娘亲过世得早,京中其实是二伯母在帮忙主持中馈。
二伯母毕竟是二房的人,顾及不了三房内这么多事。爹爹事忙,她又对家中那些个物什和银器没有概念,阿福是府中老人,爹爹好些事情都是让阿福去帮忙做的。
阿福是有机会做这些事情的,旁人也觉察不出来。
当初洛容远说阿福趁夜跑路,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出,只是没想到阿福竟然胆子这么大,最后被债主雇佣的杀手拿了命去。所以大哥才说,幸好没在路上,牵连到她和槿玉。
阿梧也抚了抚胸口,阿弥陀佛。
“好了,旁的事都稍后再说吧。”钟氏摸了摸她的头,又朝方如海和洛容远道:“爹娘外出出诊去了,怕是要晚上才到。你们刚从衙门回来,先去换身衣裳,稍后过来用饭吧。”
钟氏打圆场。
方如海和洛容远都会意。
钟氏便拉着方槿桐道:“三妹妹,你今日多陪岁岁玩会儿,去定州岁岁就该吵着想你了。”
方槿桐才挤出一丝笑容。
钟氏又朝思语道:“去西苑,把四小姐也请过。”
思语应声去做。
方槿桐便随钟氏一道去了内屋。
方才在说阿福的事,钟氏没让奶娘抱了岁岁出来,岁岁就在屋内玩布袋老虎。见了方槿桐进来,就在床榻上扑腾着要她一起来玩,口中“三姑姑”“三姑姑”唤个不停。
方槿桐虽然心有余悸,但看到岁岁,嘴角的笑意还是挂了起来:“岁岁,想三姑姑没?“
岁岁会说的话不多,但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模仿,“岁岁想三姑姑。”
槿桐便伸手抱起岁岁,岁岁揽了她的脖子,嘻嘻笑着。
不多久,思语掀起帘栊,进了屋内:“三小姐,前厅那头有人来寻你。”
前厅是医馆,谁会来医馆寻她?
方槿桐看了看钟氏,轻轻摇了摇头。
钟氏问:“是谁?“
思语摇了摇头:“来人也没说是谁,就说前几日借了些拓本给三小姐。”
拓本,难道是肖缝卿?方槿桐反应过来,朝钟氏说:“应当是我的一个朋友,前两日确实借了他一些棋谱的拓本,可能是来问我还回去的。“原本想着没这么着急看的,结果遇到阿福的事情给耽误了,竟然连一本都还没有看完。
“那你快去吧。“钟氏从她手中接过岁岁。
岁岁有些舍不得她,方槿桐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俏皮道:“三姑姑马上回来,岁岁等我。”
岁岁拼命点头。
钟氏唤住她:“槿桐,要请你朋友过来一同用饭吗?”
钟氏想的周道。
方槿桐愣住,想着肖缝卿那幅我有钱的清冷模样,又不禁摇头:“应当不会吧。”
钟氏识趣笑了笑:“若是要添双碗筷,你让阿梧来说声。”
“知晓了,嫂子。”方槿桐刚转身,便遇上迎面而来的方槿玉。只见她一身橘红色的锦缎如意云纹罗裙,搭着樱草色的外衫,面上涂着胭脂,鲜艳明媚得有些耀眼,像是春日来了一般!
钟氏方才让思语去西苑请她,这会子刚好来了东苑。
“都晌午了,三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呢?”见着方槿桐要走,方槿玉连忙出声叫住。都临到晌午了,方槿桐却突然要外出,难道是和洛容远一道?她穿戴这么久,若是连洛容远的面都见不到,还来这里做什么
方槿桐应声:“有朋友在前厅等我,四妹妹要一起去吗?“
方槿玉微微笑了笑:“既然是三姐姐的朋友,我去做什么?三姐姐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心里想的是,马上就要晌午了,她在前厅多说会子话,不回来更好。
方槿桐没有多留。
岁岁唤了声:“四姑姑。”
方槿玉转身,迎了上去:“四姑姑看看岁岁。”
岁岁笑眯眯道:“四姑姑今天真好看。”
这句话赞扬到了方槿玉心里,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她脸色红了红,欢喜到了心底子里。
“嫂嫂,你瞧瞧岁岁,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方槿玉俯身逗岁岁,笑容都写在脸上。
钟氏笑了笑,也应承道:“四姑姑哪日不好看?”
方槿玉心里又上了一层楼。
岁岁想了想,道:“都好看,今日最好看。“
这小嘴甜得,方槿玉心都要化了,继续逗弄道:“岁岁说说看,四姑姑今日怎么最好看了?”
岁岁香她一口,一脸陈恳道:“四姑姑今日穿了一身萝卜和韭黄,好看!”
萝卜和韭黄…方槿玉怔住。